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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傢奴投效

第六十三章、傢奴投效

  盡道隋亡為此河,至今千裡賴通波。若無水殿龍舟事,共禹論功不較多。

  開鑿運河暢通南北,唐宋元明清皆受其惠,就因為開鑿運河的隋煬帝楊廣玩脫瞭線,後世的夫子們手捧著南方漕糧做成的米飯,提起楊廣來,呸,昏君,說起開鑿運河,啐,暴政。

  這一日丁壽正與白少川在艙中飲酒,船身猛然一頓,停瞭下來。

  “怎麼又停瞭,這一路已經停船十幾次瞭,這樣下去什麼時候能到京城?”丁壽皺眉站瞭起來。

  還未到艙門,梅金書已然現身,向丁壽恭敬施禮:“世叔,船主有事與您相商。”

  看著年近四十的杏林名醫恭恭敬敬的樣子,丁壽一陣頭疼,“金書兄,早就說過瞭,令尊不在時你我平輩論交,無須多禮。”

  “長幼有序,父命不可違,世叔見諒。”梅金書恭謹的模樣讓丁壽沒瞭脾氣,不由回想與梅退之分別時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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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便是星魂?”丁壽擺弄那塊平平無奇的璞玉,不說做工,便是玉質也遠不如日精月魄。

  “應當便是,否則唐知節不會如此篤定,欲以此物與凌泰作為交換。”梅退之一時也參詳不透,蹙額說道。

  將璞玉遞給梅退之,丁壽疑惑道:“師尊墜崖,此物或許失落,但又是如何落入唐門呢?”

  “屬下也百思不得其解,陰山幸存的幾人與唐門皆無交情,此物怎會在唐知節手裡?”梅退之皓首連搖,疑慮重重。

  丁二爺對毫無頭緒的事情懶得費腦子,當即道:“那就不要想瞭,小弟即日啟程回京,先祝梅師兄早日康復,神功大成。”

  “此番多蒙少主相助,星魂才可到手,此番回莊即封莊謝客,待內傷痊愈再出江湖,召集教中兄弟,助少主一統江湖。”梅退之多年心病即要祛除,也是老懷大慰。

  “梅師兄,小弟如今效力東廠,已無意江湖爭鋒,一統江湖之說休要再提。”丁二爺可受不得江湖奔波之苦,何況如今魔教存下來的都是一幫老怪物,武功資歷皆勝於他,天知道會不會俯首聽命。

  梅退之聞言連連點頭,“不錯不錯,少主承主公衣缽,乃皇明正統,豈是燕逆偽明後嗣可比,且寄身偽朝權宜一時,待傷愈我父子再助少主重登大寶,還大明一個朗朗青天。”

  “你他娘練功走火入魔把腦子燒壞瞭吧!連你那傻兒子算上歸瞭歸齊四個人,沒事造反玩,反的起來麼!”丁壽腹誹不已,臉上還得帶著笑:“此事須從長計議。”

  梅退之倒是認瞭真,“京城龍潭虎穴,少主孤掌難鳴,且讓金書隨同入京,有事也可照應一二。”

  丁壽懶得跟他扯皮,轉過話頭道:“此番日月精魄一事牽扯各方,牟斌必遭皇傢所惡,倒是那凌泰失卻瞭治病的機緣。”

  “呵呵,什麼身染沉疴,病魔纏身,在凌傢莊與那小子一交手便察覺不對,凌傢小子分明是練瞭日月精魄以至走火入魔,便是拿瞭日月精魄中的醫術篇,對他也於事無補,不過多受幾年活罪罷瞭。”梅退之不屑道。

  聯想到梅退之前番說過凌騰蛟拾到過他曾遺失的日月精魄武功謄抄,丁壽頓時明白瞭,必是凌泰也私下練瞭那謄抄的武功,以至於走火入魔,聽傳聞知道日月精魄還載有醫術,便以為其中醫術篇便是醫治自身的妙方,才有瞭入京奪寶之舉。

  轉念一想,丁壽又道:“不對,我與那凌安入京時曾有過接觸,他絕沒有練瞭日月精魄的武功,否則也不至輕易遭瞭唐門算計。”

  見梅退之不語,隻是冷笑,丁壽頓時明瞭,即便親兄弟也不見得什麼都可拿出分享,可憐凌安為瞭自傢兄弟命喪京城,到死都是一個糊塗鬼。

  “梅師兄,日月精魄你可有完整的謄抄?”

  梅退之一怔,“自然是有,不然也不會輕易將日月精魄獻入內宮。”

  丁壽微微一笑,“可借小弟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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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緒轉回,看著比自己大瞭近兩輪的師侄一副認真的樣子,丁壽苦笑道:“有請。”

  船主是個三十餘歲的徽州人,身後還跟著兩個十來歲的小夥計,對著丁、白二人欠身道:“二位公子,實是抱歉,小船不能前行瞭,二位的船錢小的一並退回,請多擔待。”

  “為何?”丁壽對這一路上和和氣氣的南直隸船主印象不錯,嗯,還有他身邊的兩個小夥計,透著一股伶俐勁。

  “唉,公子有所不知,小的這船燈草去年一路送到京城,拋去人工船費原本能掙個幾十兩銀子,可如今這還未過鎮江,就多瞭七八道稅卡,繼續北上還不知道多少關卡,小的賠不起啊,還不如如今就將貨物推到水裡,空船返回,這趟折瞭本錢和工費,好歹還少賠些稅錢。”船主唉聲嘆氣道。

  “那這一路許多商船難道都要自毀貨物空船而回麼?”丁壽指著窗外如織貨船問道。

  船主苦笑不語,白少川低聲道:“這些船上打著官旗。”

  丁壽舉目望去,果然,這些船上都打著某某指揮使,某某知府,甚或侍郎尚書的認旗,一艘艘的貨船全被洗成瞭官船。

  “我大明商稅三十取一,雖說低瞭點,可這稅卡也未免太多瞭吧。”丁壽看著大搖大擺逃稅的貨船鬱悶道。

  白少川一聲冷哼,“這都是沿岸地方官府自己設的關卡,交給朝廷的百中無一。”隨即掃瞭一眼愁眉苦臉的船主,“若是隻運的燈草的確如你所說,你這船裡夾帶的私鹽為何沒算進去?”

  這船主也實在小瞧瞭東廠的手段,要連船貨底細都沒摸清,他們才不會冒失登船。

  船主聞言一驚,臉上現出一股厲色,身後兩名小夥計也不多言,從衣內各掏出一柄解腕尖刀,準備合身撲上。

  還沒等二人動彈,哎呀一聲叫,兩人持刀手腕已被梅金書刁住,手上一擰,尖刀落地,梅金書腳尖向前一點,那船主環跳穴一麻,撲通跪在地上。

  “二位官爺饒命,小人實在沒有辦法,沿途稅卡太多,小的又沒有門路攀上權貴,若不夾帶恐血本無歸,小的還有一傢老小要養活啊!”以為碰上瞭巡鹽官兵,幾十歲的漢子聲淚俱下。

  “東傢別求他們,當今朝廷苛法多如牛毛,幹什麼都犯禁,百姓養不活自己,不販私鹽做什麼,逼急瞭老子還要去闖海!”一個白凈面皮的小夥計氣哼哼地說道。

  “阿直別胡說,幾位官爺,他隻是一時意氣,絕沒有闖海的意思。”另一個稍顯斯文的小夥計急聲阻止同伴。

  那個船主磕頭如搗蒜,“官爺,這小子自己胡說八道,和小人沒半點關系,小人從未想過觸犯海禁啊。”

  丁壽饒有興趣的看著那個初生牛犢的小夥計,“闖海,你想怎麼個闖法?”

  “大海者,商海也,大明硝磺絲綿等物在日本、暹羅、西洋諸國獲利何止十倍,覓利商海,販貨浙江、福建、廣東之地,與沿海之人同利,其必心向我等,為保商海路暢,盡擊沿海之寇,於公,為國捍邊,於私,獲利無窮,這樣公私互利之事卻因朝廷目光短淺而不行……”那小子侃侃而談。

  “住口,洪武二十七年朝廷已有嚴令:敢有私下諸番互市者,必置之重法,爾為何物敢妄議朝廷法度。”白少川忍不住叱喝道。

  那小子神色憤憤,“官紳豪富私造雙桅巨艦下海商貿者不知凡幾,為何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丁壽倒是來瞭興趣,這個時代難得竟有人能看出海上商機,這小子不簡單,

  “做海商也要本錢,你可有啊?”

  “這……”那小子語塞,有本錢誰還在這販私鹽的船上扛活。

  示意梅金書松開兩人,丁壽從袖口中抽出兩千兩的銀票遞給兩人,“今天的事碰上也是緣分,爺就下註押你一把,出兩千兩本錢,賠瞭算我的,賺瞭我占六成利,如何?”

  兩個小夥計對望一眼,齊齊跪下道:“小人王直(徐惟學)願用性命陪大爺賭上一局。”

  “這條路怎麼走可有個章程?”

  “小人同鄉許傢兄弟等已開始涉足海貿,打算用大爺這些銀子作為本錢入夥,摸清商路後再謀其他。”

  也算謹慎,丁壽當下與二人約定今後事宜就命二人即刻啟程,至於這個東傢,不跟也罷。

  二人走後,丁壽掃瞭眼噤若寒蟬的船主,“這兩人的根底你知道麼?”

  船主一頓小雞啄米般的點頭,“這二人都是徽州歙縣拓林村人,那個王直傢中有老母在堂,徐惟學傢有哥嫂和幼侄。”

  “傢中有牽掛就好。”丁壽把玩著唐伯虎贈的“江亭談古圖”扇面的折扇,心中暗道:身死虧本也就罷瞭,千萬別想著私吞,否則二爺滅瞭你們全傢。

  看瞭旁邊還跪著的船主,丁壽道:“起來吧,爺不是巡鹽兵,說說為什麼不往前走瞭。”

  已經嚇得跟鵪鶉一樣的船主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述說運河討生活不易,夾帶私鹽也是沒辦法,奈何前面新設關卡是鹽丁所設,自己沒有門路估計逃不瞭幹系,所以打算回返,求大爺給條生路。

  丁壽倒是不關心他的生死,隻不過此時再尋條船費時費力,從身上掏出東廠駕帖遞瞭過去,“拿著這個,繼續北上,看哪個關卡敢攔。”

  “東廠!”船主登時瞪大瞭眼睛,雖說這東廠中人不在官紳免稅的行列中,但大凡懂點人事的誰會得罪這幫魔頭,這東西可比那些官傢認旗還要有用,自己買賣小尋不到靠山,若是能抱上眼前人的粗腿,那在運河上還不來去自如,當下打定主意,扯著嗓子喊道:“小人程澧願投靠大人為奴,還望大人恩典。”

  上趕著投效做傢奴,丁壽倒是一愣,琢磨沒事養這麼一個閑人幹嘛,旁邊白少川一解釋方才明白,明朝勛貴官紳都有優免特權,這權利不隻自己有,傢人奴仆都可以免稅免役,所以鄉間地主、城邑富商都有自甘為奴的,主傢可收大量土地財富,奴仆借主之勢也可大發其財,上下兩利,唯一受損的就是大明朝那可以跑老鼠的國庫。

  既然是體制內的問題,丁壽也不反對特權一把,答應回京後就把程澧納入奴籍,程澧歡天喜地叩首謝恩,慶祝自己賣身為奴的新生活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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