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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戰俘

第04章、戰俘

  我發現瞭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一到夜間,我的眼睛好象比原來差多瞭,看遠處的東西,好象都很模糊,這讓我出瞭一身冷汗。於是我按在長弓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有點抖。

  其實山口處依然空空如也,隻是山口左側那個裸露的巖壁在清冷的月光下很亮堂。有一陣風從那裡刮過,掀起一陣有點瘆人的尖利的呼嘯,以及樹的回應…

  “聽到瞭麼?”

  舒無傷的身體微微地前傾,臉上的神情更嚴肅瞭。

  是啊,一陣奇怪的風聲之中摻雜著很輕微的沙沙聲,與風和樹混雜在一起的聲音很不同。軍人的直覺告訴我,那是一隊人馬在緩緩地行進著。

  直覺?嘿嘿~千萬別相信什麼“直覺”的說法!所謂的“直覺”,就是日積月累的經驗,被神話瞭,就成瞭瞭不起的“第六感”瞭。還是“直覺”或者“第六感”的說法好聽一點,神秘嘛。

  “你回去通告弟兄們……”

  我的手離開瞭長弓,按在瞭短刀的刀柄上,深深吸瞭一口氣。“……我去看看。”

  然後跳下瞭樹。

  “你回去,我去山口。”

  舒無傷的語氣斬釘截鐵,“大傢還指著你呢。”

  他的腳步超過瞭我。

  我停下向山口的腳步,摘下自己的箭斛,扔過去,“看清楚瞭,就跑。千萬不要戀戰,也別去送死。”

  目光就在暗夜中交流瞭一下,我們都點瞭點頭,然後向兩個方向飛奔。

  我的心裡很不是滋味,而且與舒無傷分開的距離越遠就越不是滋味。那本來是我應該幹的事兒,但他說的對,我還得管剩下的兄弟。不過還是很難受,也許我再也不能見到舒無傷瞭,就象如果我上去,那麼……但必須得有人上去,因為必須要爭取一些時間讓剩下的兄弟能躲開。這不是拖泥帶水的時候!

  村子口,戰馬分散在各處吃草休息。一個呼哨之後,馬匹聚攏在我現在騎的那匹青鬃獸的身邊。

  呼哨聲驚動瞭守在村口的趙書瞬,他隻是向我的方向看瞭一眼,立即轉身進村。

  在我進村的時候,最近的一個草屋裡傳來一陣騷動和一個女人最後的慘呼,然後趙書瞬提著馬刀飛快地出來,轉向另一個草屋,這一次沒有聲息。

  他正在幹我想要幹的事情,不用我操心瞭,我的腦袋在飛快地轉。

  王韜養是最快出現在我身邊的,“向西,進山。”

  他抬手指瞭一下。

  我點頭,“告訴弟兄們,把屍體掛在門口。把能帶的糧食都帶上。”

  王韜養抹頭就走。

  趙書瞬從最後一個有女人的草屋裡出來,刀已經在腰間瞭,手裡則多瞭一個佈袋。他招過他的黑馬,把佈袋搭在馬鞍上,然後走到我的身邊。

  “還有多遠?”

  “大概兩盞茶的時分。咱們得先趕到河邊去,然後逆流而上,鉆那片林子,然後再向西進山。”

  “你想給他們留下一些我們向南走的痕跡?”

  趙書瞬點瞭點頭,咬瞭下牙,“不如就做得徹底一點,我這就過河再留下一些痕跡。”

  “不必,那樣就太明顯瞭點,而且馬蹄印不對。讓他們以為咱們是沿河下去瞭就最好,實在不行,也能讓他們分兵。”

  “有多少人?”

  “聽聲音不下 第兩、三百人,而且有騎兵。”

  趙書瞬看瞭看山口的方向,眼神暗瞭一下,低下頭。

  我知道我們同時在為舒無傷擔心。但是,這時候,沒有辦法。讓十五個人去伏擊兩百多人的部隊,覆滅隻是瞬間的事情。

  “你放心吧,我總有辦法把舒無傷救出來,隻要他不……”

  這也是我對自己的一個承諾。

  所有的人都聚齊上馬瞭,然後行動。我的耳朵一直聽著山口的方向,也一直在看,一直讓舒無傷的那匹馱著糧食和一點鹽的黃毛瘦馬跟在我的身邊。終於,在我們向西山的叢林裡攀登的時候,山口那邊被一片火光照亮瞭,其餘的就什麼也看不見瞭。人人的心都一沉。

  站在山梁的一塊巖石旁,可以遙遙地看見山窩裡的那個小小的村莊,但在我眼裡,那隻是一片模糊的輪廓。

  “看清楚瞭嗎?”

  我有點不耐煩瞭,伸腳去踹元沖的屁股。

  “這黑漆麻烏的,你急什麼呀?”

  元沖扭著屁股跳瞭一下。

  “老趙,要不……”

  “別說瞭,既然已經決定瞭的事情,就那麼辦。而且至少目前在這裡是安全的。”

  趙書瞬依然沉靜地看著山窩裡,“看看有沒有機會,畢竟咱們就這幾個人瞭,少瞭一個,對士氣都是一個打擊。”

  “哎!過來瞭。是大概五十人的先頭騎兵,後面跟瞭一大坨停在山坳口那兒瞭,看樣子總有二百來人的樣子。”

  元沖的聲音有點顫。

  “你他媽的膽小鬼,不就是二百多人嘛,你顫個屁呀!”

  聽著就來氣,我又踹他,因為心情惡劣,畢竟,高麗兵在進村瞭,舒無傷在山口的阻擊就已經徹底結束瞭,那麼他……“你給我看看,山口那邊的火不是還燒著呢嗎!”

  “你以為我是千裡眼呀?太遠瞭,我看不見。”

  “舒無傷被抓住瞭,最前面的那匹馬上,就是舒無傷。”

  趙書瞬一貫平穩的聲音也不由變瞭一下。

  “看準瞭?”

  我挺直瞭身子,但還是看不見,看來我的眼睛是完瞭。

  “好象不大像麼。”

  元沖嘀咕著。

  “是他,他好象受瞭點傷,一直伏著身子。長弓,來的可是老交情瞭,是穿白袍的乙支虎的九尾騎兵。”

  “我尻!原來是乙支虎呀!你給我看看,他在不在?”

  乙支虎的九尾騎兵是高麗大將乙支文德麾下最精銳的部隊之一,與玄竟夜的紅袍龍騎兵、樸相喜的紫袍鐵騎兵、金載的重甲步兵合稱乙支文德手下的四虎。

  當然瞭,九尾騎兵的戰鬥力還是比不上玄竟夜的龍騎兵,不過乙支虎是乙支文德的親弟弟,九尾騎兵的人員編制是各部中最大的,而且輕騎兵的編制裡還加入瞭兩個連環馬編隊,使這支九尾騎兵的確具備瞭相當強大的戰鬥力。

  我們玉門軍第一軍虎賁軍改編為右禦衛後,強渡遼水的戰役就是在跟九尾騎兵打,而且在後來的遼東城鏖戰、蓮花峰會戰、鳳凰山破襲戰,乃至遼東最後一戰--蓋平會戰的時候,我們都在不斷地找機會殲滅他們。但這支九尾騎兵在乙支虎的率領下除具備強大的戰鬥力之外,還擁有狐貍一般的狡猾,獵狗一般的嗅覺,他們不斷地從我們的圍剿中脫身,直到退回鴨綠水,消失在高麗的莽莽山區裡。

  的確是老相識瞭,卻想不到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相遇,而且我們是這樣的慘,這滋味實在是太難受瞭!

  “我看你是跑昏頭瞭,這也就是九尾騎兵的一個後備小隊,乙支虎怎麼可能在?”

  元沖一直沒頭腦,但這話簡直能噎我一個跟頭。趙書瞬在旁邊也笑瞭,這讓我更下不來臺瞭。

  “他們在搜查村子瞭!哦!已經……後面的部隊上來瞭,奇怪……”

  “奇你媽的怪呀?給我說清楚!”

  “有大約七八十人的戰俘!”

  趙書瞬的聲音激動瞭起來,“是我們的人!”

  “有人在檢查馬蹄印瞭……哦,後面跟進的三十人追下去瞭……”

  我對元沖說的已經不感興趣瞭,我隻是靜靜地跟已經不再張望瞭的趙書瞬對視著,彼此的臉上都有點興奮的紅暈。

  “幹瞭!”

  我伸手給瞭趙書瞬一拳。

  “幹!就在這兒!”

  趙書瞬點頭,然後低頭沉思。

  “我尻!夠慘的,脖子上都……好象是中軍的人呀,那不是區亮嘛!”

  我們的註意力被元沖的話重新拽瞭回來,因為區亮是長孫無忌的隨騎旗牌。

  “看見頭兒瞭嘛?”

  “沒有,你別晃我呀!”

  我和趙書瞬對視瞭一下,終於承認瞭“不敗的虎翼”已經是一個美好的記憶瞭,我們現在是全軍覆沒,而且極有可能長孫無忌不是戰死就是在這隊戰俘裡。

  “好象沒有頭兒,不過看見李文書瞭,看來中軍是完瞭。”

  勒瞭一下腰帶,我把短刀握在瞭手裡,“老趙,我這就摸過去看看,你跟弟兄們交個底,讓他們抓緊休息,再弄點吃的……”

  “你不能去,你的眼睛不好,而且,你的輕功不行……”

  他說著把戰袍掖在瞭腰帶裡,把長刀卸下。

  “你說的倒是,不過你潛伏的本事不如我,沒當過刺客,耳朵也不如我。而且,我要是不弄清楚瞭,事就不好辦,甭爭瞭。”

  不承認九尾騎兵是一支精兵是不現實的,即便這僅僅是一個非主力部隊的後備小隊,在占據村莊後的一系列動作也明顯地展示著其訓練有素。流動哨先放瞭出來,在方圓一裡的范圍內形成瞭一個監視網,在村莊周圍的警戒線也迅速地完成瞭,十四人的弓箭手則占據瞭屋頂,戰俘分別塞進瞭五個草屋裡,用五十人看守……

  我看見瞭戰俘,他們被繩索拴住瞭脖子和雙手,餓和疲憊已經把他們固有的威風吞噬殆盡瞭。的確是我們的人,我基本都認識,看著讓人心酸。

  不過這不是傷心的時候,我得幹點什麼。

  月上中天的時候,我靠近瞭離我最近的那兩個暗哨。他們潛伏在草棵裡,於是我也從草中向他們接近,風動,我就動,風靜,我就靜。行刺是要有耐心的,這樣的暗哨肯定是有聯絡手段的瞭,殺瞭一個並不能阻止另一個報警,那就麻煩瞭。更要命的是今天的月亮格外得好,真他媽的這賊老天又在跟我過不去。

  就這樣,足足耗瞭一盞茶的工夫我才摸到其中一個的背後。

  靜靜地屏住呼吸,靜靜的傾聽附近的聲音,閉上眼睛。說真的,我的眼睛被夜風吹得一個勁地流眼淚,而且麻酥酥地疼。不過我發現瞭一個好處,我的聽覺幾乎是在今晚提高瞭一些,鬼知道是為什麼。確定瞭這個方向隻有這兩個暗哨之後,我決定行動瞭。

  短刀鎖定離我足有四丈、正側對著我的那個暗哨,脫手,目標是他的脖子。

  這活兒,我閉著眼睛也能幹,但前提是要真正鎖定目標。花瞭這麼長時間,幹的就是這個。

  倒黴的月亮,短刀飛過去的時候,刀鋒被月亮映得亮晶晶的,在地面也留下一條追魂奪魄的輝跡,驚動瞭離我最近這個傢夥。不過早就料到瞭。一個刺客,這點事兒還想不到,那不早就完蛋瞭?就是短刀脫手,風拂長草的瞬間,我向目標一彈。五尺的距離不是問題,首先是脖子……

  脖子上插著我的短刀的傢夥扭過臉來,他的嘴張得很大,雙手死死地扣著脖子,好象想把刀拔出去,卻沒有那力氣。也不知道他看沒看見我,那眼睛轉過來的時候,已經沒有瞭光彩。

  懷裡的這傢夥的勁兒還不小,他努力地想反抗。不過我的右臂稍稍松一下,就在他以為能透一口氣的時候,我的左肘擊中瞭他的後頸頸椎的縫隙。很簡單,他一軟就趴下瞭,沒聲音。

  小菜一碟,比這更強的傢夥,都收拾瞭不知道幾個瞭。我松瞭口氣,伸手抹瞭一把眼淚。嗨~真是挺沒出息的,哭個鳥啊?

  哭就哭吧,我也沒轍,風一吹,我就一個勁地“傷心”。扒衣服吧,這傢夥的身量跟我差不多,早就目測好瞭的。不過穿的時候才把我氣壞瞭,這傢夥的腿短,戰袍穿在我身上成小褂瞭,看著不倫不類的。總比沒有強吧?

  說老實話,高麗武士的行頭真不怎麼樣,這麼窄的袖子,打仗的時候多別扭呀!不過這小圓帽挺不錯的。戴好,端詳瞭一下捂著脖子的那傢夥,仔細地把戰袍系好,然後在系好帽子的帶子,就是覺得那大褲襠的褲子短,真沒轍。最美妙的是,我多瞭兩斛雕翎箭。那弓也是強弓瞭,高麗兵人人能挽強弓。雖然不太就手,湊合著用吧,不是挑剔的時候。

  穿過樹林的時候就聽到火光處的狂笑,盡管聽不明白他們說什麼,但那笑十分殘忍。我知道他們在幹什麼呢,其實一點也不奇怪。

  村口的空場上不知道什麼時候釘瞭四個木樁,上面現在綁瞭四個我們的人,都被扒得一絲不掛的,身上的傷痕觸目驚心。木樁的前面點著一個大火堆,周圍的高麗武士也都打著火把,人影黑黝黝地不停晃動著,象鬼影。

  顯然,他們的註意力都集中在戰俘的身上,就連在最近的那個屋頂的弓箭手也不時地走神。畢竟是麻痹瞭的,畢竟他們已經徹底打敗瞭我們,他們有資格享受一下勝利的快樂。

  唯一的機會,我湊進瞭圍觀的人堆裡。

  圈子當中的場景真是地獄一般的恐怖,四個戰俘有八個高麗武士照顧著。馬鞭打人是很疼的,落下去,蒼白的皮膚就留下一個淡淡的印子,眨眼的時候,印子就紅瞭,腫起來,被打的人的身體就劇烈地抽搐一下。馬鞭再落,再落,紅腫的印子就慢慢地綻開,血就隨著馬鞭揚瞭起來……讓我不那麼難受的是,每個人都咬緊瞭牙關,沒有慘叫出來,但嘴角的血也開始漫瞭出來。

  我身邊的一個大嗓門突然叫瞭一聲,高麗武士們哄笑瞭起來,也一起喊出瞭他喊的能夠奇怪的詞。

  一個光著膀子、象個壇子似的高麗武士伸手從火堆裡揀出瞭一根還在燃燒的木條,一臉殘忍地接近瞭最近的那個戰俘,他用火苗燎著瞭戰俘的陰毛。火苗抖瞭一下竄高,戰俘的頭猛地揚起來,撞到瞭後面的柱子,“咚”地一聲,身體猛烈的扭曲著但無法逃避……

  笑得更狂野瞭,火把被他們一舉一縮地變幻著光線。

  我木然地看著,攥緊瞭拳頭。其實就是這麼回事,仇恨就會帶來暴虐,兄弟在自己的身邊倒下的時候,仇恨就積累瞭一分,然後,在勝利的時候,松弛下來的神經需要找一個寄托,於是殘虐戰俘就是釋放仇恨的最好手段。我們也是這麼幹的,這不奇怪。但是看到自己的兄弟這樣被折磨,嘿嘿~仇恨就不是一點瞭。

  那個高麗武士看著戰俘小腹的皮膚被燒成一片黑之後,他把那燒得更旺瞭點的木條伸到戰俘被強迫叉開的腿中間,就用火苗的外焰撩燒著戰俘的睪丸和大腿根部細嫩的肌膚,以及肛門。

  木樁在晃動,被固定在上面的人瘋狂地躲閃著,終於,淒厲的慘叫劃破瞭夜……傷痕累累的身體上,瞬間就佈滿瞭汗水,好象是在流淌。

  笑得更狂野瞭,慘叫把氣氛退到瞭高潮。其他幾個行刑的傢夥受到瞭啟發,於是……到處是一片亢奮的怪叫,以及尖利的呼哨,以及戰俘充滿憤怒和痛苦的嘶喊。

  我沒有再關註,我悄悄地清點著人數,靜靜地觀察著哨位,戰俘守衛情況,以及他們長官休息的地方,馬匹管理的情況。

  玩到高潮的高麗武士開始想新花樣瞭。一個傢夥強迫著一個戰俘張開瞭嘴,另外一個把書伸進去揪住舌頭,使勁地往外拽。舌頭很滑,不好抓,脫手瞭。於是找到瞭一個鐵鉤,於是……血從斷瞭的舌頭噴出來的時候,那淒厲的嘶鳴恐怕是最深的怨恨瞭吧,那雙眼睛中刻骨的怨恨是不能忘記的。

  看來,咬舌自盡的說法簡直就是一個玩笑。

  我準備離開的時候,聽到從山口處傳來的馬蹄聲。我吃瞭一驚,居然還有另外的部隊靠過來嘛?但仔細聽瞭一下,我稍微松瞭一口氣,因為來的僅僅是十匹馬。

  馬蹄聲在離村子一裡來的地方停瞭一下,然後就繼續過來。一會兒,一個很利落的小隊出現在瞭村口。被狂野情緒燃燒著的高麗武士們在看到這個小隊的旗幟時,突然安靜瞭下來,然後整齊的跪成瞭一片。

  我的動作稍微慢瞭一點,但我反應得還算及時,沒有太引人註目。

  火光照耀下,那是一面旗督上插著三根孔雀翎毛的非常鮮艷的紅旗,紅旗中間的白月光上繡著一隻正在展尾的綠色孔雀。

  我的腦袋嗡地一下,馬上就想到瞭高麗軍中傳說的“孔雀女神玄十真”。這個孔雀女神玄十真我從來也沒見過,但名氣很大。據說“羅郭內空寺”一戰擊破右翊衛大將軍來護兒江淮水軍的著名戰役就是她和另一個更有名的“鳳凰公主鮮於霓裳”一手指揮的。

  嘿嘿~兩個女人和一幫笨蛋葬送瞭進入高麗的三十多萬隋軍,倒要看看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女人當然指的是眼下的這個玄十真和另一個聽到名字就來勁的鮮於霓裳。笨蛋嘛,不用說瞭,就是左翊衛大將軍、許公宇文述和右翊衛大將軍來護兒之流瞭。我還沒想到更混蛋的皇帝,因為我的腦袋裡,皇帝是一個英明神武的皇帝,是恩帥告訴我的。

  我偷偷地抬起頭,看到一個火紅的影子在我的眼前晃瞭過去。好象是紅衣、紅馬,倒黴的眼淚又把我的視線弄得一塌糊塗的瞭,沒看清楚呀!孔雀不應該是綠色的嗎?怎麼變紅瞭?

  當我抹掉眼淚的時候,那面旗都過去瞭,就看見最後的一個穿著紅袍、手拿一口挺漂亮的長桿繡絨刀的女孩子皺著眉頭非常厭惡地瞟瞭一眼木樁上血肉模糊的戰俘。那張滿月一般的臉,很白,白得有點沒血色瞭。連嘴唇的顏色也很淡,那雙新月一樣的眼睛很冷,冷得比月色還要涼,跟她的繡絨刀是一個顏色的。

  一片寂靜之後,高麗武士開始竊竊私語,聲音中充滿瞭虔誠和傾慕……我悄悄地離開瞭人群,順手又偷瞭一斛箭。

  負責警戒的趙書瞬第一時間截住瞭我,由於我穿的是高麗武士的衣服,還小小地較量瞭一下。他沒舍得用弓箭射我,因為我們十四個人的雕翎箭攏在一起也就剩下十三枝瞭,比人還值錢。

  “別嚷嚷,大傢不是還在睡呢嗎。”

  我一邊叨咕一邊把身上的東西卸下來。

  收獲不小,整整的九十枝雕翎箭是寶貝,而且我還弄到瞭兩口單刀和一枝長矛,這對我們已經有點破損瞭的兵器也是一個補充。

  “怎麼樣?”

  “不太怎麼樣。”

  我坐下,扒下靴子,讓腳松快一下,然後看瞭看天際已經有點泛著魚肚白的晨輝,“一共一百五十人,是一個加強小隊的編制;馬匹一共有二百三十匹,看來是俘獲瞭一些……”

  說著,我用樹枝在地上簡略地畫出瞭村子的輪廓和周圍的地形,把馬匹和人停留的地點標出來,再標已經看見的暗哨和流動哨,以及弓箭手的位置,“……另外,又來瞭幾個人,是玄十真。”

  “你說的是真的?”

  “眼神不大濟,但旗幟沒錯,十個女將……”

  享受著晨曦的時候,我眼睛一直糾纏著我的酸痛變成瞭一種舒適的癢,讓我不由吸瞭一口氣,哆嗦瞭一下。

  “你的眼睛真的不要緊?”

  “估計問題不大吧。”

  晨的山風很涼,帶著山的濕潤,一些蒙蒙的潮氣從山腰升瞭起來,一點一點地蔓延,把視線弄得渾濁。我的腦袋嗡地一下,本來準備用的火攻看來是泡湯瞭。

  趙書瞬顯然是看出瞭我的煩惱,他倒很平靜地說:“如果隻有一百五十人的話,那麼已經比想象的要好多瞭。即便是加上瞭十個女將,也沒什麼瞭不得的。清晨是人最困的時候瞭,他們又折騰瞭一宿,現在又有點起霧,咱們現在就動手吧!”

  說的也是呢,一路的慘敗,一路的奔命,把我內心裡原有的狂傲給磨平瞭,我都快忘瞭自己能幹什麼瞭,就因為還背負著十四個兄弟的性命。以少勝多的事情,以前幹過多少次瞭,真的都快忘瞭!

  “另外還有幾十個被俘的弟兄呢,咱們一路沖進去,不就有幫手瞭嘛?”

  趙書瞬還在激勵我。

  “就這麼定瞭。我帶元沖、童 第九、武林,我們四個先往裡沖,直接去幹掉這

  個草屋裡的領隊;你和盧寒去和弄他們的馬;另外的幾個人,就讓高積久帶隊,跟進救人。”

  看到趙書瞬的嘴唇在動,我擺手,“就這麼定瞭,記住,那些馬比什麼都重要。叫兄弟們起來,咱們幹!”

  天還沒有亮,一切都在一片混沌的青色中準備醒來。霧!真他媽的操蛋,山上有霧瞭,山下屁都沒有,隻有一層清紗一樣的玩意。我就想破口大罵,畢竟這山地作戰與我們熟悉的大漠戈壁和遼東平原的作戰簡直就是兩回事。沒轍,隻好再改計劃,我讓陳醉和陳醒哥倆繞到村子西邊住著至少五十人的林子去放火。風勢又不幫忙,就算林子都著瞭,火勢也不大容易波及到村子的草屋,簡直是氣死我瞭。

  生氣歸生氣,事兒還得辦!我們牽著戰馬從晚上打開的那個小通道穿過,到瞭林子邊。

  木樁上已經是燒焦的屍體瞭,一片炭,已經沒有瞭男人的特征。火堆依然有一搭沒一搭地著著,玩累瞭的三十來個高麗武士就在火堆邊橫躺豎臥著。草屋頂上的弓箭手還在打盹。

  趙書瞬和盧寒摸過去瞭;陳醉和陳醒哥倆也摸上去瞭。

  看瞭看身邊的人,我伸手摘下長弓,翻身上瞭青鬃獸。然後,招瞭一下手,雙腿一夾,小腹向前一頂,人向前傾,雕翎箭在弦上,馬已經闖瞭出去……

  接著,蹄聲如雷。可能是清晨格外的安靜吧,蹄聲就顯得格外地響;馬蹄踏過火堆邊沉睡著、或者是被驚醒的高麗武士的身上過去時,那些慘叫也格外響;弓弦在空氣中震動,雕翎箭劃破空氣的哨音也格外地清晰……

  “殺--”

  我扯著脖子喊出瞭第一聲,好象要把這幾天來所有的鬱悶都喊出去。武林那面已經成瞭佈條的飛虎旗在我的身後張瞭起來,獵獵隨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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