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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左斯

第八回、左斯

  東之城發生瞭不得瞭的大事情,失蹤新娘,讓這場醞釀已久的世紀婚禮成為瞭眾所皆知的世紀笑柄。

  詭異的是,身為一國之主的契拉丹王竟被人發現陳屍在自己媳婦寢宮內,首級就高掛在枕頭邊,斷頭的軀體上還趴著一名昏厥多時的年輕少女。

  諸郡之間因為王的死而演變出一種前所未有的詭譎氣氛,各種陰謀論調似乎正在以訛傳訛地快速孕育著,所有流言蜚語猶如雪花般的傳遍各地,短短一日之間,東之城已由原本的歡樂氣氛中陷入瞭很深很濃的肅殺氣息裡。

  公主究竟去瞭哪裡竟然無人知曉,而寢宮內除瞭被虐殺的婢女之外,連一點被人入侵、打鬥的跡象也沒有,更加深讓人懷疑是否為預謀行兇之故。

  東之城用半天的時間驅離所有城內貴賓,眼看著種種奢華舖張的典禮儀式卻因為王的死全失去意義,而披麻帶孝的法蘭奇王子更註定是這場浩劫中受沖擊最大的悲劇人物。

  很快的七十二個諸郡緊急發佈瞭高層會議,總召集人是新的代理國主羅柏裡斯,他是東方第二大郡靜蒼城的領主,也是法蘭奇王子的親舅舅。

  由於東方國度的律憲中明定王子需年滿成婚之後方可繼位,為瞭這點,法蘭奇盡管身為太子卻也隻能坐在舅舅旁邊。

  「各位對於此事有什麼看法?」羅柏裡斯面色凝重的詢問著每一名在場代表,能夠參與此次會議的人物若非領主以上便是重要參謀,因此對於東之城日後的走向有著決定性的影響。

  「這還用說嗎?根本是迪卡爾的陰謀!為瞭吞並我們東方諸郡竟然連這種下流手段也幹得出來!」激動的將領口沫橫飛地訴說著,似乎早已認定王是被公主和謀所暗算。

  「不可能的……碧莉絲這麼賢淑婉約的女子,怎麼可能做出這麼可怕的事,不會的!一定是別人幹的!」出言袒護的自然是法蘭奇,盡管與碧莉絲相識不到半個月,卻早已對自己溫柔美麗的未婚妻神魂顛倒。

  「侄兒別慌,我會替你作主……大傢的意思我已經瞭解,但目前仍有許多事情等待解決。」羅柏裡斯先安撫人多口雜的不同意見,接著開始歸納王國還會面臨到哪些重大問題。

  整個王朝近百年來雖仍統轄在迪卡爾王的領導下,但其實集權統治已經不再,王權日漸衰弱的結果就是讓地方勢力自動拆成東西兩半。

  西方的一百零八郡原本勢力雄厚,更是早年迪卡爾王主力栽培的重要佈局,由於西面的領土正好跟魔境相連在一起,自然所有人族的兵力皆是優先派駐在此地做為第一考量。

  可惜的是,近半個世紀以來因為不當用兵讓諸多番城接連失守,如今僅剩二十一郡的西方聯軍,早已衰退到不如勢力急起直追的東方諸城。

  東方城邦是個十分特殊的例子,此處原本隻是地廣人稀、部落夾雜的蠻荒地區,卻在歷任國主英明的帶領下快速修通要道厚植軍力,加上土地與魔域相鄰甚遠,在跟死仇的荒原族訂下互不侵犯條約後,沒有天敵威脅的七十二郡坐擁可觀的經濟力量就連迪卡爾王都感到十分垂涎。

  可是如今事態走到瞭這種局面,便已嚴重影響到分裂存亡的迫切危機。

  攏長的議事討論中大致歸成瞭兩種不同結論,一是主和,一為主戰。

  和的一方願意相信公主是無辜並該立刻派人追查下落,畢竟若殺人者不是碧莉絲的話,東之城所要負起之責任可就不小,而主戰派的理由無非仍圍繞在陰謀論當中,其中更有不少領主想舉趁機擺脫迪卡爾王的貪婪壓榨。

  「迪卡爾的使者來瞭沒有?」議事經又過瞭數小時之久,疲累的羅柏裡斯心煩的質問著探報的衛兵。

  「回稟國主,聽說已經到瞭地門邊界,不出三天就會趕到。」

  「嗯,是否收到訊息,來者何人?」

  「是總軍團長瑪哈爾大人。」

  「什麼?」羅柏裡斯的臉色十分凝重,在場的眾人也立刻變得鴉雀無聲,因為迪卡爾王竟然會指派一名不該派的將領前來。

  王朝內最高指揮官的總軍團長,原本就是由國王直接任命的軍隊統帥,並不屬於東西方任何勢力,也的確合乎在這種時機出面調解的最佳人選,但這個瑪哈爾的出身,卻是個讓人頭痛的大問題。

  「怎麼會是他呢?」力主和議的領主們各各大感驚訝,如果此次的使者由法教會來主導,那或許所有問題將會明顯容易許多。

  早年因為拓慌關系,讓這些需要精神信仰的東部居民盡皆信奉法教會,也因為法教會一直在東方諸城裡具有著影響力,契拉丹王還特別入教勤修聖靈術法,為的都是要拉攏法教會與掌控地方人心。

  此次能迎娶碧莉絲公主更是契拉丹與教皇之間長年努力下才順利促成,沒想到一場皆大歡喜的政治聯姻,最後竟可能因此走向兵戎相對。

  「岡諦城領主奇諾到。」

  「終於到瞭。」羅柏裡斯滿心期待的站起身來,這名千裡急奔而來的岡諦城主,不僅是東方王朝最強的聖騎士,另外還有著一項十分特殊的身份。

  東之城地牢

  奇諾舉著火把喝令所有人不得靠近,放下隨身的撼天鎚一人獨自地走進到地牢裡面。

  這個中年漢子高挑壯碩,但腳步顯得十分沈重,因為被殺之人是他的國王,而殺人者卻很可能跟自己脫離不瞭關系。

  「潔莉?」別人或許會將這對雙胞姊妹給搞錯,但身為她們半個老師的奇諾卻決計不會認錯。

  「大……大叔?」潔莉虛弱的抬起頭來,表情似乎已經哭累瞭迷迷糊糊的張不開眼,蒼白濕潤的臉蛋看在疼愛自己的兄長眼裡,真是十分難受。

  在左斯門下有個慣例,新門徒必須跟著大徒弟先學三年才可以登堂入室,也因此潔莉小時候共有三年時光是由奇諾所一手帶大。

  從小因為不愛練功,潔莉跟妹妹總喜歡一人拉一手的挨著奇諾帶她們去玩,這個中年未婚的老男人因為頭一回照顧這麼幼小的孩子,常常也就心軟順著她們,久而久之習慣瞭孩子的嬌縱,也不知不覺對她們付出很深的情感。

  對奇諾而言,潔莉跟麗芙簡直就像自己的親生孩子一樣,不管對方是誰都不容許傷害她們!

  「麗芙呢?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間隔著施過魔法的鐵欄桿,奇諾隻能盡量克制自己情緒溫言詢問。

  「嗚嗚……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當潔莉醒過來時立刻就被遍地的屍塊給嚇壞瞭,加上衛兵莫名其妙的逮捕她涉嫌謀殺國主一事,內心裡早已經慌亂的六神無主。

  悲傷的少女深陷在一種近乎絕望的情緒當中,任由奇諾如何問話始終隻是木訥的發呆搖頭,一點都追查不出什麼蛛絲馬跡。

  盡管奇諾早已從眾人嘴裡探得一些口風,但如果不能由潔莉口中親自聽到,一顆心始終還是放心不下。

  「別擔心大叔一定會把麗芙跟公主帶回來的,你就當作在這裡修養一陣子吧,大叔向你保證三天後就會帶你離開,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奇諾無奈的將手放離開鐵柵欄,以他之能要帶走潔莉自然無人阻攔的瞭,但接下來的他又該如何面對自己的族人跟國傢呢?

  他的內心十分掙紮、矛盾還有不解,一種因沈重而衍生出的憤怒,慢慢浮現在他的臉上。

  離開地牢以前,他從懷裡取出一枚巴掌大的貴重金錠同時交在兩名獄卒手掌上。

  「嘻嘻……嘻……領……領主大人……小的明白怎麼做。」見錢眼開的小人物,喜不自盛的雙眼發亮。

  「三天之後裡頭的小姑娘將無罪釋放,要是讓我知道期間被什麼人騷擾或是受到任何委屈的話……」撼天巨鎚不知何時回到奇諾手中,隻見雷電一閃的光影竟讓獄卒手上的金塊登時爆開成漫天飛沙!

  「啊啊!」沒料到會是如此結果的兩名獄卒驚嚇過度的趴在地上跪地求饒,但漫天飄散的金沙粉末卻沒有讓重鎚傷害到兩人的指掌。

  「哼。」滿心懷著莫名悲憤與怒氣,壯碩高大的奇諾扛著從未離身的巨大瑯鎚緩步瀟灑地走出牢房外,那雙凝視的眼神裡,似乎隻想盡快找出問題的真相。

  深夜

  無法成眠的奇諾忍不住架起通靈的意識傳導術,試圖跟自己師父取得聯系。

  施放的光芒中印出一條高瘦的身影,穿著術士一樣的黑色法袍一面在專心的紀錄著筆記,手上帶著十分明顯的金手套,突然他彷佛察覺到有人正在施展召喚術而放下鵝絨筆。

  長者知道眼前的光暈是奇諾正在施展傳導術想與他取得聯系,指頭一揮,徒弟的影像立刻就出現在他的眼前。

  「說吧。」左斯知道大徒弟奇諾已經受封為岡諦城領主,平日事務繁忙,若沒有重大要事是不敢再來打擾閉關中的自己。

  奇諾些微緩瞭一口氣,之後便將近日內發生的重大意外完完整整全說給師父聽,隻見左斯的臉上情緒起伏不定,聽到最後已忍耐不住的站起身來低頭沉思。

  奇諾的內心也十分沈重,盡管師徒兩人是透過術法面對面的直接溝通,但卻很快的陷入沉默。

  「奇諾……我問你,對於魔族你所知又有多少?」左斯沉吟許久,突然開口問徒弟。

  「老師?」

  「無所謂,不管是我曾教過你或沒教過的。」奇諾不解左斯到底有什麼用意,但轉念一想,或許老師是想要藉此過濾出什麼重要線索吧。

  「魔族……若要談起惡魔根源,或許該從天妖之魔『厥納闇』開始談起。」

  「嗯。」左斯不想打斷徒弟的思路,示意他照著自己意思說下去。

  「厥納闇,千年以前的高等魔導士,也是將惡魔帶來這個世上的罪魁禍首。」奇諾一提起這個禁忌名諱時,表情也不自覺露出些許畏懼之意。

  「沒有人知道他的出身來歷,隻知道憑藉著一本天妖之書讓他能夠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為瞭修煉成天妖他竟然將其他魔導士的靈魂當成糧食般吞入體內。」

  「據說厥納闇修煉到最後不僅睜眼就能將人石化,張口還能吐出致命瘟疫,一舉手即能喚出邪靈死屍,行走地上還會流出地獄巖漿,所經之處隻有死亡……」奇諾盡管自知說得荒謬,但這一切卻都是千年以前就開始流傳的恒古傳說。

  「最後走火入魔的厥納闇甚至從人類模樣變成為可怕的魔鬼,不少當代英雄都慘死在他手中,直到十年過後才被三名手持『聖劍』的勇者給誅殺在陰獄城內。」

  「這名可怕的魔頭死瞭之後,聽說肉體還散裂成許多無法被消滅的不死肉塊,而這些被詛咒的遺骸更會自行尋找出適合的魔主融合,變成更加可怕的妖魔霸主。」

  「然而厥納闇的污血流進地層底下之後似乎並未完全消散,每隔一百年就會再次散發出至毒邪氣污染大地,並且在這段時間內會誕生出一名繼承遺骸的絕世妖魔……」

  「他麾下的猛將『伊納德』就是第一位繼承遺骸的不死惡魔,在厥納闇死後伊納德便繼續領導這些殘餘勢力發展成為更邪惡的魔族,並且服膺厥納闇為信仰的唯一真神。」奇諾口中的伊納德,便是日後橫行五百多年的魔族君主死靈王。

  「死靈王還控制這些百年誕生一次的精銳魔將,用他們分創出完全不同屬性的奇特魔族,利用他們繼承來的天妖骸骨,將魔族分支成死魔、巨魔、巫魔、蟲魔四大族群。」

  「而這段災難一直是人類史上最悲慘的過往年代,直到偉大的初任迪卡爾王擔任統帥時,死靈王才順利的被人誅殺,而其餘四大魔族首領據說也都先後死在一名握有聖劍……的魔人手上。」就連奇諾也忌諱提及到那個魔人名字。

  然而這些超過五百年的恩恩怨怨,又有哪個後代子孫能明白所有的真相呢?

  「在死靈王之後,魔族可謂進入另外一個分水嶺,前面的五百年是魔族分立的年代,而後面由陰顱鬼王統領的魔族世界,卻隻剩下最單純的死靈一族。」奇諾說到這裡似乎認為已經將故事給說完,看瞭老師一眼,卻見他將一份舊信封給放回到抽屜裡。

  「這就是你所認知裡的魔族一切?」

  「嗯。」

  「是啊,魔族的確存在於很久很久以前,而且舉世皆知,但是你仍然遺漏瞭很重要的一點。」

  「什麼?」

  「死靈王所統治的是六大魔族,並非四種族類。」左斯的回答讓身為徒弟的奇諾摸不著頭緒,而且深感訝異。

  這樣的論點老師竟然一次都沒有對自己提起過,而且聯盟的史料典籍之中更沒有任何資料足以證實左斯的基調。

  「血魔族的首領阿都瑪與精魔族的妖後賽娜蒂就是最早被鬼王消滅的潛在勢力,因為他們不是死在人類手裡,而是魔族間的內鬥導致,因此絕少人清楚個中內幕。」

  「早年的死靈王無法順利控制整個世界,最大肇因就在魔族之間已呈相互制衡,彼此劃地自限坐享其成導致人魔之間長久的僵持局面,而後繼者的陰顱鬼王因為重新掌握瞭天妖遺骸的分配權,自然不肯再施行所謂多元的魔族劃分,將他們統一都收並在單一的死族裡面。」

  「原來……嘿嘿,那這個鬼王是該好好感謝伊斯特幫他大忙啊!一口氣替他回收四大魔族的天妖臟器。」上過一課的奇諾忍不住要消遣著那名殺人魔王,突然間他終於明白老師提及此事的用意瞭。

  「不瞭解這些過去並不怪你,因為沒有人知道在陰顱鬼王崛起的年代裡究竟還發生過什麼樣的事蹟,人類短暫的生命是無法活過五百多年的歲月。」

  「嗯……」

  「就因為人類的認知十分局限,早已遺忘瞭世間上還有血族與精魔的存在,所以更加無從知曉如何防范這些潛在的危機。」

  「老師的意思是說……難不成潔莉她們所遇到的就是這種失落魔族嗎?」

  「目前情況尚無法如此肯定,但從這麼多意外巧合中推敲下來,隻有這條線索最為可能。」左斯相信自己的兩名女徒雖然尚未修成絕世武藝,但也決計不可能會立刻遭人暗算還淪落至此。

  「如此依賴意識侵犯的惡魔,絕對跟這兩種消失的魔族脫離不瞭關系……」左斯一面沉吟的推測出自己想像中的結論,但臉上的凝重氣息卻顯然越來越加不安。

  「老師,對於這兩種魔族屬性我一無所知,是否……」

  「你先下去休息吧,就讓我一個人冷靜的好好思考。」左斯才將話說到一半,卻若有所思地將大徒弟立即趕出意念傳導術之外。

  奇諾深知老師的這等脾氣,隻是剛才聽完那番話之後,卻更加無法安心的入眠。

  來回踱步的左斯離開瞭自己的小書房,緩緩的來到一間被封印的地下密室,門上頭還佈滿瞭許許多多難以理解的高等咒印。

  隻見他緩緩的將所有封印解除後,走過瞭一道又一道的幽深回廊,最終才進入到一間隻能容納一個人的狹小密室內。

  此處四周空無一物,隻有一柄劍,這是劍的兵器室,也是專屬於這把劍的封印終點。

  「二十年瞭……不見你有二十年瞭嗎?我的老朋友。」他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一副保存完好的巨大劍鞘。

  在劍鞘裡面的是把十分巨大的劍,而整間密室除瞭左斯跟劍之外,就再也無法容納得下任何東西。

  「我的時日已所剩無多,終於……是該讓我再次品嚐你身上的毒瞭,嘿。」年長智者眼光中卻綻放出一種異樣的迷惑,像似深深地為這瞭柄劍而甘於誘惑。

  左斯緩緩的將他手中二十年來不曾摘除的金色手套給脫瞭下來,蒼白乾瘦的細指尖還有著一道陳年傷口,他顫抖著……想要再次提起這柄比人更高的絕世好劍。

  它的劍身,泛出青冥浩瀚的光芒。

  它的劍眼,烙印著一塊深紅色的血漬。

  它的劍柄,卻清晰的刻印著三個大字,禦、魔、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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