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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忠仆丁七

第一百六十七章、忠仆丁七

  甫進丁府,貽青便迎瞭上來,不待她開口,丁壽就問道:“我讓常九帶回那人呢?”

  貽青面色古怪,“還在廚房。”

  府中的廚房除瞭給主人賓客預備飯食的小灶,還有給下人做菜的大灶,再加上儲存食材的庫房等等單獨占瞭一個院子,平日裡忙活起來也是熱氣蒸騰,大汗淋漓,可如今這十幾個人都圍在一間廚房外,盯著屋內的一幕。

  一個瘦骨嶙峋的男子披著頭發,裹著一件不合身的綢袍,赤足蹲在一條長凳上,抱著一隻肥雞,桌上地面散落著無數雞骨,那人眼看也是吃不下瞭,卻仍是勉力將一塊撕下的雞肉緩緩送向口中。

  還未及口,便被一隻手攔住,“行啦,老七,適可而止吧。”丁壽緩緩走到屋子另一面,順手用錦帕掩住鼻子,雖說讓常九把他浸到河水裡洗瞭半天,又把那身臟衣服扔掉,但丁壽還是忘不瞭初見時他身上那股臭味。

  “二爺,小的以為再也見不到您瞭。”曾經的丁齡長隨,丁傢管事,丁七撲通跪倒,身子一折,“嗷——”,方才吃的頂到嗓子眼裡的食物又吐瞭出來。

  丁壽沒好氣地問廚房下人,“你們到底給他吃瞭多少?”

  廚房大掌勺怯懦道:“怕傷瞭胃,沒敢給他多吃,可這位爺把小姐給您熬雞湯的五隻雞都吃瞭,攔都攔不住。”

  行,長今這番苦心算是白費瞭,雞湯和雞肉都被吐出來瞭,丁壽揮手讓他們趕緊收拾。

  換瞭間屋子,丁壽看著手足無措的丁七,“老七,好歹卷瞭傢裡那麼多銀子,怎麼混到這地步?”

  丁七又要沖上前抱腿哭訴,被丁壽嫌棄地一腳踢開,他坐在地上呼天搶地道:“二爺,小的冤枉啊,小的看二位爺離傢不歸,心中擔憂,就想著自去尋找,又怕夫人不許,才自作主張搜羅瞭盤纏,出門尋人。”

  丁壽緩緩走近,彎腰道:“這麼說,你還是一片忠心咯?”

  丁七小雞啄米地連連點頭,“小的是傢生子的奴才,沒有老爺和大爺,哪有小的一傢活路,小的良心就是被狗吃瞭,也幹不出背主的事兒來。”

  “嘴皮子還是這麼溜,”丁壽輕笑,“說得我都差一點信瞭。哎呀,按大明律法,以奴欺主,流刑千裡……”

  “二爺……”丁七驚懼。

  “錦衣衛這裡沒那麼麻煩,四十八套酷刑,你能撐得住幾套呢?”丁壽仰頭,作盤算狀。

  “二爺開恩啊!”丁七眼淚鼻涕糊瞭一臉,膝行著爬過去求饒。

  丁壽又是一腿把他蹬開,丁七一個翻身,又爬瞭過來。

  “咦?”丁壽剛才那一腿已經用瞭幾分力氣,丁七竟能快速爬起,身上還隱有反震之力,“老七,你練瞭功夫?”

  丁七不答,隻是一個勁兒叫著“二爺開恩”,攀著他腿哭嚎。

  “行瞭,老七,剛才嚇唬你的。”丁壽不耐道。

  “真的?!”丁七睜大瞭眼睛,一縷鼻涕眼看著流到嘴裡,他吸溜一下,又重新吸回鼻腔,讓丁壽一陣惡心。

  “真的,好歹你也是把二爺從小帶大的,趕快起來,污瞭爺的袍子,扒你的皮。”丁壽看他的邋遢樣直皺眉。

  丁七忙不迭點頭稱是,松瞭雙手,又跪在那裡把丁壽的袍子褶皺抻直,喜笑顏開地站起身來。

  “你這身功夫怎麼回事?”丁壽好奇得很,這小子的內力有些怪異。

  丁七卻是一聲長嘆,把其中緣故一一道來,當時他一個奴婢,一無戶籍,二無路引,大明雖大,他也無處可去。

  在大明朝想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沒那麼容易,朱八八當瞭皇帝恨不得將衣食住行都定上規矩,百姓離傢百裡就得由官府開具路引,不然就是違法,丁壽敢離傢是因身上有監生的功名,雖是異途,好歹也是體制內的人,明末那位旅行傢徐霞客雖說沒功名,可人傢底子硬,跟東林大佬是姻親,有官府贈予的“馬牌”,可以免費使用驛站,占用民役,隨時隨地可以讓人伺候,除瞭以上,再想破例的,就隻有兩種人瞭。

  一種是所謂“遊俠”,這幫人倒也不怕查,官府人少會自動躲著他們,官府人多就該他們主動躲開瞭;還有一種就是“乞丐”瞭,這批人也不納戶籍,四處流竄,官府也沒法統計,據說明初朱八八遷徙大量富戶到老傢鳳陽,這些人思鄉心切,可大明律離傢日期次數都有限制,便常常化裝成乞丐,回傢探親,這習慣到瞭乾隆朝,就成瞭黑明的又一鐵證:“說鳳陽道鳳陽,鳳陽本是個好地方,自從出瞭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也不知拼命想改善傢鄉環境的朱皇帝會不會在地下找十全老人玩命。

  丁七想離開宣府的時候,正趕上塗大勇組織丐幫再次大規模尋覓“綠玉杖”,滿街都是叫花子,他弄一身行頭倒也不難,可惜瞭,丐幫的切口規矩他是七竅通瞭六竅——一竅不通,被逮瞭個正著。

  “丐幫沒收拾瞭你?”丁壽訝異,冒充弟子,這在各門各派都是大忌。

  “小的說自己剛淪落乞討,不懂裡面規矩,可他們還不依不饒的,幸的丐幫長老塗大勇恰逢經過。”

  “塗酒鬼,你和他怎麼扯上關系瞭?”真是山不轉水轉,哪裡都有這老傢夥。

  “那老兒一副饞酒相,小的就把他帶到丁傢燒鍋,讓他狠狠解瞭一次酒癮,那老兒許瞭我個三袋弟子,還傳瞭幾手功夫。”

  “這麼說你小子因禍得福瞭?”丁壽心中恨恨,我說在洛陽牡丹園那老小子一副不認識的模樣,感情偷喝瞭自傢燒酒,沒臉相認。

  丁七一副哭喪相,“因禍得福?小的算是倒瞭大黴,那老兒把我交給瞭那個什麼多臂熊錢廣進,那小子把我帶到浙西,開始還算客氣,小的想借機溜走,畢竟還要尋二位爺不是?”

  丁壽一陣膩歪,撇撇嘴,“別扯這個,繼續說你的事。”

  丁七稱是,繼續道:“哪兒想到小的那包銀子露瞭白,錢廣進非說我是偷瞭別傢銀子,敗壞丐幫門風,小的抵死不認,他就惡語相向,小的識相把銀子獻瞭給他,那王八蛋立刻就升瞭我做五袋弟子。”

  “你小子爬得挺快的,這樣下去,再過幾年豈不是能當舵主長老瞭。”丁壽調侃道。

  “二爺,您就別逗小的瞭,”丁七苦著臉,“錢廣進在浙江幹的事真是生孩子都沒屁眼,下輩子都得挨雷劈,小的無意中撞見他的好事,他若不是顧忌塗長老,早把我宰瞭,明著把我當心腹,暗地裡對我日夜提防,什麼好事都輪不到我,他們快活,老子卻要在外面喝西北風,草他奶奶的。”

  瞧著丁七憤憤的樣子,就知道這位五袋弟子沒落下多少實惠,丁壽納悶:“你們既然在東南快活,怎地又跑到瞭直隸作孽?”

  聽丁七一說,他才曉得,牡丹園之後,丐幫就真分瞭傢,塗大勇在君山開香堂,問罪藍廷瑞,藍長老則割據西南,要塗大勇到四川伏法,二人各有勢力,在丐幫地位特殊,一時間誰也奈何不瞭對方,原本在直隸的大仁分舵舵主是凃酒鬼親信,被他調到南面以壯聲勢,這個錢廣進就帶著親信到瞭京城。

  丁壽心中一陣盤算,丐幫發生這麼大的變故,自己要不要在裡面摻一腳呢,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堂堂的天下第一大幫,將來或許能派上用場,“老七,你有什麼打算?”

  丁七可憐巴巴地望著他,“二爺,小的總算找到你瞭,今後就在您身邊鞍前馬後地跑腿出力,也算對得起老爺瞭。”說著還抹瞭抹眼淚。

  “那我大哥呢?”丁壽扭身問道。

  “啊?”

  “丐幫人多勢眾,眼線廣佈天下,你就沒想著用丐幫的人手找找大哥?”丁壽凝視丁七問道。

  “二爺,以前小的說不上話啊。”丁七委屈道。

  “如今呢?”

  “現而今麼,小的倒是蠍子拉屎獨(毒)一份,”丁七苦笑道:“比我身份高的都死光瞭,可是出瞭北直隸,小的這五袋身份還是屁用沒有啊。”

  “我可以給你準備一份大禮。”丁壽得意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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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貽青,你方才有什麼事?”安排好丁七的事,丁壽才想起貽青好像有話要說。

  “老爺,有兩名女子拜訪,說是您的故人,現在偏廳候著。”貽青回道。

  “怎麼又有女子?”大清早來瞭三個女子,結果繞北京轉瞭一天,還沒落好,這又來瞭兩個,二爺有些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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