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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在嚴鋼的王府恬熙見到瞭嚴靈,也對,他們畢竟都是皇親國戚,嚴靈會出現一點都不奇怪。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隻那麼遙遙的一眼,恍若隔世。

  嚴靈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溫柔清澈,仿佛一切都未曾被時間改變。可恬熙看得很清楚,深藏在他眼底那難以掩飾的憂傷。

  恬熙看著他,心中酸澀難當。

  他們彼此之間隻隔瞭二十來步,卻又是千山萬水。

  他心有忌憚,並不敢放縱自己的心緒蔓延,狠狠心扭頭不再看嚴靈。最後更是退席回宮。

  坐在鳳輦上時,恬熙終於可以借著獨處的機會好好回想那一幕。

  他看起來清減瞭許多,臉色蒼白,精神看著也不太好。

  他是不是又沒有好好休息,一心鉆研什麼佛理經文?他身邊的人有好好用心照顧他嗎?怎能讓他消瘦成這樣?

  他為嚴靈感到心疼,可更加痛苦自己對此無能為力。最可怕的是,這種心情他不能向外人道,甚至不能在任何人面前露出端倪,隻能默默的藏在心底。

  那是他唯一真心愛過的男子,最終自己卻成瞭傷害他最深的人。不想矯情,但為此而來的自責與內疚,像針一樣紮在他心頭最柔軟的地方,時時扯動著傷口,讓他體驗到鉆心的疼痛。

  不知不覺中,他的臉上滿是淚水。恬熙渾然不覺,隻看著描繪在車壁上的花開百合癡癡入神。突然車外傳來芝香的聲音:「娘娘,我們已經回宮瞭,請您移步下輦!」聲音驚醒瞭恬熙,他這才發現滿臉已經變得冰冷的淚水。忙用手巾拭去,隨後起身,在宮人的攙扶下下瞭鳳輦。

  芝香眼尖,看清他的面容後,小聲驚呼瞭一聲,低聲說道:「娘娘,您的眼睛……」

  恬熙一愣,隨後反應過來。低聲問:「看著很明顯嗎?」芝香有些擔憂的點點頭。恬熙沈吟一會,面上不露分寸。

  回瞭承歡殿,嚴炅已經坐在那裡。

  他也看到瞭恬熙的紅眼圈,便皺皺眉問:「大喜的日子,好好的怎麼又哭起來瞭?」

  恬熙一面換著衣服,一面吧嗒吧嗒的掉著淚,凝噎道:「我是為什麼哭,你這麼聰明的人難道猜不出來嗎?」

  嚴炅走過來,將他拉入懷裡,捧著他的臉細細端詳。恬熙淒然的看著他,被淚水浸濕的雙眸透著晶瑩的光澤。

  嚴炅半真半假的思索瞭一會,終於似笑非笑的說:「莫不是見著嚴靈,掛念舊情而感傷瞭吧?」

  恬熙本泫然欲泣,聽他如此一說立刻變瞭張臉。捏起拳在他胸口不輕不重的錘瞭一下,氣道:「我都這麼難受瞭,你還來跟我取笑。提他做什麼,都多久的老黃歷瞭?我跟瞭你這麼多年,連孩子都大瞭,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說著說著,人就更加生氣瞭。倚在嚴炅懷裡不依不饒的哭鬧。

  嚴炅早就把他慣壞瞭,被他這樣頂撞也並不生氣。笑瞇瞇的溫言哄道:「好好好,是朕不對,是朕多心瞭。朕給你陪個不是如何?」

  恬熙膩在他懷裡一扭身,氣呼呼的說:「千萬別,臣妾可受不起。」

  嚴炅的手掌在他腰臀間曖昧的一揉,意味深長的說:「朕更大更重要的東西,愛妃這身子都受過多次瞭。這小小的賠禮,算得瞭什麼呢?」

  恬熙被他這樣一說臉上就撐不住笑瞭,小小的呸瞭一聲,他嗔道:「沒半點正經!」

  嚴炅見他的臉色終於轉陰為晴,便趁機追問他方才是為何而落淚。恬熙嘆瞭口氣,說道:「我是為燕歸族長而有幾分感傷!他老人傢辛苦操勞瞭大半輩子,臨到老來,又與那十三皇叔結下瞭如此緣分。也不知你那皇叔到底會對他如何,能不能讓族長將這晚年安度?」

  嚴炅有些驚訝而笑道:「這話朕怎麼越聽越別扭。那燕歸今年也不過才三十七,才正當盛年。怎麼你張口閉口的一個大半輩子,晚年的。這是變著法催他老嗎?」

  恬熙瞪瞭他一眼,氣道:「你這人,平日裡就隻知道操心你那國傢大事,閑來就來找我尋樂。那些旁枝末節的事果然諸事不知。難道就沒人告訴你,我青丘族人較常人壽短嗎?」

  這下,嚴炅就有些笑不出來瞭,他收斂瞭神色,問:「什麼意思?」提起這個,恬熙的神色也頗有些黯然瞭「世人皆知我青丘族人個個青春常駐,容顏長盛不衰。卻不知我們族人個個不得長壽。尋常人個個能有五六十年壽命,偏偏我們都隻能活三四十歲。族裡那麼多人,能勉強活上五十歲的寥寥無幾。所以我們的晚年與常人也不同,三十多便可算瞭。族長已經三十七瞭,也不知道日後還能……我現如今,唯一的心願就是你那皇叔能對他好些,讓他將餘下的時光幸福的度過瞭。」

  說到這裡,他也真心開始感傷起來。若嚴鋼真能對燕歸族長好,那倒是他老來最大的安慰。

  他真心的對嚴鋼報以期望,至於嚴鋼的手段什麼的,倒是可以忽略不計瞭。可沒有察覺到,嚴炅的臉上開始變色,眉頭緊緊的皺瞭起來,看著他的眼神,也越發神秘莫測。

  終於,嚴炅開口問道:「那你呢?」

  恬熙被他這麼一問,想瞭想才明白過來。很隨意的說:「我是青丘狐媚,自然也是如此瞭。不然,你看史上那些入宮伴君的狐媚們,哪一個是活過四十的?」

  嚴炅有些焦躁的打斷道:「那些不能算,他們都是不得善終。」

  提到自己的先輩們,恬熙也有些酸楚,他嘆道:「是啊,不是毒死就是賜死,個個都不算是不得好死。其實他們真傻,就放著不管,我們自己也會早早死去,何苦非要造這殺孽呢?」

  嚴炅才不管別的狐媚是怎麼死的,他一把將恬熙的肩膀扭過正對著自己,神情竟是極為焦慮煩躁的問:「難道你真的會早早離朕而去嗎?」

  恬熙從未見他如此模樣,倒是有些不敢置信瞭。

  稍稍回過神,他頗為鎮定的回答:「也不會很早,我現在還是虛歲二十一。要操心早早撒手人寰也要再等個十年呢。你放心,若你能護我周全,別讓我被人害瞭。至少我還能陪你十幾年呢!」

  「十幾年?」

  嚴炅喃喃自語,「竟然隻能有十幾年!」臉上的神色悲喜莫名。恬熙有些奇怪的看著他,隨後開起玩笑來說:「怎麼,舍不得我瞭?你放心,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就算我去瞭,這天底下多得是人間絕色等著填補我的位子。你身邊永遠不會缺瞭銷魂尤物的,怕什麼呢?」

  他伸手去推嚴炅的嘴角,嘴裡逗笑道:「來,笑一笑,笑一笑嘛!」

  嚴炅的嘴角被他硬扯出一個怪異的笑容來。

  他突然一把將恬熙拉過,緊緊的抱在懷裡。恬熙沒有提防,有些莫名的在他懷裡掙紮瞭一下,他立刻厲聲喝道「別動」,恬熙便隻好不動,乖乖任他緊擁。心裡琢磨著:他幾時變得這麼心軟念舊瞭?

  那天之後,嚴炅吩咐,為恬熙額外添置幾名品嘗師。這些品嘗師每日隻負責以身測驗恬熙的飲食。承歡殿調入宮人變得也是程序復雜,幾乎恨不得將每人的底細一直追查到他出生的狀況。這些倒罷瞭,有一天嚴炅居然對他說:「朕已經在朕的皇陵中,為你備好瞭一口玉棺,若你真的早早離朕而去瞭,它可保你肉身幾十年不毀。那樣,待朕歸順天命時,見到的也是你如今的模樣。」

  恬熙有些啼笑皆非,說:「有必要如此大動幹戈嗎?你真有心,還不如趁著現在多疼我一些也就夠瞭。何苦要操心那麼遠的事情。」見嚴炅開口欲說,他幹脆壓倒他,引誘一笑道:「我現在活得好好的,何苦要提那事敗壞我們心情?你一向都不是婆婆媽媽的人,怎麼現在也糊塗瞭?此刻比起什麼玉棺,你多多臨幸這承歡殿,讓我再快活一些要更重要些才對吧!」

  見嚴炅仍舊面色不展,恬熙暗暗齜齜牙。使出瞭渾身解數,萬般挑逗下,終於讓嚴炅暫時忘瞭身後事,情欲之火大起,一心在他身上行雲佈雨。從此以後,每當嚴炅意欲提起此事,恬熙都靠這一招支開。久而久之,嚴炅也就不再提瞭。待他除瞭更加放縱寵溺外,也沒有其他過分的舉止。隻是,承歡殿的戒備森嚴,就再無改變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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