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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計中計

第一章 計中計

  其實古代所謂的狼煙,效果並沒有那麼誇張。即使在烈火的燃燒下,真正的狼糞最多隻是一股青煙而已;站得稍微遠一點就看不清楚,更別提什麼十裡之遙瞭。

  所以,大多數的狼煙都是用濕柴火加上其他動物的油脂來燃燒,以達到傳說中的效果。而那種沖天的濃煙,隻要用幹柴混合濕柴再加油脂就可以產生。就算是半濕的牛、羊糞也能燒出濃煙,而濕柴、油脂和半濕的牛、羊糞遠比狼糞容易取得,因此燒狼糞的說法令人存疑。

  事實上,最多的猜想還是來自打著狼頭軍旗的突厥騎兵。這個驍勇善戰的遊牧民族最是崇拜狼圖騰,所以邊境上點燃的烽煙之所以又稱為狼煙,大概也是代表草原民族進犯關內的警報。可想而知,這些草原民族在千百年內揮師中原,給人留下多麼兇狠的印象。

  實際上,狼煙大多都呈淺棕色,不太註意的話並不明顯。而千百年來,大多數的人都不會去研究這個問題,也沒人試圖改變這個戰爭中最重要的信號。這也是趙猛為什麼憑著亂燒的狼煙就能攪亂戰局,帶著惡鬼一營的兵馬在如一盆死水般的對峙中,瞬間發揮鮎魚效應的關鍵。

  確切來說,狼煙的顏色都是一樣的,所以導致這個最實用的信號無法傳達多樣化的命令。

  不是印象中的濃黑或赤黃,南坡突然燒起的狼煙呈現前所未見的藍色。這種詭異的現象就連行軍多年的周井和戎馬一生的洛勇都沒見過,更別提其他懵懵懂懂的兵將瞭。

  津門上下的戰局,此時也因為惡鬼營一頓鋪天蓋地的炮火而沸騰到最高點;久拼不下的天機營瞬間士氣高漲,再次集結成軍對著津門大城發起一次又一次猛烈的沖鋒。

  而周傢軍則是叫苦不迭,不僅外圍部隊的物資損失不少,整個南門更是被一頓炮火轟成廢墟。盡管軍隊死傷不到五千,不算太過慘重,但這一頓炮火雖不至於奪命,卻是惡在誅心!恐怖的威力讓津門陷入空前的恐慌之中,誰都無法保證,惡鬼營的炮火會在什麼時候再次狂轟大城。

  津門的外圍金戈鐵馬、四面楚歌,天機營受到鼓舞後攻勢如潮、更加猛烈,而內部卻是亂瞭陣腳。此時津門上下的氣氛空前凝重,周傢軍的總兵所裡更是一片低迷。周井正坐於將位,眉頭緊緊皺著,久久不發一語。

  周傢將連打瞭那麼多天的仗,雖然每個人都挺直瞭腰,還是不難看出幾絲憔悴和疲憊。他們此時都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這波詭異的炮火實在太讓人震撼瞭,機關算盡,唯獨猜不到惡鬼營會用這樣的方式來攻打津門,突來的變故自然讓人有些反應不過來。

  猶豫瞭好一會兒,見周井還是眉頭深鎖,一身戎甲的莫坤立刻走上前來,恨聲說道:“大將軍不必如此介懷,眼下一看就知道惡鬼營炮火用盡。雖然南門塌瞭,但有那麼多碎石阻擋,他的騎兵也不能沖進來為禍。”

  “我知道!”

  周井面色雖然陰沉,但睿智的眼神還是一樣堅定,思索良久以後有些沉重地說:“我擔心的不是他們的炮火,而是南坡上突然燒起來的狼煙。這到底是什麼信號,傳給誰的?那種藍色的狼煙,老夫一輩子都沒見過!”

  說起南坡上詭異的藍色狼煙,不少人都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打瞭那麼多年的仗,還真是第一次看見這種煙。

  惡鬼營在炮火轟完後,也沒趁著南門人心惶惶時順勢攻城,而是老實地窩在南坡沒有動靜,這種士氣高漲之時的安靜反而讓人不安。

  “莫坤!”

  周井沉吟瞭一會兒,有些嘶啞地說:“你那四萬大軍還不肯拿出來用嗎?眼下圍攻津門的兵馬越來越多,老夫已經抵擋得有些吃力瞭,你的大軍休養那麼久,是不是也該拉出來打一打瞭?”

  “正有此意!”

  莫坤得意地笑瞭笑,語氣發狠:“此次前來就是和大將軍商量這件事。如今惡鬼營二萬兵馬盤踞南坡,天武營又被餓狼營纏上。如果能在此時打下南坡、生擒太子,到時候朝廷就不得不停下對津門的圍剿。”

  “有見地!”

  周井漠然點瞭點頭,說話語氣平和,沒有任何起伏。隻是熟悉的人也不難看出,他的臉很不自然地抽瞭一下。

  “末將已經整軍待發!”

  莫坤的笑給人一種奇怪的感覺,隱隱有些嘲笑之意,讓營內眾人很不舒服:“末將中午時分就開始攻打南坡,強攻之下料想他那幫新兵菜鳥也不是對手,不知道大將軍還有沒有什麼吩咐?”

  “祝貴部旗開得勝吧!”

  周井客氣地恭維瞭一句。盡管莫坤以末將自居,但他也清楚這個人不會聽命於自己,所以沒有再多說些什麼。

  “謝大將軍瞭!”

  莫坤得意洋洋地環視一眼營內有些灰頭土臉的將領後,哈哈大笑著走瞭出去。

  莫坤的四萬嫡系是津門除瞭周傢軍外的最後軍馬。周井依舊波瀾不驚地思索著什麼,並沒有因為他略帶嘲笑的態度而惱怒;反而是手下的小將們群情激憤,一個個恨恨地瞪著莫坤遠去的背影。

  “這個敗類!”

  周雲龍連日征戰,一身血水還沒洗去。戰功最高的他第一個站出來,氣憤地罵道:“這時候知道出來撿便宜瞭,天機營已經被我們打得四分五裂,天武營也被餓狼營糾纏得無法脫身。他倒好,一直躲在後面當縮頭烏龜;這時候卻大搖大擺地站出來攻打南坡,真當我們是傻子呀!”

  “就是!”

  其他人也紛紛抱怨起來:“要物資時最貪心,打仗時卻像烏龜一樣縮在最後面。如果不是突然冒出―個天武營的話,我們自己就能攻打南坡,還用得著他們這幫烏合之眾!”

  周雲龍憤慨的話也指出現在另一個無奈局勢。周傢軍和天機營也是打得難分難解,想劍指南坡都分不出兵力,無奈之下隻能任由莫坤去撿這個便宜。不然,要是惡鬼營三天兩頭就轟一頓炮火過來,恐怕戰爭還沒打完就真的被屠城瞭。

  “由他去吧!”

  周井這時反而大度地揮瞭揮手,制止營下眾將越來越氣憤的抱怨;冷笑瞭一聲,有些不屑地說:“他莫坤真以為南坡上的惡鬼營是好捏的軟柿子?你們別忘瞭,惡鬼營也是兵多將廣、武裝精良,四萬大軍看似很多,但南坡的地理優勢易守難攻,真能打得下再說吧。”

  “是!”

  周雲龍一看,也制止其他兄弟叔伯的抱怨。畢竟戰勢更加嚴峻,這時候和莫坤鬧翻也不太好。

  這裡現在以他的戰功最高,說話的時候也最有力。昨日不僅打得天機四營潰不成軍,更是將四營將軍馬志通誅於刀下。

  眼下形勢雖然是周傢軍被圍著打,但實際上天機營卻是連連失利;如果不是惡鬼營突然發出的炮火,周傢軍完全有信心贏得這場對開朝大營的勝利。

  周井心裡很清楚,自己的嫡系大軍抽不開身去攻打南坡。除非盡快解決天機營,否則此時也隻能依靠莫坤的大軍瞭。與洛勇的這場鬥法絕不是一時半刻能解決的,目前他必須盡快靜下心來,好應對來勢洶洶的天機營,否則戰局將更加糟糕。

  “全軍聽令!”

  周井見眾人情緒低迷、憤慨,立刻站起來大聲喝令道:“現在我們不必去管惡鬼營瞭。眼下我們占瞭上風就必須乘勝追擊。除瞭抵禦攻城的守衛軍外,外圍部位加快對天機營的分化圍剿,勢必要將他們打成一盤散沙、各個擊破,老夫要將他洛勇打回京城去。”

  “是!”

  話語鏗鏘有力,完全聽不出任何沮喪,渾重有力的聲線和依舊信心滿滿的軍令讓眾人為之一振。原本有些灰頭土臉的將士們,頓時一掃之前有些沉重的陰霾。

  將領們重振精神繼續投入戰場後,總兵所顯得有些寂靜。空蕩蕩的營帳內,周井對著墻上截獲而來的津門地圖發著呆,在震天的廝殺聲中保持最冷靜的思考。

  雖然表情空洞,但眼裡卻不停閃爍著思索的神色,心裡再次為這場宏大的戰爭構思新的謀略。

  “狼煙,太子!”

  周井自言自言瞭一句,最後還是忍不住一聲嘆息。回憶起自己坎坷而無奈的從軍生涯,年老之時卻成為大明的叛逆,心裡總有點說不出的酸楚。

  一波前所未有的炮火讓津門城裡人心惶惶,這種恐怖的氣息甚至比起直接屠戮更加讓人無從抵禦。而南坡之上燒起的藍色狼煙更是詭異,默默地直沖雲霄,讓人猜不透接下來還會有什麼災難;悄無聲息的惡鬼營那麼安分,安分得讓人無法安心!

  眾多兵馬來回穿梭在津門城內本就破敗的街道,不少因為攻城而被圍困的百姓也坐不住瞭;許多人都收拾細軟傢當隨時準備出逃,來往的兵馬也沒去理會他們。

  不論是誰看到變成廢墟、冒著黑煙的南城和遍地焦屍,都會感到恐懼;而聞到空氣裡刺鼻的焦肉味更是讓他們毛骨悚然,任誰都會想盡快逃離這兵荒馬亂的地方。

  在這個大傢都戰戰兢兢的時候,津門以北的一座大宅院裡卻有一番不同的景象。

  巨大的院子裡悄悄聚集五、六百個壯漢,雖然一個個都是市井匹夫的打扮,但看起來彼此都很熟悉,親如兄弟的嬉鬧在這緊張的時刻反而顯得不太正常。

  有的人雖然表情嚴肅,但偶爾也會和其他人打鬧一下。在場的人個個都虎背熊腰,顯得很是壯實,粗大的手臂佈滿強健的肌肉。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既不是普通的軍隊,更不像是想趁火打劫的綠林匪人;宅院外的大匾雖然不復往日威風,但蒼勁有力的三個大字,在這時卻沒人敢蔑視:鐵刀門!

  眾人玩鬧瞭一會兒,藍勁雄帶著心腹弟子慢慢地從後院走出。大院裡頓時鴉雀無聲,眾人的表情變得尊敬而嚴肅。“師父”、“師公”的請安之聲頓時此起彼落,個個中氣十足,一聽就知道是練傢子。

  藍勁雄滿意地點瞭點頭,揮瞭揮手示意他們安靜以後,才咳瞭一下說:“現在在場的,不是我的徒弟就是我的徒孫。津門戰亂之時我應該告訴過你們,我藍勁雄想借此機會壯大鐵刀門,不願惹禍者可自行離去。人各有志,我並不強求,但讓我欣慰的是你們還是留下瞭。”

  “師父,想怎麼樣您就說吧!”

  人群裡比較激動的立刻起哄:“咱爛命一條,沒傢沒當的跑哪去呀,還不如趁這時候搏個富貴前程!”

  “我藍勁雄謝過諸位瞭。”

  藍勁雄看瞭看群情激憤的愛徒們,臉色也是興奮得有些發紅。

  他一邊從懷裡拿出許平賜予的空白聖旨,一邊朗聲喝道:“徒弟們,看看這個,我們鐵刀門發揚光大的機會來瞭。”

  “聖旨?”

  不少人看到後頓時驚訝得說不出話,誰都不清楚師父怎麼會突然擁有這個象征至高皇權的東西。

  起初被三番五次軟硬兼施時,師父不得不出手幫助紀龍幾次;後來又害怕卷入戰爭而將鐵刀門遷走,最近不知道為什麼又跑回來。

  近幾日紀龍每次來拉攏時,藍勁雄都笑呵呵地答應著,保證一旦戰事波及城內就會率領鐵刀門幫助周傢軍抵禦朝廷的軍馬。但誰都沒想到這時藍勁雄拿出朝廷的聖旨,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眾弟子們頓時嘩然一片,大傢都以為這次鐵刀門會和紀龍同生共死,但沒人想得到藍勁雄會突然倒向朝廷,這樣的變故讓眾人一時之間都有些錯愕。

  藍勁雄也沒多說事情經過,更沒提應巧蝶和藍小熏的事,而是高舉聖旨、滿面肅色地喝道:“聖旨在此,你們還不接旨!”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弟子目瞪口呆無法回過神來,有些人更是不明白這搖擺不定的態度到底在打什麼算盤;但憑著對藍勁雄的尊敬,還是一齊跪瞭下來。

  聖旨慢慢打開後卻讓他們嘩然一片;除瞭玉璽朱印外,竟然是一片空白。

  藍勁雄自然明白他們在驚訝什麼,馬上笑呵呵地說:“沒錯,這是一道空白的聖旨。朝廷要我們裡應外合、破除叛逆。待到朝廷平叛之時,我們鐵刀門就是此戰中的一大功臣;到時候不僅是光宗耀祖,更會加官進爵位居人上。”

  眾弟子頓時沸騰,盡管有些人還是有所質疑,但馬上被其他人的興奮討論所淹沒。畢竟比起叛軍,眾人還是覺得朝廷勝算更大。

  “徒兒們!”

  藍勁雄這時拿起心愛的九環大刀,指著城外遠遠的藍色狼煙喝道:“我們建功立業的機會到瞭,南坡上的狼煙就是朝廷給我們的信號,現在是我們鐵刀門動手的最佳時機。成功、失敗,在此一舉,此戰過後,我們就能盼來錦繡前程瞭。”

  “好呀!”

  弟子們被他煽動得熱血沸騰,這時一個個都磨拳擦掌地尋找自己的愛刀,幻想著榮華富貴的到來。

  但也有人心生怯意想退縮。事已至此,哪還容得他們有二心,一旦走漏風聲那還瞭得?藍勁雄思索再三後做出最強硬的決定,殺一儆百,再有二心者繼續殺;盡管手下亡人有自己平日欣賞的愛徒,但非常時期也隻能用這種毒辣的手段鎮壓瞭。

  丟下十多具屍體,秘密地策畫完攻打方案後,藍勁雄命弟子們全部頭綁黑帶出瞭宅院,一大群人散開後,分成幾路朝東門靠近,但為瞭謹慎起見,事先沒有明說到底要幹什麼。弟子們一路上雖然有些忐忑不安,但看得出空白的聖旨讓他們的情緒沸騰到極點。

  鐵刀門的弟子混進慌亂的人群中一點都不顯眼,在這戰亂之時手持兵器也很平常。偌大的鐵刀門沒一會兒就靜悄悄一片,所有人都悄無聲息地朝東門潛去!

  遠遠的屋頂上卻有兩個人用嘲笑般的目光看著這一幕。見鐵刀門的門眾盡數離去以後,兩人才穩穩落地。兩人都是身高體壯的男子,從外貌上來看年紀相仿,甚至還有幾分相似。

  “這傢夥手下的弟子還算不錯嘛!”

  張叢甲一邊喝著小酒,一邊哼著小曲,完全是一副看大戲的悠閑表情。

  張虎依舊木訥嚴肅,面無表情地看瞭看鐵刀門的大匾,冷笑道:“藍勁雄這傢夥的野心倒不小,煽風點火的本領也不錯。但他真的認為一道空白的聖旨會為他鋪就一條錦繡大道嗎?可笑!”

  “天真可愛!”

  張叢甲“嘿嘿”笑瞭起來。見張虎還是那麼嚴肅,馬上拍瞭拍他的肩膀,笑咪咪地說:“我說小孫兒呀,你別總是繃著臉,沒事時別一副丟瞭錢的樣子。現在津門裡兵荒馬亂,不會有人註意到咱們的。”

  “是!”

  張虎恭敬地應瞭一聲,被他這一句“孫兒”叫得真是別扭到極點,但也隻能滿面苦笑。

  突然被張叢甲帶到津門裡來,他哪敢放松呀?一個是太子的禦前侍衛,一個是聲名在外的大內供奉;一旦被紀龍發現可就危險瞭。張叢甲身手再好,也絕不是大批軍隊的對手!

  “鐵刀門,有意思!”

  張叢甲將酒一飲而盡後,陰森地笑瞭笑,拍瞭拍張虎的肩膀後調侃說:“走吧,等一下的大戲肯定精彩。別的不說,這夥人身手都不錯,打起來應該滿有看頭的。”

  “嗯!”

  張虎也不否認,畢竟鐵刀門弟子們的身手看起來真的不錯,五、六百人一起行事的話,一般的小股駐軍還真是抵擋不住他們。

  話音一落,兩人立刻悄無聲息地跟瞭上去。

  津門東角雖然不太起眼,但這一帶的戒備最是森嚴;因為這裡有好幾座倉庫,囤積著為這場大戰所準備的大批糧草,到處都是周傢軍的嫡系在來回巡視。或許是安逸太久,現在的警戒顯得有點懶散,兵將們的警覺性也沒有那麼高。

  鐵刀門幾百個人悄悄在周邊的街口集結,此時街上兵荒馬亂,也沒有人註意到這群販夫走卒打扮的人。

  藍勁雄見弟子們都集合以後,才瞇著眼打量糧倉,壓低聲音說:“這裡是津門糧草囤積最多的地方,朝廷的旨意就是要我們趁亂燒瞭周傢軍的糧草,讓他們先自亂陣腳。”

  “哦……”

  眾弟子這才釋然,聽到是偷襲而不是上戰場,不少心中有怯的人都松瞭一口大氣。畢竟這種事和打架差不多,真要上戰場拼命,有些人還真沒那個膽色。

  “守衛的人現在有點少,是動手的最好機會!”

  藍勁雄見弟子們有些怯陣,立刻又拿出聖旨,妙語連珠地煽動道:“想想日後的錦繡前程、想想日後的榮華富貴。今天都給我豁出命來!隻要將叛軍的後方打亂,到時候我們鐵刀門就功不可沒瞭。”

  “是!”

  弟子們緊張得手心額頭都是汗,但一個個還是被他煽動得興奮異常,握緊大刀準備沖上去幹這殺人放火的好事瞭。

  “是個不錯的野心傢!”

  張叢甲在後面遠遠地看著藍勁雄一個勁地煽動弟子們,不由得詭異地笑瞭笑。

  “叔爺,我們來這裡到底是為什麼?”

  張虎有些疑惑地問瞭一句,畢竟讓他前來不是聖上的意思。主子隻是臨時讓自己跟著張叢甲過來而已,但這樣貿然進城確實太危險瞭。

  “救人!”

  張叢甲眼神一冷,角落裡也悄悄集合幾十名大內高手。見張虎還有些疑惑,馬上拍著他的肩膀寬慰道:“這事一時半刻說不清楚,反正等一下不管鐵刀門能不能得手,我們都得趁亂把人救出來。”

  張虎一聽也不再問瞭,默然看著鐵刀門的弟子們悄悄地包圍糧倉,心裡疑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竟然需要聖上派出張叢甲這樣的天品高手來救?

  要知道無情最是帝王傢,一向心狠手辣的皇室,大費周章想營救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好戲開始瞭!”

  張叢甲眼睛一瞇,這時偷偷潛伏的鐵刀門也瞬間發難瞭。

  “殺呀!”

  藍勁雄身先士卒沖出去。為瞭鼓舞弟子們的士氣,他仗著一身地品中階的好身手,迅速沖到糧倉門前,怒喝一聲後,在守衛們驚魂未定的情況下砍翻數人,猙獰的九環大刀立刻斬下數個首級。

  “有敵襲!”

  門口的守衛本就沒幾人,話一喊完也被藍勁雄砍翻在地。但這麼大的動靜還是驚動倉內的其他守軍,其他人迅速趕來,堵住藍勁雄前進的步伐。

  “兄弟們,沖呀!”

  鐵刀門的弟子們也如潮水般沖上去,迅速和來援的守軍拼殺在一起。畢竟是學武之人,而且還是偷襲戰;剛一個照面就占瞭上風,瞬間把門前驚慌失色的哨兵和守衛全部亂刀砍死。

  “燒狼煙,戒備!”

  被驚動的營內守軍也趕緊沖出來,一邊求援一邊喝喊著,和鐵刀門的弟子們拼殺在一起;迅速的反應和集合,也阻礙瞭鐵刀門的偷襲計畫。

  雙方的人馬立刻展開白刃戰,原本安靜的糧倉立刻響徹慘叫聲。手起刀落,一具具屍體倒在別人的腳下。遍地的血水和屍體充斥著濃鬱的血腥味,混戰一開始就極端慘烈。

  鐵刀門的偷襲如潮水般讓人措手不及,雖然人數不多,但個個都練過武,身手也不賴。守衛本來就沒多少人,現在隻能且戰且退,苦苦支撐著。

  好在其他地方警戒的守軍及時來援,雖然還能抵擋一陣子,但稍一不留神,還是有兩個糧倉被點瞭一把火。

  火勢雖然不算太大,但這時守軍根本無暇撲救。因為鐵刀門緊緊糾纏,一般的守衛軍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沒多久就死傷過半,被打得節節敗退。目前他們唯一的依靠隻有大軍趕緊來援,否則這裡的糧草可就全完瞭。

  “殺!快,先把糧草燒瞭!”

  藍勁雄已經殺紅瞭眼,九環大刀帶著猛烈的力道,斬下一個又一個阻擋在前的守軍。這時他見弟子們初次幹這種事還有點畏首畏尾,立刻不滿地大喝一聲!

  “是!”

  弟子們雖然應得大聲,但在這種與軍隊的混戰中,還是有點懼怕的心理。有些人甚至連下重手的決心都沒有,氣得藍勁雄恨不得將他們也殺瞭。

  “擋住他們!”

  糧倉其他據點的守軍也陸陸續續趕來。一看有人來襲,二話不說就舉刀殺來,繼續與鐵刀門的弟子展開廝殺。

  一把九環大刀舞得虎虎生風,靈活步法配上剛猛的刀法,自小苦練出一身好武藝的藍勁雄,在人群中自然是威風八面。寒氣逼人的刀光在黑暗中舞出一個又一個的圓,斬殺一個又一個的守軍,地品中階的實力已經強得幾乎沒人能擋。

  “這傢夥身手還算不錯!”

  張叢甲遠遠地看著,不由得贊許地點瞭點頭。要知道張傢刀法雖說也是走剛猛路線,但其實粗中有細,十分講究靈動。能讓他稱贊一句,可見藍勁雄的看傢本領也是不弱。

  “但他也掛彩瞭。”

  張虎看著人群中那個颶風般的身影,心裡多少有點猶豫,禁不住有些糾結地問:“叔公,等一下要是周傢軍來援,我們要不要把他也救走?”

  “我來之前請示過太子爺瞭。”

  張叢甲猛灌一口酒後,有些陰陽怪氣地說:“他告訴我鐵刀門要動手的事,不過他隻說空白聖旨不能遺落津門,並沒有讓我順手救人!”

  “哦……”

  張虎似懂非懂地點瞭點頭,馬上閉嘴不語瞭。藍小熏身懷龍種,藍勁雄怎麼說都是泰山之尊,當然他得關心地問一下。不然到時候主子怪罪自己救人不力,那就慘瞭!

  混戰持續打瞭大半天卻沒有半點軍馬來救,雙方已經廝殺得死傷慘重、慘不忍睹。

  照理說,這麼大的動靜雖然在混亂的津門城內不算驚天,至少還是會引起警覺才對,更何況已經有兩個糧倉燒起大火,這麼大的黑煙難道沒有人察覺到嗎?

  “怎麼回事?”

  張虎見半天還沒軍馬來援,不禁有些疑惑:“周傢軍一向以警覺性高、機動性強而出名,怎麼這麼久還沒來支援啊!”

  “斥候兵和傳信兵恐怕已經被……”

  張叢甲陰冷地笑瞭笑,手做瞭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不會吧!”

  張虎頓時目瞪口呆,看瞭看身後面無表情的大內高手們,已經有些惱火地責問道:“叔公,你們到底來瞭多少人!事先什麼都不跟我說,我都忍瞭,但現在你總該告訴我瞭吧!”

  “我也不知道!”

  張叢甲無奈地搖瞭搖頭,有些感慨地說:“當今天子聖心難測,豈是我們凡夫俗子所能妄自猜測的?更何況你那主子爺現在也是隻老狐貍瞭,說話的時候都藏一半,我推測他已經安排人馬去阻截傳信兵瞭。”

  張虎已經無語,細想一下皇傢做事一向會上幾道保險。既然此人需要冒險來救,連天品供奉張叢甲都派出,肯定還會有其他兵馬在暗處支援,倒也不算奇怪。

  “前輩,有異變!”

  一直沉默不語的大內高手們,突然全都警覺起來,瞬間散發出一股濃鬱的殺氣。

  順著他們尖銳的目光看去,原來這時鐵刀門也被糾纏得難以前進。在斥候兵和傳訊兵全被狙擊的情況下,暫時不會有兵馬來援。

  但是就算這樣,守衛也頑強地抵抗著,鐵刀門的人根本無法更加深入。然而現在除瞭兩座無法撲救的糧倉之外,所有儲存糧草的倉庫和帳篷竟然全都燒瞭起來。這根本不是鐵刀門幹的。

  張虎騰地一下站瞭起來,疑惑又緊張地說:“難道是其他支援的人馬到瞭?是他們在暗處放的火?”

  “別緊張!”

  張叢甲將酒壺往旁邊一丟,原本嬉鬧的臉瞬間變得陰沉無比,慢慢將愛刀拔出後低喝道:“這是我們動手的信號瞭,沖進去以後別管鐵刀門還是守軍,敢擋路的話就給我殺瞭。我們要救的人會在糧倉右側!”

  話音一落,他迅速沖瞭過去。

  “是!”

  大內高手們應喝一聲後,數十人各自手持看傢兵器緊緊跟上,一聲令下便身形如風,沒有一個人會在這種時候拖泥帶水。

  “媽的!”

  張虎盡管有些惱怒張叢甲事事隱瞞,但現在也管不瞭那麼多!猛地將刀一拔,凌空一躍跟瞭過去,心裡卻是想不通的疑惑。

  “速戰速決!”

  張叢甲悶哼一聲後,率先沖進混戰的人群裡,沒等眾人看清他的身影,隻見手裡刀光宛如蛟龍出海般肆虐,十數道刀光殺過,擋在身前的人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被砍得橫飛出去。

  “是!”

  大內高手們緊跟其後,下手的對象多是驚魂未定的守衛們。畢竟都是身經百戰的精英,殺起人來甚至比一些綠林土匪還要心狠手辣,凡是稍微近身的守軍全都被一擊斃命。

  數十人如旋風一樣猛然沖進,頓時讓人大驚失色;尤其是信心滿滿的藍勁雄更是吃瞭一驚,他不清楚眼前這夥人的來歷,趕緊大喝道:“大傢小心,有情況!”

  “啊……”

  張叢甲一行人沒有半個拖泥帶水,迅速殺開血路後,也不管錯愕的藍勁雄或其他驚慌失措的守軍,一路從右邊疾馳而去,幾乎無視拼殺的雙方。

  “張傢刀法!”

  藍勁雄驚呼一聲,雖然張叢甲並沒有爆發出天品的可怕實力,但這夥詭異的人,狠辣的風格和壓抑的安靜都讓他心裡一突,隱隱有種不安的感覺開始在心頭環繞。

  張叢甲的突然出現,讓已經拼得傷痕累累的人無不詫異地看著這幫不速之客。

  雖然讓混亂的局面稍微停滯瞭一下,但這時另一邊也傳來一陣廝殺之聲;一個厚重而惱火的怒吼讓人心裡一驚:“媽的,敢檔我!”

  尋找話音的出處,卻看見北邊不知何時又沖進來一夥人。最前面的是一個面相猙獰的鐵塔大漢,仗著一雙鐵拳把驚魂未定的守軍殺得連連敗退。他身後的人卻是個個沉著臉不言不語,但殺起人來也是連眼都不眨一下,瞬間把面前的守軍殺得無力反抗。

  “這、這到底怎麼回事!”

  弟子們驚恐得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他們問的是突然燒起來的火,還是這兩幫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殺神!

  樓九隻是嘲笑般看瞭藍勁雄一眼,也沒說什麼,一邊喝殺著,一邊帶著人和張叢甲他們集合。

  河北奸細之事查明後,許平也將他派過來。好在樓九一夥全是生面孔,混進津門並沒有像張叢甲他們那麼難。雖然又要找機會又得化妝,但在人心惶惶的時候,借口要來接傢人也算是容易得很。

  兩夥殺神全朝右邊沖去,出場的時候是那麼兇狠,強得幾乎難以抵抗,但現在卻是如風一般跑得無影無蹤,隻留下地上的一堆屍體,連一個活口都沒有。

  這麼心狠手辣的做法,別說守衛們徹底目瞪口呆,就連藍勁雄都傻眼,搞不清楚這兩夥人到底是什麼意圖。

  這時整座糧倉已經燒起來,想撲滅是不可能的事瞭。灼熱的溫度和煤油燃燒的味道都讓人很不舒服。

  張虎咬著牙緊跟其後,沒有多少糧草的右側,防守很是薄弱;不到一百名的守衛兵,隻是一個照面就被大內高手們殺光。有鐵刀門在前面牽制大批兵馬,所以一行人幾乎沒遇到什麼像樣的抵抗。

  這時樓九帶著他的人迅速趕過來,一夥人也是風塵仆仆極有氣勢。張虎一看,頓時警覺起來,一轉身舉刀怒喝道:“什麼人!”

  眾人都愣瞭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彼此之間似乎都不認識。樓九一看大內高手們有些敵意地看瞭過來,趕緊大聲喊道:“別動手,是自己人!”

  “自己人?”

  張虎的刀微微一舉,已經有出手的意思。府裡武人文客那麼多,但是陰差陽錯之下他卻沒見過樓九,在這種非常時刻當然大意不得。

  “虎子,那也是你們主子的手下,別亂來!”

  張叢甲趕緊解釋一句,京城之亂時,他負責在宮門前接太子府的女眷進宮,倒和樓九有過一面之緣。

  “抱歉瞭。”

  張虎把刀一放,歉意地笑瞭笑。

  “辦正事要緊!”

  樓九也給瞭他一個善意的微笑,一見張叢甲緊張地左右觀望,趕緊跑過去著急地說:“大供奉,我們到底是來救誰的呀!雖然我們已經把傳令兵都阻殺瞭,也設瞭幾個路障拖延周傢騎兵的速度,但這把火一燒,大軍馬上就來瞭,時間不等人!”

  “來瞭!”

  心急如焚的樓九還想解釋之時,卻看見一個人影氣喘籲籲地跑來。。別,跑過一;掩杖,Is:“綁人人,你沒卞吧!”

  來者雖然一身官服,但這時渾身臟兮兮的,看起來多少有點狼狽。他大約四、五十歲的年紀,雖然灰頭土臉有些不堪,但從隱約的白皙中,可看出是個白凈的人。

  標準的國字臉,一雙眼神溫和中又有種說不清的睿智,看似親切無比;微微一笑,給人感覺像是個慈祥的長者一樣。

  “沒事瞭!”

  來者身材並不高,站在這群大漢中顯得有些文弱,一邊急喘著,一邊有些感動地說:“沒、沒想到你們真的會來接我,一開始我還做好玉石俱焚的準備,看來是多餘瞭!”

  這意思聽在眾人的耳裡有些刺耳,話裡的意思似乎是在驚訝這次朝廷為什麼沒殺人滅口。畢竟派出一個天品供奉算是大事,所以來人的話裡除瞭驚訝外也有驚喜。

  “羅大人何出此言!”

  張叢甲滿面肅色,義正辭嚴地說:“聖上一直惦記著大人的安危。十日前收到你的密信後就派我們馬不停蹄地趕來接大人!現在不是說話的地方,大人還是先隨張某一起走吧!”

  “好!”

  中年男子一邊擦著頭上的汗水,一邊著急地說:“我已經把所有的糧草都燒瞭,事先也騙那些動手的人喝下毒酒,現在應該是萬無一失,不過你們這次的阻截真是有效,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周傢軍的反應那麼慢!”

  灼熱的空氣讓眾人滿身大汗,男子這一擦也抹掉臉上的灰塵。雖然人到中年,但大傢都看清這是一張文靜秀氣的臉,溫和安詳卻又充滿智慧。

  但是,這是一張熟悉的臉孔,熟悉得讓大內高手們頓時嘩然一片。

  “羅培安!”

  張虎呆滯一下,等喊出這個名字時,已經驚訝得連嘴都合不上瞭。

  “真是他呀!”

  大內侍衛們徹底傻眼,一個個像是被雷費瞭,呆愣地站在原地,似乎有點接受不瞭這個事實。千裡迢迢要救的居然是他們前段時間的刺殺對象。

  “啊……”

  別說他們瞭,就連樓九這種意志堅定、頭腦清醒的人,也是瞪大眼睛,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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