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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二章、閨中婦妙語解憂 簾內官寸心添愁

第四百八十二章、閨中婦妙語解憂 簾內官寸心添愁

  太常寺少卿兼翰林院侍讀費宏府邸。

  “緹帥枉駕蒞臨,寒舍蓬蓽生輝。”費子充年近四旬,白面黑須,一副斯文相貌,見瞭錦衣帥突然帶人登門,也並無慌亂之相,安然與之客套,“但不知有何指教?”

  丁壽道聲“不敢”,哂笑道:“丁某貿然造訪,特為賠罪而來,去歲因糾劾《通鑒》之事,累得大人奪俸,於心不安,後因倉促離京,未及登門請罪,失禮之處,還請費大人海涵。”

  “區區小事,何必掛懷,況且費某有過在先,敝人還要感念緹帥網開一面,保全之德,”費宏在坐上微一拱手,隨即笑道:“隻是不知緹帥”特意“之後,還有何順帶之事?”

  丁壽仰天打個哈哈,“大人不愧飽學之士,真是生得七竅玲瓏心腸……”

  費宏笑而不語,丁南山入仕不過數年,朝中上下被他開罪的人有過多少,幾時聽聞他有登門賠罪之說,這所謂“特來賠罪”,隻不過是個引子,之後的話恐才是真正目的。

  對方既然不信他那套說辭,丁壽也懶得廢話,“費大人可曉得丁某如今正奉旨徹查戊辰會試之事?”

  “朝廷內外多有議論,費某自有耳聞。”

  “有所聽聞便好,費大人可知這謠諑之言從何所起?”丁壽笑容中帶著森森寒意。

  費宏奇道:“卻是不知,莫非緹帥已有眉目?”

  “的確找到些端倪,源頭便在大人府上。”

  費宏倏地變色,“緹帥莫不是說笑?”

  “丁某人的確愛說愛笑,而今卻不是時候,費大人若是不信,可請令弟費寀當面對質。”丁壽寒眸如箭,凝視費宏。

  費宏先是一怔,隨後向外厲聲喝道:“來人!!”

  ***    ***    ***    ***

  “兄長有事傳我?”不多時,一名青年儒生施施然步進廳堂,向主位上的費宏欠身一禮。

  想必這就是那費寀瞭,丁壽暗暗打量來人,看著年紀不過二十五六歲,儒雅面容帶著些許蒼白,與費宏容貌並不十分相像,據錦衣衛得來消息,費寀是費宏四叔費璵之子,二人算是堂兄弟,是以年紀相差甚大。

  費宏寒著臉道:“休得無禮,當朝大金吾錦衣衛丁大人在座,還不快些見禮。”

  費寀聞聽丁壽身份,微微一愕,旋即上前見禮,“晚生費寀見過緹帥。”

  “少兄勿要多禮,丁某勞煩少兄前來,是有一事請教。”丁壽乾笑一聲道。

  “大人但請垂問,晚生知無不言。”

  “爽快。”丁壽皮笑肉不笑,乜眼看著費寀問道:“會試放榜之日,貢院門前少兄說過什麼,做過什麼,可否一一見告?”

  “自無不可。”費寀面容平靜,不見一絲波瀾,徐徐道:“二十六日放榜,學生名落孫山,胸中略有不平,適逢諸多落第舉子同病相憐,晚生一時不忿,故而言說瞭幾句……”

  “狂童孺子,胡鬧!荒唐!”聽瞭堂弟作為,費宏痛心疾首,連連捶案,“朝廷開科取士,乃為國求賢之盛典,天下公道所在,你一黃口孺子,怎敢妄加評議!”

  費宏於費寀亦師亦兄,堂兄對自己劈頭蓋臉一通責?,費寀不敢多言,隻是低頭受訓,費宏一番訓斥猶嫌不足,怒喝道:“還不與我跪下!”

  費寀一聲不響撩袍跪在堂前,費宏怒氣沖沖道:“我費氏耕讀之門,樹德為本,孝友傳傢,濟困扶貧,以德待人,怎出瞭你這個不肖子弟!我來問你,費氏傢規你可還記得?”

  費寀垂首聽著兄長滔滔不絕的訓誡,直到此時方道:“同居、均財、奉先、訓後、惇禮、守法、尚……”

  費宏厲聲打斷,“你捫心自問,所作所為可對得起”奉先訓後,惇禮守法“之傢訓?”

  費寀低眉不語,費宏怒火更盛,吼道:“來人,取傢法來,待我替叔父好生管教於你!”

  “費大人息怒,您這套傢法便免瞭吧,待進瞭北司,自有國法替您管教令弟。”丁壽適時插言。

  費宏面色倏變,強顏道:“舍弟言行失當,自該嚴懲,隻是緹帥能否念其年輕識淺,通融一二……”

  丁壽眼睛一翻,“非是丁某駁大人面子,會試舞弊這案子滿朝關註,錦衣衛有旨在身,實不敢因私廢公。”

  費宏張嘴碰壁,場面一時有些難堪。

  “學生鬥膽請問緹帥,晚生身犯何罪,要索系北司鞫問?”費寀跪在地上仰頭問道。

  “眾舉子貢院鬧事,皆因你妄言所起,更引得滿城風雨,驚動禦駕,姑不論你之言語是否包藏禍心,治你個妄語謗訕之罪,不過分吧?”丁壽冷笑道。

  “緹帥既然尋上門來,當也是有備而來,學生適才所言與貢院門前所說之話,可有一字之差?”

  “大約不差吧。”丁壽來時曾與麻璋和解一貫見瞭一面,由麻全引著,那兩人倒是沒甚顧忌,知無不言,所述兩廂對照,基本相同。

  “既如此,敢問緹帥,學生隻是將本科龍虎榜上朝中大臣子弟一一列出,並無有置喙朝廷掄才之處,何罪之有!”費寀侃侃道。

  “牙尖嘴利!”丁壽冷笑:“你雖未明說,但其中含沙射影之意不言自明,事到臨頭還巧言令色,妄想為己脫罪,當我錦衣衛是好欺哄的麼?”

  “學生不敢,學生自幼亦經庭訓,讀書明理,放榜之日雖因一時心頭悒悒,妄語失言,但還不致大放厥詞,況且……”費寀濃眉一揚,“那舞弊謠言學生也是從旁處聽來,正是心中不信,才未曾在貢院前和盤托出,至於之後場面失控,士林橫議,卻非學生所料。”

  “何處聽來?又是何人所說?”丁壽目光如炬,緊盯費寀。

  “松鶴樓飲酒,從鄰桌處聽得,王、梁二公名重士林,學生當時也自不信,未曾多加關註,誰料會試放榜,與傳言一般無二,一時義憤,學生才有那孟浪之舉。”費寀有問必答,振振有詞。

  丁壽搓搓手掌,陰聲笑道:“少兄以為,憑你寥寥數語,便可自證清白?”

  “學生不敢妄自揣測緹帥心意,隻是錦衣衛神通廣大,查清那謠言何時而起,自不費吹灰之力。”

  “本官自會查個明白,至於你所說是真是假,”丁壽嘿嘿一笑,“進瞭詔獄,自會讓你吐出實情。”

  丁壽一擺手,廊下於永立帶著幾名錦衣衛湧入。

  費宏道:“緹帥且慢。”

  丁壽轉臉問道:“費大人還有何見教?”

  “舍弟所言緹帥也已聽聞,說來他確有教唆之嫌,下官本無顏為其求情,隻是那詔獄內癘氣沉積,舍弟自幼身體羸弱,恐憂悒成疾,緹帥可否行個方便,由下官在府中代為管束……”

  見丁壽眼皮一跳,費宏急忙道:“下官並無有袒護之意,隻消緹帥查明案情,舍弟該領之罪,自當身受。”

  “下官願為其作保,萬求緹帥成全。”言罷費宏深施一禮。

  丁壽不置一詞,瞥瞭一眼還跪著的費寀,嘴角輕垂,向於永打瞭個眼色。

  “在傢編管?費大人入仕這些年瞭,幾時聽過錦衣衛有這規矩?”於永得瞭上峰暗示,立時不陰不陽地插話進來。

  “兄長勿要為難,清者自清,小弟便隨大金吾走上一遭,久聞詔獄龍潭虎穴,也正好借機長些見識。”費寀緩緩起身,撣撣衣袍笑道。

  “少兄好膽色。”不說答應與否,丁壽模棱兩可地贊瞭一句。

  久等見丁壽不肯吐口,費宏也不再伏乞懇求,直起身子正色道:“若是大金吾執意公事公辦,費某也隻得遵從,舍弟便交托緹帥,不過身陷死地,拘囚困苦,舍弟萬一憂愁鬱悒,有何不幸,費某少不得要到禦前為他討個公道。”

  敢威脅老子?丁壽眼珠一凝,便要勃然作色,轉念間卻又哈哈一笑,“費大人言重,其實詔獄內也非閻王殿,其中也不乏清靜乾爽的牢房,是吧老於?”

  “衛帥說的是,屬下定會好好關照費先生。”於永立時介面。

  “既如此,你便隨大金吾去吧。”費宏也不再羅嗦,看向堂弟道:“也是你自作自受,合該有此牢獄之災。”

  費寀恭敬應聲,轉對丁壽等人,兩手平舉,不卑不亢道:“可要上枷鎖?”

  於永幾個立時瞧向丁壽,聽候上司吩咐,隻見丁壽反將費寀兩手壓下,呵呵笑道:“費大人為東宮舊臣,與陛下有師生名分,既為少兄作保,丁某怎敢拂逆其意呢。”

  “緹帥言重,下官愧不敢當。”費宏急忙鄭重言道。

  丁壽又道:“再則貴府又非等閑一般人傢,”樹德為本,孝友傳傢“的傢規可是福澤鄉裡,名動京師,連李閣老都曾為費氏孝友堂作文以記,贊費氏世德,咱錦衣衛怎有不另眼相待的道理。”

  丁壽明著客氣,費宏兄弟卻聽得心驚肉跳,原想到丁壽是有備而來,卻不料他將費傢查得如此之深,錦衣衛果然名不虛傳。

  “傢伯父任職工部時治水呂梁薄有微勞,蒙李閣老垂意……”費宏急於解釋,丁壽卻擺擺手,笑語晏晏:“丁某省得,鉛山費氏清廉守正,名耀江佑,乃耕讀之世傢,費大人您忠君愛民,人端言正,與閣老分屬同僚,一篇文記自算不得什麼朋比勾連的證據……”

  “事皆由學生一人而起,緹帥若要拿問,我自隨去北司便瞭,何必羅織構陷,辱我費氏門楣!”費寀終究沉不住氣,變瞭臉色。

  “少兄此言從何而來,丁某所言拿至人前辯理,可曾有一字一句鄙薄費氏與賢昆仲的?”丁壽聳聳肩膀,一臉無辜。

  “你……”費寀想不到自己才應付丁壽的理由恁快便被他調轉過來使向自己,頓時啞口。

  見瞭費寀吃癟,丁壽心頭暢快不少,和顏悅色道:“其實少兄也不用多想,足下與江西寧王乃是襟親,便沖甯王爺的面子,丁某也不好過於為難,這北司鞫問的事就不必勞煩瞭……”

  “緹帥,費傢與婁氏聯姻,非是與寧藩結親,費傢子弟循法守正,從無結交宗室之舉。”一直不動聲色的費宏終於面色凝重,“舍弟便隨緹帥北司一行,費某再無他議。”

  “不必不必,”你如今想送弟弟進北司,二爺還不要瞭呢,丁壽隻道:“丁某一言既出,豈有反悔之理,告辭。”

  向二費各自拱拱手,丁壽領著隨從揚長而去。

  “兄長,丁南山最後那番話究竟什麼意思?”丁壽興師動眾而來,卻三言兩語便偃旗息鼓,費寀屬實琢磨不透他用意何在。

  “這錦衣帥不簡單啊……”費宏捻著短須,閉目思忖片刻,忽地眼皮一睜,斜睨自傢兄弟,略帶責備道:“當年族中便不同意這門婚事,你還多有不滿,如今總該曉得瞭吧?”

  哼,沙溪婁傢文風昌盛,賢者輩出,婁一齋更是理學大儒,門生眾多,族中初時多有顧慮,最後不還是允瞭親事,怎得都算到我的頭上,費寀盡管心頭不平,礙著堂兄往日積威,還是沒敢說出口。

  ***    ***    ***    ***

  “衛帥,您真信費傢兄弟那套說辭?”出瞭府門,於永迫不及待的湊到上司跟前問道。

  丁壽摩挲著下巴道:“我也一直奇怪,二十六日貢院才放榜,怎地大內演戲的都得瞭風聲,這消息傳得未免太快瞭些……”

  於永道:“您意思費傢小子說的是真的?”

  “那也未必,”丁壽驀身望著著費府門樓,嘿嘿冷笑,“保不齊他是賊喊抓賊!”

  於永懵懂道:“既如此,為何不將他拿進北司,不論軟的硬的,卑職等總有法子讓他開口!”

  “你沒看底下傳來的消息麼,費子充沒撒謊,費傢那小子出生的時候未足月,打小身子骨就弱,別真有個三長兩短死在詔獄裡,那咱們爺們可就說不清楚瞭!”丁壽搔搔鼻子,費宏畢竟不比周璽,朝中人緣不錯,還有小皇帝和李東陽做靠山,要是被有心人照著周璽的法子再擺自己一道,就是朱厚照不降罪自己,恐也會留下個辦事不力的印象。

  “那就這麼便宜瞭這小子?”於永不解,自傢上司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咬住瞭人絕不會輕易松口。

  “安排人手,費傢上上下下一舉一動都給我盯死瞭。”丁壽恨恨道,而今已經打瞭草,就看費傢那蛇上不上鉤瞭。

  ***    ***    ***    ***

  書齋庭軒虛敞,窗?明亮,窗下擺著一張紫檀大書案,案上文房四寶齊備,案邊堆疊著各類經史子集書帙,窗外花木扶疏,鳥聲啁啾,氣象十分清雅。

  與這清靜淡雅的書香氣不符的是此間主人心情,楊慎將一卷書隨手扔在瞭案上,捂著額頭,滿心煩躁。

  落榜之後他便藉口攻讀詩書,躲進瞭書齋,楊廷和雖未過於切責他科場之事,他心中煎熬卻日甚一日。

  平日交往中雖未表露出來,其實楊慎心中常以才名自負,自覺優於同儕,可這科場無情,三場下來將他往日驕傲自衿打得粉粹,莫說羞於見父執長輩,同窗故友,便是府內下人私相議論,他也覺得是在暗中嘲諷自己,這般疑神疑鬼的度瞭幾日,四書五經未曾看進去半個字,容顏卻比往日憔悴瞭許多。

  “相公,妾身為你燉瞭些補品,且來嘗嘗。”王香韻捧著托盤,蓮步款款入瞭書房。

  楊慎匆忙將書拿起,裝作用心攻讀狀,皺眉道:“放在一旁就是,待會兒我自會用。”

  “相公刻苦用功是好事,也該愛惜身體,張弛有度才是。”王香韻將書案清理乾凈,將湯盅推到丈夫近前。

  楊慎不耐煩地揮手道:“休要羅?,我自理會得,你且下去,勿要擾我讀書。”

  “噗——”王香韻忽然掩唇輕笑。

  “你笑些什麼?!”莫非連妻子也開始取笑自己,楊慎不由惱羞成怒。

  “相公,你書——拿倒瞭。”王香韻嫩白筍指輕點著楊慎手中書卷。

  楊慎定睛一看,果不其然,倉促中竟沒發現手中書原是倒置,一時窘迫無措,忿忿然將書丟至案上。

  “相公既然心不在焉,不妨陪妾身手談一局,聊作消遣。”王香韻整理書案,從旁邊立著的書櫃內取出一方棋盤。

  “我此時沒有心情,改日吧。”楊慎扶額拒絕。

  “相公幾日不回房安歇,妾身一人憋得難受,便當是陪妾身解悶,”王香韻拉著楊慎衣袖,柔聲求道:“好不好嘛,相公?”

  妻子軟語央求,一來不忍推拒,再則才被人戳破專心求學的謊話,也無顏再用此理由搪塞,楊慎無奈下隻得應允。

  聞得夫君應允,王香韻立時莞爾,夫妻二人便在一張紫藤花幾前擺下棋盤,相坐對弈起來。

  新婚燕爾,夫妻二人如膠似漆,時常博弈自樂,楊慎棋藝遠在妻子之上,可他此時心神不寧,難以專註,第一盤棋非但輸瞭,且輸得很是難看。

  “夫君昔日棋藝精湛,不過旬日未與妾身坐隱,怎地退步如斯境地?”纖纖素指捻著圓潤棋子,王香韻搖頭嘆息,仿佛意猶未盡,甚是失落。

  科場文章不如人,難道棋藝還要輸給妻子不成,王香韻雖未提再來一局,卻讓楊慎好勝之心頓起,主動邀戰,紋枰之間你來我往,楊慎此番專心致志,不問外物,果然大獲全勝,連勝三局。

  “如何,可曾服氣?”楊慎此時心境大好,有心說笑。

  王香韻薄唇輕抿,“今日妾身輸瞭,回去後自當專心棋藝,待來日再與相公較量。”

  楊慎眉毛一揚,“怎麼,你還不氣餒認輸?”

  王香韻不答,秋波流轉,凝視棋盤幽幽道:“今朝技不如人,來日再相機取勝便是,世事如棋,豈有一局定輸贏的道理,相公以為如何呢?”

  楊慎心弦猛地一顫,著呀,科場一時成敗,又非定下一生命數,與其終日愁眉不展,蹉跎歲月,反不如懸梁刺股,砥礪奮進,待來科大比,再決雌雄!

  他本是聰慧過人,心思通透,隻是初遭挫折,心坎一關難過,鉆入瞭牛角尖,此時一經點醒,頓時心中豁亮,長身而起,向妻子深施一禮道:“楊慎枉讀詩書,辜負紅顏,多謝娘子良言開解,為夫感激不盡。”

  王香韻起身還禮,“妾身駑鈍,不過幾句局戲之言,怎敢當夫君如此大禮!”

  曉得妻子還在顧念自傢面子,楊慎也不說破,哈哈笑道:“今日有暇,娘子可願再手談幾局?”

  見丈夫一臉輕松愉悅,知其胸中塊壘已去,王香韻微笑應道:“妾身正有此意。”

  夫妻二人才方重新入座,忽聽得外間傳來楊廷儀爽朗笑聲,“慎兒,有貴客到,還不快出來迎候。”

  此時有誰前來?便是自己朋友,自己去外邊接待也就是瞭,何用引進內堂書房,還要叔父陪同?楊慎與妻子狐疑對視,俱是同樣想法,還未等二人離座起身,便見一人在楊廷儀陪伴下已然轉瞭進來。

  “用修,別來無恙?”

  “丁南山!?”

  ***    ***    ***    ***

  一杯香茗捧在鼻端,丁壽深深一嗅,開顏道:“尊夫人不愧出身大傢,才貌雙全,單隻烹得這一手好茶,已足教愚兄羨煞。”

  “緹帥紆尊降貴來此,當不是為瞭盛贊拙荊吧,如今此地並無外人,有甚話不妨明言。”楊慎神情冷漠,語含不快。

  外客來訪,王香韻身為內眷不便在書房駐留,聽三叔說來人是當朝大金吾,又是夫君好友,不敢怠慢,見禮後親手奉瞭香茶,才告罪回避,至於楊廷儀倒是很想留下,卻被丁壽以好友小聚,不便勞煩的藉口給應付瞭出去。

  “用修何必拒人千裡之外,自相交以來,丁某自問並無虧負之處,算來還是你拐走我府上逃人在先,其實當日你若直言討要……”

  “好瞭,此事休要再提!”聽丁壽提及雪裡梅往事,楊慎勃然變色,“緹帥如無旁的吩咐,在下還要攻讀詩文,無暇待客,君請自便!”

  話還未說兩句便下瞭逐客令,看來雪丫頭真就成瞭楊用修心頭禁忌,丁壽淡然一笑,“既然用修不願敘舊,咱們便談公事吧,用修可聽聞外間沸沸揚揚所傳的科場舞弊之事?”

  “略有耳聞。”

  “丁某奉旨查案,有幾處不解需要請教用修。”

  楊慎不發一言,冷眼相覷。

  丁壽也不理對方態度寡淡,自顧道:“用修才學素為同輩翹楚,本科竟然不第,胸中可有何不平之氣?”

  “大金吾未免看輕楊某,”楊慎冷冷道:“科場之中達者為先,楊某學不如人,甘拜下風,談何不平。”

  丁壽微微側首,眼角餘光不經意地瞟向窗外,啟齒笑道:“用修便不覺本科取士有失偏頗?”

  楊慎正色道:“王、梁二公品德純良,乃飽學宿儒,其餘考官亦俱科場前輩,若說他們會徇私舞弊,楊某不以為然。”

  “用修言之有理,”丁壽點點頭,哂笑道:“那用修以為,焦蘊德與劉廷惠會否有營私舞弊之嫌?”

  “楊某與劉廷惠並無深交,據國子監文友處所聞,彼人文采似也無特別出挑之處,至於焦蘊德……”楊慎嘿嘿冷笑,“早便聽聞他誇下海口,此科隻為折桂……”

  “咳咳……”窗外突然傳來一陣劇烈咳嗽聲,楊慎悚然驚起,丁壽卻是低頭暗笑,終是按捺不住瞭。

  “三叔,你怎在此?”外間同時響起王香韻輕柔女聲,同樣滿是驚訝。

  “哦哦……那個我……”楊廷儀支支吾吾半晌,才尋到理由道:“叔父我眼見時候不早,想問緹帥可否在舍下用個便飯,還未得進門,便遇見瞭賢侄媳,真是巧瞭,哈哈……”

  “果真是巧瞭,不勞叔父費心,侄媳適才親手操弄瞭幾個小菜,以備夫君饗客。”

  “謝過嫂夫人美意,隻是在下王命在身,耽擱不起,此番盛情唯有留待日後。”丁壽緩步踏出書房,沖著王香韻遙遙拱手。

  王香韻款款斂衽還禮,“大金吾玉趾下臨,敝廬增輝,賤妾蔬酒未及獻上,著實失禮至極。”

  “嫂夫人客氣,明明是在下惡客臨門,失禮在先,今日還趕時間,待來日請用修與嫂夫人過府少敘,容丁某略展杯茗之敬,不知賢伉儷可肯枉駕?”

  本是垂眉盈盈淺笑的王香韻忽地嬌軀一顫,笑容全失,目瞪口呆地凝望丁壽,反將這廝看得渾身不自在,審視周身,摸摸臉頰,心虛道:“在下可是有何不妥之處?”

  隨後跟出的楊慎介面道:“賤內足不出戶,楊某也無甚閑暇應酬,緹帥還是……”

  “緹帥但請放心,待過得幾日,舍侄夫婦定然登門拜會,叨擾潭府。”楊廷儀忽然插嘴,還不忘恨恨瞪瞭一眼自傢侄子。

  “如此在下掃榻以待,告辭。”丁壽倒也不見外,打瞭個招呼,自顧就向外行去。

  “恭送緹帥。”楊廷儀高聲喝道,轉臉便低聲訓斥侄子,“慎兒,你適才話太多瞭!”

  “丁南山背負王命問話,侄兒問心無愧,話無不可對人言者。”楊慎不服氣道。

  “你適才的話便有許多不該對人言的,倘傳到焦閣老與劉本兵耳中,豈不平白為楊門樹敵!”楊廷儀狠狠瞪瞭侄子一眼,快步尾隨丁壽追瞭上去,爽朗笑道:“緹帥慢走,待下官為你引路。”

  三叔未免太過世故,楊慎心頭不敢茍同,轉首看向自傢妻子,卻是一怔,隻見王香韻正自擰眉沉思,仿佛有事百思不解。

  “娘子,你怎地瞭?”楊慎憂心關切。

  “還趕時間……還趕時間……這聲音好生耳熟,”王香韻將這話默默重復瞭幾遍,腦中靈光一閃,脫口道:“相公,丁大人聲音與貢院外當街宣淫的男人聲音好像!”

  話一出口,王香韻便後悔失言,人傢當朝大金吾何等身份,豈會在朝廷試士之所外的街頭行那等禽獸之事,況且此人還是夫君好友,如此鄙薄豈不教夫君難堪!

  怎料楊慎並未有何過激言行,隻是迎著妻子目光緩緩點頭,王香韻不可思議地緊掩住瞭櫻唇……

  ***    ***    ***    ***

  高升客棧。

  “多蒙大人恩典,標下已領到工部回執,不日即可返鄉。”臺州衛指揮陳良一見丁壽,立時熱淚盈眶,比見瞭親娘老子還要親熱,戊字形檔掌庫太監侯寬因勒索解戶已被逮治究問,司禮監傳旨為除京庫輸納之弊,勿要輕貸,以警將來,再接手的人如何敢再刁難於他,立時聯合各方勘驗寄庫軍器,開具文書,闊別傢鄉多年,陳良終於有瞭返程之日,怎不對丁壽感恩戴德。

  丁壽費瞭好大氣力,才擺脫瞭狗皮膏藥般的陳良,見到瞭他此行目標。

  “祝先生這是要去哪兒?”一進房門,丁壽便看見來興兒正在打點行裝。

  來興兒揉瞭揉微微發紅的眼圈,悶悶不樂道:“回蘇州去。”

  丁壽奇道:“哦?先生才來京師不過數日,何必匆匆返程?”

  “老爺都落榜瞭,還留在這京中作甚,白花銀子麼!”來興兒沒頭沒腦地來瞭一句。

  “休要多嘴。”祝允明訓斥僮兒一句,轉臉笑道:“教大人見笑,敝人名落孫山,無顏忝居京華,隻好返鄉攻讀備考,以待來科。”

  “原來如此,”丁壽點點頭,蹙著眉頭有些為難道:“丁某有一事不明,欲待請教,又恐失禮得罪先生,實不知該否開口。”

  這錦衣帥怎得客氣起來,祝枝山心中嘀咕,溫言道:“緹帥垂問,允明知無不言。”

  “先生乃江左名士,名動學壇,卻又為何屢試不第,實教丁某費解。”

  一言出口,祝枝山一張黑臉赧得險些漲成紫色,來興兒更是將正在打點的行禮包袱一把丟到地上,怒目圓睜瞪著丁壽。

  “丁某肺腑之言,並非有意唐突先生。”丁壽急著解釋,“先生也該聽聞坊間風傳本科會試之事……”

  “震澤先生高風峻節,士林仰慕,所謂市井謠諑傳聞,皆是信口雌黃的中傷之言,學生以性命作保,斷無此事。”祝枝山橫眉立目為恩師辯護。

  “先生所言甚是,”丁壽一句附和當即教祝枝山一愣,隻聽他道:“丁某雖身在官場,卻無緣三考,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又恐不知內情錯誣王、梁二公,故有此一問,還請先生諒解。”

  對方身居高位還態度謙遜,祝枝山屬實發作不得,悵嘆一聲道:“緹帥所謂名士浮名,不過友人抬愛,敝人委實愧不敢當。況術有專攻,各有所用,允明雖在詩文書法中略有小成,經義之道卻非我專長。”

  “丁某略知會試科目,三場之中經義隻為首場,概求士子明曉性理之原,中場以論觀其才華,詔、誥、表、判觀其詞令,末場策問觀其政術,如此三場並重,取其全才,先生縱然首場略遜,還有二、三場可較長短,為何還……屢屢落第呢?”

  “大金吾果然不曉科舉內情,國初取士確以三場並重,三試皆因言以審心,詳外以測中,可百餘年下來,考官惟重首考,國初定制經義當先,已有輕重之分,如今重者益重,輕者更輕,非五經魁首,名甚不能列南宮前五,遑論不擅經義者,又如何能夠中試!”祝枝山搖頭苦笑,非隻會試,鄉試也是一般,好友文徵明號稱詩、文、書、畫四絕全才,卻屢赴應天府鄉試而不中,應考之路比己更是坎坷。

  丁壽不解:“朝廷既設三場,取士便當權衡三場試卷,為何獨偏重於首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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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話也未盡然,恩師東白先生為主考時便曾言”校閱雖本之初試,去留實以中、末二試決焉“,乙醜科會試下官便有經、論、策三道答題被選作會試程文,那所謂考官隻重首場之說,不過是一些不第之人自尋的托詞罷瞭。”本科同考官,弘治十八年的進士湛若水座上談笑自如,怡然自得。

  不愧是玩心學的,在二爺我的簽押房裡還敢高談闊論,合著跑錦衣衛這裡體認天理來著,丁壽心裡嘀咕,面上和善笑道:“卻是為何?”

  “隻因初學經義者便可道性命,而唯有積學富五車又通達世故者,方為濟世之才,朝廷取士當以實學為先,湛某閱卷,隻要該生學問淵博,洞悉時務,便是初場試卷略有瑕疵,也著量收錄。”

  丁壽撫掌笑道:“湛大人這般崇重實學,為國選材,實為朝廷之福,考生之幸啊。”

  “湛某職責所在,分屬應當。”湛若水也不客氣,對丁壽恭維坦然受之。

  丁壽話鋒忽地一轉,又道:“那焦、劉二人又是如何中選?三場試卷之中哪篇可列為程文,湛大人可有教我?”

  湛若水暫態臉色突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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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並非不知考官於科場之中偏重首場,忽視中、末二場之象愈演愈烈,也曾三令五申要考官取士三場並重,歷年科舉中也不乏有識考官力圖求變,但還是難改其勢。”同考官康海不同於湛若水,並未矢口否認,隻是撫案籲嘆。

  “明知取士之弊,為何又改之不得?”丁壽詫異,“難道考官等人還敢抗旨不遵麼?”

  “身為考官,非是不想,實有力所不逮之處。”康海自嘲一笑。

  “劉公公常言我要多向德涵兄請教,不知狀元公可否為我解惑?”丁壽揉揉眉心,嘻笑道:“看在劉公公面上,還請德涵兄直言不諱。”

  提及劉瑾,康海眉宇間泛起淡淡一絲愁容,輕嘆一聲,徐徐道:“其一是因時間倉促,數千舉子應試,三場試卷浩如煙海,隻憑一二十名考官數日之間取閱收錄,日力無餘,故常有棄二、三場試卷不閱者……”

  人傢寒窗苦讀,辛辛苦苦交出的試卷你們不看就扔瞭,太那個瞭吧,丁壽嘬嘬牙花子,追問道:“其二呢?”

  “二則經義列為首場,有先入為主之念,彼時我等考官神完氣足,可以潛心閱卷,待得評閱後場時,難免精力倦怠,心浮氣躁,兩相比較,自然偏重於首場試卷。”

  這倒與祝大胡子說法有幾分相符,丁壽挑眉,“可還有三?”

  “考官為彰顯才學,經義題目日益晦澀,不復洪武、永樂年之渾厚樸直,舉子窮日夜,勞精神於首場空言,待二、三場實問時早已力窮智竭,如何能做得好策論,是以後兩場試卷也不足以為收錄之憑。”

  “其四,經義之學為儒傢經典,乃士大夫修身齊傢治國平天下之本源,在世人心中分量強於其他,縱有人疾呼實學之用,亦難改人心成見。”

  人心?哼,丁壽不屑一笑,“所以這四點便是科場之弊源?”

  “還有第五,”康海伸出五指,“經義之題皆有四書五經與其傳、註為據,相比較中場之”論“與末場之”經史時務策“,有更多憑依之處,考試官為免受人指摘,絕朝野之口實,故也樂將首場經義作為取士之憑。”

  “這是否因噎廢食瞭,隻要心底無私,俯仰無愧,何懼流言蜚語。”

  “康某如今坐在此處,不足以證明那並非杞人憂天之舉麼?”康海似笑非笑,乜眼看著丁壽。

  丁壽凝眸望著自己的康海,嗤的一笑,“言之有理,既然話已說開,狀元公也非外人,丁某便有話直說瞭,聽旁的考官言講,為瞭榜魁之事,德涵兄曾與王閣老有些爭執……”

  “不錯。”康海坦言。

  丁壽拄案向康海處靠去,輕聲道:“那德涵兄以為,王守溪與梁厚齋是否會有舞弊之行呢?”

  “若說王閣老重南而輕北,心中有私不假,但若說王、梁二公在取士之時罔顧國法,徇私舞弊,以奸邪無文之徒冒名登第,康某第一個不信!”康海拍案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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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涵兄出來瞭!”

  “對山,那丁南山如何詢問得你?”

  康海步出錦衣衛衙門,一眾被傳來問詢的會試考官們蜂擁而上,七嘴八舌問個不停。

  “隻是隨便問詢瞭幾句會試事宜……”

  湛若水急拉著這位翰林院前輩的袖子問道:“那他可問及焦黃中與劉仁的試卷?”

  “卻是不曾,隻問王、梁二公會試是否有舞弊之情,這豈不是無稽之談……”

  “咦?他為何對我閉口不問王、梁之事,隻問焦、劉二人的試卷是如何錄取,評語為何,還問哪篇可列為程文,”湛若水一臉不解,悻悻道:“簡直荒謬,縱然中試,也未必文章便可作為程文啊!況上千試卷,誰又能記得住他們的!”

  “我言說科舉取士從來是以主考之意為先,縱然我等有心選拔,倘那試卷不盡人意,同樣會被主考黜落,身為同考並不能左右取士公道,這有哪句話錯啦!那丁南山非言說我推卸職責,妄想攀誣賢良,怪哉,王閣老幾時與錦衣衛有瞭交情,不惜這般顛倒是非為他開脫!”給事中蔡潮更是憤憤不平。

  都給事中王承裕一聲冷哼,“還用多說,定是王守溪陰結錦衣帥,甚或劉瑾也插手其中,分明想將我等推到風口息卻物議,為他等權貴開脫!”

  湛若水遲疑道:“不會吧,王相素來與劉閹不睦,人盡皆知啊。”

  “明面是不合,但內裡是否勾連誰能清楚,王守溪屢與劉瑾相抗,但哪次成事過,偏偏又能步步高升,誰知其幕後有無關節!”

  眾人面面相覷,王承裕是真敢說啊,劉瑾王鏊兩邊都往死瞭得罪,想當年他老子王恕主持吏部京察、大計,同樣是滿朝皆敵,而今看他老爹的本事學瞭多少尚且不知,王三原的火爆性子是傳瞭個十成十。

  “平川所說,是否過於臆斷……”康海想著勸勸這位鄉黨。

  “對山你與劉瑾有舊,自不用擔心,王某卻不會任人拿捏,坐以待斃,這便回去具疏自陳,王守溪想置身事外,哼,做夢!”

  蔡潮遲疑道:“事情一旦鬧大,恐不好收拾吧……”

  “雖同為考官,我等官卑職小,不過受人牽連,卻被錦衣衛傳訊,橫加指責,那非議指向之官反晏然自若,巨源,你便甘心代人受過?”

  “這……”蔡潮啞口無言。

  王承裕振臂呼道:“事到如今,諸君倘要自救,便隨我一同上疏,唯有掀起風潮,才可讓朝中樞要不敢輕擅處置,還我等清白!”

  十四名同考官雖都是進士出身,但多是翰林院與六科官員,少歷實務,這為官眼界與做文章就不在一個水準上,此時一聽王承裕攛掇,立時群情激奮,紛紛叫好。

  康海雖覺不妥,張張嘴還是未將心頭疑慮說出,眾人都以為自己與劉瑾一黨,就算說什麼恐也無人肯信,唯有喟然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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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孝順胡同,楊府。

  楊廷和輕撫頦下短須,坐在椅上沉吟不語。

  位居客座的蔡潮與湛若水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出同伴心中的擔憂與疑惑,湛若水輕聲道:“恩師……”

  “哦,”楊廷和似乎才回過神來,“元明還有何事?”

  “王天宇首倡之事,我等是否附尾,還請恩師示下。”

  蔡潮跟著點頭:“是啊,還請恩師指點。”

  二人都是弘治十八年的進士,那屆主考張元禎已然翹瞭辮子,副主考楊廷和新近入閣,可是兩人今後仕途寄望所在,上疏拉王鏊墊背這等大事,自然要來征詢恩師意見。

  “此事爾等自便就是瞭,老夫不曉內情,也不好多言。”楊廷和淡淡言道。

  我們要是能拿主意還來問您幹嘛呀,蔡潮急道:“事涉中樞,非同小可,學生心中實無定計,還請恩師明示。”

  “王平川之言有幾分道理,掄才大典,乃朝廷公道之所在,爾等同為內簾考官,心中有疑,不言即是不職,若是言語略有失實麼,”楊廷和略微一頓,眄視神情緊張的兩個門生,一聲輕笑,“清流言官風聞言事,言雖不當,亦非為自傢計也,算不得什麼大過。”

  湛若水與蔡潮心領神會,離座躬身道:“學生明白,謝恩師指點。”

  送走兩個神采奕奕的門生,楊廷和立在堂中,面沉似水。

  “兄長,”楊廷儀自堂後轉出,“丁南山是要捧殺王守溪?可他問慎兒有關焦、劉二子之事又是何用意?”

  “不論閹黨內訌與否,老夫都樂見其成,要緊的是,”楊廷和轉視自傢兄弟,沉聲道:“楊傢定要置身事外。”

  ***    ***    ***    ***

  “恩師留步,學生告辭。”祝枝山對送他出府門的王鏊躬身長揖。

  王鏊執著祝枝山手,感慨道:“滴水能把石穿透,萬事功到自然成,今科未中,勿要灰心氣餒,回鄉好生溫習,依你才學,終有金榜題名之時。”

  “恩師教誨,學生銘記於心。”祝枝山再拜,與恩師灑淚分別。

  望著門生背影遠去,王鏊惘然若失,仰頭嘆道:“南山小兒,你此舉不是存心將老夫我置於火上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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