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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節 心語者

第十八節 心語者

  在一座以羅絲為至高信仰的卓爾城市裡,女性黑暗精靈基本沒有賣身的必要,因為她們擁有神後的偏愛和恩寵。所有的貴族女性都是天然的牧師候選人,前提是她們能夠通過嚴苛的祭司訓練。平民身份的卓爾女性同樣也完全有可能成為神後牧師,如果她們足夠虔誠,並且擁有值得關註的天賦的話──通常情況下,她們會很快被某個傢族的主母收養,從此擺脫平民身份,躋身貴族一員。也有少數女性選擇刀劍,成為不遜色於男性的強悍戰士,甚至可能擔任傢族武技長。除此之外,也有很多平民出身的女性成為「羅絲毒刺」,她們是殺手和竊賊,隱沒在黑暗之中,為神後和主母們效勞,消滅她們的敵人。總體而言,女性在這個社會中擁有天然的優越地位,受人敬畏,很難想像她們會淪落到靠出賣身體為生。

  不過世界上的事情,總是有例外的。

  妓院這種東西,無論在甚麼世界都有──不管是地球還是費倫,是人類社會還是卓爾城市──最多換個名字罷瞭。不知甚麼緣故,黑暗精靈的性別結構有點奇怪,生育男性的機率明顯超過女性,這也是為甚麼菲爾倫主母連生七個女兒,被認為是神後恩寵的緣故。既然男女比例如此不協調,某些娛樂場所就自然很有必要存在,以便緩解壓力,發泄情緒,有利於統治的穩定。但這些地方的「商品」,基本都是精靈丶人類甚至侏儒和矮人這些「低等種族」,來源是戰俘或者其他卓爾城市的奴隸市場──偶爾有幾個黑暗精靈女性,也是屬於身體孱弱甚至有殘疾,相貌平庸,沒有任何技能和價值,除瞭出賣肉體別無他途。

  而沉默之歌與此不同,它不屑於去經營這些「劣質品」。而是聰明地將目光投向黑暗精靈身上。既然這是一個女權主義的社會,既然男性們受到普遍的壓迫和歧視,成天被主母和女性牧師們趾高氣揚地呵斥責罵,甚至鞭笞毆打,那麼反過來說,如果讓一個男性有機會凌駕於那些原本高貴的女性卓爾之上,支配奴役她──哪怕是暫時的。他也一定很樂意為此付大價錢。

  必須說,沉默之歌地幕後老板,很有頭腦,善於揣摩心理。當然,僅僅有這些還不夠。道理很多人都明白,想法很多人都有,但怎樣才能辦到,這就是關鍵所在瞭。

  瓊恩對此瞭解也不多,隻從維康尼亞那裡獲得一些大概的信息。沉默之歌的「商品」來源。主要是傢族內戰──這在卓爾社會是非常常見的──中的失敗者。通常情況下,內戰中的失敗者會被囚禁丶詢問,在榨乾所有價值後處死。斬草除根是卓爾的標準風格。然而沉默之歌地幕後老板──他的真實身份還是個迷,連維康尼亞都不知曉──通過某些不為人知的手段,或許是賄賂,或許是交易,或許是其他,悄悄將一些戰俘偷運出來,並且他說服瞭執政議會的二十一位主母,讓她們默許這種行為。雖然這分明是對卓爾社會秩序和女性統治權的挑戰和褻瀆。

  這實在很瞭不起。

  瓊恩走到樓梯地盡頭,看著眼前的長廊,站定腳步。一個瘦削的人影悄無聲息地從旁邊的角落裡走出來,他是個黑暗精靈,整個人看起來幹練而銳利。就像一柄匕首,但寬闊的腰帶上綁著一排小口袋。破壞瞭這種感覺。他用有些驚異地目光上下打量著瓊恩,「人類?」他忍不住問。

  瓊恩聳瞭聳肩,將手中的銀色銘牌在他眼前晃瞭晃。

  黑暗精靈閉上嘴,伸出手來。瓊恩依照指示,將那塊用五枚金幣換來的銀色銘牌放在他手中。

  「幾號房間?」黑暗精靈問,他聲音嘶啞。

  瓊恩故意猶豫瞭一下,「我第一次來,」他坦白地說,「或許你可以給我點建議。」

  「十四號,莫蘭菲,曾經是某個不存在地傢族的武技長,」黑暗精靈說,「身材很好,柔韌性一流。」

  瓊恩從口袋裡取出一枚金幣,用手指彈瞭起來。金幣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準確地掉在黑暗精靈手中。

  「我想你有更好的建議。」

  「當然,」黑暗精靈收起金幣,「十七號,達赫妮,她曾經是某個傢族的長女,現在是我們這裡最受歡迎的美人,而且恰好她現在有空。」

  「棒極瞭。」瓊恩說,又丟瞭一枚金幣給他。黑暗精靈躬身道謝,從腰間口袋裡取出一柄銅鑰匙。「閣下有其他特別需求麼?」他殷勤地問。

  「特別需求?」瓊恩有些愕然,不太明白對方的意思。

  「是的,比如皮鞭丶手銬,或者繩索?」黑暗精靈如數傢珍,「束口器也可以提供,不過客人們都比較喜歡聽她的叫聲;或者指夾……當然我們有規矩,不能留下無法治愈地傷痕。」

  瓊恩有些怦然心動,他倒還從來沒嘗試過這些,不過轉念一想,還是放棄瞭這個念頭。「不必瞭,」他說,「多謝。」

  黑暗精靈躬身告退,身影瞬間消失在陰影之中,瓊恩拿著鑰匙,順著長廊向前走去,在十七號房間門口停下,等瞭兩秒鐘,然後推門進入。

  一個女性卓爾正坐在床頭,脖頸上套著一個暗金色的項圈,系著銀鏈,另一端聯結著床頭的鐵欄桿上,讓她無法逃脫。她身上還穿著紫黑色的佈滿蛛網圖案的祭司服,佩戴著印有傢族徽記地胸章,但袍子下面明顯真空。床邊擺放著一柄蛇首鞭──當然是仿制品,五顆蛇首是用柔韌的洛斯獸皮制成地,瓊恩猜測它抽打在身上一定很疼。她的臉上有幾道不太明顯的傷痕,右邊眼眶微微青腫,估計是以前的客人留下來的,但依舊能看出是個美人。

  聽見動靜,她抬頭朝瓊恩看瞭一眼,微微怔瞭一怔。彷佛是詫異於來者居然是個人類,但隨即面色恢復平靜,依舊保持原本的姿勢,彷佛對外界地一切都已經感覺麻木。瓊恩走進房間,反手關上門,坐在床邊的沙發上,「達赫妮小姐?」他問。

  達赫妮保持沉默。不屑於回答。

  瓊恩笑瞭起來,「聽說您曾經是達赫妮傢族的長女?」

  「從來就不存在達赫妮傢族。」對方回答。

  「我明白。」瓊恩理解地點點頭,卓爾的規矩就是如此,內戰中失敗的傢族隻有毀滅一途,從此就壓根不存在──不但以後不存在。在過去也不存在,所有的卓爾都會迅速將它遺忘,它所有的痕跡從歷史上完全抹去。「然而正如你所見,」他說,「我是人類。我不守卓爾的規矩。」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想和您談一筆交易。」瓊恩提議。

  達赫尼沉默。

  「來杯葡萄酒如何?」瓊恩說。

  達赫尼依然沒有說話。但她舔瞭舔有些乾涸的嘴唇,這暴露瞭她的心思。

  瓊恩轉頭在墻壁上尋找瞭一會,發現瞭那個開關。他按瞭下去。對裡面說:「兩杯葡萄酒。」幾分鐘之後,一位男性黑暗精靈敲門進入,端著托盤,裡面放著兩杯絳紅色液體。

  瓊恩從口袋裡取出一枚金幣丟給他。黑暗精靈將兩杯酒放在床邊的桌子上,躬身告退,將門帶好。達赫尼轉臉看瞭一下葡萄酒,她被項圈和鎖鏈限制住瞭,夠不著。瓊恩拿起其中一杯。遞到她手上。

  「謝謝。」達赫尼生硬地說。

  瓊恩微笑,退回到自己的椅子上,觀察著對方。即使淪落到現在這種狼狽境地,她的動作依舊精致優雅,透著良好的教養。充分證明她曾經的貴族身份,但她的手指在抑制不住地輕微顫抖。彷佛僅僅端起一杯酒也是極其費力地工作。瓊恩等她將一杯酒喝完,接過空杯,放回桌上。

  「現在我們可以談談瞭嗎。」

  「甚麼交易?」

  「最近城市裡發生瞭一些事情,我受執政議會的主母們委托前來調查,」瓊恩不緊不慢地說,「有為數不少的男性從傢族裡逃跑瞭,有跡象表明他們在逃跑之前來過這裡……我想您或許會知道某些有價值的信息。」

  達赫尼笑瞭起來,「我不知道,」她說,「我隻是個供人發泄欲望的妓女,沒有資格參與這樣重大的秘密。」

  「唔,然而我覺得,男性在您這樣富有魅力的女性面前,大多都會變得誠實和口齒靈便一些的……尤其是在他們感到心滿意足的時候,」瓊恩微微笑著,「男性集體逃跑,這在瓜理德斯城是很不尋常的事情,然而您剛才絲毫不覺得驚訝。顯然,您知道一些東西。」

  「我隻是漠不關心而已,」達赫尼說,「我已經不是貴族瞭,這座城市和我無關,哪怕它明天就會毀滅。」

  「神後不會容忍這種情況發生的。」

  達赫尼哼瞭一聲,沒有回答。

  瓊恩也沒有再說話,他在等待著。過瞭一會,達赫尼抬起頭來,「怎麼證明你的身份。」

  「我站在您面前,這就是證明,」瓊恩說,「在您的記憶和見聞中,有一個人類能夠大搖大擺地走進這裡嗎?」

  「你顯然是個巫師,偽裝對於你來說並非難事。」

  瓊恩從懷中取出印有菲爾倫傢族徽記的白金胸針,放在掌心,托著送到達赫尼面前。「這可無法偽裝。」

  達赫尼沉默瞭片刻,「我能得到甚麼?」

  「你看,我不會向主母們告發,說你和此事有任何關聯,」瓊恩說,「至於你能得到甚麼……小姐,您現在還需要甚麼呢?」

  達赫尼咬緊嘴唇,「自由,」她說,「我要自由。」

  瓊恩搖頭,「這不可能,我辦不到。」

  「那我們沒甚麼可談的,」黑暗精靈說。「除瞭自由,我別無所求。」

  「再想想別的,」瓊恩說,「比如說,復仇?」

  「復仇?」

  「達赫尼傢族曾經在執政議會中排名第十七,您曾經是傢族的長女,未來繼承人。神後的高階牧師,這座城市地統治階層之一,」瓊恩說,努力回憶著維康尼亞提供的那些資料,「而如今。您被神後遺棄,被囚禁在這狹小的房間裡,被那些曾經地位在您之下的男性羞辱和侵犯,被毆打和折磨……達赫尼小姐,您沒有考慮過報復嗎?」

  達赫尼冷笑起來。「你能做甚麼?」

  「很多,」瓊恩說,「我阻止瞭瓜理德斯城對伊卡沙城的戰爭。我殺死瞭菲爾倫主母的兩個女兒──而如你所見,現在我依然受到信任……好吧,至少是暫時的禮遇。我對這座城市的現狀和它即將誕生的未來深感興趣,並且很樂意參與其中。我想,你對此同樣抱樂見其成的態度吧。」

  「最後,」他從懷中的次元口袋裡取出四個細長的玻璃瓶,裡面裝著暗紫色的藥水,「它能夠讓你對疼痛的感覺遲鈍。讓你的傷口快速治愈,可以消除你體內的病痛──如果我沒看錯的話──讓你活得更久。」

  「意味著更長久的折磨。」

  「對,但同時也意味著希望。」

  「希望早已離我遠去。」

  「那你為甚麼不自殺呢?」瓊恩反問,「如果你對明天沒有半點希望,如果你不認為自己的境遇有那麼一絲一毫的可能會得到改善。那麼順理成章的作法,是結束自己的生命。結束這段痛苦的折磨吧。」

  達赫尼沉默片刻,「你說得有點道理,」她說,「然而我知道得也不多。」

  「說說看。」

  「他們並非無組織和計劃地行動,」達赫尼說,「顯然有人在暗中領導。他們在言談之間隱約提起,一個心語者。」

  「心語者?」瓊恩怔瞭怔,「這是甚麼意思?」

  「我不知道,他們都這麼稱呼,我想是某種代稱。」

  瓊恩點點頭,「繼續。」

  「他們沒有離開城市,我曾經兩次見到同一個人,中間相隔瞭四天,」達赫尼說,「他們潛伏下來,在籌劃著甚麼,似乎還在煽動奴隸,我想過幾天或許就會有一場暴亂。」

  「很棒,我也這麼猜測,」瓊恩說,「那麼你能告訴我,他們躲在城市的哪個角落嗎?」

  「這我不清楚,但很有可能是納瑪斯,如果換瞭我,我也會選擇那裡。而且我曾經在其中一個逃亡者身上聞到瞭佈涅酒的味道,這種酒隻在納瑪斯的紅帽子出售。」

  瓊恩看著她,「我真好奇你當時怎麼會失敗?」

  「因為我有一個愚蠢的母親。」

  「唔,」瓊恩將藥水放在床頭,她能夠夠得著的地方,將剩下一杯葡萄酒也放瞭過去,「再見。」

  他起身出門,通過長廊走到盡頭,將鑰匙交還給那個瘦削的黑暗精靈,然後走上樓梯,重新回到樓上的酒店中。芙莉婭依舊坐在原位,她已經換瞭一杯果汁,而原本瓊恩地位置上多瞭一個黑暗精靈,正在眉飛色舞地向芙莉婭講述著甚麼,抬頭看見瓊恩,猶豫瞭一下,起身退瞭開去。

  「他是誰?」瓊恩問芙莉婭。

  「不知道,」莎爾牧師漫不經心地轉著手中的玻璃杯,「不過這杯果汁是他付錢的。」

  瓊恩笑瞭起來,果然美女在任何地方都受歡迎和優待,當然這也是因為黑暗精靈和人類體型近似,審美觀相差無幾的緣故。否則在伊卡沙城裡,在那些矮人們眼中,芙莉婭就完全算不上美女瞭。

  「走吧。」瓊恩說。

  他們放下兜帽,再次隱藏瞭自己的面容,一前一後走出沉默之歌,瓊恩低聲將剛才從達赫尼那裡得到地消息復述瞭一遍。「心語者?」芙莉婭重復著這個奇怪的詞,「這是甚麼意思?」

  「不知道。」

  「那我們現在去納瑪斯區?」

  雖然對瓊恩頗多不滿,但芙莉婭終究不是那種任性使氣的女孩子,知分寸,懂進退,事情的輕重緩急還是分得很清楚的。雖然她不知道瓊恩為何執意要來瓜理德斯。更不知道他的想法,但事已至此,大傢的生死存亡都系在一起。事情弄砸瞭,誰也別想順利脫身,所以雖然嘴上不客氣,真要幹正事的時候,依舊還是認真的。

  瓊恩正準備回答。突然看見側面有兩個熊地精搖搖晃晃地走過來,攔在身前。他們有著褐色的粗重毛發,下顎突出,就像未曾進化的類人猿,脖子粗短。身材很高,每人腰間都別著一把粗重的砍刀。熊地精是地精這種生物中的最強亞種,他們力氣很大,足以和食人魔匹敵。芙莉婭戒備著,手已經暗中握住瞭聖徽。然而對方似乎沒有攻擊的意思。「聽說你們在打聽逃亡者的事情?」左邊那隻熊地精甕聲甕氣地說。

  「是的。」瓊恩說,他微笑。在奧術視覺中,眼前的這兩個人身上纏繞著明顯的綠色魔法靈光。他們壓根就不是甚麼熊地精,而是兩個黑暗精靈。

  「跟我們走。」熊地精說,轉身朝東南方走去。芙莉婭看著瓊恩,等待他的決定。

  「跟上去。」瓊恩說。

  他們跟隨著兩隻熊地精,穿過擁擠地鬧市,街道上漸漸變得人跡稀少起來。最後瓊恩看見瞭高聳的懸崖石壁,底部有一個人工開鑿的甬道。熊地精當先走瞭進去,芙莉婭有些猶豫。害怕受到伏擊,但瓊恩輕輕搖瞭搖頭,「沒事。」他說,伸手握住芙莉婭的手腕。芙莉婭微微一驚,但隨即鎮定下來。沒有拒絕,隨著瓊恩走瞭進去。

  走過黑暗狹長的甬道。眼前霍然開闊,酸臭丶辛辣和油煙氣息撲面而來,夾雜著亂七八糟地叫嚷喧囂,放眼望去全是奇形怪狀的生物,瓊恩心知已經到瞭納瑪斯區瞭。

  納瑪斯,在卓爾語中是「迷途者」的意思,在瓜理德斯城中就是貧民窟地代稱。它位於瓜理德斯的東南部,居住著城中最底層的生物,包括少數沒有傢族願意收容又身無長技的黑暗精靈,以及大量的奴隸們,包括狗頭人丶地精丶食人魔丶豺狼人丶熊地精丶大地精,還有其他各種想得到的低級生物,以及它們的後代。卓爾的社會體系是建立在傢族之上的,以主母為領袖,女性牧師為統治階層,傢族巫師為助手,強壯的戰士作為中堅力量,底層則是數量龐大的奴隸。除此之外,還有大量的流民,因為種種原因沒有傢族身份,或者被傢族開除丶遺棄,或者是從其他的方被俘虜而來,卻又沒有被各位主母們看中,隻能在城市最混亂的區域棲身,艱難的生存著。

  在瓊恩地記憶中,他從來不曾到過這樣臟臟的地方,到處都散發著惡臭,垃圾和污水堆在街道上無人收拾。低矮地竹棚和粗糙的木房堆疊在一起,看上去隨時可能會倒塌。此時是正午,雖然幽暗地域裡沒有日月星光,但大體也是遵循夜伏晝出丶一日三餐的作息規律的,路邊有一傢餐館正在營業,油鍋裡發出滋啦爆裂的聲音,發出帶著酸臭味的氣體。一隻身上長著鱗片的狗頭人沖著老板(一隻瘸腿食人魔)大喊大叫,似乎是在抱怨洛斯獸排的味道不對,緊接著它被一個兩隻五大三粗的豺狼人給提瞭起來,遠遠丟在街上。

  兩隻黑暗精靈變形成的熊地精在前面耀武揚威地開路,瓊恩和芙莉婭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途中有幾隻狗頭人跑過來,向他們兜售自己的商品,但被瓊恩拒絕瞭,他一眼就看出那些所謂的「寶物」全都是不值一文的垃圾。狗頭人有些失望,他們發出吱吱的叫聲,纏在身邊,最後瓊恩不得不彈瞭彈手指,將一隻狗頭人擊飛到路邊的臭水溝裡,才算擺脫瞭糾纏。

  最終,他們走到一座似乎廢棄很久的房子面前,它居然是石質結構,這在納瑪斯區非常難得。瓊恩註意到一個細節:來來往往的行人誰都沒有朝這個房子看一眼,彷佛它壓根就不存在似的。他思忖著,然後發現兩隻熊地精已經走瞭進去,它們的身影幾乎在一瞬間消失。巫師考慮瞭幾秒鐘,最終決定一探究竟。

  他攜著芙莉婭的手,兩人彷佛親密愛侶一般,並肩走進房門。在剛剛踏入的那一刻,眼前的景像就突然改變瞭,瓊恩發現自己置身於一處空曠的大廳裡,看起來像是一座城堡的會客室。兩側墻壁上有幾扇門,不知通往何處。大廳裡擺放著一些傢具,造型非常獨特,古樸中透著絲絲詭異,既不像是卓爾們的精致優雅風格,也不是矮人那種厚重踏實類型,當然更和人類習俗沒有關聯,但瓊恩卻偏偏覺得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裡曾經見過似的。

  七八個黑暗精靈從空氣中走出來,帶路的那兩個熊地精也恢復瞭原貌,形成對瓊恩和芙莉婭的合圍之勢。他們全都全副武裝,穿著精金鎖甲,裹緊魔法鬥篷,手按在腰間的長劍或者彎刀柄上,蓄勢待發。

  「說出你的來意,人類,」一個黑暗精靈說,「你在四處打聽逃亡者的消息──你受誰指使?」

  「菲爾倫傢族,唔,準確地說應該是執政議會的主母們。」瓊恩回答。

  黑暗精靈們的手更加用力地按在武器柄上,有幾個人逼近瞭半步,「那麼你是敵人。」

  「不,恰恰相反,是朋友,」瓊恩說,「我在尋求加入你們的方法,我對你們的計劃很有興趣。」

  「說謊!」

  「否則我就不會到這裡來,」瓊恩說,「從沉默之歌出來,我就完全可以回去復命,你們的人攔不住我。我已經知道你們的很多事情,足以讓主母們滿意,」他虛張聲勢地說,「我知道你們在這裡聚會,密謀推翻牧師們的統治;我知道你們受人引導和指示,正在煽動外面那些低賤的奴隸;我還知道心語者……」

  這個名字引起瞭一陣輕微的騷動,瓊恩觀察到幾個黑暗精靈之間在快速地用手語交談,「或許你是想找到更多的情報,」黑暗精靈說,「以便回去邀功請賞。」

  瓊恩冷笑。

  黑暗精靈們互相看著,猶疑不決。正在此時,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在空寂的大廳裡響起,「退下吧,我來和蘭尼斯特先生談談。」

  黑暗精靈們退後,一個高大的人影從黑暗裡走出來。那是一個怪異的生物,有著人的軀體,腦袋卻像是章魚,有一雙白色的死魚眼,長著六根觸手。它身上穿著黑色的巫師袍,裸露在外的皮膚呈淡紫色,皺巴巴的彷佛乾枯樹皮。

  剎那之間,瓊恩明白瞭「心語者」的意思,這些逃亡者的領袖,居然是一隻靈吸怪……不,不是靈吸怪,他隨即反應過來。

  它是阿隆(Alhoon),或者更通俗地說,它是一隻靈吸怪巫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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