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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尼爾1900年10月4日晚10時,海婭的酒館。)

  “唔……不妙啊,不妙,這次是真的不妙,對手的等級太高瞭啦!”酒館的大堂裡,海婭正一邊獨自喝著悶酒,一邊碎碎念叨著。“……而且總不能綁架和暗殺好朋友的說,太狡猾瞭吧。”

  兩三個小時前。

  自離開賽門傢始,海婭和瑪格麗塔兩個女人一路無言地步行回到瞭酒館。

  海婭的心情可謂復雜。

  明明是憤怒占據瞭內心中絕大部分的空間,偏偏這股怒火又無處可發——先不說瑪格麗塔的身份,此刻的她彎著腰,低著頭,一點兒也不敢正視海婭的眼睛,兩手還緊緊攥在一起,一副受瞭傷的小貓似的姿態實在是叫人恨不起來。

  “我錯瞭,請原諒我。”瑪格麗塔就差把這句話寫在臉上瞭。

  面對這樣的“好友”,海婭也隻能忍氣吞聲。

  酒館後宅的二樓,在雙手環抱、立於房間門口的海婭的監視下,瑪格麗塔很自覺地開始收拾行李。

  成套的衣服——除瞭一件一件地展示給海婭欣賞外,完全沒派上應有的用場。

  洗漱用具——本來是作好瞭在貧民窟過夜的打算的,現在沒指望瞭。

  十來本書——隨身攜帶這個數量的書恐怕很難用“為瞭消遣”來解釋,但這對瑪格麗塔來說很正常。

  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兒——大多是一些用在日常生活中的小發明,之前挨個給海婭演示瞭一遍。

  瑪格麗塔哆哆嗦嗦地將灑到滿屋子的屬於她的東西往箱子裡塞,卻發現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把它們照著原樣塞回去。

  而海婭又冷眼旁觀著這一切,導致屋內看似平淡的氣氛實則相當絕望——尤其是對一個內心充滿歉疚的女人而言。

  還好屋子的主人很快就看不下去瞭。

  “不要把衣服塞成一團瞭,會起皺的。”

  “不要把牙刷包在襪子裡!”

  “那些小玩意兒最後再收拾,你先把可以疊的衣服和不可以疊的分開。”

  在海婭的指揮下,瑪格麗塔博士的動作利索瞭不少。

  “這些書就不能丟個幾本?”海婭的目光瞄到一本名叫《男性,女性,社會學》的書上。

  “不行!”

  唯有這點,瑪格麗塔博士堅決沒有妥協。

  收拾到最後,還是有兩件衣服和幾件小東西塞不下,瑪格麗塔索性放棄瞭。

  “……我走瞭。”在酒館的門口,瑪格麗塔用眼角的餘光瞅著海婭的臉色。

  “走吧!快點走!”海婭斜靠在酒館的門上,很不耐煩地催促著瑪格麗塔。

  “……那個,我——走瞭。”瑪格麗塔笨拙地拖動著體積比她還要大一號的旅行箱向前挪動瞭幾步,又回過頭來畏畏縮縮地望著海婭。

  “快點吧,不然等天黑瞭就看不清路瞭。”

  “我走——瞭?”淚水開始在瑪格麗塔的眼珠子裡打轉。

  “還用問!再不走,被早上的那些人逮住可就走不瞭哦。”海婭哼地一聲,側過頭去,不願再直視瑪格麗塔的眼睛。

  “對,對不起,海婭。嗚嗚……”

  “煩死瞭!你以為哭我就會原諒你嗎!”海婭很不情願地把頭扭到更偏的方向上,但還是瞥到瑪格麗塔正在一點一點地靠近自己。

  “嗚嗚……不要不理我……海婭,嗤嗤,我,對不起,嗤嗤,我不好,你打我吧,嗤嗤,揍我吧!”瑪格麗塔淚流滿面,悲涕之下可謂誠懇,可惜不停地吸鼻涕讓效果打瞭折扣。

  “狡猾——”

  “嗚嗚……”

  “偷吃貓——”

  “嗚嗚嗚……”

  “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別讓我再看到你——”

  “嗚嗚哇哇……”偷偷挪步過來的瑪格麗塔幾乎快要把鼻涕擦到海婭的身上瞭。

  “……好啦,別哭瞭啦,這件事——其實我也有不對的地方。”海婭終於還是嘆瞭口氣。

  “嗚嗚嗚……啊?”

  “我就錯在沒有把你捆在房裡,哪裡也不讓你去,反正貧民窟裡危險得很,不適合你這種人來的。”海婭努力掙紮著不讓自己的視線和懷裡的瑪格麗塔對上。

  “嗚嗚嗚……對不起。”聽海婭把話說到這個份上,自知和解無望的瑪格麗塔緩緩地轉身,一步一回頭地走到旅行箱的旁邊,握住瞭箱子的把手——對瑪格麗塔來說,那無異於通向以前那個辛苦萬分卻勉強能夠容身的世界的門把手。

  “喂!賽門他——很可愛吧?”

  就在瑪格麗塔萬念俱灰之際,她仿佛聽到瞭海婭的聲音。

  “那個傢夥,以前不是這樣的。兩年前也不知怎麼的,突然就裝瞭一肚子色心。”

  瑪格麗塔摘下眼鏡,拼命地用衣袖擦著淚水。

  “可那傢夥就是不招人恨,不管他怎樣花心,我就是沒法不喜歡他。”

  清理完模糊的視線後,瑪格麗塔把擦好的眼睛戴回鼻梁,循著起初還以為是錯覺的海婭的聲音望去。

  “如果有一天,我不喜歡他瞭會怎樣,那種事情我想都不敢想。”

  “你以為住在他身邊的那些女人都是幹什麼的?幫他做飯?睡覺前給他講故事嗎?”

  “可即便是那樣,我還是喜歡他。”

  “不是他就不行。”

  “就好像這個世上的男人隻剩下他一個。”

  仿佛是感到釋然瞭般,海婭的眉梢舒展開來,眼神卻變得無比銳利。盯著再次返身的瑪格麗塔,海婭挺身迎上。

  “你可以做到嗎?”

  “海婭——”

  “可以嗎?”

  “我——”

  “天下無敵的瑪格麗塔大人一定可以做到的吧?”

  “嗚嗚嗚……別再說瞭。”

  “如果答應我的話——”對著個頭比自己高出一截的瑪格麗塔,海婭抬起沾滿熱淚的臉頰。“答應我這輩子隻愛賽門一個人,照顧他直到最後。就算他不要你瞭,也要為他努力到最後。哪怕是我——不在瞭,你也要為他奉獻到最後一刻——你可以嗎?”

  “……海婭。”低著頭的瑪格麗塔反復用濕透瞭的衣袖擦拭著淚水,失去瞭吸水性的衣袖非但沒有帶走新流出的淚水,反而把整張臉都糊上瞭薄薄的一層淚光。

  “如果答應我的話,我就原諒你。”

  “哇——海婭,你太狡猾啦!”瑪格麗塔撲倒在海婭的懷中,嚎啕大哭,“嗚嗚……明明隻是認識瞭一下午的朋友,就把我吃得這麼死,還說什麼原諒我,這叫我怎麼拒絕得瞭啊!”

  “——事先聲明,可不是所有女人我都能像這樣容忍的哦,隻有瑪格麗塔是意外。”海婭將涕不成聲的瑪格麗塔抱進懷裡。

  “嗚……如果——?”

  “如果?沒有如果,就算有,通通殺掉。”

  “哇……我知道瞭。隻要海婭原諒我的話——”

  盡管海婭懷中一片熾熱,但瑪格麗塔還是感到瞭來自背後的涼意。

  “可是,無論如何也不原諒你的話,你會怎麼做,離開我和賽門,逃得遠遠的嗎?”海婭抱住瑪格麗塔的雙手突然收緊。

  “——那樣,那樣的話,我——”瑪格麗塔猛抬起頭,好像是想說出麼,但看到海婭犀利的眼神後又嘎然不語。

  “說呀!快說呀!你說呀!這種事情可不是隨隨便便就——”海婭的氣勢咄咄逼人。

  “我,我——我喜歡賽門!我喜歡他!我愛上他瞭!就算海婭不要我瞭,我也會喜歡他!不,這本來就跟海婭沒有關系!我已經受夠瞭!我沒法再忍受以前的日子瞭,我沒法忍受沒有賽門的日子瞭。”瑪格麗塔一口氣歇斯底裡地對著海婭吼道,“我不會再逃瞭,也不會某一天不喜歡他,離開他。我還會回來,兩個月,不,一個月,一個星期,無論如何我都會來見他的。不管你不同意,還是不原諒我,我已經找到瞭我這輩子的男人瞭!就算是你討厭我,恨我,我也——那個——所以,所以——”

  在不安與不甘的雙重激勵下,將高昂的情緒轉化為話語吐出胸口的短短數秒後,瑪格麗塔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說瞭些什麼——自己從未有過如此強的侵略性。

  可隨著那股熱度褪去,面對平心凝望著自己的海婭,瑪格麗塔又再次垂下頭,將雙手合抱蜷縮在身前,重新拾回瞭那副人畜無害的氣質。

  “合格瞭,不,是滿分。”

  就在瑪格麗塔準備好接受來自海婭的責難與怒火時,她卻聽到瞭意料之外的答案。

  “這樣才對,這種覺悟都沒有的話,又怎能做到我之前說的那些呢?”

  “啊——這麼說——嗚嗚……海婭……謝謝你!哇……”

  “額——唉,乖……乖……別哭瞭。”

  於是,一個微笑著卻感到無可奈何的人,與一個痛哭著卻無比喜悅之人縱情擁抱在瞭一起。

  隻可惜,距離護送瑪格麗塔博士到警察那裡才不過一個小時,海婭就陷入瞭深深的懊悔之中。

  “為什麼有的人第一次就可以‘觸線得分’啊?為什麼我就不行呢?”

  抱持著如此疑問的海婭,一個人坐在吧臺上,打開瞭櫃臺上價格最貴的一瓶酒,一直喝到酒吧的打烊時間(10點)。

  其實也無所謂打烊瞭,因為今天一整天,屋外“暫停營業”的牌子就沒有收回來過。

  這也是為什麼在這個時間從門口傳來敲門聲顯得很詭異的原因。

  海婭一點兒也沒有懷疑自己聽錯或者是幻聽。

  因為海婭從來沒有真正喝醉過。

  “請進,門開著,但是本店打烊瞭。”職業習慣催促著海婭從吧臺躍下,準備迎客,“如果想喝酒的話,可以買瞭外帶——”

  “你好,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先前的那位難道是瑪格麗塔博士嗎?”

  酒館的門口,傳來瞭一個溫柔知性的女性聲音。

  “……”在相見的那一剎那,即使是海婭也被那聲音主人的姿色所折服而一時失語。

  在看到瞭那個女人和她身後緊隨的兩名護衛走進大門的那一剎那,海婭的身體本能地起瞭反應。

  她用快到尋常人根本看不清的動作一瞬間欺近瞭米拉涅雅的身邊,而且動作中看不出有任何敵意與不尋常之處——在完成這一系列動作的同時,海婭甚至始終保持著標準的營業用微笑。

  即完美地隱藏瞭殺氣的同時,又完成瞭發動“一擊必殺”這一決定性動作的所有準備。

  就連兇器都準備妥當瞭——悄悄在掌中捏碎的酒杯碎片。

  “啊拉,這服務還真是熱情。”

  兩名護衛顯然是沒有反應過來,他們的手甚至還沒有觸到腰間的劍把。但站在他們身前的女人卻顯露出瞭讓海婭大驚失色的水準。

  她的右手居然不偏不倚地搭在瞭海婭的右肩上——這是一個在貼身戰中,進退兩可的起手。

  “你,是什麼時候看到我和瑪格麗塔博士在一起的。”海婭保持著笑容,但語氣中明顯地欠缺“友好”的元素。

  海婭突然回憶起,在回來的路上,好像確實有被人跟蹤的感覺,隻不過,這兩年習慣瞭被琳花的手下盯梢,自己也就沒太在意。

  “我是從郊區回來時,看到你們在警察那裡道別的。”

  “這個時候怎麼能在郊區轉悠呢,迷路瞭?”

  “差不多吧,不過郊區裡可是熱鬧的很呢。”

  “熱鬧?”海婭馬上意識到這可能是賽門的手下正在郊區展開對藍發女孩的搜尋,而且這些人的目的很可能也是一樣的。

  “可以進去說嗎?打擾瞭。”

  “哪裡話,失禮瞭。請進。”海婭退後幾步,讓出一條道來,將他們引入酒館的正廳。這些人可能是市長的手下,是來催促自己打聽藍發女孩兒的下落的,海婭如此猜測。

  ——海婭的猜測並不完全正確。

  “那邊櫃臺上的酒,看起來相當不錯呢?不介意也給我們上一瓶吧。”米拉涅雅在吧臺邊就坐,兩名護衛站在一旁,“這樣的好酒,在貧民窟裡,而且還是一個人享受是不是有點太奢侈瞭?”

  “……”海婭一時有點拿不準這個人的斤兩,但她明顯可以讀出這句話中來者不善的意味,於是她應付道,“哪裡話,我這邊才是有個不情之請,不嫌棄的話,再拿幾個杯子,你我,和這兩位先生同飲如何?”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瞭。”

  “那個,市長大人他?”二人在靠近櫃臺的一張桌子邊就坐後,海婭試探到。

  “——艾爾森他,很好。”這個問題似乎是有點出乎米拉涅雅的預料,但她馬上就回答瞭海婭的問題,而且還特地對市長直呼其名反過來試探對方。

  “這,這位女士,您,如何稱呼?”直呼市長姓名的人,全拉姆能有多少?海婭立刻就改用瞭尊稱。

  “我叫米拉涅雅,是他的秘書。”米拉涅雅都沒有隱瞞自己的身份。

  “啊!您就是他的——那位全能秘書?久聞大名。”海婭立時變得客氣起來,同時心裡又忍不住暗暗嘆息——賽門啊賽門,你叫我打聽的女人該不會就是這位吧。

  米拉涅雅作為拉姆市首席的貼身秘書,同時又是一個絕世美人的她,與一直單身的艾爾森之間這些年來沒少傳出過緋聞——不過艾爾森每每不置可否,米拉涅雅也一直在否認。

  但是,除瞭為艾爾森制訂行程、處理機要事務外,她對媒體直言不諱地承認自己一直在負責艾爾森的起居——這大大增加瞭艾爾森平時向其他女性搭訕並取得進一步發展的難度。

  她從不盛裝出席任何宴會,偶爾現身,也是身著一身樸素的深色工作服,以保鏢的身份陪同艾爾森出現在一些外交酒會(舞會)上。

  盡管如此,每次她的出現還是會成為媒體與男人目光的焦點,不過她始終以為瞭保護(照顧)艾爾森為由拒絕任何邀約或是采訪。

  這大概是八面玲瓏的艾爾森唯一會惹其他人不悅的情形瞭。

  至於身為一個秘書,她審閱過的文件毫無破綻,發出的外交信函始終得體,安排的日程永遠滴水不漏,更不用說她還多次親自制服過意圖襲擊艾爾森的暴徒或是恐怖分子。

  她的才幹無疑是真材實料的——她無愧於“全能”之名。

  就在剛剛,雖然隻有一瞬,海婭有生以來第一次不由自主地萌生出“輸瞭”的想法。

  “這個世上哪有什麼‘全能’秘書,謬贊而已。沒有事先知會,害得您——”米拉涅雅盯著海婭,停瞭停,見海婭沒有預期中的反應後,補上後半句,“——害得您費神瞭,賽門先生,或者說,賽門小姐?”

  “……”海婭把嘴張得老大,一時出瞭神。

  “哈,驚訝嗎?我怎會猜到你就是那個傳說中的‘賽門先生’的?自己藏得很隱蔽,叫天真無知的人為你賣命。把那樣的孩子牢牢地控制在手心裡的貧民窟的‘王’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嗎?”

  “……”

  “控制人心帶來的是愉悅還是滿足?那些被驅役著的人們又能得到什麼?僅供果腹的面包?比旁人多一點兒的牛奶?微不足道的零花錢?還是——”仔細端詳瞭一下海婭的臉龐,將她的沉默理解為默認的米拉涅雅繼續說瞭下去。“還是——美色麼?難怪,那個少年會死心塌地的為你賣命。”

  “賣命?”

  “真是廉價——對那樣的少年來說,他原本可以獲得更加自由的生活。”米拉涅雅沒有註意到眼前的少女正陷入莫大的混亂中。

  “可是——”

  “可是他並不覺得自己不自由,是不是?這才是最大的問題,就是因為有你這樣的人興風作浪,人們連自由真正的滋味都忘卻瞭。”

  “……”

  “這就無話可說瞭?”米拉涅雅將海婭遞來的酒杯又遞瞭回去,示意海婭為她斟酒。“你覺得你比他們高人一等麼,相比起那些整日為你奔波的人們,你比他們要更加‘自由’,你是這麼覺得的嗎?”

  “我沒有——”可以反駁的地方太多瞭,海婭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樣將談話導向不那麼尷尬的地方——這個米拉涅雅簡直是來勢洶洶,與平日出現在媒體上的那副知書達禮的形象相去甚遠。

  “倒酒。”米拉涅雅似笑非笑地望著海婭。

  “……”這個人是得罪不得的,海婭最終選擇瞭默不作聲,親自為米拉涅雅倒滿瞭第一杯酒——在此期間,正常情況下應該負責倒酒工作的兩個侍衛就站在一旁看著,一動也不動。

  “瞧,你也沒那麼自由,不是嗎?”米拉涅雅輕笑瞭一聲,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又重新把酒杯推向海婭的方向。“真是——好酒,再滿上。”

  “……”海婭一時沉默不言。

  “……”米拉涅雅亦不語。

  ——她也知道自己的行為雖然是出於義憤,但同時又是多麼無禮和沖動。

  在結束瞭一下午乏善可陳的搜索後,米拉涅雅和兩位手下不得不放棄瞭在貧民窟附近的郊區一帶近乎碰運氣的嘗試。想靠三個人就把郊區搜一遍,那無異於癡心妄想。

  時間臨近入夜,再加上郊區深處已經有不少人正在“幫忙”,米拉涅雅也隻得暫時退出——目前尚不宜和貧民窟黑幫勢力碰上頭。

  忙碌半天的疲憊與一無所獲的結果雙雙壓迫著有些低落的情緒,米拉涅雅本想回旅館後好好洗個澡休息一下,卻在貧民窟的東側入口見到瞭一個意想之外的人物——瑪格麗塔博士。

  那時,成群結隊的警察正準備護送她回市區。

  瑪格麗塔博士突然“失蹤”的戲碼並不罕見——第一次時確實把所有人都嚇瞭一跳——那沒什麼大不瞭,以至於市長授意警察局可以自行處理此類“事件”,事後由市政府來出面承擔外交方面的壓力。

  可是,那個與她相擁道別的女孩又是什麼人?

  瑪格麗塔博士在貧民窟交上瞭朋友,這並非不可能,但那個女孩——她的步伐、呼吸、身體的協調性,無一不吸引著米拉涅雅的註意。

  普通人未必能察覺出不妥,但米拉涅雅很熟悉那種氣息。

  刺客?殺手?間諜?特工?

  總之就是這一類人所具備的——不,可能還要更勝一籌,微妙的感覺在米拉涅雅的內心泛起。

  她決定跟蹤這個女孩一探究竟,結果就一路跟到瞭某間酒館。

  米拉涅雅突然想起,和那個名叫“賽爾”的男孩第一次相遇時,他確實有將自己引到酒館的意圖。隻是那時自己為瞭“任務”,選擇瞭相對保險的,情報中提到過備有拷問設施的旅館。(雖然那個閣樓主要是用於惡劣的情趣,而非真正的刑訊用途,但也夠用瞭。)

  換句話說,那個惡趣味的旅館和這間酒館(天知道裡面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都是貧民窟黑幫控制下的產業。

  溝渠中的老鼠竟然搭上瞭瑪格麗塔博士?想到這裡,米拉涅雅不禁捏瞭把汗——他們的手伸得遠比預期中的要遠!

  那麼,這個女人是什麼身份?

  黑幫裡的娼婦?不像,她的氣質中沒有那樣的成分。

  酒館的老板?也許吧,但那也隻是掩護的身份。

  雖然有點像是殺手或刺客一類,但黑幫沒理由用這種人來和瑪格麗塔套近乎。

  暗殺瑪格麗塔的可能性也很低——要是真有此意,瑪格麗塔博士失蹤的這段時間足夠他們殺瞭人再毀屍滅跡瞭。

  聯系到種種傳聞與情報,米拉涅雅產生瞭一個大膽的想法。

  難道說——“賽門先生”其實是個年輕女人?

  這個念頭開始隻是在腦海中一笑而過,但抱著試一試的心態,米拉涅雅還是下決心敲開瞭酒館的大門。

  誰知一擊即中。

  就連米拉涅雅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喝瞭一個鐘頭悶酒臉都不紅的海婭,此刻也有點上火。但她自知沒有理由,也無法拒絕這位不速之客的無理要求——那口吻幾乎可以看作是命令瞭——隻是因為這位不請自來的大人物實在是一個自己惹不起的存在。

  從她進屋的那刻開始,這一連串的組合拳雖然有好幾拳都打得甚偏,但自己確實有點難以招架,或者說是“不方便”去招架。

  要去解釋自己其實不是“賽門先生”嗎?

  然後再告訴她,真正的“賽門先生”是那個她此次前來為其打抱不平的男孩。

  還要提醒她一點,盡管她的姿色確實上乘,但那也絕對無法撼動自己和賽門之間牢不可破的關系。

  ——當然不可能瞭,去解釋這些無論是於公於私都十分不合適。

  所以,海婭的唯一的選擇也隻有——“好喝就請多喝些吧。”海婭滿臉陪笑,俯身再次為米拉涅雅斟滿。

  “……也好,看來這裡的酒相當不錯呢。也難怪,畢竟你的‘眼光’很不錯。”米拉涅雅也很配合地給瞭雙方一個臺階下——雖然這個臺階略有點陡峭。

  “哪裡,與艾爾森大人私人酒窖裡的藏酒相比恐怕是差天共地瞭。”海婭打起哈哈。“米拉涅雅小姐平時一定有去品嘗吧?”

  (艾爾森在品酒方面的造詣確實享有盛譽。)

  “……當然,我常去。”作為艾爾森的貼身秘書兼保鏢,米拉涅雅在市長官邸內是擁有自己的房間(臥室)的,在拉姆市沒有親人的她經常在市長官邸中過夜,艾爾森自然也就經常有機會邀請她(大多是在睡前不久)共飲幾杯。

  “哦?那個米拉涅雅小姐在飲酒時,一般是誰給誰倒酒呢?”

  ——米拉涅雅這才恍然大悟,這位“賽門先生”原來也是個很不服輸的人。

  不過,這句話確實問到點子上瞭,因為拗不過市長單方面的熱情,米拉涅雅久而久之甚至習慣瞭平日裡高高在上的市長大人為自己斟酒——反過來的情況當然也有,但次數遠不及艾爾森每每一臉“熱情”地為自己倒滿的時候。

  “——當然,是我為市長大人服務瞭。”想到這裡,米拉涅雅一時失語,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這種小破綻對海婭來說已經足夠瞭。

  “市長大人平時都喜歡哪樣的‘服務’?”海婭為米拉涅雅斟瞭滿滿一杯,看上去都要溢過杯緣瞭,但一滴也沒有灑出來。“不好意思啊,鄉下人就是喜歡瞎打聽——你一般是怎樣為他服務的?”

  米拉涅雅聽出來瞭,這裡面哪有一丁半點的“不好意思”?

  這種看似露骨的問法,其實細想來也沒什麼大不瞭——無論是出於地位、財富、名望,乃至容貌,崇拜艾爾森的女性很多——這很像是一個艾爾森的擁躉會問出來的問題。

  但實際上,米拉涅雅當然明白這個“賽門先生”是話裡有話。

  “你平時會喝醉嗎?”還沒等米拉涅雅想好怎麼應答,海婭又拋出瞭第二個聽上去很“正常”的問題。

  米拉涅雅和艾爾森的酒量差不多,而且很少喝醉,即使有人先醉倒,剩下的那個人也會負責將對方送回臥室,然後返回自己的房間——這一點上,艾爾森從不越矩。

  但這種事情,是沒法對眼前這個滿臉堆笑,實則滿肚子壞水的外人詳說的。

  米拉涅雅很清楚艾爾森的為人,他不是一個十足的“正人君子”——那樣的人恐怕也無法在三大國的夾縫中坐穩現在的位置。非要形容的話,艾爾森是一個擅長在“善”與“惡”之間取得微妙平衡(更具體點說,是介於“道貌岸然”和“紳士”之間的程度。)的人,但這些她認為自己既沒有義務,也沒有必要去解釋。

  因為這位“賽門先生”的態度已經很明確瞭——我會協助你們,服從你們,但也不至於搖尾乞憐;同樣,你們也不要來多管我們的閑事。

  “我們一般不會喝太多。”米拉涅雅振作精神,蓄勢反擊。她穩穩地舉起滿到快要溢出的酒杯,一飲而盡,一滴也沒有灑出來。

  “上次,‘權杖’酒店的酒會上,你好像不在市長大人的身邊?”

  “——那次,我有其它的工作,安保工作另有其他人負責。”

  之前的問題還沒答上來,米拉涅雅一不留神再次被海婭問到痛處。

  艾爾森那天的日程幾乎已經排滿,而且,米拉涅雅對那個酒店的“夜會”內容也有所耳聞,所以就替艾爾森推掉瞭羅伯斯的邀請。可誰知艾爾森居然瞞著自己偷偷一個人去瞭——還好最後好歹是趕上瞭前往沃克港的行程。

  因為走得急,米拉涅雅連對艾爾森說教的時間都沒有。

  這確實是秘書兼保鏢的重大工作失誤。

  “如果沒有其它事,那我們就不打擾瞭。”被對方牽著鼻子走瞭一大圈,米拉捏雅深知再繼續扯下去也是自討沒趣。

  “哪裡話,是我有疏招待。倘若下次前來,還望提前告知,我會下廚做幾個好菜的。”海婭起身徑直走向門口為米拉涅雅打開瞭門——一點兒挽留的意思都沒有。

  “那我還真是有口福,太客氣瞭。”出於禮節,米拉涅雅略略低頭致意。

  “一定要來哦,把市長大人也請來好瞭。說不定會有他喜歡到一吃就停不下來的菜色哦?”對米拉涅雅來說,這是無疑是一種挑釁。

  “……你也可以把小賽爾叫來啊,我會帶很多好吃的東西給他的,請替我轉告,叫他好好期待。”饒是平時做足瞭修養的米拉涅雅,此刻也燃起瞭一股名為“競爭心”的無名火。

  “……啊,好,好啊。”海婭花瞭一會兒才明白對方指的是誰。

  “拜托瞭,小·妹·妹。”米拉涅雅面不改色地再次行禮,然後對著海婭挺直上身——充分展示瞭一番身為女人的本錢後——轉身離去。

  “你覺得怎樣?”離開酒館一段距離後,一直沉默不語的米拉涅雅突然笑著出聲。

  “不過是個嘴上功夫利索的女人。”

  “……你呢?”米拉涅雅又問向另外一人。

  “很不自然的感覺,你們兩個都是。”

  “我剛才,有些失態瞭。”米拉涅雅輕嘆瞭口氣。“也許吧?我也真是,在拉姆呆久瞭,已經有些不適應和那樣的人面對面較量瞭。如果不能把握先機,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穩占上風。當心,不要被她的年紀和外表騙瞭,這個女人——”

  “屬下明白,她很強。”一位部下答道。

  “我是不是多心瞭?我的直覺——如果不知道她就是‘賽門先生’的話,我一定會認為她比所謂的‘賽門先生’還要厲害。”

  “是因為沒想到‘賽門先生’是個女人?不錯的偽裝,很高桿的手段,幾乎騙瞭所有人。”

  “……也不盡然。”米拉涅雅皺起眉頭,“總覺得還是有種微妙的不協調感——不過,她長得真可愛,難怪可以控制住那樣的孩子為她著迷,為她效命。”

  “現在去哪兒?”

  “既然已經挑明瞭,我們不如就駐紮在那個旅館。反正對他們來說,‘那種’旅館本來就是為我們這樣的外人準備的。而且這位‘賽門先生’的分量確實不小,我相信她的能力,我們靜候佳音吧。”

  “不送瞭!”這是海婭在理解瞭米拉涅雅的臨別“問候”時給予的答復。

  小妹妹,即是說自己還算不上是“女人”——她居然還故意把那下流的身材顯擺給我看。

  雖然很不甘心,但那個身材確實——海婭當時甚至下意識地去摸瞭摸藏在腰後的匕首。

  海婭認為,如果自己使出全力,未必不能跟她拼個雞飛蛋打,但那樣實在是沒什麼好處——更何況她還帶著兩個幫手。

  “呸,全都是些整天隻知道發情的不要臉的臭女人,擅自就盯上別人的男人。”海婭絲毫沒有意識到在有關男女關系的話題上是自己挑釁在先。

  “嗯,今後得再加上一個瞭。”整理完一切,用熱水擦過身後,海婭打開瞭她的“私藏”——藏在箱子裡的一堆小人偶。

  “琳花”、“漢娜”、“小可”、“朵拉”、“芭堤雅”、“歐涅”。

  用佈和幹草紮成的小人上貼著這些人的名字。

  “該死的窺探狂!”

  “娼婦!”

  “小娼婦!”

  “兩個賤人!”

  “不懷好意的傢夥!”

  在用大頭針挨個紮瞭一遍後——這已經是每日睡覺前必做的功課之一瞭——海婭又將它們再次藏好。第二步,海婭小心地將一個等身大的佈偶輕輕地放在自己的枕邊,然後躺在它的身旁。

  “賽門,我一定會從那些女人手裡保護好你。”

  默念瞭幾遍後,海婭將四肢糾纏在佈偶上,輕輕地磨蹭起來。

  “……這樣不行。”半晌,海婭從床上坐瞭起來。“老是這樣恬不知恥地向賽門——他會困擾的。”

  想到這裡,海婭戀戀不舍地將人偶推到一旁,然後和人偶背對背合上眼。

  但很快就轉瞭回來,從後面抱住瞭人偶。

  不久後——

  “不行!”海婭再次坐起,“危險,危險,差一點就又出手瞭,賽門會討厭我的。”

  “得找個什麼東西——”突然,海婭想起瞭瑪格麗塔留下的一件“寶貝”。

  那隻黃銅制的,裡面裝載瞭鬧鐘構件的短棍——復雜的構造使得其可以以不同的頻率發出振動。

  “嗯——噫呀……”第一次試用,海婭就爆發出瞭前所未有的大叫。“好……好厲害……”

  在身體抽搐著失去力氣,陷入沉睡之前,海婭腦中最後閃過的念頭是——

  這個東西,說不定可以大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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