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靖夜突然的發問,蘇夢夢選擇瞭用沉默回答。
而在靖夜眼中,她此時的沉默無異於最羞辱的嘲諷。
「說話啊!怎麼,你是在可憐我?你說啊,你是在可憐我嗎?」
靖夜緊緊抓住瞭蘇夢夢的胳膊,搖晃著她的身體,想要得到一個答案。但蘇夢夢隻是一味地扭過頭回避她的對視,更不肯開口再多說一個字。
「我不需要你的可憐!」
怒由心生的靖夜一把推開瞭蘇夢夢。蘇夢夢的身體重重地磕在床的邊角上,她臉上的表情瞬間因為痛苦而扭曲,但依然咬著牙沒有發出一絲聲音。相比蘇夢夢的冷靜,反而是看到這一幕的靖夜慌瞭神,她隻是下意識地推開瞭蘇夢夢,並沒有真的想要傷害她的意思。看到蘇夢夢扭曲的表情後,她的心中此刻全是麗塔·劉臨走前留下的那句話——
「你絕對不能碰我看中的東西。」
靖夜的心徹底慌瞭,她撲倒在蘇夢夢的身前,手忙腳亂地想要去查看蘇夢夢的傷勢,嘴裡也顛三倒四地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推你……你沒事吧?疼嗎?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你要相信我,還疼嗎?我錯瞭,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靖夜的慌亂與緊張全被蘇夢夢看在眼裡,她雖然還因為痛苦而眉頭緊蹙,但卻沖著靖夜擺瞭擺手,示意自己沒事。靖夜伸過來想要攙扶她的手也被她推開瞭,蘇夢夢選擇用自己身體的力量重新站瞭起來,看著依舊滿臉不安的靖夜,她隻好開口道:「我沒事瞭……你知道哪裡有處理傷口用的藥嗎?去拿過來,我幫你處理頭上的傷口。」
「哎,傷口?」
靖夜一副現在才反應過來自己受傷瞭的樣子。她下意識地去碰瞭碰自己的額頭,直到手指和紅腫的頭皮相觸碰後,她才感覺到一陣鉆心的疼痛。
「好疼啊!」
方才因為焦急而被屏蔽的痛覺神經瞬間全部被喚醒,靖夜直接疼出瞭眼淚,蹲在地上抱著自己的腦袋抽泣出聲。
她頭上的傷口,真的、真的很疼。
而且那不隻是身體上的疼痛,還有心靈上的。每當那鉆心的痛感傳過她的身體,她就會再次想起這傷口是她曾經最親最愛的嫂子留下的,而每當她回想起這件事,都會覺得自己的心被用刀子狠狠地捅瞭一刀。
而另一邊,蘇夢夢看著再次開始垂淚的靖夜保持著沉默,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突然邁開瞭步子,越過蹲坐在房間門前的靖夜,徑直出瞭門。
等一下,她要去哪兒?
雖然麗塔·劉從來都沒有真正限制過蘇夢夢的人身自由,但如果蘇夢夢真的離開瞭這棟房子,靖夜自己會面臨什麼樣的懲罰她可是十分清楚的。
但沒等靖夜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去追蘇夢夢,她就看到蘇夢夢的身影又回到瞭房間門口。
而且,她的手上還多出瞭一樣東西。
「你這是……」
靖夜看著蘇夢夢手上端著的水盆,心中滿是疑問和不解。
而蘇夢夢直接把水盆放到瞭靖夜面前,接著對她道:「我接瞭點兒水,先幫你擦一擦,毛巾是我在衛生間裡拿的,應該是新的。來,把頭發撩起來。」
靖夜驚訝地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她看著眼前的蘇夢夢,做不出任何動作。
而蘇夢夢也沒有繼續強求,隻是開口道:「你頭上的傷口並不是特別嚴重,回頭你自己擦點兒藥水休息幾天應該就能好瞭。就是你把妝都哭花瞭,水給你,你自己洗洗吧。」
靖夜到底還是個女孩子,聽到自己臉上的妝因為眼淚全花掉瞭後,就不假思索的接過瞭水盆。水是冷水,摸起來很涼,但對於現在的靖夜來說卻是剛剛好,她需要用冰涼的水去冷卻自己躁動不安的神經。
用掛在盆邊的毛巾好好擦幹凈臉之後,靖夜已經完全冷靜瞭下來。而此刻,她看著面前的蘇夢夢的眼神也變得更加復雜。
「洗完瞭?把盆給我吧,我再放回去。」
靖夜搖瞭搖頭,道:「一會兒我自己來吧,謝……謝你。」
聽完靖夜艱難出口的道謝,蘇夢夢卻搖瞭搖頭,道:「不用,我還要謝謝你的,我身上的衣服都是你借給我的吧?」
「啊,嗯……」
靖夜想要說些什麼,卻又看到瞭蘇夢夢身上還黏附著的飯粒,本要出口的話最終變成一句重復的發問。
「為什麼?」
「嗯,你說什麼?」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可是打過你、罵過你的啊,我還把飯故意倒在瞭你身上,但你……為什麼?」
蘇夢夢愣瞭一下,好似剛剛想起來一般指瞭指身上,道:「啊,我都忘記瞭。這個的確不好弄幹凈,一會兒麻煩你再借一件衣服給我吧。」
然而當蘇夢夢抬起頭與靖夜對視後,她就明白瞭自己是無法逃避這個問題的。
於是,蘇夢夢終於直面瞭靖夜的疑問。
「你是真的討厭我嗎?」
面對蘇夢夢的反問,靖夜有些啞然。
「哎?」
「你會討厭我,隻是因為你覺得我從你那裡搶走瞭什麼東西吧。」
一針見血的話語,讓靖夜無法反駁。
而蘇夢夢也沒有繼續逼問靖夜,隻是用平靜的語氣說著:「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搶走誰的東西,但我能理解你的想法,所以也不覺得你對我做的事情有多過分。」
「而且……看著你,我總有種是在看過去的我自己的感覺。」
聽到這裡,靖夜本能地出聲反駁:「我跟你哪裡像瞭啊?」
但她話音落下後,答案就已經在心中明瞭瞭。
她,靖夜和蘇夢夢的身份的確有很大的差距。在其他的方面更是天差地別,但唯有一點她們卻是一致的。
那便是處境。
靖夜終於明白瞭,或者說承認瞭。
她其實和蘇夢夢是一樣的。
一樣都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一樣都必須依附於別人,一樣都被當成瞭取樂用的「玩具」。
靖夜的地位或許是比蘇夢夢高瞭一些,但再高級的「玩具」也隻是玩具,在掌握她們所有權的「主人」眼中,都是不值得一提的東西。
就像現在這樣,即便靖夜名義上也是這個傢裡的主人,但她心裡明白:隻要自己的嫂子麗塔·劉說一句話,那她在傢裡的地位就會瞬間變得和寵物狗沒有什麼兩樣。不如說在那些幫傭的眼中,她就跟寵物狗沒什麼區別吧?畢竟她一直都是圍繞著麗塔·劉在轉,充當對方發泄欲望的玩具,還以此沾沾自喜以為是得到瞭多麼大的幸福。
是的,幸福。
靖夜曾經就是這麼以為的,以為自己能以這樣一種身份留在嫂子的身邊,自己能把身體奉獻給嫂子,能與嫂子有實際上的肌膚之親是一件難得的幸福。
畢竟,她曾經以為,除瞭已經拋棄過自己一次的哥哥,她就隻剩下嫂子這麼一個親人瞭。
但現在……
看著眼前的蘇夢夢,靖夜的心中突然生出一個想法。
「喂。」
「嗯?怎麼瞭。」
「我幫你逃跑好不好?」
靖夜突然抓住瞭蘇夢夢的手,語速也因為緊張而漸漸加快。
「現在傢裡隻有我和你兩個人,我嫂子她出去瞭,估計今天晚上不會回來,所有的傭人也都被她趕走瞭。隻要我放你走,你就能重新自由瞭。」
然而蘇夢夢的臉上卻沒有露出驚喜的表情。她看著眼前呼吸急促的靖夜,隻是淡淡地反問瞭一句:「那你呢?」
「唉?」
「剛才,你和那個人說話的內容我都聽到瞭……她是讓你看著我的吧?現在隻有咱們兩個人,也就是說我如果逃跑瞭你肯定脫不瞭關系。如果我走瞭,你要怎麼辦?」
「我……」
靖夜的腦海中不禁閃過方才拽著自己頭發的麗塔·劉的臉,這讓她忍不住寒毛直豎。
但她還是強忍著內心的恐懼,開口道:「我沒事的。她是我嫂子,不會真的把我怎麼樣的,隻要你跑瞭,我也不用看著你瞭,咱們就都能解脫瞭。」
靖夜的語氣很不自然,蘇夢夢幾乎不用費什麼力氣就猜出她隻是在逞強而已。所以,蘇夢夢還是搖瞭搖頭,道:「不可能的,就算你把我放走,他還是會找到我的。」
「他?」
靖夜敏銳地察覺到瞭蘇夢夢所指的似乎並不是剛才兩人都提到的麗塔·劉。
而蘇夢夢則點瞭點頭,她伸出一隻手,摸瞭摸自己臉上的那道鞭痕。
依然殘留著的痛覺讓她瞬間回想起瞭昨天發生過的一幕幕。
「就是在我身上留下這些痕跡的人。」
而靖夜也因為蘇夢夢的這句話愣住瞭。
「你說的那個人……是靖遠?」
「對……就是他。你一直在說那個女人是你嫂子,可我記得她好像和靖遠是……」
靖夜點瞭點頭,承認道:「嗯,靖遠就是我哥哥。」
對於這個答案,蘇夢夢並不感到驚訝。畢竟一開始從靖夜對麗塔·劉的稱呼裡她就已經推測到瞭兩人的關系。
而靖夜,也終於對著蘇夢夢說出瞭那句她一直都壓在心底的話:「對不起。」
「嗯?」
「因為,我哥哥他,對你……我替他向你道歉。」
蘇夢夢這才明白靖夜的意思,擺瞭擺手道:「算瞭,這件事跟你是沒關系的。」
她看著自己身上的傷痕,語氣淡淡地道:「這也算是我自己的自作自受吧……」
或許是覺得自己的話太過陰鬱,她又補瞭一句道:「你也沒想過自己的哥哥會是這樣一個人吧?」
但蘇夢夢的這句話卻瞬間勾起瞭靖夜的回憶。
靖夜突然低下瞭頭,隻是握著蘇夢夢手腕的手突然加大瞭力道。
「你怎麼瞭?」
「我……知道。」
「哎,你說什麼?」
「我知道,我哥哥,靖遠……是個什麼樣的人。」
靖夜重新抬起瞭頭,隻是她此刻的眼神居然讓蘇夢夢感到有些陌生。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靖夜看著蘇夢夢身上的鞭痕,突然伸出手,拉起瞭自己身上的衣服。
蘇夢夢起初還不明白靖夜到底要做什麼,但片刻後,她註意到瞭異常。
靖夜白皙的小腹上,其實留著一道道淡淡的傷痕。這些傷痕看上去已經很久瞭,雖然早已痊愈,但曾經留下來的傷口卻是不那麼容易完全消掉的。
而且,那傷痕的形狀……蘇夢夢異常熟悉。
「你身上的,難道……」
「對,這是去年我哥哥在我身上留下來的。」
靖夜放下瞭自己的衣服,看著蘇夢夢道出一個震驚的事實。
「等等,你哥哥……靖遠?」
靖夜點瞭點頭。
「可是,你們……」
靖夜知道蘇夢夢要說什麼,她直接道出瞭答案。
「靖遠,他是我唯一的哥哥,我這世界上剩下的唯一的親人。」
「他,也是我第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