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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回:滴翠亭鴛鴦敘奴心,顧恩殿惜春伏幼顏

第七十五回:滴翠亭鴛鴦敘奴心,顧恩殿惜春伏幼顏

  卻說弘晝聽聞門下旗奴如今從軍為將的勒克什,說捉瞭一個匪賊,身上藏有王府之物。他本不以為意,待到聞得“柳湘蓮”三字,卻未免亦皺瞭皺眉,心下默謀,已是曉得瞭這勒克什來拜之意。

  想那馮紫英當初在順天府裡捉拿小顏生、查抄壽熙班。順天府這等京畿地面衙門裡,三府六部九卿十二營俱有眼線,有甚麼機密可言。那柳湘蓮也算是京中一方名角,既是“得罪瞭和親王府,潛逃在外”,隻怕已經是件京城官場人盡皆知之事瞭。

  若說這頭一層上,朝廷所謂“三司以律法治天下”,那皆是那掩人耳目,哄哄黎庶愚頑的;憑是何等王法律條,這柳湘蓮千般不是萬般惡,乃至所犯哪條哪款,其實一概俱是扯臊,隻有“得罪和親王”這一條便是剝皮抽筋之罪,自然人人都想著拿住瞭請弘晝發落,好替弘晝出氣。然說到這另一層上,既然事涉王府行宮女眷之事,隻怕憑誰都能猜到三四分不是甚麼光彩事,若是拿住瞭這柳湘蓮,他三刑五木之下,嚷嚷出些有的沒的話來,那便不是替弘晝出氣,卻是要弘晝的短瞭,滿朝又知自己“荒唐”之名,誰又敢冒這等風險,萬一馬屁拍在馬蹄上,惹毛瞭自己,豈非不上算。故此一來二去細細算來,這柳湘蓮說是個逃犯,其實是個燙手的炭盆,哪個衙門都不敢沾惹的,是故才能讓他逃遁這許久。如今這勒克什卻是可巧碰上瞭,既然是自己門下旗奴,才不審不問,來小心翼翼得探自己的口風發落瞭。隻是這一對“顧德沐恩”的鐲子卻事關重大,另有一層意味,也不知這狗腿子武官兒可知內裡究竟。

  弘晝想通此節,臉上便也是一笑,淡淡道:“是有這麼個毛賊,想來是偷瞭園子裡的鐲子,倒給你拿瞭……漢白玉的鐲子,紋得'顧德沐恩'的……恩……”。他本是想著要讓勒克什將人秘解給馮紫英,讓馮紫英問一問口供,話到嘴邊,卻忽然改瞭主意。以手指敲敲桌子想瞭想,才轉瞭口風道:“既然你拿瞭,便是有功。便宜你替你主子辦這個差事就是瞭……一個人也別告訴,刑部大理寺更不用解瞭……你就鎖在你營裡,給爺往殘廢裡用刑,但是別弄死瞭……就問他'園子裡的事,有什麼該說的沒說的,說透瞭'……你親自打點軍中問,問得瞭口供,趕明送過來……記得,要親自辦,除瞭你的親信兵丁,其他人不必知道……”

  那勒克什大喜,本來他也惴惴不安隻怕捉瞭不該捉的人。但如今聽這話,竟好似是能替自己本主做件機密又是貼心之差事。這等替王爺辦私差他日裡如何能不念自己的情,何況拷打一個匪賊要張口供,於這等常年在外頭帶兵的,有何難處,軍中私刑更是便當?忙滿口子應瞭,連聲隻說“主子放心,他便是鐵石人藏瞭青銅心,奴才也能叫他吐盡瞭。主子更放心,奴才帶親兵親辦,定不會走漏瞭風聲,趕明有瞭信,立時再來回主子……”見弘晝無話,說著才跪辭去瞭。

  那身後鴛鴦、金釧兒二女雖是低眉順目站著伺候,聽得來亦知是柳湘蓮竟被拿著瞭。於園中而言,三姐的事甚不體面,本已是已經過瞭風頭,不想這會子又提起來,不定自己這主子又要如何著惱出氣。待到勒克什去瞭,卻隻見弘晝依舊坐在那方桃木圈椅中淡淡吸溜吸溜的在那裡品茶,一時堂中雖寂靜無聲,二女反而倒是頭皮發麻,各自心頭一份寒意陡然而起。

  卻哪知其實,弘晝此刻隻是微微有些個走神,他沒來由得瞭柳湘蓮之消息,臉上不肯帶出,心頭已是一片陰冷籌謀,有些疑思。隻是疑思歸疑思,到底於他此刻早已逐漸適應瞭自己的身份地步,一時想想這些事已經隻算是“性奴賤婢的些些小事”,然後被勒克什勾起,一時尤三姐、可卿等人臉蛋兒身形兒在眼前仿佛亂晃,莫名有些懊悔沒有先奸得尤三姐一番再發落給馮紫英,竟有個莫名其妙的懊悔念頭“那小娘兒也是尤物,倒不該一時興起順嘴,便宜瞭馮紫英那賊廝鳥,也不知可奸死瞭不曾……”;由著三姐可卿,不知怎生,一時又想起迎春,念著迎春的風流柔媚卻怯懦可欺,自己賞用瞭幾次,其實倒是頗為受用她那副“愧對主子,羞慚不堪”的模樣兒,想著迎春一時卻又想起惜春來;再轉念間,靈臺裡才隱隱一片玉堂粉媚,晌午那黛玉羅衣一展,春意滿懷的惱煞人又愛煞人之模樣兒又仿佛在瞭眼前,竟覺著悵然若失,般般不足,別有一番古怪。細查自己心思,竟到底還是被適才黛玉之色所魅,明明是已經奸玩過許多女子、品嘗過無數風月,卻偏偏此刻有些“欲得未得,輾轉有思”的味道來,不由也自嘲一笑,口中胡亂品幾口茶水,隻是發呆。

  隻弘晝這當兒自己遐想,那鴛鴦卻到底是女孩兒傢,隻當是主子在生氣,一時忍耐不得,展眼去看身側的金釧兒,本要使眼色讓金釧兒和自己一起勸告兩句,哪知卻見金釧兒臉上越發之古怪,偷偷不敢瞧弘晝,竟好似避禍之色。鴛鴦一時以為金釧兒隻是唬著瞭,咬咬牙,竟是大瞭膽子,媚著身子弓下去,她如今穿衣憑是大冬天也要小露脖領處幾寸肌膚,此刻更是刻意露露自己胸前那抹玉膩春色,溫聲軟意求告弘晝,隻說些主子可要茶水瓜果、午覺要在哪房裡歇息之類話頭,有心來要差開弘晝心思。

  弘晝被她喚過神來,心頭別有一番打算,卻一時也不願在二女面前帶出喜怒來,略一籌謀,起身便灑笑隻說無妨,又叫幹脆散步去滴翠亭裡聽個曲樂。更好似反而起瞭興致,就便兒,又叫那芳官、齡官、藕官、豆官、文官等幾個女伶唱演幾個新鮮玩意來解悶。連蕊官聽聞弘晝來滴翠亭賞玩,她到底是這裡出去的奴兒,也便趕來伺候。

  說起那滴翠亭裡幾個優伶,其實都自持有些顏色,又是技藝傍身,為這等天傢王爺府裡侍奉,便是以色藝雙侍,也是常理,除瞭個別貞潔驕傲之人,實在都有個攀龍附鳳之心,卻不想隻有一個蕊官當日以蝶舞之姿得趣恩寵,一路都已經做到瞭王爺之貼身奴兒,比著眾人何止高瞭一頭,總未免有羨慕之色。難得弘晝來,又是不涉淫行,隻是本份上叫唱演,如何不賣力。在那滴翠亭裡傍著琉璃水屏,有個聽戲的臺子本喚作觀音臺,倒是芳官上頭領唱瞭一出新鮮的《歸來燕》,蕊官這會子卻不肯展才,隻胡亂跟著舞瞭幾個身形媚態,便叫演戲,更有個柔媚討巧的文官,領著豆官、藕官兩個作演個《貴妃醉酒》,小小年紀,妝點起來那等異樣之楊妃風姿,卻是三分嬌媚,七分俏皮;又是嗓音清亮,妝容娟秀,一時果然連弘晝興致都起瞭,倒好似忘瞭適才之事,更叫擺瞭臺桌,一邊用些酒水,一邊獨自坐在滴翠亭之觀音臺前賞看。到瞭申時才盡興,他本來是滿腔的欲念,就想要弄弄臺上幾個嬌媚小女,隻是酒上頭來,略略有些疲憊倦困,才隻罷瞭,就在滴翠亭女孩子臥房裡胡亂歇得中覺,倒也未曾奸玩女奴,隻隨手一招,便命身邊伺候著最近的文官脫去楊妃戲袍,隻穿貼身小衣,入被窩來陪伴著由著自己隨意摟著摸玩一番,更胡亂輕薄折辱幾下,陪著枕席眠歇罷瞭。那藕官、芳官等自然含羞退瞭裡間,也未免有三分抱憾。

  卻可憐這文官,既逢機緣,主人招著陪侍,到底有一番處子嬌羞不勝,總以為自己處子生涯將盡,終究要遭男人淫辱奸污瞭,哪知摟到被窩裡隻是胡亂輕薄折辱幾下,雖說要緊皮肉都被弘晝摳磨瞭,但是自己尚在怯生生等著主人進一步舉動,便聞弘晝鼻鼾雷動,此刻心頭,也不知自己是該恨該羞,該喜該怨,也不知該慚自己到底難動主子之心,還是該幸自己又得一度未曾遭奸失身,隻幼小身子頭一回遭男人親近又別有那一等異樣滋味,此中纏綿又是未極宣泄,渾身滾燙羞恥,又哪裡睡得著,亦難一一細述。

  卻不說弘晝裡頭摟著文官歇中覺,外頭自然有金釧兒、鴛鴦、蕊官三個在抱廈下坐等著弘晝醒來伺候。蕊官其實眼尖,瞧見戲班裡最是嬌俏的齡官今兒又不見出來伺候,知道她向來性子倔強,也不知是恥於落在自己身後,還是羞於見弘晝取悅獻媚,隻是也隻好裝沒瞧見不肯提起。

  隻是弘晝是尊貴主子,凡事自然是隨心所欲,欲念起瞭便胡鬧,一時懶怠便隻扔下瞭,既是此刻歇息在滴翠亭裡,上午喚瞭香菱之事,迷蒙酣睡之中,早已一時不曾念及;鴛鴦、金釧兒卻都是辦差的奴兒,如何能不記得早晨主子吩咐讓香菱晚上侍寢之事。她二人也心細,一面乘機打發人去寶釵去尋些話題說項,隻為讓寶釵這屋主知曉弘晝之意,但是又叮嚀要軟和述說,隻怕鬧得周張瞭惹瞭寶釵暗地裡心酸;一面自然去小丫鬟回顧恩殿裡叫留守的玉釧兒備著伺候。那蕊官在一旁瞧著,她卻到底是女伶出身,也是有心學習這等侯門大丫鬟伺候主人的套數,便看著鴛鴦問道:“姐姐,左右是主子吩咐香菱服侍……自然是主子讓怎麼就怎麼……又有什麼可以讓玉釧兒預備呢?”

  鴛鴦聽著,倒是小臉略微羞紅瞭一紅,才笑道:“我們也是白囑咐一句。其實主子也非日日在園中住著。更沒有那一等定性規矩。即說讓香菱姐姐晚上陪侍……卻也不知我們幾個怎麼替主子張羅安置才妥帖呢?”

  她見蕊官似有不解,心下也是可嘆;弘晝雖對自己上下其手、其實淫玩褻弄已是花樣百出,連奶兒、口兒、臀兒都細細碎碎被主人淫辱過,但是到底未曾破瞭自己童貞;可憐自己雖則名義上是主人性奴,以風月事體侍奉主人是本份,但是到底是個黃花處子,居然還要這等在主子之性趣枕席上為主子這般用心,也是羞臊死人的;何況這等用心還是替其他女子並非自己,也是未免自有一份不得告人之心酸,一時也隻好笑著低聲解說道:“主子說讓香菱姐姐陪……那自然香菱該早早在寢殿裡候著才是。隻是光候著不是,也該換件妥帖的衣裳,添主子情趣才是……隻我想著香菱早上給主子瞧見才起瞭心,她早上的衣裳難免主子就喜歡,這也要告訴她,讓她自己好好斟酌才是……可憐見的園中女孩子,難得主子召寵一回,總不好在這等要緊事上失瞭主子歡心……還有,也不知道主子何時才回顧恩殿,若是回得早瞭,自然也該讓香菱一並陪著用晚膳。即如此,恐怕便不好自己先沐浴,難保主子要她伺候一起洗浴呢……再則,主子這會子歇在這裡,適才聽曲看戲也好似得意,保不準醒過來又不足,還要滴翠亭裡的誰伺候……便不歇在滴翠亭也是一樣,若等會子回去晚瞭,主子隨心所欲之性子,若是晚飯在其他地方用,一時酒飯憨足的,難保在哪裡用飯就在哪裡歇瞭,左右哪一房哪一殿不是花團錦簇,嬌娃如雲的;主子早晨隨口吩咐,晚上卻要賞用其他人……也是主子興頭的事……若一時真忘瞭,也要想好如何安置香菱才好不是……”

  蕊官聽得愣愣的,想起弘晝真是這做派,若是晚間回去晚瞭甚至在其他房裡歇瞭也是常事。如同那日去櫳翠庵,奸玩瞭妙玉都睡在庵裡瞭,卻又深更半夜忽然叫襲人去顧恩殿陪……當真是隨性所欲,任意妄為,興之所致,搓弄園中女奴如玩物;若真有這一出,也隻可嘆香菱命苦無奈瞭。此刻方知弘晝隨口一句,鴛鴦、金釧兒竟是想得這許多,更是賓服二人心細,才要好好說兩句敬服的話,卻聽鴛鴦已是轉過身子,對金釧兒隻道:“妹妹你今兒是怎麼瞭?倒好似半日失神,沒個樣兒……”

  金釧兒本也是呆呆出神,聽鴛鴦問起,見蕊官自然也瞧著自己,隻是眉心憂鎖,搖頭不語。蕊官更是疑惑,鴛鴦已是說道:“別不是早上那個什麼官兒來說那個沒人倫的什麼柳湘蓮的事……妹妹你倒唬著瞭……其實到底不幹你我的什麼事,是那尤傢小妹妹自己沒臉……主子既已經處置瞭她,和園子裡按說沒什麼幹系瞭……你怎麼好似掛念著一般……”

  蕊官也一旁問道:“那什麼柳湘蓮便是捉到瞭,也不過是剝皮抽筋什麼的……那尤傢小妹妹既然做出這等叛主失身的事來,主子萬萬也不能饒瞭的,隻金釧兒妹妹你何必上心,難道那尤傢小妹和咱們還有什麼首尾關聯不成?……”

  哪知金釧兒左右看看,默然片刻,湊近二女輕聲道:“是也不幹我們幾個首尾,隻是我卻知道一樁事兒,心裡卻有個疙瘩……”二女忙問什麼事。金釧兒又默然片刻,才聲若有無慘然道:“那姓柳的和尤傢小妹的事就別提瞭……隻是今兒那官說起的那對鐲子……碰巧我卻是知道的……”鴛鴦都是一愣,本來依著她心頭所想,不過是凹晶館裡的珠寶被那戲子拿去充瞭財物變賣罷瞭,哪知金釧兒別有這一說,倒好似別有內情,也便心頭一緊,問道:“你知道?”

  金釧兒點點頭道:“那是巧事,幾個月前王府裡特地送來,那時我們還沒在主子身旁,趕巧我在西門上替紈小姐要些東西,見我順路,便叫我去帶著送的,所以我才知道這麼一對鐲子,卻是主子特地賞園子裡的……”

  “給誰的?”二女都非笨人,此刻都已聽出事有蹊蹺,都不由問出聲來。

  金釧兒怯生生四下又是一瞧,好半日,牙縫裡崩出兩個字來“情妃……”

  一時三女都是唬得沒瞭聲音,各自默謀。鴛鴦心細,這才回味察覺弘晝今兒看似大度,其實心境頗有一份古怪陰冷,才要開口辨析安慰二人幾句解解心寬,卻又聽得門廊上腳步聲起,金釧兒在鴛鴦、蕊官手心裡都捏瞭一把,隻叫她二人收聲,抬眼看時,卻見是那派去尋玉釧兒回話的小丫鬟卻已然又轉回來瞭。

  那小丫鬟上得前來,在鴛鴦耳邊耳語幾句。哪知鴛鴦聽得這幾句,卻臉色又都變瞭,皺眉啐道:“這不胡鬧瞭……”。蕊官、金釧兒便上前問道:“姐姐,這又是怎麼瞭?”。鴛鴦左右看看,拖她二人到一旁道:“怕甚麼來甚麼,我如今才覺著,今兒是犯太歲瞭,瞧主子其實今兒氣色本來不好,林姑娘哪裡又……總是不好,又跑出來什麼官兒,什麼柳湘蓮……這不是處處拿主子的不快麼……這才來這裡聽曲兒取樂好些,寧可倒在這裡賞玩幾個小女孩子才是。怎麼又出事瞭……”跺一跺腳,才道“說是四姑娘去瞭顧恩殿,和玉釧兒說,就要在裡頭房裡候著主子,丫鬟們勸說,四姑娘卻不如往日脾性,隻說'有瞭罪,我自己擔著……左右是左右,你們再不要管'……玉釧兒急的沒法,又不好說裡頭還有個香菱,怕臊瞭她也臊瞭香菱,這會子隻好先安排香菱去旁殿候著,才讓來告我們一聲的……”

  蕊官、金釧兒聞言面面相覷,也都是柳眉一皺,蕊官咬咬下唇嘆道:“這卻是胡鬧瞭。四姑娘小小年紀,怎麼敢如此大膽胡來……”。金釧兒亦是搖頭道:“隻怕是昨兒主子回園子,卻依舊不肯發落二姑娘。四姑娘年紀小,支撐不得怕瞭……”。蕊官嘆道:“她們姊妹也是可憐見的。要不然,讓玉釧兒妹妹好歹架走她才好,這要惹翻瞭主子不是玩兒的……?”。金釧兒搖頭不語,鴛鴦也搖頭道:“怎麼架?她雖年紀小,名位上是姑娘,昔年更是府上主子嬌客,敬老爺親女;我們隻是奴兒,沒有主子的話,怎麼敢違逆她?何況她要求見主子,雖說是僭越胡鬧,但是主子從來也沒說過不可……性奴求見主子,也算是份內之舉,何況她自己都說瞭'有瞭罪自己擔著',我們又能如何?”。蕊官有心要學習辦差,又想一想道:“有瞭……我們悄悄讓人去回瞭二姑娘,二姑娘性子溫和,必不許她小孩子胡鬧,總要帶她回去的……再不然,我們去回瞭紈小姐,她是一向教導幾個小女孩子的,又是小姐身份,總能壓制得住……”。她本以為自己這會計較妥當,卻見鴛鴦沉思不語,便問道:“姐姐,我說的……不妥當?”

  鴛鴦無奈笑笑,扶著她手在一旁坐瞭,道:“我也是胡亂揣摩,說來我們姊妹自己聽聽想想罷瞭,未必算是什麼瞭不得的見識。你想想,四姑娘要見主子,會是什麼事?”。蕊官道:“姐姐不是說瞭,必是求二姑娘的事。”。鴛鴦慘然一笑道:“是瞭,那能怎麼求呢?”。蕊官一愣道:“怎麼求……?”她低頭略略思索,一陣旖旎心思飄過肺腑,不由也紅瞭兩頰,心窩一陣撲騰亂跳,暗思惜春雖是幼齡,其實身份一樣是性奴,求主子除瞭求辱求奸、求污求玩、求羞求恥,還能如何求法,半日才喃喃,羞得低頭道:“不曉得,她還那麼小……”。

  鴛鴦挽著她手還是嘆道:“妹妹也想到瞭。其實進瞭園子,我們這身子便隻是主子取樂泄欲用的。說惜丫頭小……無非是怕禁受不得……但是主子面前,我們……其實哪裡有什麼禁受得禁受不得一說。說句不怕天雷劈的話,便是奸死瞭,也是本份當然呢……”。金釧兒、蕊官都聽得臉蛋一紅,卻知鴛鴦說言甚是,那蕊官也是嘆息,道:“那姐姐的意思是……?”。鴛鴦黯然道:“若是四姑娘有什麼想頭……無非是或者受瞭二姑娘的意,或者受瞭紈小姐的教,甚至說不定裡頭有鳳妃的意思,才敢來顧恩殿。就算是她自己年紀小胡鬧自己要來,怎麼樣也好……其實就看一條,主子瞧她得不得些些意趣。主子若不得意,這等胡鬧驚擾主子,主子又本來點瞭其他奴兒要賞用,算是打擾瞭主子興致……那自然是要罰的……可妹妹你說,我們是個性奴,要罰……怎麼罰?”。她說到這層,連金釧兒亦打個冷戰,不由想起自己床笫間受弘晝淫辱玩弄時偶爾露出之崢嶸來,也知道男子若有心折磨女孩子,別有種種刻毒法子,竟是一時說不出話,卻聽鴛鴦又道:“翻過來說,若是惜丫頭運氣好,中瞭主子的意,……不管她是如何想頭如何做來,用身子也罷,用話語也罷……總是便是能入主子的心,便也是主子今兒的享用瞭。你說,這做錯瞭,也是主子的趣味,做對瞭,也是主子的趣味……你我如今倒從中作梗?攔著?……主子點我們做什麼貼身奴兒,難道是叫我們擋著這些主子最喜歡的風月意思的?”。

  蕊官已是全然聽懂,不由也是暗嘆,心下也有些酸楚惜憐,隻道:“隻可憐惜丫頭她才這等小小年紀,也是為瞭姐姐……那我們要不要回主子一聲?總不見得,就這麼讓主子回去,冷不丁得瞧見……”。鴛鴦點點頭,也不說話,半晌金釧兒才道:“我們不知道也就罷瞭,既然知道瞭,回主子自然是要回的……隻等會子看看主子什麼時候喜歡再緩緩的回罷瞭……我如今也是學著轉過彎想事瞭。昔年在園子裡伺候,那是要老太太喜歡,也要惦念著太太喜歡,大太太、姨太太也喜歡,奶奶們要體面,爺們也要如意,姑娘們也要康榮……處處都要照應著才好……如今看似一般兒是伺候人,其實卻是不同的,園子裡雖然也是位份尊卑有講究,說到底我們卻究竟隻可想著一條,主子喜歡不喜歡……其他人,若和主子喜歡關聯瞭,才能替她想些個……若是不得瞭主子的意呢,便是磨成粉碾成汁,也是再顧不得的……若是一味憐惜瞭她人,失瞭主子意趣,才是害人呢……”她本是說惜春,隻蕊官細細品著金釧兒這幾句話,竟想起可卿來,心頭暗思,也不知弘晝賜她的手鐲落到外頭臟男人手裡是個什麼意思?園中早有謠言說什麼尤三姐無辜,其實是情妃私通外男,若是真有那起子事,隻怕將可卿“磨成粉碾成汁”都是不夠的,園中竟不知又要起何等的風波瞭,想到這層,竟是不由打個冷戰,卻也是無語可以解說。

  再過一會子,果然弘晝起來,就要茶水喝,三人忙進去伺候瞭茶點,替弘晝穿衣裳;此刻自然也不好多看那文官依舊隻著內衫雲鬢松亂在被窩裡陪著一副嬌羞模樣兒。見弘晝歇得心緒也好,舒展著手臂踢著腳丫子,蕊官才便小心翼翼問道:“主子可要出去走走?哪裡擺晚飯才好?”弘晝果然已是過瞭困頭,看看天色就道:“才睡迷瞭就用晚膳,豈不是傷身,哪裡也不去瞭,等回頭去顧恩殿裡看會子書也就罷瞭……”

  那蕊官看看鴛鴦,到底還是鴛鴦,上來替弘晝梳頭,又紮瞭紮那腰間盤龍絩絲玉佩腰帶,將那隻小角香包在腰腹裡整理瞭,才輕輕柔聲道:“主子,即說回顧恩殿去,有個話,隻不知怎生處置,奴兒要回呢……主子上午還叫那淑小主房裡的香菱姐姐晚上陪伴主子,這會子怕已經在顧恩殿裡候著主子……隻是又有一事,惜春姑娘,就是原先府裡的四姑娘,也在那裡候著主子,說是有話要回,隻怕也等瞭半日瞭……玉釧兒那裡也不知怎麼打理呢……四姑娘年紀小不懂事,其實論心是最至純至善的,一片心必然隻有恭敬伺候主子的。隻是沒主子的吩咐,我們做奴兒的,也不知怎麼教習才好……”

  弘晝果然皺眉道:“惜春?她有什麼話要回?是瞭……定是為瞭她二姐姐的事……自然也牽連瞭她。如今她在哪裡?”。金釧兒忙回道:“惜姑娘本來一向跟著二姑娘住,如今也是安置在襲人姐姐那裡,到底是怡紅院裡現在人多瞭,想來也是每有不便的。好像有時也隨著紈小姐在稻香村裡學習,晚瞭歇在稻香村裡也是有的……”。

  弘晝看三女眼神,伸個懶腰才笑道:“你們乍乍蟹蟹瞧著我做甚麼。便是那林丫頭可惡,倒敢給我眼色看,我都不急著發落廝磨,等回頭才賞用……嘖嘖……她的皮肉兒也實在可人……回頭非好好奸來受用不可……嘖嘖……恩……至於惜春一個小女孩子傢傢,便是想替自己姐姐求個情,能有什麼罪過……恩……這會子既然書房裡紅香綠玉等瞭一屋子,卻也不是風雅得意事,既如此就回殿瞧瞧去……”

  三女不想他心緒如此好,自己都提起黛玉適才無禮之事解嘲,更不提柳湘蓮之事,才都松瞭口氣,都越發殷勤陪著他洗漱瞭,就回顧恩殿去。才到瞭顧恩殿院門裡,隻那玉釧兒帶著兩個丫鬟接出來,見瞭鴛鴦等眼色,知道弘晝已經曉得,到底是玉釧兒年紀小,性子更童真些,也不驚懼,跪著嬌聲道:“主子回來瞭……可沒個開交呢,香菱姐姐本來在暖閣裡,哪知四姑娘又來求見……論理,她們都該出來跪接主子才是。隻是奴兒想著,香菱姐姐是來侍奉,也不知主子心喜心煩。還該安排在後頭才好,四姑娘又犟瞭……不便……,如今香菱姐姐在主子臥房裡候著;四姑娘卻在書房裡呢……”弘晝一愣:“書房?”玉釧兒陪著走路道:“是瞭……四姑娘是帶著兩幅字畫來的,書房裡擱著方便,我也不懂這些,也不敢瞧是甚麼物什,想來左右是學裡功課吧”。

  弘晝本來之打算,以為惜春不過是為迎春並自己求情,這等小姑娘傢也不知園中深淺,隻想著讓人教訓兩句妥送回去就罷瞭;自己其實心頭尚有那黛玉春光一顯逗出來的欲火,既然晌午指瞭香菱要奸玩,自然還該去見見香菱,嘗嘗這眉心胭脂應憐嬌娃之滋味;隻是聽到“字畫”卻不免動瞭心,變瞭主意,隻道:“既如此,先去瞧瞧她的功課……”便轉過院子,從步道回廊去道自己那間裹金繡玉、香堆暖砌的書房裡。

  待到鴛鴦打簾子,金釧兒推門進去;卻見裡頭,依舊是富貴雅致、堂皇碧落的,隻此刻百寶格、懸壺架、文王案、龍泉劍、雄文櫃、書卷墨香、和字鬥方都是依稀,倒是弘晝素日常半坐半臥的那張墨紅色滿鋪珊瑚絨的暖坐炕前,伏地而跪在那萬字紋之碾磚上,有一團嬌小的身影。一領碧玉色大棉襖子裙,身子弓伏著,發頂心點著地,四肢緊貼,如此倒是縮成一小團,倒越發顯得嬌小楚楚,倒跟個碧玉雪娃娃似的,卻正是年方幼齡的小女孩惜春跪伏在地。

  弘晝此刻亦瞧不真,隻是眼前地上一段嬌小身形,便是惜春那一方小女孩傢的玉臀曲線,卻被那大棉襖子裙的後衿包裹得嚴實,翹翹巧巧弓在哪裡,頗為玲瓏可愛,心中竟然一陣悸動“這小女孩子傢的屁股,原來竟如此精巧可愛,回頭不論她回什麼事,倒要好好摸一摸才盡性”。再看惜春這一等伏地跪拜之姿態,聽見自己進來,卻連頭都不抬之軟弱無力的惶恐模樣兒,更添瞭幾分嬌弱恭順,也不知怎的,明明不相幹的,居然又想起早間所見黛玉那胸前肩頭之春光無限,自己竟然口舌都有些幹燥、心頭有些欲念難止起來。

  他亦一時不急著叫起惜春,自己款款在那軟炕上大咧咧坐瞭,兩條腿一翹,自然有金釧兒、玉釧兒一左一右過來替他脫瞭靴子,又將裹足佈襪都褪瞭去,又用幹暖的毛巾替他將兩足都擦暖和瞭,才套上貂皮縫的大毛軟靸鞋。一番搓弄之下,室內又是墻內火龍熏得暖暖得,那訓斥幾句就叫惜春自回去的念頭卻已經扔下瞭,隻擺擺手道:“你們都下去……”,鴛鴦等四女也不敢多說甚麼,忙都應個是,退出瞭書房掩瞭門。

  弘晝又舒展瞭一番臂膀,倒底是將自己那又被略略挑起的欲火壓瞭壓,才道:“抬起頭來……”。地上惜春總算聽到弘晝對自己說個話兒,此刻其實跪伏得四肢都已經麻瞭,小女孩傢其實支持難得,便嬌喘籲籲軟軟應個是,才將自傢上身由伏地之動作改瞭半起,將自己身子略略仰起,粉嘟嘟的小臉蛋兒雖抬起來,眼神卻依舊隻敢瞧著地上的磚縫。

  弘晝低頭細看,卻見此刻惜春依舊是跪著,頭挽兩個精致小髻,用一堆粉紗挽個花樣兒妝點,右側發胎便還綴瞭兩個小小的絨球;美目如星,幼女眼眸越發比成年人黑得賊賊亮,眉眼兒都不施黛墨之色,全是那一等天然;一隻小鼻子那鼻頭稍圓鼓鼓得翹起,頗有幾分俏皮;隻有朱唇之上略略用瞭些茉莉色,淡粉綴著唇皮;此刻想是到底怕瞭,腮幫子泛著一陣陣蒼白,氣息也是喘喘。身上倒是穿的頗為玲瓏,是一領子合襟的碧玉色大棉襖子裙,說不盡鬼斧神工、量體而裁、又是閃閃的碧玉色細繡花月紋路,富貴堂皇至今;從頭到腳本是遮瞭個嚴嚴實實,但是錦紋密繡,碧色嬌艷,那胸前略略一展,到底能稍稍能顯一顯這小女孩尚未發育完整的胸前一段妖嬈早春小乳;兩邊合襟是兩條雪絨白色風毛子領,如今合在一處,用自上而下九對十八個核桃大小的毛線絨球繞繩前頭紮定,靠近腰間那兩個絨球各延展出一條腰線,不用絲帶,隻靠裁剪得一條淡粉綠色腰線收腰。除瞭這一身難得妥帖之碧玉大襖,身上再無妝點之物,項圈、手鐲、耳環都一概不用,反而透著陣陣天然富貴氣。這等妝扮,好一似新荷碧柳化作的一個粉綠色娃娃一般,貴胄之金玉質裡已是隱隱有些仙氣,端得是侯門千金幼女、閨養暖護、嬌容秀顏盡難以筆繪;實在是可令凡夫不敢逼視,世人更添愛憐。

  欲知後事如何,惜春欲回何話,請候下文書分解。

  這真是:

  一個兒恨生生意憐憐

  一個兒悲戚戚淚漣漣

  一個兒機巧巧終有孽

  一個兒心殤殤卻無緣

  算不透恩威王孫公子

  道不完廝磨碧玉紅顏

  止不住碎碾片片冰心

  說不盡此生寸寸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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