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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無力回天

第一章 無力回天

  靖南將軍柳道清遇刺身亡,使本就不明朗的金陵更蒙上瞭一層濃重的陰影。

  魔門壓近,金陵雖不太安寧,卻終是武林紛爭,江湖廝殺,動搖不瞭金陵的根本,但在這個時候金陵軍方第一人竟遇刺身亡,使派系林立的金陵軍方開始動蕩起來,各方勢力蠢蠢欲動,這對金陵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陰雲密佈。

  柳道清出身武林世傢,十七從軍,北禦突厥,西退吐蕃,亦從基層一步步走向頂端。十餘年前與吐蕃大戰中他舉傢隨征,屹立江湖百餘年的柳傢正式退出瞭江湖的舞臺,轉而成大唐官軍的一部分。二十年來南征北戰,威名赫赫,與哥舒翰、郭子儀、李光弼、高仙芝、安祿山等人一樣傢喻戶曉、耳熟能詳,不曾想他未戰死沙場,竟在金陵魂斷它鄉,含恨而終。

  金陵將軍府外,所有守護將軍府的將士盔甲上都系著一條白紗,神情凝重,嚴密的警戒令將軍府飛鳥難進。

  府內莊重肅穆,白幡飄飛。

  大廳靈堂前,一具漆黑的棺木尚未封蓋,裡面躺著的正是靖南將軍柳道清。

  柳清影整個身子倚在棺上,那張無一絲血色的俏臉哀怨纏綿,通紅的美目淒切迷離,卻掉不出一滴淚來,那血濃於水的骨肉親情在他們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沒有人會想到這個一向嚴肅刻板、一絲不茍的哥哥對自己是多麼的關懷。

  她不由回到瞭童年、少年的時光,直到他將自己交給丈夫,揮師北上的點點滴滴。蘊藏在美目中的瑩光一閃一閃,晶瑩透明。

  “哥哥她伸出玉手撫著大哥那剛毅卻已沒有血色的臉龐,“哥哥,你知不知道纖纖姐一直都是喜歡你的?可誰叫你成年在外征戰,一點也領會不瞭她的心思。”

  她幽幽的訴說著哥哥掩藏在心裡最深處的傷痕,他最心愛的女人終是沒有等到他回來,嫁做他人婦,那是他雄壯人生中唯一的缺憾。

  自古傢國不能兩全!

  拖地的白色宮裝包裹著她曼妙的身軀,清冷的容顏流露出從未有過的柔弱,那道孤獨的身影讓所有人心中都不由一痛。

  “將軍泉下有知,也不願見到小姐如此傷心難過,還請小姐節哀保重自己。將軍後事不勞小姐操心,我等自會處理,誓為將軍報仇雪恨,討回公道!”

  左丘明精光一閃,右手不自覺的攥成拳頭,眼中滿是堅定之色。

  他和韓禹是柳道清手下最得力的兩員大將,不管是在以前的柳傢還是從軍之後,一直都是柳道清的左膀右臂。

  左丘明和韓禹一向都是柳道清的驕傲,他們從未讓他失望過。柳道清、柳清影兄妹和左丘明、韓禹自小一塊長大,親如骨肉兄弟。

  雖然柳傢早已改變瞭當初的模樣,柳清影也早已嫁做人婦,但左丘明卻沒有改變當初的習慣,依舊稱柳清影為小姐。

  廳內除瞭他之外,還有幾位柳系核心人物。將軍府傳來一股股雄渾濃厚的聲音,“請小姐節哀,我等定為將軍報仇雪恨。”

  聽得所有將士熱血沸騰,恨不得馬上提馬上陣。

  “將軍。”

  一個衛士頭目快步跑瞭進來,將一塊玉佩雙手呈在左丘明面前。

  左丘明接過一看,正面是一條遨遊的金龍,背面正中刻著建寧二字,眼中不由升起一股奇光,“快請!”

  接著又改口道,“不,還是我等出去迎駕。”

  說罷便當先向前行去。

  我和解語站在將軍府門口,靜靜的等待著,我們若要強行進去,這些官兵絕阻擋不瞭,但這次卻和上次羽林軍包圍南宮世傢不同,自是不能采取同樣的手腕。

  解語自答應嫁給我後,便脫下瞭那身侍女的衣裳,穿上瞭那一襲讓我吐血的黑色雲紗長裙,她那勾魂攝魄的美麗重新釋放出來,那裂衣欲出的飽滿酥胸,若隱若現的玲瓏玉腿,煞是驚心動魄,無窮的誘惑就像黑洞一般吞噬一切。

  不施一絲粉黛的絕美臉龐,嘴角微微上翹,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清麗脫俗中那份隱約含蓄的誘惑更是驚艷絕倫,渾身散發出無與倫比的魅力。

  她挽著我的手臂站在我身旁,美目不時一掃將軍府的衛士,淡淡一笑,卻見所有人都失魂落魄,用盡所有力氣撐住自己的身體,不讓發軟的腳倒下。

  花解語不由暗自點瞭點頭,這些軍人也算訓練有素瞭,居然還能與自己對抗一陣,不愧是柳道清的親軍,果然還真有一套。

  看她又在調皮,我不由使勁捏瞭一下她柔軟的腰肢,輕聲道:“你這妖精,再亂挑逗人,看我不讓你穿一輩子的侍女衣服,不準你穿成這副模樣瞭。”

  解語回頭看向我,幽幽道:“相公吃醋瞭?解語又沒真做什麼,不過是好玩嘛!”

  那嬌艷如花瓣似的小嘴,誘人無比。

  我正想再說些什麼,卻見從將軍府出來數人,低聲道:“這筆帳先記著,看我回去瞭不好好的教訓你!”

  解語卻是嫣然一笑,睫眉微微一挑,美目中浮現起一絲挑逗的神情,小嘴微微上翹道:“那解語可等著相公來好好的教訓我瞭。”

  那在我耳畔的小嘴輕輕呵出的氣息讓我臉上一陣瘙癢,心中不由一酥,真是個磨人的妖精!

  “卑職有失遠迎,還請大人恕罪。”

  左丘明一時不明我究竟是何身份,用瞭一個籠統的稱呼,把那玉佩雙手還回我手中。

  我心知這些將官多是柳傢之人,若我能和柳傢拉上關系,會讓他們倍覺親近,遂開口問道:“我柳姨和燕伯父呢?不知他們可在府中?”

  果不其然,左丘明一行見我和柳清影熟識,都松瞭口氣,彼此的距離瞬間拉進不少,“小姐正在府中,但是燕大俠自昨夜去追查賊人行蹤之後,至今未歸。”

  我輕輕的一點頭,微微一嘆道:“柳將軍驟然遇害,我與諸位將軍身受同感。”

  我與他們終不是太熟,不宜在這個敏感的話題上談得太多,略一停頓又道,“柳姨情況怎麼樣?這突然的打擊我怕她會吃不消。”

  說著,我眼中不由閃過一絲憂慮,對這個與我有一夕情緣的女人,我倒不是刻意想表現什麼,而是心底真正有一層隱憂。

  聽我提到柳清影,左丘明面上不由一黯,自昨晚將軍遇害,柳清影呆呆的站在那裡已是一天一夜,未合一眼,粒米未盡,任憑他使用何種手段,柳清影卻始終未曾看過他一眼。那肝腸寸斷的模樣,他是看在眼中,痛在心裡。年輕的時候他和韓禹都深深的愛上瞭柳清影,他們四人都心知肚明,但她卻隻是將他們當作朋友,和燕回天一見鐘情,然而二人均對她癡心不改,至今未娶。

  我們走進大廳,廳內俱都掛著白色幔帳,莊重的靈堂前那道白色的身影和那具漆黑的棺木同樣顯眼。

  那一襲潔白的宮裝將她的身體裹瞭個嚴實,顯現出婀娜多姿的身段和驚心動魄的曲線,如柳絲般根根可數的秀發,盤成高聳的宮髻,一支光亮的白玉釵橫撇其間,步搖根處一串晶瑩剔透的珍珠垂在臉龐的左側,愈發顯得高貴清冷。

  她靜靜的站在那裡,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的看著哥哥的臉龐,那無言的哀傷,使她那道優雅的身影顯得無盡淒美。

  自古多情傷離別,更何況是從今以後人鬼殊途的生死離別。

  “柳姨?”

  我輕輕的喊瞭一聲,她像是沒聽到一般,仿佛她的靈魂早已脫離瞭身體,剩在這裡的隻是一具美麗的軀殼。

  我心中不由一痛,那個玲瓏剔透的她竟變成瞭這副模樣,那好像就是一具絕美的雕塑,隻要能讓她生出一分靈氣,哪怕是恨我也好,我也心甘情願。

  唯一能安慰她的人,她的丈夫,此時卻不知身在何方。

  長此以往,越拖越久,後果將不堪設想。

  我視線從柳清影轉移到左丘明身上,面色凝重的道:“左將軍,我以為早些蓋上棺木為好,否則柳姨睹人傷神,遲早得拖垮瞭自己的身子。不知左將軍意下如何?”

  左丘明環視瞭一眼其餘之人,再望向柳清影那綽綽身影,鋼牙一咬,“大人言之有理,末將這就照辦。”

  我向前斜跨一步,阻住他的去路,淡淡道:“還是我來吧。”

  話聲剛落,大手一翻,將棺蓋握住向前輕輕一推,柳道清的身子從頭到腳一點點消失在眾人的眼前。

  在還隻剩下一絲縫隙的瞬間,柳清影突然將玉手伸進棺中,企圖阻擋棺木合上。

  我一把將她抱在懷中,大手用力的攬住她的蠻腰,任她如何掙紮,卻不能移動分毫。

  左丘明幾乎與我同時起步,在我抱住柳清影的那一瞬間,他面上不由一滯。

  柳清影瘋狂的抓扯著我的手,撕咬著我的肩膀,那一陣陣劇痛讓我不由伸出另一隻手來,按住她光滑的粉背,讓她不能動彈。

  一陣時輕時重的腳步傳來,燕回天的身影隨之出現在大門口。

  見到丈夫,柳清影好像突然清醒瞭過來,轉身向燕回天撲去,盡管我十分不舍她清涼柔軟的身子,卻沒有再擁抱她的理由,心中一黯,不由放開瞭她的身體,眼睜睜的看著她投向另一個男人的懷中。

  看到燕回天出現,左丘明臉色不由微微一變。

  看到燕回天漂浮不定的步伐,我心中猛地一跳,升起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飛身沖到他身前,扶住他的身體,一接觸到他的經脈,心中一陣冰涼,一股強烈的寒意湧上心頭。

  “伯父!”

  我顫抖著喊瞭一聲,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他五臟六腑俱碎、經脈盡斷,至今還能活著,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那是全憑一口氣支撐到現在,高明如斯的他竟會落到如此地步,不知對方究竟出動瞭何等高手,又是怎麼樣的精心佈局!

  燕回天艱難的抬起手來,輕輕的撫摸著嬌妻的臉龐,那是他今生的摯愛,那是他用生命珍藏的珍寶,她剛剛失去瞭哥哥,如今自己卻又要撒手離她而去,不知她以後會變成何等模樣。那逐漸渙散的虎目柔情中帶著無奈,“夫人你以後要懂得自己照顧自己還有無瑕瞭“不!你不會離開我們的?是不是?不會的,不會的。”

  柳清影抱著丈夫的頭,淚如雨下,雖然她也看出丈夫已無生機,但她已經失去瞭最親愛的哥哥,無論怎樣,她都不願相信丈夫會再離她而去。

  燕回天憐惜的撫摸著愛妻的臉龐,面上浮起苦澀的笑容,自己就是為瞭再見她一面,才能苦苦撐到現在,她卻將自己緊緊的封閉起來,聽不進自己一句話語。他清晰的感受到生命的流逝,突然側過頭來,驀地緊緊抓住我的手,“我在這個世界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清影和無瑕母女瞭特別是清影一時半會是接受不瞭這樣的打擊以後就拜托你多加照顧瞭”他時日無多,說的每一個字都是那麼珍貴,他生性豪邁對生死看得極輕,也可以不咎仇敵,但妻子和女兒卻讓他著實放心不下,遺言裡的每一句話都是在關心她們的將來。

  望著這個不久與人世的奇男子,我心裡不由升起一絲愧疚,他對我如此信任,我卻奸污瞭他的妻子,雙手緊緊握住他的大手,眼神澄亮,一句一字的道:“伯父放心,我風吹雪對天起誓,用盡一身保護柳姨和無瑕,不讓她們受到一絲委屈,如違此誓,天誅地滅!”

  為瞭讓他走得放心,我起瞭最惡毒的誓言。

  他面上浮現起一絲欣慰的笑容,微微的點瞭點頭,“這樣我就放心將她們交給你瞭,你要記得你說的話不要讓她們受委屈。”

  我輕輕的點瞭點頭,眼中一陣酸澀,想到自第一次見面以來他對我的關照,心中一陣難受,眼睛不由有些濕潤,眼前一片朦朧,等視線再度清晰,卻見一代豪傑已合上眼睛、與世長辭。

  我隻覺一股怨氣鬱結胸中,全身真氣逆亂澎湃,恨不得仇人就在眼前,立即殺個幹凈。真氣上逆直沖喉間,不由厲聲長嘯,充滿暴戾殺戮之意。

  柳清影早已昏倒在解語的懷中,我憐惜的看著這個在一天之中連續失去瞭兩位親人的可憐女人,心中一嘆。

  解語抱著柳清影的身子,心中也是酸澀。世事無常,前晚還談笑風生的燕回天,如今卻已赴黃泉,更讓她心憂的卻是懷中昏迷的女人,小時候被哥哥、長大後被燕回天捧在手心的她不知能不能度過這個難關,重現往日的風采。

  燕回天身上的傷共有三處:一是胸前一劍,斜向上挑,深入肌骨,;一是左肩中的一掌,打斷瞭他的鎖骨;致命的則是後心上的一拳,拳印烏黑寬大,這一拳震斷瞭他的心脈,徹底斷絕他的生機。

  在我那厲嘯中,柳清影慢慢的睜開瞭眼睛,望著丈夫的屍身,眼淚如斷線的珍珠,滴在那潔白無瑕的裙上,卻哭不出一絲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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