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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三十八)

  清晨醒來,人去床空,女孩兒已經不見瞭。

  我在被窩裡靜靜地躺著,不由得念叨起小珠珠,這個鐘點她該起床瞭吧?

  長這麼大,──也就是從昨晚上開始,珠珠才第一次踏踏實實地睡在自己的褥上,床單上畫著可愛的米老鼠或者小丸子,早晨醒來還可以賴在被窩裡撒一兒嬌,用不著急急忙忙地爬起來,端著茶缸站在走廊裡等工友送早飯來的手推,過不瞭幾天,她也會像其它的小女孩兒一樣,擁有自己喜歡的毛毛熊和芭比娃,而不是出院病人丟掉的殘舊的橡皮鴨子。

  可是……,昨夜的女孩子呢?也許她的父母正在燈下苦候,她卻寧可在陌生的床上借宿一宵,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態?

  我打瞭個哈欠,下床,檢查瞭一下衣袋裡的錢包,果然空空如也,我嘆瞭口,還好,昨天分到的一萬五已經鎖進抽屜裡,要不然……哼哼!

  洪良準時來接班瞭,見我心事重重的樣子取笑飛機打得太多。我笑笑,收拾東西回傢。

  在傢裡坐瞭不到五分鐘,孫東風風火火地來敲門,拉起我就往樓下跑。

  沒想到他會開車,我坐在副手席上納悶,看著他駕著不知哪弄來的「金盃」包,後面的車廂裡堆著幾幅作品,用毛毯包紮得結結實實。

  「幫幫忙,實在來不及瞭,今朝下午開幕昨天才給我場地,拆那!忙瞭一個宵!」孫東把著方向盤罵罵咧咧。

  我心不在焉地應付著他,心裡想著約好瞭季彤明天出去玩的節目。

  到瞭地方下車,我倆把東西搬進一個小展室,空落落的廳堂裡鋪滿深藍色的毯,場地中間豎起瞭一圈屏風,外面掛滿瞭大大小小的玻璃繪畫,當中圍著幾鋼鐵的焊接制品。

  「不是你一個人的展覽?」我一邊氣喘籲籲地搬動沉重的箱子一邊問孫東。

  「幾個人合搞,場地費平攤,」他忙得汗流浹背,「等一會兒還有人來,利我這裡的空間展覽塑像的。」

  「塑像?」聞言,我怔怔地,徐晶的畢業作品不就是塑像?「男的女的?」問。

  「女的,」孫東簡短地回答,忽然意識到什麼,看瞭我一眼嘆口氣:「唉,弟,不要再想瞭,她要是心裡有你,不會不回來的,天下女人多瞭,何必一棵上吊死呢?」

  我默默地擦著墻上的玻璃畫面,嘴裡又苦又澀。

  不一會兒,進來一個穿著風衣的女人,指揮著兩三個搬運工又推又抬幾隻大條箱,我認出來在孫東的狗窩裡見過。

  「阿東,你的朋友啊?有點眼熟嘛…」女人笑嘻嘻地咧開塗得粉紅的嘴唇,出兩排白牙沖我點點頭,然後趴在孫東肩頭耳語。

  「哎……哎,沒啥關系,不要緊的。」孫東促狹地朝我擠擠眼,嘴裡的話說女人聽。

  這時,又來瞭一個在小別墅裡見過的任勇,吊兒郎當地,嘴角叼著煙,身後著幾個女的,個個卷發短裙,花枝招展,吱吱喳喳地鬧得不行,他聳瞭聳肩,來幫孫東的忙,路上碰到瞭她們,以前相識的。

  三個男人快手快腳地幹活,終於趕在中午之前佈置完瞭場地,孫東鎖好門,著一幹人等在「避風塘」吃瞭午飯,各自散去。

  回傢洗瞭澡,換下汗濕的襯衣,我躺在床上呆呆地發愣。

  不多久,季彤來瞭,身穿灰色西裝西褲,襯衣的白領翻在外面,穿著一雙淺黑皮鞋,頭發盤在腦後,走起路來英姿颯爽。我笑說她的衣著像個婦聯主任,聽瞭直樂,高顴骨下面笑出瞭深深的褶子。

  她和同事在上海市區轉悠瞭一整天,剛拜訪完四處的「土地公公」。季彤洗把臉,坐下喘瞭口氣,就拽著我坐上她開來的車。

  輕輕一踩油門,黑色的桑塔納2000竄上瞭內環線高架,看著她嫻熟地踩合器轟油門換檔,我感慨道:頭一回坐女人開的車。

  季彤的嘴角一撇:「哼!德性,看不起女人?」說著,車速猛地提高瞭,車震得「嘩嘩」亂響,窗外一片嗚嗚風鳴,我嚇得冷汗直冒,連忙陳言利害,好她也深明大義,才沒有搞出人命。

  她領著我繞著上海市轉瞭一大圈,直到夜幕降臨才收瞭車,她請我在「鎮鼎」吃瞭晚飯才回傢。

  洗完澡,我坐在計算機前上網,答覆兩、三個問病的帖子,季彤換上新買的頭睡衣,坐在一旁削蘋果,她切下一塊塞進我嘴裡,嘎吶蘋果又脆又香。

  「唔,不錯,挺甜的。」我一邊嚼著,一邊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擊。

  「哎,小軍,我問你個事兒,你找沒找對象?」季彤啃著手裡的蘋果問。

  「對像?」我心不在焉地反問,一面打字。

  「就是結婚對象,我說的不是章娜。」

  「那倒是有一個,父母介紹的。」我貼完一篇回復,順便存進軟盤。

  「啥時候結婚?」

  「結婚?還早著哪。」我關瞭機,收拾攤開的書本資料。

  「你和她辦過那事兒?」季彤吃完蘋果,直勾勾地看著我,表情似笑非笑。

  「嗯?什麼事兒?」我一愣,隨即明白過來,搖搖頭,「沒有,她一指頭我沒碰過。」

  「哼,我不信,你就那麼老實?」季彤嘴角向下撇著,神情卻明顯放松瞭下,她抿著嘴唇,端起盛果皮的小筐走瞭出去。

  望著她的背影,黑亮亮的長發挽成一個疙瘩盤在頭上,窈窕的腰臀在肥大的衣裡若隱若現,下面露出兩條白晰圓滑的小腿,舉手投足間不經意地流露出少的風騷,讓人怦然心動。

  我坐在沙發望著書桌上的筆筒發呆,「世」字裡的血跡發出陰森森的寒光,打瞭個哆嗦,連忙站起來走過去,拿起一張《新民晚報》蓋住筆筒。

  季彤在廚房裡倒完瞭果皮回來,往床沿上一坐,抬手招呼我過去:「哎,九多瞭,還不睡?」

  熄瞭燈,兩人脫瞭衣褲,一先一後光著屁股上床。

  黑暗中,季彤熱情萬分,她的四肢像章魚一樣地纏繞住我,不斷挺起腹部,急地催促著:「快!快來呀!」

  我小心翼翼地趴到她胸脯上,屁股輕輕一落,陽具沒至盡根。

  季彤滿意地哼哼著,瞇起眼看著我在她身上聳動,她的兩腿緊絞住我的腰,裡不停地「哎唷」,下身隨著我的動作一次次向上抬高。

  像往常一樣,她的第一次來得很快,她一下子摟實瞭我,大腿狠命地夾攏,嗷!」地一聲,身體在床上劇烈地翻騰。

  我待她完全平息才從裡面抽出,她兩腿大張,無力地撇開兩側,胸脯起伏不。

  我擰亮床頭櫃的燈,到廚房倒瞭杯溫水,扶起季彤喂給她喝。

  「射瞭沒?」她喝瞭幾口,身子躺在我懷裡,睜開無神的眼睛看我。

  「沒有,幹得不過癮。」我毫不顧忌地說出大實話。

  「呵呵呵,」她疲倦地笑瞭笑,「瞧你狂的,將來誰傢姑娘給你做媳婦可受瞭,嘿嘿嘿……」季彤掩口竊笑。

  見她恢復瞭精神,我把她放在床上,向前一撲,上身壓在她的胸口,下身一,又捅瞭進去。

  季彤輕聲哼瞭一哼:「這回能射精不?」

  「你還怕受不瞭?」我嘿嘿一笑,「上回讓我操出『黃子』來瞭,忘啦?」

  「你這傢夥真壞,」季彤擰我一把,臉上笑得有點不自在,「章娜讓操你就,也不問問我?」

  「得瞭吧,那陣兒你美得都流出來瞭,還用問?」我嬉皮笑臉地,開始緩慢擺動身體。

  「你還說,還說!」季彤笑著在我身上亂掐,「掐死你!看你還敢不敢胡?」

  我嘻嘻哈哈地抵擋一番,終於捉到她的兩隻手腕,一左一右按在枕頭上。然,我像蛤蟆一樣趴著,撅著屁股上下掀動,季彤的腿盤繞住我的腰,小腿搭在面,隨著起落,兩腳跟不停地敲打我的尾椎。

  幹瞭不到二百下,她嬌喘聲聲,雙眼緊閉,臉別過一邊,兩片嘴唇像捏起的子邊,狠狠地抿住,鼻孔張開,「呼呼!」地直噴熱氣。

  我低頭向下朝兩人中間看去,立時熱血沸騰。

  季彤的下陰仰口朝天,敞開的門戶內杵進一根通體黑紅的肉棒,正在一刻不地自上而下猛搗,一股股白色細膩的泡沫被搗騰瞭出來,在陰道口越積越多,步向四周泛濫,漸漸淹沒瞭大腿根之間的整片「峽谷」。

  季彤忽地拱起腰,肚子挺瞭出來,「啊!」地喊瞭一嗓子,接著身子一落,皮又癟瞭進去,腹部肌肉一陣亂顫,陰道猛縮成一團。

  我的肛門不由自主地緊瞭一緊,類似強忍大便的射精緊迫感悄然掩至,陰莖她「咬」得死死的,欲拔不能,我趴在季彤身上,兩手抄進她後背勾牢肩膀,開一切花樣技巧,快馬揚鞭,放開手腳猛操。

  正在快樂得忘形的季彤猛然瞪大瞭雙眼,高潮中的女陰敏感異常,肉棒的持抽插引發瞭接二連三的小高潮,像大海的波濤一浪緊接一浪,陰道不停收縮,嫩的肉壁變得血紅,連綿不絕的白沫漸漸變得稀薄。

  季彤的身體繃緊得像一張弓,頭向後仰去,兩眼翻白,兩條粉腿在半空亂踢蹬,這是她即將抵達轉折點的前兆。我索性跪直上身,兩手抄住她的屁股平端來一通急戳,她的長發拖在床單上,雙手死命地揪住身子下面的毛巾毯,手指節的皮膚由於缺血變成瞭白色,全身打擺子似地亂抖。

  隻聽「啊呀!」一聲,季彤兩腳蹬瞭蹬,雙腿挺得筆直,陰道裡面「呼!」沖出一股液體,熱熱的,淋到我小肚子上,緊接著,她身子一哆嗦又噴出一大,然後張開嘴巴「噗!……」地吐瞭一口長氣,身體軟綿綿地癱倒下去。

  我挺瞭最後一下,抽瞭出來,右手握住陽具擼瞭擼,龜頭向前一伸,精液射瞭她白花花的肚皮上。

  ……

  心滿意足的季彤流露出女人的溫柔情懷,她的臉摩挲著我的面頰,兩隻滾燙手在我後背上又搓又揉,接著,捧住我的頭狠勁地吮吸我的嘴唇,她的舌尖在嘴裡攪拌瞭一陣,把我的舌頭吸過去含在嘴裡,用牙齒輕輕地咬瞭咬,爾後,連咂吸。

  女人的無限柔情是最烈性的壯陽藥,連木乃伊都能起死回生。

  疲軟的陽具在季彤的陰道裡急劇膨脹,一股熱氣從小肚子沖下去停在陰莖根,本已半軟半硬的陰莖似乎又粗瞭一圈。

  我暗叫不好,唯恐就此一泄無遺,慌忙停止抽送,又舍不得退出來,隻得勉靜止在季彤深處,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沖動,緩緩放松會陰部縮成一團的肌肉。

  「累嗎?」季彤臉上桃紅未退,春意分外誘人,她伸出舌頭舔著我的耳廓,瞭嗓子喘著粗氣說:「別幹瞭,我真受不瞭瞭,咱倆先睡一會兒吧?」

  我摸瞭摸她濕漉漉的後背,自己也感到心有餘而力不足,隻得怏怏地說:也好,你開一下午車,該好好歇歇。」說完,扶季彤躺好,扭熄床頭櫃上面的燈,拉過被子蓋住兩人,摟著她睡瞭。

  秋夜,漫長而漆黑,由於窗戶緊閉,房間裡有些憋悶,我半夜醒來便難以入。暖烘烘的被窩裡,季彤匍匐在我懷中,雙臂縮在胸前,溫熱的身子隨著均勻呼吸微微起伏,我輕撫她玉石般光滑、柔軟的後背,心中無限感慨:這樣的天尤物被棄若敝帚,那人可謂身在福中不知福。

  「嗯,幾點瞭?」季彤被我摸醒瞭,她嘟囔著,一條腿橫壓到我身上。

  「不到三點,睡吧,還早呢。」我吻瞭吻她的秀發,洗發水的馨香沁人心。

  「唔……,」她揉揉眼皮,打個哈欠,「啊喔──,你還沒睡呀?」

  「我睡半覺就會醒,醫院值班熬出來的壞毛病。」我跟著也打瞭個哈欠,睡卻無,大腦異常清醒。

  「你要是晚上睡不著咋辦?」季彤靈巧地爬到我身上,臉對臉地端詳我,伸椒舌舔弄我的鼻尖。

  「小時候父母教我數綿羊,一隻綿羊…兩隻綿羊……這樣數下去挺有效,後就不管用瞭,隻能瞪眼到天亮。」我的手順著她背部滑下去,從後面摸進大腿。

  季彤順從地分開兩腿,她體內的液體一下流出來,熱乎乎地淌在我肚子上。向後撅高屁股套住我,然後一點點下沉,越套越深:「幹吧,天就快亮瞭。」著,她身子往下一趴,臉頰在我胸口上,不停地親吻我赤裸的胸膛。

  我摟緊瞭季彤的後腰,開始向上挺送。

  「嘿嘿嘿……」季彤邊笑邊喘,「你……你說幹就幹哪,哎……輕點兒,哎……」

  她閉著眼滿臉緋紅,嬌喘陣陣,兩隻手使勁掐住我的肩膀,雪白的屁股一撅沉,迎合著我的進退。

  不一會兒,季彤挺直瞭上身,脊梁僵硬地朝後彎曲,一連打瞭幾個冷戰,然用力地嘆瞭一口氣,胳膊松弛地蕩下來,我趕緊抱住她,讓她撲倒在我身上喘。

  季彤累得散瞭架,顧不得自己體液肆流,趴在我身上逕自沉沉睡去。我在她體深處依舊硬如鐵杵,欲射不得,隻好咬著牙,翻身把她壓到身下,草草地幹瞭事。

  一覺睡醒已是第二天上午,季彤慌慌張張地穿好衣服,趕回公司宿舍去瞭,行前說這幾天還要出去拜訪客戶,讓我等她的電話。

  我無聊地躺瞭一會兒,手機忽然響瞭,是莊曉春打來的,要我領她出去轉。

  我開著助動車來到她樓下,沒精打采地叩響瞭她的房門。

  「等一會兒!別進來!」她的叫聲隔著門板傳來,又尖又細,彷佛裡面失火。

  等瞭幾分鐘,莊曉春打開房門站到我面前,手裡提著個大大的花皮包,一身仔衣裙,腳穿運動鞋。

  「嘿嘿……裡面還有其它人住,所以不請你進去坐瞭,」她歉意地笑瞭笑,大皮包往身後一背,「走吧,你說去哪兒?」

  「去新開張的博物館好不好?聽說有個古錢幣展覽值得一看。」

  「行!」她爽快地答應瞭,和我快步下樓。

  在地鐵車廂裡,莊曉春忽然問我昨天晚上在聊天室裡為什麼不向她打招呼?愣瞭一下,沒想到她註意到瞭我的網名,隻好告訴她我上網完全為瞭工作,聊室隻是偶爾一瞥而已。她審視瞭我半晌,沒出聲,望著車窗外隧道黑乎乎的墻發呆。

  「我覺得……」她自言自語,「在上海交個朋友真難,人人都防著別人,就吃虧,」她抬起眼徵詢地看著我,「我說得對不對?」

  我聞言無語,默然地點點頭:「別說你剛來上海,有些人在上海住一輩子都有幾個真心知己,我老爸就是。」

  她幽幽地笑瞭:「那你呢?有幾個知己?」

  「幾個?」我想瞭想,搖搖頭,「恐怕一個也沒有。」

  「一個也沒有?」她驚訝地睜大雙眼。

  「曾經有過的,」我嘆瞭口氣,低下頭看著地面,「而且是能和我生死與共,可惜……」

  她不再多問,和我一起拉住扶手站著,兩人隨著車廂的晃動搖搖擺擺。

  ……

  在上海博物館轉瞭一上午出來,站在街頭,中午的太陽晃得兩人睜不開眼。曉春堅持要把博物館的門票錢還我,兩個人在人民廣場邊推推拉拉好一陣子,得旁邊的行人側目而視,最後我還是收下瞭。

  沿著南京路走瞭幾步,看見「張小泉」刀剪店,我心裡一動,拉著莊曉春走進去。

  以前徐晶時常抱怨傢裡的菜刀不好使,「切菜太鈍,切手指太快」,打算結的時候好好地買一套,她說要「張小泉」的,我說「王大福」的好,最終依據黨指揮槍」的原則,我倆一致贊同「領導的指示一句頂一萬句」。可是直到徐離去,菜刀也沒有買。

  「哇!這麼多!」莊曉春望著四周陳列的各種廚刀驚嘆不已,「大大小小的有用嗎?」

  「有,有用,你看這一把,」我比比劃劃,「又窄又長的適合割牛肉,那把一些的切豬肉,」我繼續胡亂指點著,「喏,這是切精肉的,這是切肥肉的,一對刀嘛,左邊那把切雞的左翅,右邊的切右翅。」

  「對對,」莊曉春也來瞭興致,對著一排尖刀如數傢珍,「這些是水果刀,蘋果皮的,削生梨皮的,削西瓜皮的,削香蕉皮的,削葡萄皮的……」

  她從左到右一路數下去,逗得趴在櫃臺上的兩個店員笑不可仰,我趕緊攔住她的嘴,生怕她說出什麼「雞蛋皮、鴨蛋皮」之類的。

  「先生小姐,要買菜刀是伐?」其中一個年長的店員走瞭過來,笑呵呵地打呼,「我們是百年老店咧,質量絕對放心,啊,看中瞭什麼樣子的?」

  我取過一把厚重的方頭菜刀在手裡掂著,莊曉春也要瞭一把不銹鋼的顛來倒地看。

  「哎……對啦,碳鋼的切生肉,不銹鋼的切熟食,生熟分開,這樣比較衛。」營業員在一旁敲邊鼓。

  「嗯?」莊曉春聽出味道有點不對,「不是不是,」她急急地擺手,「我跟不是一齊用的。」

  「啊?不是一起的啊?」營業員一怔,隨即大窘,「哎喲,對不起,對不,我搞錯瞭……嘿嘿嘿……」他不好意思地搔著後腦勺。

  當我倆走出店外,莊曉春終於「噗嗤!」一聲笑瞭出來,「你們上海的營業真可愛!哈哈哈!那麼大年紀還會臉紅!哈哈……哈!」她一路大笑著朝前走,我拎著塑料袋跟在後面,望著她穿著牛仔衣裙的背影,光著白白的兩截小,依稀眼熟,彷佛徐晶長發飄揚地走在秋日的街頭。

  「走啊,愣著幹啥?」莊曉春笑著回頭招呼,我緊跑幾步趕上去,和她並排著。

  「看我買刀你也買?」我問。

  「是啊,原來我和一個朋友合租,她搬瞭連菜刀也拿走瞭,害得我隻好用剪瞎湊合,前兩天我又找著一個新夥伴,兩人輪流做飯缺一把菜刀,正好今天趕你也買,我就想起來瞭,呵呵……」她說得很快,蹦蹦跳跳地跟上我的步伐,哎,這『張小泉』到底行不行啊?名牌?」

  「名牌。」我邊走邊點頭。

  「老牌子?」

  「嗯,老極瞭,跟你們的『王麻子』差不多吧。」

  「你聽說過王麻子?你怎麼會知道的?」她驚訝地問。

  「以前他住我們傢街坊。」我信口雌黃。

  「嘿!你可真能吹!人傢早死五萬年瞭,和你住街坊?哼哼!」

  在城隍廟外面吃小籠饅頭的時候,莊曉春還在數落我吹牛,我哭笑不得地制她:「別說啦,你這麼念叨王麻子,不怕他老人傢今晚上去敲你的門?」

  她一縮脖子,鼓起眼睛瞪著我:「迷信!虧你還是受過高等教育的醫生!怕?我就不怕!」說完,骨碌著眼睛,狐疑地看看四周的空氣。

  「你當然不怕啦,鬼見瞭你這麼艷光四射的美女,早就酥瞭半邊身子,還有氣害你?」

  「真的呀?」她裝模作樣地又驚又喜,「怪不得你走路總是一瘸一拐的。」

  我鼓起腮幫子,想瞭半天,沒說話。

  夜幕低垂的宛平路上,橘黃色的路燈透過茂密的梧桐樹葉撒落下來,秋風吹,片片焦黃的落葉漫天飛舞,馬路上積著一層厚重的枯枝敗葉,就像鋪瞭褐色地毯。我和莊曉春在人行道上慢慢地踱著步,乾枯的樹葉被兩人踏得「吱吱」響。

  「好瞭,我到瞭。」忽然,她小聲地說。

  「是嗎?」我抬頭看看,已經來到她住的樓下,「這條路好像變短瞭,以前上中學的時候天天經過,那時隻恨路太長,老也走不完。」

  「呵呵呵……」她笑瞭,「你真會說話,」她停瞭一下,「今天…謝謝你,我走瞭那麼多地方,我都沒去過。」

  「以後有空再陪你出去轉轉,其實好些地方我也第一次去,認認路也好。」

  「你這兩天放假嗎?要不明後天?」

  「好,明天晚上給你電話。」

  告別瞭莊曉春,我騎著車來到父母樓下。

  傢裡的氣氛有些壓抑,老爸老媽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相對無言,乳白色的落燈躲在角落裡孤苦伶仃地亮著,房間裡靜悄悄的,隻有墻上的石英鐘在「嚓!!」地走動。

  「軍軍,過來坐,爸爸有話要跟你說。」父親面帶沉痛之色,聲音暗啞。

  「啥事?」我坐到他對面,不安地望望側邊的媽媽。

  「嵐嵐可能不回來瞭。」爸爸說瞭一句便住瞭口。

  「不回來瞭?為啥?」我很意外。

  「嵐嵐的爸爸被雙規瞭,她麼也就……」

  「雙規?」我有點啼笑皆非,為什麼總是這樣?每當我確定瞭方向準備邁步前,意想不到的變量就來瞭。

  「雙規,就是在規定地點就規定問題……」爸爸還想解釋清楚。

  「我知道,」我不想聽廢話,急著問下去,「那麼以後嵐嵐都不會來上海?」

  「那當然啦!傢裡出瞭這種事情,她回來幹什麼?」老媽尖細的嗓音響起,伸出一根手指點著我,「軍軍哦,你不可以去找嵐嵐啊!引火燒身懂不懂?這時候,各人顧各人哪!」

  「各人顧各人。」

  回傢的路上,老媽的這句話一直在耳邊縈繞,我騎著車,兩手機械地扶住車,發動機「噗噗」作響,宋嵐噘著嘴埋怨的神情在我眼前反覆晃動,像一卷沒盡頭的電影膠片循環放映。

  我不喜歡回顧過去,除非往事值得留戀。

  宋嵐在我傢出現的最初三年裡毫不起眼,在我眼中,她不過是眾多叔叔阿姨來的「小親戚」,到後來老媽把她正式引介進入傢門,我才意識到她的存在隱著「鵲巢鳩占」的危機,但我並不嫌惡她,因為那是我父母導演的鬧劇。

  漸漸地,宋嵐走進瞭我的生活,融入瞭我傢,她的純樸、爽朗和智慧更使我恨」不起來,在我心目中,她是個被寵壞瞭的小妹妹,直到徐晶莫名其妙地離。然而,那並不是她的錯。

  正當我決定徹底妥協的關頭,命運卻和我開瞭一個玩笑,它告訴我妥協毫無義。

  騎著騎著,我想起來孫東讓我今天晚上去拿他的畫,東西雖然爛,總歸是花買的,掛在墻上也算附庸風雅,犯不著打腫臉充胖子。

  我在孫東租來的小屋門口停好車,看見窗戶拉著佈簾,透出昏暗的燈光,這子正在數錢吧?我敲瞭敲門,沒有人響應,又敲瞭一次,屋門「吱呀」一聲開,孫東身上裹著床單,搖搖晃晃地站在門口。

  「喔……,是…是你呀,」他說得含含糊糊,嘴裡噴出一陣酒氣,「進……吧。」

  我進屋脫瞭鞋,隨他走進裡間,門簾一撩,熱烘烘的空氣混合著濃重的酸味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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