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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刀劍藏鞘

第267章:刀劍藏鞘

  周正和將郭子豪的神色盡收眼底,隨即說道:“魏立是法國傑出建築師,早些年跟舍妹相識,我因此才得以結識他,多有往來。這次,魏先生回來處理傢事,不邀請他來舍下做客,也不和禮數,子豪別太介懷。”

  郭子豪暗暗苦笑,心想,我也太過愚癡,他們貴為世傢名流,同在法國有密切往來也不稀奇,我一個來至社會底層不知名的窮小子,恁什麼妒忌人傢?她愛怎麼招,我有何資格為她著想?況且,男人該以大事為重,患得患失有什麼意思?想及此,郭子豪心平氣和瞭些,隻不過心頭難受依舊,神情恍惚都不知該怎麼回應周公子,唯有點頭擠出個笑容。

  周正和輕描淡寫地又說:“父輩的恩怨是非曲直難斷,也許相鬥並不是最好的方式。子豪,你可想過那天我提的問題,你是怎麼決定的?”

  郭子豪聞言心下一震,終於恢復理智。周公子言簡意賅,談話開門見山直奔主題,立刻問及最關鍵的問題。假如敵方要求和,他該怎麼選擇?

  這事困擾著郭子豪,一直讓他無法決斷,直到現在面對周公子都沒想太清楚。當下,郭子豪隻得說:“周兄之意我能理會。隻不過,有些事不僅是私人恩怨,還涉及大是大非的公理。榮傢且不說,魏傢所作所為早已違法背道,禍害及無數人,我想,假如和談,那也僅是對我們之間,這樣,又怎麼心安坐看其他眾人繼續受魏傢侵害?”

  周正和若有所思,不答反問:“這麼說,子豪傾向於跟魏傢纏鬥到底?”

  郭子豪點頭說:“不錯,這是我真實的內心感受,可能有遲疑之處,也有考慮欠妥的地方,但請周兄指點解惑。”

  周正和說:“天有天道,人有人倫,我不做法理道德評介,隻談局勢。人行事猶如水流匯海,水源多寡為大局勢,奔流遇阻,即為爭鬥。我們可選擇繞石輕松而過,也可選擇積蓄水勢淹沒阻礙而過,後者顯然要難多瞭,面臨水流反被阻斷的可能。你想清楚瞭嗎?”

  郭子豪回應說:“我認為,順應天道可以助勢,逆天而行終究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周正和淡淡一笑:“所謂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從古至今,但凡梟雄大都蔑視天道,一將功成萬骨枯才是現實。”

  郭子豪見周公子對法理道義不屑,似乎身居高位早看透人世道德名利場的本質,假如一味地從這方面來談,很難打動周公子,不如說點實在的事。當下,他略微思索,轉而說:“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這話應該也有道理。昨天軍部李司令召見我,已經作出決策,以榮傢支持的勢力相對,鉗制上層局勢的變動。而榮傢和魏傢又有關聯,在這種情況下,我選擇跟從李司令,順勢而為。因此,也請周兄考慮,能否支持軍部一方?”

  郭子豪這話開誠相見,謙藏自己的私心,抬高至大局來談,立意頓時廣大。

  周正和聞言一震,愕然問:“你獲得瞭軍部支持?”周公子判斷事物精準,從郭子豪的話語間,直接抓住重點要害。

  郭子豪見周公子問得直截瞭當,也就不再謙遜,點頭說:“榮正昌之子榮祿挑釁我,因此結仇。兩天前,我和榮祿起瞭沖突,李司令大義助我,最終派出軍警出面抓捕榮祿,隨後不惜跟榮傢劃分立場,兵戈相對,大選年之前的矛盾也因此突顯。”

  周正和籲口氣說:“難怪這兩天局勢忽然緊張起來,聽聞榮傢活動厲害,原來背後還有這麼一出事,我都不知道。”

  郭子豪放膽說:“這事昨晚才定,隨後會有大動作。我想,司令很快會約見周兄,談及連橫助選。”

  周正和點頭說:“我也有意拜見司令。這樣瞭,我們合作的事暫緩決定,你看如何?”

  郭子豪心想這個結果還行,不必一次就將事情談死,等周公子見過李司令後恐怕會有所變化,第三次再談合作也許就能順當的多。他立刻答說:“我聽周兄安排。”

  周正和笑說:“子豪,你行事超乎我意料,深藏不露,冰山一角嘛。”

  郭子豪臉一熱,愧然說:“我是個直人,有什麼就顯露什麼,哪裡藏得住?”

  周正和目光灼灼註視過來,淡淡說:“有些時候,機緣往往比智謀重要,你時運正旺,盡量保持住這樣姿態最好。”

  郭子豪點頭說:“多謝周兄提醒。”

  周正和又說:“隻不過你血氣方剛,棱角過於分明,如果能內斂幾分那就更佳。”

  郭子豪聽到這話,轉念即明白周公子暗示他對魏傢過於憎恨直露,遇事不夠沉得住氣,就說:“周兄擔心我沒法平和面對魏立,等會相見,當場要跟他起爭執?”

  周正和搖頭,含笑說:“魏先生樸實與人無爭,見面多瞭解後你自然會明白,要說不放心的是,你對榮正昌做如何態度?今天榮正昌也到場。”

  郭子豪一怔,想不到周公子居然還邀約來榮正昌,可謂冤傢路窄。他啞然一笑,說:“我才收拾瞭榮正昌的兒子,估計沉不住氣的該是他,但願不會累及周兄。”

  周正和笑說:“有我在場,恐怕沒人不顧忌。今天的主題是舍妹,以珠寶玉器拍賣做慈善,其它任何事都讓道過後再論。我們這就走吧,別讓這些人物久等。”說完,起身出門。

  郭子豪跟隨周公子下樓出府邸,乘車離開城堡,柏管傢隨從在側,傢仆保鏢相擁一行人,浩浩蕩蕩形成個聲勢不小的車隊,前往迎客宴會廳。

  周芷怡沒跟他們同行,聽聞周公子說,她還要梳妝打扮做些準備,過後即來宴會廳見客。

  郭子豪暗想,今天真是大場面,社會名流雲集,各路人馬匯聚於周傢宴會,敵友混雜面對面,恐怕誰有心想避都沒法避開。雖然有周公子鎮場,不會明著發生大沖突,但暗地下針鋒相對的較勁肯定在所難免,自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應付。

  心念及此,他的神智恍然一清,將周芷怡的倩影蔽之腦後,專註應對即將來臨的風雲爭鬥上。

  在強敵環伺的重壓下,反而猛然激起郭子豪的無畏勇氣,骨子裡充盈不屈鬥志,精神氣逐漸攀升至高,隻覺頭腦比任何一刻都清晰。郭子豪告誡自己:一定要做到睿智而沉靜,明心與至遠,所謂狹路相逢強者勝,今天,他決不能在場面上示弱以敵。

  車行半道,忽然聽半空中響起一陣機翼轟鳴聲。郭子豪抬頭眺望,見兩架直升飛機低空盤旋,正朝著周傢城堡外的莊園一處地方徐徐降落。直升機一架通體火紅,一架黝黑,機身皆是塗有特別徽記,在藍天映襯下煞是搶眼。

  周正和立刻吩咐車隊改道,朝著直升機降落出行去,對郭子豪說:“魏先生和榮正昌同時到瞭,我們過去,大傢不凡見個面。”

  郭子豪點頭,悻悻想,自己坐車過來,這些傢夥卻乘坐直升飛機,派頭十足,氣勢洶洶比他強多瞭。他隨口問:“魏立不是為人樸實嗎,怎麼還坐私人直升飛機過來?”

  周正和說:“那一架紅色的是魏先生小妹的專機,他隻是順道搭乘。”

  郭子豪哦瞭聲,問:“魏美瑩?”

  周正和點頭說:“魏美瑩主持美麗天使慈善基金會,傳聞行事高調,在慈善公益界爭議頗多,也有一定影響力。”

  郭子豪之前聽顧長風略有提及,這個美麗天使會原本由海伯創立,女兒魏嵐主持,自從龍海集團被魏千山篡位後,這個慈善基金會即被魏老賊的女兒魏美瑩掌管,以慈善公益為名,結交社會名流,以博名利。

  一會見到魏老賊的這個女兒,至此,魏傢的三個龜兒子和一個女賤鱉,全都浮出瞭水面。郭子豪暗想,這一窩子烏龜王八蛋一個都不能漏,看老子怎麼收拾下來,全都剝殼下鍋烹煮。

  車隊穿過附近一座跑馬場,行至停機坪,郭子豪環視之下,吃瞭一驚。

  周傢這個私人機場,機庫眾多,裡頭停瞭十多架各種式樣的小型飛機,周傢財富實力由此可見一斑,擁有豪車、遊艇和賽馬根本不算什麼,收藏飛機就像普通人買衣服隨便一樣,可謂非同一般的闊綽。

  停機坪兩旁已經停靠瞭七八架直升飛機,應該屬於來赴宴的富豪的專機,可見這種上流聚會,能將直升機作為出行交通工具的大亨不在少數。先前那兩架直升機在跑道上滑行,不過一會,也停靠下來,艙門開啟,走下來兩隊人。

  郭子豪註目望過去,見火紅色直升機先下來為首的人正是魏立,這傢夥依然是一副木吶其貌不揚的做派,沒穿正裝,隨便套瞭一件夾克外衣,一條深藍牛仔褲,看上去還算幹凈整潔,隨意普通,甚至跟他身旁衣冠整潔的保鏢隨從相比,都還遜色幾分,沒半點出眾氣派,活似一個機艙維護工人。

  媽的,這個木狗頭哪裡值得讓人賞識,憑什麼引得周傢小姐青睞?老天真不長眼,讓一顆芳華明珠掉在臭狗屎上。

  郭子豪悻悻咬牙,恨意大起。

  魏立到山莊祭拜顧長風那天,第一次見面,郭子豪對魏立尚未有這般恨意。今天,目睹周芷怡的絕世芳華,得知她竟然心儀魏立,情緒猛然大為轉變。平生之中,郭子豪從來沒有過會對一個人生出這樣兇狠的念頭,恨不得使出世間最殘忍的手段活生生折磨死魏立。即使這個木狗頭的老賊,奪他女人,羞辱他,都沒讓郭子豪痛恨到這種地步,如此深入骨髓。

  仇人加情敵,猶如火上澆油,灼熱郭子豪心底,怒恨滔天。

  郭子豪並非忘記來時對唐映雪的指天發誓,雖然這讓他懊悔,但郭子豪自信能做到不主動追求周芷怡,隻不過,如果有別的男人膽敢追求周芷怡,即為他的情敵,必定出手懲治之。這是親眼見到周芷怡後,郭子豪潛意識冒出來的心念。他得不到的,別人也別想得到手,更何況是死對頭魏傢的龜兒子。

  深深吸口氣,郭子豪控制住怒火。

  憤怒隻會讓人失去理智。魏立可謂他最大的敵人,郭子豪絕不想露出破綻,讓對方乘虛而入。郭子豪打定主意,就算將來有一天,他將魏立踩在腳下,拔刀一條條割下魏立的臉皮,他也要將心跳控制在正常范圍內,冷酷欣賞之。

  隨後,隻見魏立身後冒出一個妖嬈艷麗的女人,軀體包裹在華麗的衣裙下,極為妖媚。她站在艙門搔首弄姿兩秒,這才在保鏢的攙扶下探腳落地,裙裾展開,露出一隻珠光寶氣的高跟鞋,婷婷裊裊跟在魏立身後走過來。

  這妖嬈富貴女即是魏美瑩。

  落地後,身邊的隨從立刻撐開傘,為她遮陽。看上去,這賤鱉女不禁半點風雨灰塵,傲嬌入骨。

  附近另外一架直升機上跳下榮正昌。

  這老雜毛西裝革履,一副老騷入骨的模樣,靠近魏美瑩,朝她作瀟灑揮手狀。郭子豪掃眼過去,見榮正昌神色如常,似乎並未受龜兒子涉毒被囚禁的事影響,或者,這頭老狐貍足夠沉得住氣,怒不外露,藏在暗伺機撕咬人,飲血噬肉。郭子豪告誡自己,對榮正昌千萬不能大意,有機會就要將他往死裡痛踩。

  這三人走近,周正和迎上前打招呼。

  榮正昌首先看到郭子豪在一旁,臉色微變,目光爍爍緊鎖住他,隨即問周公子:“這小子怎麼來瞭?”

  周正和微笑說:“子豪跟我有約,對慈善捐助也感興趣。世叔假如有事跟子豪相談,不凡擇日再約。”

  周公子言下之意十分明確,在他的地盤上大傢最好安分些,有什麼私人恩怨都得按下不表,出瞭周府,再怎麼幹那是後話。榮正昌悶哼一聲,冷聲說:“我正想著他呢,回頭肯定要不見不散。我跟他關系鐵瞭,已經是為生死之交。”他這話平淡中見狠,“生死”二字浮動著腥味濃重的血色。

  郭子豪淡淡一笑,回應說:“小子不才,多謝榮叔掛念。你老這久身體可好?最近晚上睡得著嗎?”他的話也是綿裡藏針,針鋒相對不弱半分。暗下猛揭榮正昌心頭的傷疤,榮祿被抓去睡牢房,這老傢夥隻怕徹夜輾轉反側,失眠的滋味不好受吧?

  榮正昌嘴角抽搐,目光尖銳恨意綿綿,極力克制下手指發抖,吐聲說:“還行,多日不見,你有幾分長進瞭,懂得尊老愛幼……隻可惜長風死得早,沒見你這般有出息。”

  郭子豪不為所動,不咸不淡說:“顧傢和榮傢關系源遠流長,阿爹泉下有知,也會叫我好好問候榮叔。”

  周正和見他們兩人見面雖然不動手腳,但舌槍唇劍對起來,隻怕說下去沒完,就出聲打住說:“各位請上車,今天時間充裕,有話不凡坐下慢慢聊。”說完,轉身領頭乘車出發。

  魏美瑩瞥眼郭子豪,上下打量他健碩的身形,及俊朗的五官,目光流露出讓人值得揣摩的異樣神色。隨後,她伸出帶瞭白手套的手指尖扶瞭扶禮帽,昂著頭,嬌軀搖擺,款款移步上車。

  魏立自始至終都沒正眼看郭子豪,呆然而立,好似機場塔樓在陽光下的那道凝固陰影。

  不知為何,郭子豪突然心生警兆,隻覺魏立在悄然無息地窺探他,呼吸間,這人的精神氣充斥四周圍,一股冰寒的氣息籠罩過來,讓他不禁一機靈,脖頸上的汗毛驚聳。

  完全跟第一次見面的感覺有異。

  郭子豪暗暗心驚,猛地扭頭朝魏立望過去。凝神註目下,隻見其人穩沉如山,氣韻內斂,貌似跟以前呆若木雞的姿態無二,但煥然又起瞭特異的變化,竟是呈現刀劍藏鞘的凝勢之相。

  郭子豪不由自主,心底泛起不寒而栗之意。

  這種冰寒可怕的感覺彌漫著,直至魏立默然邁步上車之後才有所減弱,威壓漸淡。

  郭子豪籲口氣,隻感到背脊上汗淋淋,手掌在不知覺間緊緊握成拳,到此刻,手指才慢慢松弛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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