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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06

  因為太喜歡,所以好辛苦

*** *** ***

  「再來一杯。」

  我舉起酒杯麻木的往肚子裡灌,可是除瞭腦袋有些暈以外,什麼用都沒有,借酒澆愁?切,都是他媽騙人的玩意。

  一口悶完重重的把酒杯砸在桌上,摸索著椅子站起身,晃蕩著就準備走。

  「哎,哎,你還沒給錢呢,去哪啊!」

  我一把打落抓著我胳膊的那隻手,「沒錢!」

  「嘿,你小子還挺橫啊,你信不信我報警。」

  「關我屁事……」我晃晃悠悠的就往門口走。

  老板趕緊從裡面跑瞭出來攔在我面前,把我又推回吧臺。周圍的酒客立刻來瞭精神,搬好椅子看起這難得的熱鬧。

  「你小子別灑酒瘋啊,快付錢,我這裡不賒賬。」

  我笑著把雙手搭在老板肩上,保持著平衡,「你……你看看我這條命值多少錢,夠不夠付你的酒錢。」

  「你耍無賴是吧,看著挺正經的人沒想到是這麼個貨色。你別走,你等著啊,我現在就報警!」

  我腦袋越來越暈,站著也有點費勁,幹脆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報吧……正好……我今晚沒地住……」

  「嘿,混不吝啊,成,我看警察來瞭,你嘴還硬不硬。」我就像是在看戲般看著老板在我面前跳腳。

  「白風遠?你怎麼在這?」我抬起頭看瞭眼迎面走來的女人,有點面熟,但又想不起是誰。

  「老板,別報警,酒錢我給……」我低著頭,止著胃部些許的吐意也顧不上她在幹嘛。

  緊接著一個人上來就攙住瞭我的身子,我原本就有些站不穩,幹脆就半靠著稀裡糊塗的一起出瞭門。

  耳邊老板的罵咧和周圍食客的嘈雜變得越來越遙遠,腦袋越來越迷糊,眼前的路都變得歪七扭八,像是一條條莫比烏斯帶。

  當我被稀裡糊塗的拖上車後,便徹底失去瞭意識。

  迷糊中感覺有人在搬我,搖搖晃晃,掐我的胳臂還有點疼。我想睜開眼睛,可眼皮隻覺得有些沉重。又過瞭片刻,耳邊聽見一個女聲,「麻煩你瞭師傅……白風遠你還好麼?白風遠。」

  這聲音很熟悉,而且聽著很煩躁,經過剛剛折騰這一下,我勉強醒瞭點酒,至少是能睜開眼睛瞭。周圍的環境很是陌生,看著像個臥房,一盞暖色床頭燈散發著溫馨的光芒。

  這時一隻手端著杯水靠瞭過來,「先喝點水吧。」

  我搖晃著腦袋,試瞭兩三次才抓住玻璃杯,一口喝瞭個幹凈,然後抓著空杯子發呆,那隻手再次伸過來拿走瞭我手裡的杯子。

  「你還好吧……」女人的聲音再次傳來,我茫然的轉過頭,總算聚焦瞭瞳孔和記憶點燃瞭這具疲憊不堪的身體。

  「是你……是你!」看清楚眼前的羅素菲後,我不知道哪來的力氣,頓時支撐著想站起來。

  「你別動瞭,安心躺會吧。」

  「你少給我來這套……羅素菲,是你……是你幹的吧……是你把我和沐婉荷的事告訴姓蔣的,是不是。」

  羅素菲手僵持瞭片刻,最後居然迎著我的目光嗯瞭一聲。這一聲嗯讓我幾乎完全清醒瞭過來,又或者讓我醉的更深瞭。

  「你這個女人心怎麼這麼歹毒,你就非要把沐婉荷逼死麼,你就非得用這麼陰險的招數,強迫別人很有勁是不是,很解氣是不是?」我雖然還站不起來,但手上的力量已經恢復瞭大半,我牢牢抓著羅素菲的手臂,恨不得生吞活剝瞭她。

  「白風遠你喝醉瞭,快松開,你抓疼我瞭。」

  「抓疼你瞭?你不是喜歡玩這種強迫人的戲碼麼,你不是喜歡逼良為娼麼。來,我也讓你試試被人強暴的滋味。」說完,我一用力,直接把羅素菲按倒在床上,翻身壓在她的身上,然後就開始撕扯她的衣服。

  「白風遠,你是不是瘋瞭!」羅素菲拼盡全力的掙紮,我一手按住她的脖子不讓她起來,一手直接把她的襯衫扣子全部撕開,單手抓住胸罩前段的鏈接處,用力一扯直接把胸罩給拽斷瞭。

  「啊……疼啊,白風遠,你清醒一點!」

  「我他媽現在就很清醒,你這個婊子,之前不就挺著個奶子想誘惑我麼,現在又裝什麼。」

  兩團酥乳隨著我的暴力從撕爛的襯衣中跳瞭出來。

  我雙手一手一個緊緊握住完全是泄憤般的在揉捏。羅素菲抓著我的手臂拼命想推開我。

  「白風遠,你不是這樣的人,你別這樣。」

  「我是什麼樣的人?我什麼樣的人都不是,我就是為她活著的人!沒瞭她,我根本就不是人!」我一邊說,一邊又伸手開始扯她的褲子。

  「我也讓你體會體會被強迫的滋味!」

  聽到這話,羅素菲突然就不掙紮瞭,她無力的松開手,任憑我把她的長褲脫瞭下來。就在我拉開她的內褲露出陰毛時,她才輕聲開瞭口。

  「白風遠,你想來就來吧,我阻止你不是因為我是什麼冰清玉潔的身子,相反,這身子早已經臟瞭。我隻是知道,你如果真做瞭,明天酒醒的時候,你一定會後悔。」

  我粗暴扯開她的內褲,她眉頭一皺,強忍著沒出聲。

  「說的真好聽,怕我後悔?事到如今,你真以為我還在乎別的麼。」

  「沐婉荷知道瞭會傷心的……」

  「你別提她!你沒資格提她!」雖然我嘴上大聲呵斥著,但手上的動作還是不自覺的停住瞭。

  「昨晚,我在樓下勸過她,讓她不要上去,可她不聽,她還是叫我小菲。我真的盡力瞭,可我阻止不瞭她。」

  我緩緩松開雙手,隨後身體跟著也軟瞭下來,她又提起瞭昨晚。那令人絕望的昨晚。

  我像是一頭快要病死的野獸,嗚咽著慢慢滑落在地上。

  「你們為什麼非要傷害她,她那麼好的女人,你們放過她不行麼……」

  羅素菲直起身子,也沒管身上的狼藉,坐在床上輕輕拍我的背。

  我瞪著血紅的雙眼一把打開她的手,隨後就支撐著站起身,歪歪倒倒的想向門外走。

  「你去哪?」

  「不用你管,我要去弄死蔣振育,現在,馬上!」

  我還沒邁出門,腰就被羅素菲死死的抱住瞭。

  「你他媽放開我,我要去弄死他,你放開我!」

  「你誰也弄不死,隻會把你自己搭進去!」羅素菲幾乎用全身下墜的力量把我強硬的固定在原地。

  「搭進去又怎麼樣!難道我不該死麼!」

  羅素菲鼓足瞭所有的氣力,聲音尖的甚至有些刺耳,「你能不能成熟一點!你媽媽把你換出來,是讓你再去送死的麼?就算你真的殺瞭蔣振育,殺人要償命的,你想讓你媽媽陪你一起死麼!想想你媽媽,想想沐婉荷!」

  我一點點的跪倒在地,憋瞭整整一天後終於忍不住放聲哭喊著,「都是我的錯,全是因為我……是我害瞭我媽媽,我的沐婉荷!」

  喊完兩句,我隻覺得喉頭一甜,接著就是一陣猛烈的咳嗽。深紅泛黑的心頭血順著嘴角慢慢淌瞭出來。隨後隻覺得整個胃部連著食管都火燒火燎的痛,在吐出一大口鮮血後,兩眼一黑栽倒在地。

  我好像做瞭一個夢,夢裡有一群人,他們好高大,但卻好兇狠。

  我看不清他們的臉,但他們都圍在我的身邊,似乎在告訴我怎麼解脫自己。

  我縮著弱小無助的身體坐在中間,抱著自己的胳膊,不知所措的看著周圍一圈越圍越近的人群。他們嘴裡如同誦經般默念,逐漸堵住瞭我所有的出路。

  緊接著有個人一步步走瞭過來,手裡拿著一把刀,刀磨得很鋒利,冒著冷光和陣陣寒氣。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我,隨後抓住瞭我的頭發,對著我胸口……

  我猛地坐瞭起來,大口喘著氣。床鋪,被子,還有周圍的一切都是完全陌生的狀態,我這是在哪……

  「你醒啦,要不要先吃點東西?昨晚你可真是嚇死我瞭。」

  我茫然的反問道,「我昨晚怎麼瞭?」

  「哎,你氣急攻心,吐瞭好多血。沐婉荷有你這樣的兒子,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我抬頭看見羅素菲,昨晚零星的記憶頓時也復蘇瞭。我敲瞭敲有些生疼的腦袋,轉身下瞭床,朝大門走去。

  「你別裝好人,惡心,昨晚的事我是不會向你道歉的。你自己也已經承認瞭,是你把我和沐婉荷的事告訴蔣振育的,這事我可沒忘。」

  羅素菲看我沒有什麼大礙,隻是淡淡的笑瞭笑,「我不需要你的道歉,關於那件事的確是我做的不對,隻能說我有自己的苦衷,可換句話說,如果我不告訴他,你覺得他會查不到麼,畢竟你已經出現瞭,這件事由我說反而可能更好。」

  「更好?」我停下腳步忍不住嗤笑著反問道。

  她也不著急,坐下後慢條斯理的說道,「沐婉荷進公司第一天我就知道,雖然蔣振育沒察覺,但我能感覺到,她進SE的理由絕對沒有那麼簡單。所以我一直盡量躲著她,怕的就是蔣振育知道我和沐婉荷的關系。後來你突然回來,緊接著他那廢物兒子被收拾瞭沒多久我就發現他在調查你和沐婉荷的關系。為瞭阻止他繼續查下去,我才假裝發現沐婉荷,告訴他我和沐婉荷是同鄉,而你是她的遠方弟弟,畢竟你從高中開始不就習慣叫沐婉荷姐姐瞭麼。我盡量把你說的無足輕重一些,希望他放棄在你身上做文章。畢竟在一起也這麼久瞭,蔣振育對我這點信任還是有的。可我還是想的太簡單,你們在一起住瞭三年,她又供你讀書,不管我怎麼去掩飾,你們的關系還是顯得很親密。而且老蔣現在也算是迫不得已,不得不出手瞭。」

  「聽你的口氣,你和他還不是一條心?那你跟他這麼久圖什麼,圖名分,圖錢,還是圖那狗日的禿頂?」

  羅素菲站起身,對我做瞭一個來的手勢,然後就去瞭隔壁。

  隔壁房間的門一直是關著的,她轉動把手打開瞭門。

  我沒有動步子,隻是先把視線投瞭進去,這才慢慢轉身走進瞭屋子。

  房間的佈置很溫馨,而床上正躺著一個年老的女人。

  「這是誰?」

  羅素菲走到窗邊,拉開瞭窗簾,陽光灑進屋子,正好把這張床籠罩其中。她輕描淡寫的說道,「我媽,腦溢血導致的植物人,躺瞭快十年瞭。」

  十年,幾乎很難再蘇醒過來。

  「我知道其實很難醒瞭,可我媽還有意識,偶爾還會流淚。她是我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不管怎麼樣,也不能放棄不是。」

  羅素菲說著話,便開始利索的幫她媽媽翻身。

  「那這和蔣振育有什麼關系,難道是他害的?你在潛伏?」

  羅素菲哭笑不得的看著我,然後指瞭指屋外,示意出去說。

  「年輕人想象力就是豐富,SE這幾年在開發一個生物電子裝置,可以刺激腦細胞。目前還處於試驗狀態,我曾經聽說有植物人曾經被這種技術治好過。可惜內部人體試驗資格不好拿啊。我陪瞭蔣振育這麼久,他就一直給我畫餅,你說我跟他能一條心麼。但唯一的希望也就隻有這個瞭,反正都臟瞭,耗著唄。」

  我在心裡苦笑瞭一聲,行吧,現在想恨羅素菲也恨不起來瞭,到頭來還是隻能恨自己。

  「你媽媽怎麼變成這樣的?」

  說到這,羅素菲終於卸下瞭輕松的偽裝。

  「被我氣的,這些破事都是陳谷子爛芝麻,你確定你要聽。到時候顛覆瞭你對沐傢的看法可別怪我。」

  「沐傢,和沐傢還有關系?」

  羅素菲嗤笑瞭一聲,「沐婉荷是源頭,但說到底她那時候還小,是無心的,我可以原諒她,沐葉秋一心學醫不問外事,甚至還想幫過我,雖然被我拒絕瞭,但人的確是好人,我也不怪他,除此之外,沐傢上上下下恐怕就再挑不出幾個好東西來瞭。不過你大可放心,前天晚上,我和你媽媽已經冰釋前嫌,以後再見面說不定還能一起喝杯茶。」

  如果她直接說出沐傢沒什麼好東西,我肯定會生氣,可她卻先把沐婉荷兄妹拎瞭出來,這讓我不由的想繼續聽下去。

  「我爸的事你估計也知道,那時候沐婉荷爺爺是執長,那老頭年輕的時候還不錯,可上瞭年紀以後天天沒事就到處跑,村裡的事基本都落在沐婉荷他爸身上,按理說,我爸這算也是功德一件,原本他應該公開給我爸算一個功績,那樣我們娘倆日子也能好過點。」

  羅素菲越說表情越輕松,就像在說一件無比滑稽的趣事。

  「一開始他明明帶著沐婉荷親口告訴我,我爸是為瞭救人而死,可沒過幾天他就突然改瞭口,非說我爸是自己淹死的,和沐婉荷沒關系。他這麼做,無非也就是為瞭就是不想影響執長之爭。畢竟我爸也算有點人緣,出瞭這種事,教子無方,縱子為禍的罵名肯定會背上。後來老爺子回來也沒給我爸平反,這件事居然就這麼過去瞭。當時就隻有沐婉荷和沐凌辰在場。兩個小孩子都沒開口,我爸自然也就是白死。這也是我一開始為什麼那麼恨沐婉荷他們倆的原因之一。至於沐婉荷她那個媽,心機更是重的很,我也懶得多說什麼。」

  「不可能,沐婉荷不是那樣的人。」我立刻就開口辯駁道,我不相信沐婉荷會做這種顛倒黑白的事。

  「我一開始以為她年紀小,不敢開口,不過現在我才知道,她第一時間就開瞭口,甚至在她父親逼迫下也不肯改口。於是她爸用竹條狠狠打瞭她,皮開肉綻,活活在傢裡躺瞭一個多月。等她恢復過來的時候,這事早已過去,我爸屍體都不知道埋瞭多久。可我當時一直以為她是故意躲在傢裡。沐婉荷性子也是挺倔的,還挨傢挨戶走過。她爸後來把她關在傢裡好長一段時間,對外就說她生病腦子出瞭問題。反正就是誰也不信她,或者說誰也不願意信。畢竟欺負一對孤兒寡母是多有勁的事,你說是吧。」

  羅素菲的眼睛裡含著一絲淚光,可嘴上卻笑得很燦爛。我被她的表情堵的如芒在刺。

  「我……」

  「具體那些糟心的事我就不細說瞭,沒勁,反正你能想到的很多惡心的事我和我媽都經歷過。她沐婉荷風華正茂的時候,我就已經學會怎麼從那些土老板那靠色相換錢。沐婉荷出事後,我也帶著我媽離開瞭雲漓,我們輾轉過很多地方,我媽因為雲漓那些傷害身體變得很不好,後來連活都幹不瞭,隻能在傢躺著。沒辦法,還是得我去掙錢。原本想幹點正經事,可命不好,最後還是淪為別人的玩物。但不管怎麼樣,至少我媽的病有著落瞭。可不曾想那一年被我媽知道瞭,她氣得直接就變成瞭現在這個樣子。」

  羅素菲說著扭臉看瞭眼次臥的方向,能看得出來,她對自己的媽媽心裡其實很內疚。

  「我媽就是想不開啊,我們都經歷過那麼多,還在乎什麼清白,人能犟的過命?我媽躺下以後,我傷心瞭很長一段時間,後來也是運氣好,喝醉酒睡瞭一個教育局的領導,那傢夥色歸色,但對我還不錯,他讓我要學習,要有文憑。你別看我這樣,學點東西速度還可以,當然瞭和你肯定比不瞭,之後就被他安排到瞭一中。那個老男人也是點背,安置完我第二年就被人舉報進去瞭。我呢,和你說這麼多,不是讓你可憐我,我不要任何人可憐,這輩子對也好,錯也罷都是我自己一步步走出來的。我隻想讓你知道,這世界永遠有比你活的更糟心的人,人來這世間就是來受苦的。」

  「羅阿姨,昨晚對不起瞭。」過去的種種實在太過紛雜,如果沐婉荷可以原諒她,那我更沒什麼資格再去指責什麼。所以我還是得為自己昨晚的禽獸行為道歉。

  「別別,你別叫我阿姨,叫我名字我聽習慣瞭。不過你手勁是不小,抓的我現在都還在疼。好瞭,沒什麼事早點回傢去吧,你媽媽現在很需要你。千萬記住,別再沖動,該發生的已經發生瞭。現在你媽媽的狀態才是最重要的,以後的事具體怎麼解決都行。」

  這時,羅素菲的電話突然響瞭起來,她看瞭眼皺起眉來,「是蔣振育,你別出聲。」

  「喂……嗯,對,在傢……行吧,反正你放我鴿子也不是一次兩次瞭……你別和我解釋,我又不是你老婆……什麼,你約瞭沐婉荷……香橙酒店,現在?等等,我這有點事,等會兒給你回過去。」

  此時的我早已經穿好鞋推開瞭門,羅素菲跟在我後面大喊,「白風遠,別沖動!哎呀,這孩子可真是。」

  我身上沒錢,但是已經顧不得其他,攔瞭個出租報上瞭酒店的名字。我其實依舊處於不知所措的狀態,並不知道去到瞭酒店該做些什麼。

  經過這次慘痛的打擊,我的思考能力受到瞭極大的刺激,可能短時間內很難恢復如常。

  但我知道,我絕對不能讓沐婉荷再次受到傷害,屆時不管自己會用到什麼法子都算是命中註定。

  羅素菲傢離市區有點遠,雖然我心裡很著急,但出租車也飛不起來。等我趕到的時候,已經過瞭很長時間。

  我讓司機在這等我,騙他說我接個人就下來,然後飛快的跑向酒店樓梯。

  老天似乎還是眷顧我的,沐婉荷此時正站在酒店臺階上,她手裡拿著一份文件,似乎正在低頭看著。

  同樣的臺階,如果前天晚上我趕上瞭那該多好。

  容不得再想太多,我飛快的跑過去隨後緊緊的抱住瞭她。沐婉荷隻是輕輕掙紮瞭一下,就放松瞭下來。

  「婉荷姐,別進去,別進去瞭,我們回傢,回傢好不好。」

  沐婉荷一臉憔悴的扭臉看著我,語氣僵硬而生冷,「你昨天去哪瞭,昨晚去哪瞭?就吼瞭你一句,傢就不要瞭?媽媽也不要瞭?」

  「要,我都要,對不起,婉荷姐,我求你,別進去。你讓我做什麼都行。」

  沐婉荷扭頭看瞭眼酒店又看瞭我一眼,「我還進去幹什麼,我才剛出來。要不是為瞭等你,我早回傢瞭。」

  「……你說什麼,你已經進去過瞭?」我松開沐婉荷,氣急敗壞的就往酒店裡沖。

  沐婉荷趕緊拖住我,「白風遠,你幹什麼?你怎麼會和小菲在一起,為什麼又莫名其妙的讓我不要進去,你到底想幹嘛!」

  「我要去跟他做個瞭斷!」

  話剛說完,沐婉荷立刻閃身站到我面前,「你要和誰瞭斷啊。風遠,他們是不是在看守所打你瞭,把你腦袋打壞瞭啊?」

  沐婉荷急切的把我硬拉彎下腰,抱著我的頭仔細查看著。我曲著身子被沐婉荷抱住腦袋,手不自覺的又抱住瞭她。

  「婉荷姐,我都知道瞭,我全聽見瞭,都是我的錯,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是我自以為是,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我不是好兒子……」我死死抱住她的腰,痛哭流涕。

  沐婉荷愣瞭片刻,接著拽著我的耳朵把我腦袋拎瞭起來,揚起眉毛試探性的問瞭我一句,「白風遠,你聽見我和蔣振育打電話瞭?」

  我看瞭眼手環然後點瞭點頭,沐婉荷的臉色頓時變得更加陰沉,她松開手,然後拽著我的胳膊,聲音嚴厲的簡直嚇人,「跟我回傢,有什麼事回去再說!」

  我原本想要和蔣振育斬斷一切的氣勢頓時被沐婉荷這一聲震的蕩然無存。

  沐婉荷拽著我大踏步的往外走,我跟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說道,「那走這邊吧,還有倆出租在等我。」我知道,沐婉荷是真的生氣瞭,應該說她好像從昨天早上見面開始就有點生氣。

  一路上,沐婉荷都是叉手看向窗外,完全不理我。我現在的腦子就跟漿糊一樣,根本理不清目前的狀況。我也不知道再次受到傷害的沐婉荷到底會變成什麼樣。

  回到傢後,我發現唐爍居然回來瞭。

  「哥……你怎麼搞的跟個要飯的一樣啊……」

  我還沒說話,沐婉荷便看著唐爍淡淡的吩咐瞭一句,「小爍,回房去,不叫你別出來。」

  唐爍聽見後,二話不說就竄回瞭屋子,進門前還很同情的看瞭我一眼。

  沐婉荷趕走瞭唐爍後,並沒有和我說話,而是一步步走到沙發前,重重的坐瞭下去,她雙膝並緊,手肘抵在膝蓋上,雙手撐著額頭。

  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現在的她一定很痛苦吧,可這份痛苦又是為瞭挽救我,所以不得不忍著是麼。

  我緩緩走到她的面前,跪在她的面前,輕輕伸手抱住瞭她的雙腿。

  沐婉荷感受瞭我的靠近,卻並未抬頭。

  「婉荷姐,我知道你受瞭委屈,你別憋著瞭,想罵我想打我都好。你別這樣好麼,我害怕……」

  沐婉荷的身體被我輕輕晃動,依舊沒有抬頭,她越這樣,我越害怕。我曾天真的以為,在國外的那些日子已經讓我的心變得麻木。可如今面對再次受傷的沐婉荷,我才明白。和她相比,真的沒有任何疼痛是值得一提的。

  「婉荷姐,我一定會想辦法幫你報仇的,結束以後我們就離開這裡好麼,我會一直陪著你,再也不會……」

  那句再也不會讓人欺負你並沒有說出口,這是我曾經豪言壯語說過的話,可是我慘敗瞭。報仇,我有什麼資格去報仇?有什麼資格陪著她,有什麼資格去保護她。

  陪著她,想到這三個字,我失力般松開瞭抱著沐婉荷的手。造成這一切的原因不正是因為我擅作主張的陪著她麼。

  白風遠,你難道還不明白,你原本就應該遠遠看著她,你的靠近就是災難,你根本就是一個不應該存在的人。

  「對不起,婉荷姐……我,我剛剛亂說的,我會自己滾回去上學,不會再給你添麻煩,不會再給你搗亂,再也不會瞭。我馬上就走,我現在就買機票!」我失神般茫然的碎念著。

  「夠瞭……」沐婉荷輕輕吐出兩個字,我抬起頭,正和她對上目光。她的眼神失落,心疼,猶豫,痛苦,疊在一起似乎隻有一句話,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

  沐婉荷輕嘆瞭口氣,把我拉到沙發上坐好,我魂不守舍的坐在她的身邊,手不自然的放在膝蓋上摩擦著。

  「所以媽媽在你心裡永遠就隻是這樣?」沐婉荷清冷的說道,絲毫沒有隱藏語氣裡的失望。

  「嗯?」我轉過頭,完全不理解她這句話的含義。

  「就算你聽見瞭我和蔣振育的電話,就算你聽見瞭我答應去赴約,難道就能代表我答應他的企圖?我兒子變成瞭逃犯,然後我再把自己搭進去?讓我們母子都成為對方砧板上的肉?白風遠,媽媽在你心裡就是個這麼蠢的女人?這麼蠢的女人會幫你擺脫性騷擾的誣陷?會想到讓你提前做好準備不被警察抓到?會完好無損的把你救出來?」

  沐婉荷越說越激動,到最後氣的聲音都有些發顫。

  我原本還被她的責問震的頭暈目眩,可當完好無損四個字落入耳簾時,我就把什麼都忘瞭。

  「完好無損?婉荷姐,你是說前天晚上你沒有被他……」

  沐婉荷忍不住用手撥瞭下我的後腦勺,「還問?現在連媽媽的話你都不相信瞭是麼?媽媽到現在有騙過你一次麼!」

  沒有,從來沒有,沐婉荷從來都不會騙我……

  「你幹什麼,放開我。」

  「就一會,一會……」我死死的把沐婉荷側身抱在懷裡,拼命的往身體裡擠,鼻子深深埋進她的脖頸中,雙手在她嬌柔的背脊上摩擦著。

  對我而言,真的已經沒有比這更好的事瞭,沐婉荷沒有受到傷害,那些畜生沒有得逞,上天原諒我的魯莽和沖動,給瞭我第二次機會。

  雖然我說一會,可我足足抱瞭十來分鐘,沐婉荷除瞭開頭說瞭一句後就再沒開過口,一動不動乖巧的縮在我懷裡。

  直到我突然想起瞭什麼,才猛地握住沐婉荷的雙肩,讓她脫離瞭我的胸膛。

  沐婉荷的臉變得紅撲撲的,雙眼也水靈靈的看著我,好像已經忘瞭剛剛自己的大聲呵斥,可眼下我根本顧不得這些。

  「可你昨天早上明明哭的眼睛都腫瞭,整個人那麼憔悴,那麼傷心,難道不是被蔣振育欺負的?」

  重新提起這茬似乎也讓沐婉荷重新找到瞭生氣的狀態。她扭動肩膀脫開我的手掌,又恢復瞭一開始的生冷。

  「蔣振育欺負我?你真以為我這兩年在SE是白幹的麼?他能威脅我,我不能威脅他?整個公司每個部門都有我的人,他的私事我是管不瞭,可他在公司裡幹的那些爛事,我比他記得還清楚。平時我看上去好說話,不代表我好欺負!我隻是不願意摻乎進他們那些破事裡。」

  「那既然你可以威脅他,幹嘛還非要一個人去他的酒店,多危險啊。」我仍然想不通,既然沐婉荷手握殺器,幹嘛還要搞什麼緩兵之計答應他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時他第一次正面跟我齜牙,又是穩操勝劵的狀態,我當然要赴約去詐他的口風。危險?他搞出這麼無恥的花招來對付我兒子,到底是誰危險還不知道呢!你等著看吧,我遲早得收拾他!」沐婉荷背挺的筆直,雙手交叉於胸前,下巴高高揚起,英姿颯爽的看著我。

  事到如今,我也不敢再去說什麼以身犯險之類的話,她能好好的待在我面前就已經是感恩戴德瞭。

  「看來是我又犯傻瞭。」我有些尷尬的轉過身使勁搓著雙手,心裡依舊是無法平息的激動。隨便吧,隻要她沒事就好,隻要她沒事,我是什麼樣根本不重要。

  「你以為呢,我明明提前叫你藏起來,就是怕進瞭派出所被蔣振育安排人欺負,同時也可以為我爭取更多的時間。我是真沒想到你會聽完那通電話就把自己送到市區讓人抓。而且最最傻的是,就算你真的以為媽媽去羊入虎口瞭,你也可以先打個電話給我確認一下,就算你沒帶手機,難道還借不到一個手機?」

  我抬起頭看著沐婉荷眨瞭幾下眼睛回味瞭一下她的話,說的對啊,我當時那麼玩命去酒店想阻止她,為什麼不先找個手機打電話阻止她。智商呢?腦子呢?我現在才發現自己當時居然已經失智到這個地步瞭?

  「本來什麼事都沒有,非把自己搞成現在這個樣子,就非讓我心疼你才舒服,說到底從頭到尾會欺負我的人就隻有你!」

  沐婉荷說完,眼眶就紅瞭,轉身賭氣般的不再理我。

  我在一旁低著頭,搓著手指,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那種情況,我腦子都是懵的,隻想著阻止你,什麼都忘瞭,什麼也顧不上瞭。對不起,為瞭我,讓你暴露瞭自己辛苦收集的證據。」沐婉荷收集蔣振育罪證的初心自然不是為瞭救我,肯定有著更大的用途。

  沐婉荷調整瞭許久才長出口氣,悠悠的說道,「那倒也沒什麼,雖然會讓蔣振育陷入大麻煩,但換你出來總是劃算的。更可況,救你根本沒用到那些東西。」

  「你說什麼?那你是怎麼救我的?」

  「不告訴你……自己猜去吧。」說這話時,沐婉荷的語氣簡直冷的嚇人,坐在那似乎都在不斷散發著寒氣。

  我心裡一陣陣發怵,根本不敢追問。

  「反正現在沒事瞭,早上我去那也是拿回公司的撤訴文件和他簽字的聲明,而且蔣振育應該會消停很長一段時間,畢竟這次交鋒也算是他贏瞭,而且還占瞭大便宜。」

  一番沉默之後,我慢慢湊到她身邊,小心翼翼的問道,「婉荷姐,你還沒告訴我,昨天早上你為什麼哭的那麼傷心。」

  沐婉荷突然就站瞭起來,扭頭看著我,雖然紅著眼,但卻沒有多餘的表情,隻是嗓音越發暴躁起來,好像我提起瞭什麼不該提的事。

  「你說我為什麼哭,為什麼哭瞭一夜停都停不下來,哭的我嗓子到現在還痛著,你說呢?」

  我徹底懵瞭,按她說的,沐婉荷那晚明明就很漂亮的解決掉蔣振育,可為什麼回傢還哭的這麼傷心,也就是說她哭的原因其實和蔣振育陷害我這件事沒關系?那和什麼有關系呢?

  這時候讓我這完全僵死的腦袋去猜這麼復雜的事簡直就是要命,我隻能天馬行空胡思亂想,總不會是張寧出軌瞭吧。

  「難道是因為張……」我隻說瞭個張字,就果斷閉瞭嘴。因為沐婉荷的眼神變瞭,變得簡直想殺人那種。

  「你想說因為張寧?呵呵,我差點都忘瞭。」沐婉荷苦笑瞭兩聲,然後深吸一口氣後,語氣極其平和的對我說道,「白風遠,這一個星期都不許跟我說話!」

  「可我下個星期就要走瞭……」我可憐巴巴的對她說道,希望她能看在這點上別那麼狠。

  「走?你走啊,你可以現在就走,走瞭就別回來!」

  說完轉過身,大步朝著房間走去,隨後砰的關上瞭門,把我一個人晾在瞭客廳。

  這下我可是真的傻眼瞭。

  ***

  因為沐婉荷的關系,我整個人都陷入瞭一種粘稠的無力狀態。她沒有受傷害原本是一件讓我欣喜若狂的事情,可她此時的怒氣實在讓我摸不到頭緒。

  我真的覺得自己越來越蠢瞭,明明之前沐婉荷的心思和想法我還能明白一些,可現在卻連一點思路都找不出來。

  打發瞭完全在狀況外一無所知的唐爍,我躺在床上,梳理著我和沐婉荷走過的種種。往事如影片在我的腦海中滾動,很多畫面我都已經十分熟悉。

  雖說我希望沐婉荷能慢慢放下我,慢慢的疏遠我,最後徹底忘記我。但這並不意味著我能理解這短短幾個星期,她情緒的冷淡和莫名。

  對你來說,我是誰,你是誰?

  大雨時的問題被我重新拉回瞭腦中,是因為自己關心過度瞭麼,打著擔心的旗號給她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她是誰,還能是誰,是我媽唄。雖然如果單純期待的話,我肯定也希望她還能……唉,跑題瞭,白日做夢要不得。

  我轉瞭身,扔掉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又回頭想著媽媽兩個字。

  媽媽,我默念著這個詞,事到如今,我仍然不敢說自己很貼實的體會過這個稱呼。沐婉荷為我所有的付出自然是出於母愛,可這份母愛卻是以從天而降的方式來到我的身邊。我也是花瞭很長時間才明白這份母愛的厚重和珍貴。

  但卻依舊少瞭些什麼,對,少瞭源頭。十四歲重見沐婉荷時,簡直和初次見面沒什麼區別。那時候的她除瞭頂著一個母親的頭銜於我而言完全就隻是一個美麗的女人。

  想到這裡,我發現理不通的地方越來越多瞭。我自己的記憶力有多強,我很清楚。問題是,我被賣的時候已經五歲。可五歲之前的事為什麼會那麼模糊。

  我努力在腦海中搜索五歲前的記憶,發現殘破的就像被臺風掃過一樣。

  零星的樹影,斑駁的傢具,被父親夾在手裡轉交出去的寒冬,剩下的就是父親的怒吼,而那些不堪入耳的怒吼外呢,那個照沐婉荷所說,無比疼愛我的媽媽卻根本沒有出現在記憶裡,我的記憶出現瞭巨大的空洞。能搜索到最遠久最完整的記憶的隻有養父的微笑和養母的冷漠。

  我完全忘記瞭米雪的警告,集中註意力拼命的去索求那些本該屬於我的記憶。

  「他為什麼不肯叫我媽媽,我哪裡得罪他瞭,你說啊。」

  「他還小,你多給他點時間,以後會好的。」

  「小?你看到他的眼神瞭麼,這是小孩子該有的眼神麼,他恨不得咬我一口。」

  「行瞭,行瞭,別說瞭。」

  ……

  「媽媽……媽媽……你在哪……你是誰?」

  ……

  「聽話,隻要你乖乖吃飯,乖乖長大,你就會找到媽媽的。」

  ……

  原本還算祥和卻模糊的畫面在瞬間陷入瞭一片黑暗之中,我整個人似乎都漂瞭起來,懸浮在這一片有些殘酷的漆黑裡。

  慢慢的四周開始滲出淡淡的紅色,隨後越來越深,到最後如閃靈裡的血潮從四面八方鋪天蓋地的遮掩過來。

  原本的寂靜無聲突然被混亂的嘈雜聲所掩蓋,這股嘈雜聲逐漸統一,最後如念經一般擠占瞭我的全部潛意識。

  「別說瞭,別再說瞭……」

  「哥,你怎麼瞭哥,快醒醒啊,你怎麼瞭?」

  我睜開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快速抱著被子縮到瞭床角,警惕的看著周圍的一切。

  「哥……你沒事吧。我是唐爍啊!」

  我在唐爍就要跑出去喊沐婉荷之前恢復瞭神識,然後一把將她拉住。

  接著我便反復叮囑她無論如何要替我保密。唐爍雖然不明所以,但好在對我的話總是無條件的執行著。

  沐婉荷嚴格遵守瞭不許和她說話的命令,吃早餐的時候看都沒看我一眼,上班路上也和我離得遠遠的。

  我不敢造次,現在這種情況,按計劃回學校基本是不現實瞭。

  晚上下班我小心翼翼的尾隨著沐婉荷出瞭門,下瞭樓梯才發現,沈浪正在馬路邊靠著他那輛破寶來側臉看著來往的車流,顯然是在等我。

  我看著沐婉荷緩步遠去的背影無奈的垂下頭,然後走向馬路邊。

  「在這裝什麼深沉啊?」

  沈浪看到我的一瞬間就換瞭副輕快的表情,隨後拉開車門。

  「正好路過,上車和你說點事。」

  在車上坐定後,沈浪不住的清著嗓子,似乎還有點不好意思開口。

  「老沈,我最近不是特別順,沒啥心情陪你幹耗,咱們什麼關系也不用多說,你就別浪費時間醞釀感情瞭成不。」

  沈浪掏出塊口香糖,又把座椅往後拉瞭點,語氣裡還是帶著輕松。

  「沒什麼大事,其實就是和楚玥有關系,我感覺她最近情緒不太好。」

  「所以呢?」我跟著問道,那晚楚玥獻身的愚蠢操作我肯定是不會多說的。

  「我……我喜歡她,你應該知道瞭吧。」沈浪憋瞭半天目視前方說瞭這麼一句,這氣氛被他搞得好像他喜歡楚玥多對不起我一樣。

  「我知道啊,所以呢?」

  「可她喜歡的人是你,一直都是。對不起老白,我也不想把我們之間的關系搞成現在這樣,但已經就發生瞭。所以你能不能……能不能抽空去勸勸她,她有些話不願意告訴我,但肯定會願意告訴你的。」沈浪看著前方含著一絲淡淡的笑,單手把著方向盤扣著皮套。

  「過不瞭幾天我就準備回MIT 瞭。」

  「這麼突然?不多在國內呆一段時間麼?」沈浪驚訝的表情簡直像是忘瞭我原本就應該回去一樣。

  「回去瞭,各自還有各自的事情。楚玥的事我不打算去多說什麼,高中畢業後我就沒和她聯系過,我對她的情誼永遠隻是好朋友。如果她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到現在還在喜歡我,那我就更沒有和她見面的必要瞭,不該有的感情斬斷的越幹凈就越好。而且說句實話,我總覺得她喜歡的不是我。」

  沈浪撇撇嘴,「這點你沒什麼好懷疑的,我很清楚。」

  「你之前去愛丁堡是不是見過她瞭?為什麼回來要瞞著我,還一副失望的表情。」

  沈浪尷尬的揉瞭揉鼻子,「我是去過瞭,而且我還去表白瞭……」

  「結果呢?」我非常直男的補瞭一句,「結果被拒絕瞭唄,你就非得讓我把話都說全乎瞭?」沈浪氣呼呼的扭身看向窗外。

  「你到底喜歡那丫頭什麼啊?就因為她長的像個蘿莉?我覺得你對她執念好像挺深的,都不像你瞭。弱水三千你不是一次隻取一瓢麼。怎麼感覺你的弱水好像現在就隻剩這瓢瞭?」

  「她以前有自閉癥你知道吧。」

  「聽你提過。」我遞著話讓沈浪接著往下說。

  「其實說真的,你對她的瞭解應該沒我深,這丫頭挺不容易的,早年喪母,父親重婚,這幾年父親也沒瞭。雖然有個傢但其實沒什麼親人瞭。雖然經歷瞭這麼多,但她還是那麼單純,那麼善良,雖然不怎麼愛說話,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但性子卻又特別要強。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純真的女孩子,隻有她,純美的像天使。我真的特別想保護她,照顧她,把她寵起來,像個有些任性的小公主一樣。可惜……哎,我是喜歡蘿莉,因為總感覺她們不像現實中某些女人那麼復雜,可當我真正遇到一個心動到不可自拔時,結果人傢又看不上我。早知道高中時候我也好好學習,當學霸瞭。」沈浪一陣自嘲,透出一股無可奈何的辛酸。

  我伸手拍瞭拍他的肩膀,「現在放棄還早瞭點,機會還多呢,怎麼追女孩子我是一點教不瞭你。反正如果喜歡就別想太多吧,雖然可能辛苦瞭點。」我也不知道是在勸他還是在勸自己,反正喜歡一個人,是件挺累的事。

  就在我倆坐在車裡正惆悵時,我手機突然響瞭,打開一看,是沐婉荷的消息。

  「又不想回傢瞭?」

  我嚇得趕緊回瞭好幾條,把沈浪直接賣掉,然後立刻打開車門,「我得撤瞭,走的時候告訴你。」說完關上門飛快的往傢趕去。

  就這麼沉默著過瞭兩天,沐婉荷的神情終於開始緩和,不會再刻意的無視我,但還是沒和我說過話。我其實早就憋不住瞭,但我又不知道自己到底錯哪瞭,怕萬一說錯話又會惹她不開心。

  所以隻好煎熬的陪著她玩默劇。

  等到瞭第四天,雖然還是沒交流過,但在傢裡的時候沐婉荷開始有意無意的在我面前經過。

  我覺得時機應該差不多瞭,我畢竟是她兒子,多大的氣也該消瞭吧。而且,我也快忍不下去瞭,畢竟沐婉荷就在眼前,卻不能和她說話,這感覺別提有多難受。

  等吃過飯,唐爍回瞭房間之後,我走到廚房水池,討好的陪沐婉荷一起洗碗,她也不理我,任憑我跟著一塊洗。

  洗碗後,沐婉荷擦幹凈手,解下圍裙就往外走,我趕緊攔在她面前。

  「婉荷姐……我們聊聊吧。」

  「到一個星期瞭麼?」沐婉荷停在原地,語氣已經恢復瞭溫和,我一看有門啊。

  「我哪能憋得住一星期不和你說話,就這麼兩三天我都快憋出病來瞭。」

  沐婉荷看瞭我半天,一頓蹙眉後總算露出笑容來,接著便伸手捏瞭捏我的臉頰,「那陪我出去逛逛吧,媽媽也有話要跟你說。」

  我連連點頭,跟著沐婉荷就出瞭門。

  「婉荷姐,我們去哪啊?」

  沐婉荷四處看瞭看,「時間還早,我們坐車去北河公園轉轉吧。」

  二十分鐘後,我們漫步在瞭北河公園,兩個人很默契的走到人比較少的南門附近。

  「婉荷姐,之前的事都是因為我引起的。可我真的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那麼生氣,還哭瞭那麼久,你就當你兒子比較笨,能不能告訴我。」一上來我就直奔主題,這個問題已經把我困擾的快要掉頭發瞭。

  可沐婉荷卻根本沒接我這茬,而且第一句話就讓我驚掉瞭下巴。

  「風遠,你說媽媽辭職好不好?」

  「辭職?為什麼啊?」

  沐婉荷低下頭把被風吹落的鬢發重新塞回耳後,然後輕聲說道,「媽媽已經三十多歲瞭,不想再繼續那些爾虞我詐的生活。人生也不應該是這樣的。這個地方媽媽待膩瞭,我想換一種活法。」

  「那你打算去哪啊?」

  「那你不用管,反正我會經常和你聯系的,也會去看你。」我一聽就急瞭,「哪有這樣的,你不管去哪總得告訴我一聲吧。」

  「會告訴你的,而且就算不告訴你不也知道麼?」沐婉荷說著晃瞭晃手環,即使知道我能通過手環聽到她打電話,她也沒有摘下,甚至連信號也沒關。

  「但是媽媽對你也有要求。」沐婉荷轉過身很認真的看著我說。

  「什麼要求?」

  「媽媽覺得不管做什麼事,要麼不做,要做就要做最好。既然你選擇瞭計算機這個領域,我兒子又那麼棒,媽媽希望你能給我拿個圖靈獎回來。」

  我真的很想摸一下沐婉荷的額頭,可我又不敢。

  「圖靈獎?媽你沒和我開玩笑吧。」

  「你看我像開玩笑麼?而且不僅如此,你還得努力學著賺錢。畢竟媽媽是不打算好好工作瞭,到時候肯定免不瞭你接濟,換句話說,你得準備養我,你覺得你現在能養的起我麼?」沐婉荷轉臉笑著問道。

  「能啊,我現在就有三萬四千七百美金的存款。」我下意識的如數報備瞭我的小金庫。

  「哪來的啊,你那麼忙還有時間勤學檢工?」

  「都是我參加競賽贏得,學校的競賽都是有錢人組織的,優勝獎金很豐厚。」

  沐婉荷突然伸手穿過瞭我的手臂,和我緊緊靠在瞭一起。

  「我兒子還是那麼棒,所以以後你就兩件事要辦,第一就是奮鬥圖靈獎,第二就是賺錢養活媽媽。」

  我在腦裡捋瞭一下這突如其來的龐大信息量,然後慢慢冷靜瞭下來,並拎出瞭重點。

  「婉荷姐,SE的事和走失兒童有關系,甚至和人體實驗有關。你去SE工作原本就不是為瞭錢,更不是為瞭成就,為的就是那些孩子。這種情況下,你能利落的辭職?那些孩子,還有你和陳阿姨一起負責的聯盟,說扔就扔瞭?」

  沐婉荷把視線拉的極遠,「拐賣兒童的事不是媽媽一個人能解決的。這是社會問題,這些年我自認也做的夠多瞭。我也有資格擁有自己的生活不是麼?我就想一個人拋下那些負擔,然後輕輕松松的去一些想去的地方。反正有你在後面支持我,這個應該不難實現吧。除非你不管我瞭,任媽媽人間飄蕩?」

  「我怎麼可能會不管你,隻是……唉,我明白瞭……」

  沐婉荷轉過頭,似乎對我所說的明白二字有些詫異。

  「你怕我經歷瞭這些,即使出國也不得安心,為瞭不讓我擔心,所以才辭職是麼?圖靈獎不過是個幌子,你隻是希望我不要想太多,安心做好自己的事。賺錢養你更是讓我能重新回到自以為能保護你,讓你依靠的那種狀態。所以,你是又準備付出一切,壓抑自己來成全我的人生?」

  沐婉荷挽住我的手突然松開瞭,她可能發現自己的兒子不像曾經那麼好蒙瞭。

  「婉荷姐,我承認這次回來,我的很多舉動都不得當,但我已經知道自己的問題,陳阿姨說的對,我還太嫩瞭,但我會改的。僅僅是這麼一個小小的問題難道就要讓你付出這麼大的代價麼?這合理麼?你放心出國以後我不會再胡思亂想,會踏踏實實的做好自己的事,你真的不用擔心我,我也絕對不會再胡亂給你惹麻煩瞭。」

  沐婉荷深吸一口氣,「你改不瞭的,我也改不瞭瞭……」

  「我可以……」我話說瞭一半,突然就定住瞭,隨後加快瞭步伐沖出瞭南門。

  馬路對面,楚玥下瞭車,一個肥碩高大的光頭在她身後握著她的肩膀,兩人亦步亦趨的進瞭一傢酒店。

  「風遠,你怎麼瞭?」

  追上來的沐婉荷一頭霧水的看著我。

  「這丫頭真他媽是瘋瞭!婉荷姐,你在這等我一會,我去去就來。」又是該死的酒店,楚玥到底在搞什麼鬼。

  我飛快的跑到對面,可兩人已經沒瞭蹤影。於是我跟著來到前臺,想問一下楚玥他們的房號,可前臺卻非常敬業的死活不告訴我。

  這時突然從身邊伸出一隻握著手機的手,「這是你們老板的電話,你接一下。」

  我轉過頭,原來是沐婉荷,她對我解釋道,「這是陳姐的酒店,她能說的上話。」

  前臺接瞭電話後,全程都在說好字,最後不僅問到瞭套間的房號,連副門卡都握在瞭手裡。

  我大步的邁向電梯,沐婉荷緊隨其後,「白風遠,待會不管是什麼情況,你都能冷靜一點。」

  我一邊呼氣一邊點著頭,隨後拿出手機找到瞭沈浪的電話,可剛撥通我就掛斷瞭,他其實也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還是別跟著惹事瞭。

  這層樓有點繞,加上我又著急,轉瞭半天也沒找到地方。最後還是沐婉荷指引瞭正確的方向。

  「婉荷姐,你在外面等著吧,我自己進去看看。」

  沐婉荷想瞭想,握住我的手捏瞭捏,「那你要冷靜,沖動隻會讓事情變得越來越糟。」

  我點點頭,輕手輕腳的打開瞭房間的門,這房間還挺豪華,進門穿過衛生間和客廳,我朝著唯一有亮光的房間走去。透過門縫立刻就看到瞭一副無比揪心的畫面。

  楚玥全身隻穿著藍色圓點的內衣和內褲,低著頭,頭上帶著狗耳朵的裝飾,脖子上掛著一個金色的狗項圈牽著一條金繩,上面他媽還有兩個鈴鐺。她跪爬在地上,繩子的另一頭,剛剛那個肥碩的光頭正赤裸著身體坐在椅子上。

  「表現不錯,沒事,第一次有點害羞是正常的,你放心等以後習慣瞭,得求著我調教你。這小胳膊小腿可真嫩啊,雪白雪白的,你還真是個寶貝。放心,以後主人肯定最疼你。來,先過來給主人舔一舔。」

  沐婉荷可能說的對,有些事真的我一輩子都改不瞭,「要舔你他媽自己舔。」伴隨著我暴躁的一聲,一腳就把門踹瞭開來。

  光頭嚇瞭一跳,從椅子上直接彈瞭起來,但很快就冷靜瞭下來。

  那醜陋的老二像一團骯臟的爛泥掛在兩腿中間,他順手拿過浴巾,不慌不忙的圍上身子。

  瞇眼看著我,「你是誰啊,這他媽什麼破酒店,居然該隨便就放人進來!」

  跪在地上的楚玥隻抬頭隻看瞭我一眼就渾身完全僵住瞭,隨後眼神開始渙散,彷佛瞬間去瞭另一個世界。

  我壓根就不理那孫子,這段時間我什麼沒見過,人渣反正是見瞭一堆。

  「楚玥,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胖子側身一把擋在楚玥身前,「小逼崽子,你搞清楚狀況,這可是老子養的狗,她是自願在這伺候老子的。再說瞭,你他媽到底誰啊,你知道我是誰麼?」

  我上前拽住光頭的胳膊把他扯瞭老遠,然後站在楚玥面前。

  「楚玥,你老實告訴我,你真是自願的麼?」

  楚玥就那麼看著我,又彷佛根本沒看我。

  「你說話啊!」我忍不住咆哮道,楚玥隻是渾身一顫,身體卻更加僵硬。

  「你個逼崽子是不是有點過瞭……你他媽別愣著,趕快把他給我弄走,我醜話可說在前面,要是真把我惹火瞭,你可不好收場。」光頭可能是我被那一甩的力道震懾住瞭,雖然語氣還是氣勢洶洶,但卻沒再上前一步。

  楚玥依舊沒有說話,就那麼兩眼無神的看著前方,不得不說,她現在的樣子有些嚇人。

  光頭看我一直擋在前面徹底火瞭,「這他媽算什麼?收瞭錢然後派人來搗亂?行啊謝老三,你他媽可真行。」胖子說完就開始穿衣服,一邊穿還一邊放狠話。

  「這事算行瞭,小丫頭,你和謝老三一起跟我這玩仙人跳?你們他媽的不打聽打聽老子是誰!老子養母狗的時候你們還不知道在哪呢。今天沒那氣氛瞭,改天老子要是不讓你跪著求我操你,老子就直播吃屎。」

  「要滾快滾,別他媽那麼多廢話,她不是你能碰的,小心死都不知道怎麼死。」今天幸虧遇見的是我,這要是被沈浪碰到,那後果肯定要嚴重的多。

  胖子穿好衣服,一邊指手畫腳,一邊罵罵咧咧的離開瞭套間。

  直到胖子離開,楚玥依舊保持著剛剛我進門的動作,絲毫沒有變化。

  「這算什麼?主人?狗?楚玥你腦子是不是被撞過瞭?被威脅的?被逼的?有什麼事你不能告訴我們,你知道如果今天撞見的是沈浪,會有什麼後果麼?你難道真的不知道他有多喜歡你?就因為他平時吊兒郎當的?」

  楚玥聽到沈浪兩個字哐當一聲坐倒在地上,帶動著脖子上的鈴鐺發出清脆的嘲笑聲,但她的表情依舊僵在哪,毫無變化。

  我忍不住撓著頭發,左右焦躁的踱著步子,亂瞭,全他媽亂瞭。原本以為自己回來隻是幹擾瞭沐婉荷,怎麼連高中時期最好的兩個朋友也被攪的一團亂。眼下怎麼收場,我怎麼告訴沈浪我現在看到的這一幕。

  他心裡純潔如天使的小可愛突然成瞭一個滿身肥油一臉橫肉死光頭牽繩掛鈴鐺養的狗?

  「你也出去!」我聽見聲音一扭頭,發現沐婉荷也進來瞭。

  「我都聽見瞭,你出去,我給她收拾。」我無奈的再次看瞭眼楚玥,重重的嘆瞭口氣,轉身出門守在瞭外面。

  靠著墻,看著手機上沈浪的電話,幾次想撥通卻又放棄瞭,想想那天沈浪口中對她溢於言表的喜愛和心疼,我怎麼說的出口。可事到如今如果瞞著沈浪,那我豈不是對不起他。怎麼這操蛋的事一件接一件的不停呢,而且還他媽老是給我出這種送命題,連喘口氣的功夫都不給?

  過瞭將近二十分鐘,楚玥才在沐婉荷的牽引下緩緩走瞭出來。

  沐婉荷看瞭我一眼,「什麼都別說瞭,先帶她回傢吧,她受的刺激不小。」

  我沒說話,先一步走在瞭前面。我也不想和她說話,她原本高中時期在我心裡的樣子和這次重遇後簡直天壤之別,反正不是她瘋瞭就是我瘋瞭。

  電梯下到一樓,我們剛剛走出來,楚玥突然掙脫瞭沐婉荷的手,「我還有東西在樓上,我上去拿一下。」機械的說完後,她立刻轉身小跑著回瞭電梯,然後迅速關上瞭門。

  我和沐婉荷面面相覷,不知道她這又是抽什麼瘋,接著沐婉荷使勁拍瞭我兩下,指著電梯的數字表大喊。

  「不對不對,這小丫頭不對勁,快上去。」

  在沐婉荷的提醒下,我們直接去到瞭頂樓,沖進消防樓梯往上跑瞭一層,發現頂樓的消防門果然大開著。

  「你們別過來……別過來……」

  我和沐婉荷在距離楚玥五米遠的地方剎住瞭腳步。

  「楚玥,你冷靜點,有話好說……」

  楚玥站在天臺邊緣,一隻腳已經跨瞭出去。

  「我很冷靜,真的,你們都別過來。」

  事情的變化急轉而下,完全超出預期,讓我根本沒有一點心理準備。

  我盡可能冷靜的看著楚玥,沉下嗓音,「楚玥,我承認剛剛我說的話有些過分,但你知道我隻是著急,並沒有其他的意思。你別沖動,咱們坐下來好好談一談。」

  「白風遠,謝謝你!」楚玥的身體在忽急忽緩的陣風下搖搖欲墜。但她的表情卻是那麼平靜,我彷佛看到瞭在MIT 最後幾個月的自己。

  「不管你謝我什麼,都不應該以這種方式。楚玥,你下來,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和沈浪都會幫你解決的。」

  楚玥突然就笑瞭,「沈浪……沈浪……白風遠謝謝你讓我明白,自己不過是在做夢,臟瞭就是臟瞭,再怎麼掩飾也無濟於事。其實咱倆重逢那天我就打算這麼做的。可沒想到你突然出現瞭,接著他也出現瞭,我鼓起的勇氣被你們倆打亂瞭。我就想著也許可以偷偷的把自己的骯臟藏起來,隻和你們做朋友,隻看著你們。是我太貪心瞭,所以才會連累你看到今天這一幕,真的對不起。你知道麼,我真的好懷念高中最後一年的時光,從出國開始,每分每秒我都在想念那時候的我們,他還有你,就像是太陽和月亮。」

  楚玥收起瞭笑容,語氣卻變得更加溫柔,「你說的對,我是喜歡沈浪,那麼突然,那麼不明所以的就喜歡上瞭。其實我本來真的很煩他,因為他老是沒什麼正經,但後來我才明白,他就是想逗我開心。在愛丁堡的日子裡,隻有他會經常跟我聯系,給我信心,給我安慰,讓我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孤零零的被丟在異國他鄉,哪怕我對他是那麼冷淡的態度,他也沒有放棄過進入我的生活來安慰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你不要沖動,你放心,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那傢夥都會喜歡你,我瞭解他。」

  我飛快的抓住沈浪這個突破口,殷切的說著,可楚玥根本沒搭理我,就那麼自顧自的說著。

  「我的爸爸媽媽從小就經常吵架,媽媽天天抱著我哭,然後跟我說一大堆爸爸的壞話,所以那時候我不愛說話。後來媽媽去世瞭,爸爸帶著我又找瞭個新的女人。那個女人的眼裡隻有爸爸,或者是爸爸的錢,我這個女兒就像是個陌生人。所以我也不愛說話。爸爸很忙,後媽又不愛搭理我。於是我拼命的學習,爭取留學,就是希望爸爸可以在百忙之中給我一點目光。至到後來遇到瞭你們,你們那麼有趣,對我又那麼照顧,我真希望我們可以一直在一起,哪怕隻是做朋友。」楚玥說完最後一句,小巧的臉蛋上頃刻間便染上瞭紅暈。

  「我明白,我明白的,隻要你現在想開點,我們以後還是可以在一起。我保證,這一輩子我們都會是永遠的朋友。」雖然我的話得不到回應,但我還是在努力和她溝通。

  「後來爸爸也去世瞭,傢裡就剩下我的繼母,她繼承瞭我爸爸的財產,又找瞭一個新的男人。於是雖然我有一個傢,可其實卻隻是一個空殼。爸爸活著的時候,很支持我留學,可他走瞭以後,繼母慢慢就斷瞭我的經濟。那些日子可真難熬,可我還是熬過來瞭。天天放學要去打零工,端盤子,還要爭著去24小時上夜班,夜裡回來的路上總是膽戰心驚。父親的死讓我重新變成瞭那個自閉惹人討厭的女孩。如果不是沈浪,我真覺得這個世界都已經把我拋棄瞭。我不像你們,我的心很小,世界也很小,我隻是不希望讓對我好的人失望,可就連這都沒做到,媽媽走瞭,爸爸走瞭,現在就連沈浪……我也成瞭會讓他失望的樣子。」

  如果沈浪在,對現場局勢會不會更好一點。想到這,我趕緊拿出手機,「我現在就讓沈浪過來,有什麼話,你直接告訴他。」

  「別打!你們都把手機放下,不然我現在就跳,你讓我把想說的說完,好不好。」

  楚玥聽到我要打電話,頓時激動起來,大聲的喊道,柔軟的身體在邊緣不住的搖晃,讓人心裡一陣發虛。

  我趕緊放下手機,身旁的沐婉荷也配合著放下瞭手機。

  「那年,他飛來愛丁堡看我,我真的很高興。但當他跟我表白的時候,我卻拒絕他瞭。我不是不想答應,我隻是自卑。沈浪心目中的白雪公主其實隻是個灰姑娘,而這個灰姑娘還有著可怕的傢庭和不招人喜歡的性格,她沒有信心能配的上王子。沈浪離開的時候,我哭瞭好久,可我真的不想耽誤他。他的傢庭他開朗的個性都值得擁有更好的女孩子。」

  我聽著心裡滿是遺憾,這丫頭怎麼會這麼想呢,「你想的那些根本從來都不是問題,他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麼,他根本不會在乎這些,那可是沈浪,是我們最好的朋友。」

  「我明白,隻是明白的太晚,沈浪一直以為我拒絕他的原因是因為你。隻是他不知道,你就像是另一個我,雖然也經歷瞭很多但卻遠比我更堅強,更灑脫,我對你更像是一種崇拜。可他不一樣,他總是壞壞的,傻傻的,時隱時現,卻把我的心偷走瞭。他多傻啊,他不知道他來看我的時候,我偷偷看瞭他多少眼。我原本以為他不會再聯系我,可他沒有,他還是學著像個朋友那樣關心我,安慰我,給我寄傢鄉的零食,拍醜照逗我開心。後來我終於想通瞭,可也晚瞭。」

  楚玥原本說到這裡,冒光的雙眼猛然黯淡下去。

  此時一直沒有出聲的沐婉荷突然開瞭口,「丫頭,今天風很大,你能不能下來再說,如果你沒堅持說完就被風刮倒怎麼辦。你放心,這是建設路的怡心酒店,人流量很小,不會有人聽見的。你就站進來慢慢說,我們保證安安靜靜的,不會刺激你,你先下來好麼。」

  楚玥同樣沒有回應沐婉荷的話,她沉默瞭片刻,語氣也越發的平靜起來,而這種感覺真的很不好,「我繼母是個隻會花錢不會賺錢的懶女人,她找的男人是個花言巧語的爛賭鬼,兩個人一拍即合,花光瞭我爸的遺產後,就把主意打到瞭我的身上。她以要將我父母合葬的理由把我騙回傢,那一晚,她突然良心發現一樣的向我懺悔,告訴我她會繼續供我上學,我喝瞭一杯果汁之後就跌進瞭地獄裡。他們可真有辦法,居然能把我的處女賣到二十萬。他們說給我找瞭一個主人。這個主人可以讓我們三個衣食無憂一輩子。呵呵,主人!」

  我總算明白瞭剛剛那個傢夥所說話的含義,「那你為什麼要答應他們,我們不是已經回來瞭麼?你為什麼不和我們商量。」

  「因為他們拍瞭我永遠也不願意讓你和沈浪看見的照片!有瞭那些照片,我就知道自己永遠也不可能和沈浪在一起瞭。他總說我和別的女孩不同,我純潔無暇的像一片白羽,可這片白羽已經臟瞭。我不想讓他失望,我希望他能記住我最好的樣子。對不起,白風遠,度假村那一晚我的確玷污瞭我們的友情,可我沒辦法,我不想變成別人的奴隸。我以為如果我不是處女瞭,他們就會放過我,很傻吧。」

  傻,的確是太傻瞭,我覺得她這腦子除瞭讀書外簡直就是傻的冒泡。

  「那你為什麼不直接找沈浪,你明明喜歡她,那不是更好。而且他的能力你還不清楚嗎,有什麼事是他不能解決的,何況還有我!」

  「不能的,如果給瞭他,他會記住我一輩子。也許他這一生都會被我困死,我不要,我要他忘瞭我,繼續傻傻的,開開心心的活著。但是你不同,我知道你心裡一直有喜歡的人,所以你不會一直牽掛著我。對不起,是我太自私瞭,也感謝你當時阻止瞭我。」

  楚玥明顯開始有些體力不支。她費力的抓著天臺的扶手,平衡著自己嬌小的身體。

  我真的開始有些著急瞭,甚至連她說我有喜歡的人時,都忘瞭去看身邊沐婉荷的反應。

  「楚玥,真的,根本就沒多大的事,不過是些照片,而且你現在不也還是清白的麼。你放心,我和沈浪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把那些照片銷毀,你是自由的,什麼主人都交給我們來解決!你要相信我們啊!我求你瞭,你先下來,好不好!」

  「你不明白的,我根本不希望他看到那些東西,我希望我在他的心裡永遠都是那個他喜歡,他想要的樣子。你不是女孩子,你不是我,你不懂。隻是有些事發生瞭就註定無法抹去,你們總會看到,從此以後你們在想到我的時候就會想到那樣的畫面,那樣骯臟的畫面……」楚玥說不下去瞭,默默垂下瞭頭。

  「不會的,我們不會的,我們不會記得那些東西,我知道你是被迫的,相信我,沈浪還是會喜歡你,不,他會比現在更喜歡你。」

  「可是我會……你不懂的,你真的不懂。我沒你們想象中那麼堅強,如果我沒有愛上他,如果你們從頭到尾都沒有發現我的事,我也許會茍活著,可也絕對不會和他在一起。但現在不同瞭,一個女孩最惡心醜陋的樣子會被她最心愛的男人看見,甚至銘記一生,我承受不瞭這樣的痛苦,我也配不上那麼好的男人,隻有我死瞭,他才能真正的自由,我不能也不要去困住他。」

  身邊的沐婉荷吸瞭口氣,無奈的輕聲吐出一句,「少女情懷總是詩」。

  而我則被困死在原地,看著搖搖欲墜的楚玥卻不能上前,隻能茫然的懇求著她。

  「楚玥,你冷靜一點,你如果真的跳下去,我怎麼跟沈浪解釋。我怎麼有臉見他!你如果真的死瞭,難道你以為他會忘瞭你麼?他還是會記住你一輩子的,你真的希望這樣?求你瞭,別跳,真的別跳!一切都有辦法解決。」

  楚玥搖瞭搖頭,「你們就當我再任性一次吧,身後的事情我真的沒有心力去管瞭。我死瞭,沈浪也許會難過,但時間終究會沖淡這一切的。若幹年後等他老瞭,回想起我來,希望他能忘記那些不堪,隻記得我曾經的樣子。」

  我已經詞窮瞭,而且這種隨時面臨死亡的壓迫讓我的精神也快到瞭極限。

  「其實愛情真的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可我們總喜歡給它設限,讓它變的復雜而痛苦。卻忘瞭在感情的世界裡,隻有彼此才是最重要的,周圍的一切都是視線之外。我們總是迫切的希望愛情的結果是美好的。可卻忘瞭愛一個人享受的是過程,而不是結果。這樣的過程隻是兩個人之間的事,隻要彼此是對方心裡所希望,所愛的樣子就好瞭,我們原本可以超越一切,對抗一切,放棄一切,可因為我那時的猶豫,還沒開始就已經喪失瞭愛他的資格,他還是我心裡的那個他,可我已經不是我瞭。」

  楚玥說完後低著頭,幽幽的唱起瞭歌,她的聲音不大,被風吹的斷斷續續,可甜美的聲線卻帶出瞭某種安寧,某種達成心願的暢快。

  「……

  忙しなく街を走るタクシーに(懶洋洋地靠在行駛在)

  ぼんやりと背負われたままくしゃみをした(暢通道路出租車的座位上,打瞭個噴嚏)

  窓の外を眺める(眺望著窗外)

  心から震えたあの瞬間に(我深切盼望著)

  もう一度出會えたらいいと強く思う(能在最初內心悸動的那刻再次相遇)

  忘れることはないんだ(我是不會忘記的)

  君は今もあの頃みたいにいるのだろうか(你是否今天也同當時一樣呢)

  ……

  朝日が昇る前の欠けた月を(朝陽升起前的那未滿之月)

  君もどこかで見ているかな(你是不是也在某處仰望)

  何故か訳もないのに胸が痛くて(不知為何胸口開始作痛)

  滲む顔霞む色(你的臉在腦海浮現以朦朧的顏色)

  今更悲しいと叫ぶには(現在之所以如此悲痛地吶喊)

  あまりに全てが遅すぎたかな(是不是因為一切都已為時已晚)

  もう一度初めから歩けるなら(若是可以重新開始)

  すれ違うように君に會いたい(想擦肩而過地與你相遇)

  どれだけ背丈が変わろうとも

  ……

  朝日が昇る前の欠けた月を(朝陽升起前的那未滿之月)

  君もどこかで見ているかな(你是不是也在某處仰望)

  何もないと笑える朝日がきて(讓人能將往事一笑而過的朝陽升起)

  ……」

  輕聲唱完後,在場的三人包括沐婉荷都已經止不住的打開瞭淚腺。

  楚玥理瞭理頭發,雖然淚流滿面,卻是一副滿足而羞澀的表情,「白風遠,答應我,永遠不要讓沈浪知道今晚我說過的話,讓他永遠以為我愛的人是你。對不起,又讓你承受這麼多,可誰讓你總是那麼強大呢……謝謝你,白風遠!」

  「楚玥,楚玥,不要,真的不要,我一點都不強大,我承受不住的,你饒瞭我吧。你下來好不好,再給自己一個機會。我求你瞭!」我幾乎是扯著嗓子喊出的聲音。

  楚玥默默看著我,隨後緩緩抬頭,看向漆黑蒼穹的點滴星辰和那一輪蒙著純白薄霧的上弦月。

  她輕聲念叨瞭最後一句話,接著便打開瞭雙手,閉起瞭雙眼,如同展翅劃過南極海面的雪燕,緩緩向後仰倒瞭下去。

  「多謝月相憐,今宵不忍圓……」

  天臺邊緣那純潔如初雪的嬌小身影徹底消失在瞭我的視野裡。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今晚發生的一切,開什麼玩笑,楚玥就這麼跳下去瞭?

  跳瞭……自殺瞭……她死瞭……以後再沒楚玥這個人瞭……又是因我而死……又是我害的?

  ……又……

  心臟猛烈的震動瞭一下,大腦跟隨心臟的劇烈抽搐同步進入猛烈的共鳴,隨後顱內「砰」的一聲,那枚核彈終於還是爆瞭……

  ***

  這是哪?這是養父,還有養母?那這個小男孩是誰?是我?那我是誰?

  「來,叫媽媽,從今天開始她就是你的媽媽,她會好好照顧你!」

  「我不要……她不是我媽媽,我要我媽媽,你們把我媽媽還給我!」

  養母原來是會對我笑的,她笑起來原來是那麼的溫暖。可我怎麼那麼兇惡,像是一隻會咬人的小野獸。

  畫面變換,來到瞭餐桌邊,「你吃飯好不好,這都是媽媽辛辛苦苦做的,你吃一口好不好!」

  小男孩一把將飯碗打翻在桌,然後跳下椅子躲在後面警惕的看著養母。

  「你不是我媽媽,我不要吃你做的!」

  養母舉著勺子僵在半空,艱難的維持著笑臉,「小遠,聽話,不可以隨便打翻盤子哦。」

  「我不要你管,我要我媽媽,我要媽媽!」

  ……

  場景再次轉換,小男孩站在傢門口,使勁抱著樓梯欄桿,養母站在門口,眉頭緊鎖,急的一頭都是汗。

  「我不進去,你騙我,你說帶我去找媽媽!」

  「小遠,先回傢再說好不好,你別再折磨我瞭好不好!」

  「我要媽媽,你把媽媽還給我!」

  「我就是你媽媽啊!」

  「你不是,不是!」

  這時,對門突然開瞭,一個三十歲上下的女人從門裡走瞭出來,這個女人不算漂亮,可是卻很親切。

  「這是怎麼瞭啊?」小男孩二話不說,就沖進瞭對門。

  「小遠……小遠,你快回來!對不住啊,這孩子不聽話。」

  「沒關系,不然就讓他先在我傢待會吧,反正我現在在傢也沒什麼事,我勸勸他。」

  ……

  「你真的知道我媽媽在哪?」小男孩坐在椅子上呆呆的問著,「我當然知道啊,可是你媽媽現在不能來見你。」女人趴在桌上,和孩子的視線齊平,聲音溫柔的如潤物的春雨。

  小男孩的眼眶立刻就紅瞭,「為什麼媽媽不來見我,她不要我瞭麼,是我不聽話麼,媽媽說過她會永遠和我在一起的。」

  女人伸手輕輕的撫摸著男孩的頭發,「因為媽媽被困住瞭,她很想你,卻沒辦法來見你,所以你得自己想辦法去見她。」

  「那我去哪裡可以見到她?」

  「得等你長大瞭才能見到她,你要足夠聰明,足夠強壯,足夠勇敢,隻有這樣的孩子才能在上天的指引下找到自己的媽媽。所以你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長大。如果你一直胡鬧,那就真的永遠都見不到媽媽瞭。」女人不急不緩,循循善誘,臉色始終掛著淡淡的微笑。

  「那等我長大瞭,媽媽會忘瞭我麼?她還會喜歡我麼?」

  「會的,她一直都在等你,你的媽媽在等你長大!」

  ……

  自此之後,這個女人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多,小男孩也開始變得溫順起來,自己吃飯,自己洗漱,自己睡覺。但依舊不願叫養母一聲媽媽。

  「不好意思啊,又得麻煩你照顧一下瞭,我有點事得出去,可能會很晚回來。」

  「沒關系,如果太晚回來,你就明早再來接他吧,晚上我帶他睡。」

  「好,真是麻煩你瞭。」而小男孩在門打開的一瞬間就已經鉆瞭進去。

  女人給男孩講故事,陪他做遊戲,到瞭晚上,她讓男孩自己玩,然後就去廚房做飯瞭。

  敲門聲突然響瞭起來,男孩坐在地上擺弄著積木。

  「小遠,去開門,應該是你媽媽來接你瞭。」

  「她不是我媽媽,我不要回傢!」

  「聽話,就算你不想回傢,阿姨也得和你媽媽說一聲啊。」

  小男孩站起身,一步步走到門前,他的個子還很矮,需要踮起腳伸長腳尖才能有足夠的力氣打開門。

  作為第三者的我,心突然就慌瞭起來,我站在男孩身邊大聲喊道,「別開,別開門!你別開啊!」

時間被無限放緩,似乎是故意讓我看到門被打開的每一個瞬間。而我聲嘶力竭的呼喊卻如同進瞭真空地帶。

「我求你瞭,你不要開門,不要,不要啊……」

  門被緩緩打開瞭,屋外一片黑暗,像是深淵的凝望,男孩站在門口呆滯的看著面前那個高大的男人。

  進來的不是養母,而是一個男人,一個帶著溫和笑臉的男人,可從我顫抖的視角裡,他的雙眼卻泛著貪婪而可怕的綠光。

  「你是誰啊?我不認識你!」

  男人蹲瞭下來,笑容逐漸張狂而興奮,「沒關系,你很快就會認識我瞭……」

  ……作為旁觀者的我已經蜷縮在瞭地上,我把自己抱成一團,拼命的往後退,可不管我怎麼退,那個畫面,那個場景卻沒有分毫的變化。我不敢睜眼去看,可冥冥中卻有種力量強迫我去目睹著眼前的一切。

  「你有什麼沖我來就行,不要傷害這個孩子!」女人護著男孩一步步往後退。

  「那就得看我心情瞭。」男人原本溫和的面容突然開始變得扭曲,配上催命一般的森然笑容簡直就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鬼。他的手掌像是鉗子,大而有力,一手捂住女人的嘴巴,把她帶倒在地,然後另一隻手掐住男孩的脖子,把兩人拖進瞭臥室。

  畫面切換後,女人被扒光瞭衣服,大字形捆在瞭床上,嘴被內褲堵住,一臉絕望的看著天花板,男孩也被脫瞭精光,綁在椅子上,立在床邊。

  女人被堵住嘴的前一刻,隻喊瞭一句,「小遠……閉上眼睛……」

  男孩驚惶失措的緩緩閉上瞭雙眼。隨後,男子立刻狠狠抽瞭男孩一個耳光。

  「小朋友,睜好你的雙眼,這場演出,你可是唯一的觀眾,別讓我失望,不然今天可能就是你在這骯臟世界的最後一天瞭。」

  之後的畫面完全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R 級片片段。

  女人雖然被扒瞭精光,可男人顯然對性侵毫無興趣,他舉起早已準備好的匕首,順著女人的身體從上到下略過。冰涼的匕首和可預見的可怕命運讓女人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男人小心翼翼的在大腿處緩緩拉瞭一刀,鮮血順著皮膚溢出,蜿蜒流淌。男人看見血的那一刻,渾身開始劇烈顫動,興奮的不住低鳴,女人立刻就痛的曲起瞭身子。

  男人沒有停歇,接著又在對稱的大腿處又劃瞭一刀。他像是在作畫一般,享受著此時此刻的一切。鮮血,痛苦成瞭他的養分,讓他笑的如同惡魔的吟唱,「很好,很棒,這才是這具身體應該有的樣子」。

  一刀一刀周而復始,從劃過到捅入,而每一刀粘稠的血跡都被他塗抹在瞭男孩赤裸瘦小的身軀之上。

  半個小時後,男子如同吸完毒,滿足的伸展著身體,重新露出溫和的笑容。

  而男孩原本雪白粉嫩的身軀早已變為瞭血人,他把最後一刀血染在瞭男孩的額間,輕聲問道,「現在認識我瞭吧……」說完男人帶著斷斷續續的瘋笑,轉身出瞭門。

  而男孩面對著已經面目全非的女人屍體整整待瞭一夜……

  被營救後的三天裡,男孩沒說過一句話,甚至連那僵硬的表情和無神的雙眼都沒變過。

  很快,一群人找到瞭傢裡,他們有男有女,一個年紀略大的老人,沖進屋內,抓住男孩的肩膀使勁搖晃著。

  「你還我女兒!為什麼你能活下來!為什麼死的不是你!他都交代瞭,開門的是你!是你!你為什麼沒死,你還我女兒!」

  「他是瘋子啊!我的女兒啊,他不用償命啊,還有沒有天理!都是你,你是幫兇!她才剛剛從那個傢暴的畜生那逃出來,怎麼就會遇到你!都是你的錯,該死的是你!我那麼好的女兒,天哪!」

  很快另一個老婦人也加入瞭戰局,男孩茫然的看著面前兩張傷心欲絕的臉龐,這幾天,他終於重新聽見瞭外界的聲音,雖然隻有六個字。

  「你的錯,你該死!」

  「我的錯,我該死!」

  我的錯,我該死……

  「我的錯,我該死!」

  「風遠,你說什麼……風遠!你醒醒!」

  「我的錯,我該死!」

  「天哪……小爍你好好看著他,有事大聲喊我,我馬上回來……」

  「我的錯,我該死!」

  房子,床,天花板,不是,都不是,有什麼可以解脫的東西麼,刀,刀!給我刀!

  我從床上半跪著爬起來,把眼前所有的東西都撥到一邊,書桌,筆筒,刀,刀……

  我趴到桌上,把桌上的東西都揮到地上,雙眼裡隻剩筆筒裡那把裁紙刀。

  「哥,你幹嘛,你要幹嘛!哥……你別這樣,哥……」

  「刀,給我刀……」我往前猛撲,隨後身體失重,重重的摔在地上,但是沒關系,我拿到瞭,我拿到刀瞭。沒事瞭,我可以解脫瞭。對著脖子,一刀就結束瞭,什麼都結束瞭。

  「哥……你放開……哥,你別嚇我好不好……哥!」兩隻白嫩的手臂用盡全力摟住我握刀的右手,聲音的主人是個女孩,帶著哭腔大聲喊道。

  我拼命的甩動手臂,「放開我,放開我……」

  「我不放!死也不放……沐姐,沐姐,你快來啊,我拉不住瞭,沐姐!」

  這刀可真鋒利,還差一點,隻差一點我就能碰到脖子瞭,就一點,我就要解脫瞭,我的錯,我償命……

  「白風遠!轉過臉來看著我!」

  我被這雷霆一吼擊瞭個哆嗦,緩緩轉過臉去,隻看瞭一眼,我的瞳孔就開始急劇收縮,拿刀的手也開始顫抖起來。

  一個神情毅然,面色憔悴的絕美女人舉著水果刀橫在她雪白的脖頸邊,義無反顧的站在我面前。

  「白風遠,我們比比看,是你手速快,還是我的手速快!」依舊與我僵持的女孩看到這一幕,瞬間就懵瞭,「沐姐,你這是幹什麼!你們……你們都在幹什麼!」

  「小爍,放開他……白風遠看著我,告訴我,我是誰!」

  是誰,她是誰,她很重要,比什麼都重要……媽媽,她是我媽媽!

  「媽……媽。」我猶豫著,遲疑著吐出瞭兩個字。

  媽媽並沒有因為我這兩個字放下刀,相反她手上的力量竟然加重瞭幾分,細嫩的肌膚被利器壓迫出現瞭肉眼可見的凹陷,「風遠,你不是想死麼,媽媽不攔著你,從此以後不管你去哪裡,媽媽都會陪著你。既然你活的那麼痛苦,那麼來吧,媽媽和你一起。」

  「不要……我不要你陪,你要活著,好好活著,是我該死,隻是我該死。都是我的錯,從頭至尾都是……我不要你陪,不要!」我瘋狂的咆哮著,可握刀的手卻再也無法拉近一分,全身所有的力量都在自發對抗我的意志。

  相比之下,媽媽持刀的手卻穩的像是石刻一般。除瞭微微抽動的嬌小鼻翼和緊抿的雙唇,她的表情顯得毫無懼色。

  「很可惜,這是媽媽的決定,你改變不瞭,就像現在我改變不瞭你一樣。如果你動手,媽媽一定會比你更快劃開自己的脖子。」

  我的手開始顫抖,隨後蔓延到手臂,最後擴展到全身,「你不要逼我,你們為什麼都要逼我……」媽媽沒有給我再多反應的時間,她控制著兇器緩緩下拉瞭幾分,很快,鮮艷的血滴就從脖頸處流瞭出來。

  「不要!」我的身體在最短的時間接管瞭所有行動,右手丟棄瞭裁紙刀,連滾帶爬的朝著媽媽的方向而去。

  「你別過來!」媽媽退後瞭兩步突然對著我大聲吼道,隨著她的動作,血滴泛起的速度也跟著加快,一滴,兩滴,落在她米白色的雪紡開衫上。時間開始變得緩慢,我彷佛能看到每一滴血落下的軌跡,甚至能看到它們逐漸滲透進衣物,在那片雪白中散成血霧,如同雪地中盛開的紅玫瑰。

  「媽媽,不要……不要丟下……不要去!」我前言不搭後語的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

  「白風遠,記住你眼前的一切,記住我現在的樣子,不管在你腦中曾經留下過什麼樣的畫面,不管它有多慘烈,有多痛苦,它的終點都是此刻的媽媽。不管任何時候你想要瞭結自己,終點就是此刻的媽媽。你記住隻要你不在瞭,終點就是此刻的媽媽!」

  我跪坐在地上,抬著頭目不轉睛的和她對視著,漸漸畫面就變的模糊不堪,我下意識舉起手背,擦瞭下眼睛。畫面再清晰時,媽媽原本決意的表情依然變得極其溫柔,眼神裡散發的都是救贖的光芒。

  「媽媽……我找到你瞭……」

  ***

  那個一切都還很淳樸的小鎮裡,媽媽剛收拾完傢務,然後又端著盆來到院子裡,借著一盞昏暗的燈,搓洗的著今天的衣服。

  我費力的搬起小板凳,放在她的一旁,老老實實的坐在她的身旁。伸出手放進盆中,學著她的樣子,揉搓著一隻襪子。

  從我能記住什麼開始,生命裡唯一的存在就是眼前的媽媽,她很漂亮,笑起來有梨渦,說話的聲音像是唱歌,她很善良,會幫助鄰居的老奶奶縫衣服,早起的時候會給路過的環衛工人倒熱水。她很溫柔,會一個晚上都抱著我睡,會給我念許多有趣的故事。

  她豎著高高的馬尾辮,穿著淡藍色格子襯衫,看上去像是那些去學校念書的大姐姐。

  而真當那些念書的大姐姐們從門口經過時,媽媽又會顯得很難過。她總會停下手裡的動作,站在原地,一直看著她們走遠到消失不見。這時候,我總會跑過去抱著她的腿,用臉去蹭她。她便會蹲下身,然後輕輕捏我的臉,隨後露出甜美的笑容來。

  每當到瞭晚上,我會裝作害怕哭鬧不止,用不瞭多久她就會匆匆忙忙從隔壁跑過來,然後抱著我睡上一整夜。

  我其實一點都不害怕,相反我喜歡黑夜,因為黑夜總是很安靜,但是我更喜歡媽媽。

  我知道媽媽會害怕,每當爸爸在傢的晚上,她都會很緊張,很不安。所以我討厭爸爸,因為他會讓媽媽害怕,雖然爸爸很喜歡我,但是他不應該讓媽媽害怕,他應該要更喜歡媽媽。可惜,沒有人比我更喜歡媽媽。

  到後來爸爸和媽媽說,等我長大瞭再分開睡吧。我沒說話,隻是用力點頭,但我心裡想的是,等我長大瞭,我也要和媽媽睡,因為媽媽喜歡和我睡。

  而媽媽也沒說什麼,但我知道她其實心裡很高興,因為晚上睡覺的時候她一直微笑著親我的臉,弄的我癢癢的。

  我和媽媽,隻有有人笑瞭,另一人就會忍不住笑起來,隻要有人哭瞭,另一人就會忍不住想哭。

  媽媽每晚抱著我睡的時候都會講一個故事。她給我講狼來瞭的故事,告訴我不能撒謊;給我講孔融讓梨,告訴我要尊老愛幼;給我講鐵杵磨針,告訴我要持之以恒;給我講鑿壁偷光,告訴我要勤學修身。

  她教我背唐詩,教我算術,媽媽什麼都會,她是最完美的。

  鎮上放露天電影,好多人都去看,爸爸去瞭外地,媽媽自己帶著我去,人好多,我看不到,媽媽就全程抱著我。電影演的內容我看不懂,隻是學會瞭一個新詞,「我愛你!」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問媽媽,什麼是愛啊?

  媽媽摟著我,伸開五指,插進我的發間,從我的後腦勺順著頭皮一直撓到前額,酥酥麻麻的好舒服。

  「愛,就是喜歡一個人或者一樣東西到瞭很深的程度,你會想一直和他在一起,隻要看到他就會覺得滿足而幸福。」

  我似懂非懂,隻是撲進她的懷裡揚起頭,「媽媽,我愛你!」

  媽媽聽完睜大瞭雙眼看著我,她的嘴唇一直用力抿著,直到最後才露出瞭燦爛的微笑,可於此用時她卻哭瞭,我不知所以,伸手擦去瞭她的眼淚。

  她低頭,用自己的額頭頂著我的額頭,輕聲說道,「風遠,媽媽也愛你!」

  那天晚上媽媽把我抱的好緊,原來這就是愛。

  過年的時候,爸爸天天都有酒局,我和媽媽自己待在傢裡,她讓人在門口的大樹下給我做瞭一個秋千,常常帶著我玩一個下午。蕩秋千很好玩,像是要飛起來一樣。可我更喜歡看媽媽玩,她坐在秋千上就像一隻花蝴蝶,漂亮的我都舍不得看別的地方。

  後來鄰居的大娘大嬸們找到媽媽,說她們缺條腿,我看瞭半天也沒看到到底是誰缺腿。媽媽推辭瞭半天,最後還是被她們拉到瞭隔壁傢。

  我站在媽媽旁邊,看著媽媽和另外三個人坐在一起搭積木,晚上媽媽才告訴我,他們在打麻將。媽媽說她不會,可那幾個大嬸非拖著她一起玩。

  我的個子太小看不見,媽媽就把我抱在她的腿上,一邊玩一邊和我說話。我仰著頭看著媽媽,每次輪到她摸積木的時候她都會想一會才丟出去一個。

  我看不懂,也不覺得有趣,隻是很多時候媽媽把積木推倒的時候,三個人都要給媽媽錢,可別人把積木推倒的時候,媽媽卻不用給錢。

  大傢都說媽媽好厲害,媽媽臉紅紅的,特別好看,她說她是第一次玩。可大傢都不信,但我信,因為媽媽從來不說謊。後來我看著看著就困瞭,媽媽就再也不肯玩瞭,帶著我就回瞭傢。

  回到房間以後,媽媽坐在床上,隨後又仰倒在床上,把手覺得高高的,一張一張的數錢,顯得特別開心。

  我就趴在她的身上看著她笑。

  「媽媽,這些錢都是你贏的麼?」

  「嗯,是呀,媽媽以前在老傢看過別人玩過幾次,沒想到這麼簡單。」我心想,媽媽既然這麼厲害,那以後不是可以打麻將賺很多錢。

  可媽媽聽我說完卻很嚴肅的告訴我,這叫賭錢,小賭可以怡情,但不能指望這個賺錢,人要腳踏實地的獲取自己想要的東西。

  我似懂非懂,隻覺得媽媽看著我的雙眼裡閃閃發光,充滿瞭對未來的憧憬,就好像看到她想要的生活一樣。

  後來爸爸媽媽帶我去瞭媽媽的傢鄉,我們走瞭好遠才到,那裡好漂亮,到處都是山,樹,還有水,可裡面的人卻不像景色那麼好,他們總是背著我們偷偷的說話。

  媽媽從進村的時候就一直緊緊拉著我的手,到後來幹脆一直把我抱在懷裡。我覺得自己有點重,因為媽媽額頭出瞭好多汗。

  聽媽媽說,是外公要去世瞭,所以我們才會回來,可我都沒怎麼見到過外公。之後有一天晚上爸爸從外面回來,就開始跟媽媽吵架,爸爸那晚特別兇,眼睛紅彤彤的,他罵瞭很多我聽不懂的話,到最後還想要打媽媽,我有點害怕,拼命縮在媽媽懷裡,可媽媽卻一直想讓我回房間去。

  這時候有一個長得很好看的男人來瞭,他笑起來和媽媽一樣溫暖,我知道他是我的舅舅。舅舅特別帥氣,他一隻手就架住瞭爸爸然後硬生生把爸爸拖到瞭別的屋子裡。

  媽媽抱著我一直哭,我本來被嚇壞瞭,可看到媽媽哭瞭,我一邊幫她擦眼淚,一邊自己就忍不住哭瞭起來。

  「媽媽,爸爸為什麼要欺負你。」

  媽媽抱著我不說話,隻是拼命的搖頭。就這樣慢慢的我哭累瞭也睡著瞭。

  再醒來的時候,媽媽躺在我的旁邊沉沉的睡著,眼睛還掛著淚痕,舅舅則坐在房間的椅子上看書。

  他看到我醒瞭,悄悄對我做瞭一個噓的動作。然後把我從媽媽懷裡抱出來,抱到桌邊。

  我一直看著舅舅,心裡很納悶,為什麼舅舅這麼溫柔,爸爸卻那麼兇呢,我也想變得跟舅舅一樣,這樣就可以保護媽媽瞭。

  舅舅看我不說話,從口袋掏出瞭一個奶糖,塞進瞭我的嘴裡,然後貼著我的耳朵小聲說,「長生,你要記住,你媽媽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女人,你要永遠相信她,你還要快點長大,好好的保護她,你明白瞭麼?」

  我吃著奶糖點點頭,隨後又內疚的小聲說道,「可我害怕爸爸,他好兇。」

  舅舅笑瞭,他摸著我頭發,又點瞭點我的鼻子,「當你想要保護媽媽的時候,你就會勇敢起來的,就算現在會害怕,等你長大你就不會害怕瞭。我們的長生會是個勇敢而強大的男子漢。」

  「像舅舅一樣麼?」

  「不,比舅舅還要勇敢,還要強大。」

  舅舅說完收起瞭笑臉,顯得有些難過,可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難過,「你的媽媽是我最好的妹妹,可我沒辦法在她身邊保護他,長生,你快點長大吧,隻有你才能保護好你的媽媽。」

  「嗯!我明天就長大!」我皺著眉很正經的說道,結果舅舅卻又笑瞭起來。

  從媽媽傢鄉回小鎮的路上,爸爸一直沉著臉一言不發,甚至連看都沒看我們一眼。

  媽媽漂亮的大眼睛裡,再沒有那道閃光瞭,像是蒙上瞭一層烏雲。

  回傢以後,爸爸天天喝酒,每次都指著媽媽罵一些很難聽的話,一開始媽媽還和他爭辯,可時間長瞭以後,她就抱著我回到我的房間裡,喝醉酒的爸爸就在外面一邊砸門一邊罵著。

  我被媽媽抱在懷裡,不知道該怎麼辦,媽媽受瞭委屈,可我卻還沒長大。

  「媽媽,爸爸為什麼變的那麼兇,那麼壞。」

  媽媽一邊哭一邊笑著捏著我的臉,「你害怕麼?」

  「我不害怕!欺負媽媽的都是壞人!」我大聲喊道。

  媽媽蹲在我的面前,捧著我的臉,輕聲的問道,「風遠,你覺得媽媽是壞女人麼?」

  我搖搖頭,「媽媽是全世界最好的女人。」雖然我不太清楚這有什麼特別的含義,但這句話是舅舅教我的,所以它一定是會讓媽媽開心的話。

  「那你會一直相信媽媽麼?現在將來永遠都會麼?」媽媽抓著我的手臂,她使瞭好大的勁,抓的我都有些疼。

  但我偷偷忍著隻是用力的點瞭點頭,然後大聲喊道,「媽媽是最好的媽媽,不是壞女人!」

  「風遠!」媽媽把我摟進懷裡,哭的卻更傷心瞭。就在我也忍不住要哭的時候,媽媽突然擦瞭擦眼淚看著我笑瞭起來。

  「隻要你相信媽媽就夠瞭,媽媽原本也是為你活著的。」

  「我也是為媽媽活著的?」我覺得這句話很有氣勢,於是照貓畫虎的學瞭一遍。

  可媽媽卻搖瞭搖頭,「不,你要為你自己活著。」

  「不,我就要為媽媽活著。」

  我仰著頭第一次沒有同意媽媽的話。

  而媽媽則看瞭我好久,再沒有說一句。

  後來爸爸變得越來越過分,隻要他在傢,媽媽就會受欺負。有一天他又喝多瞭,指著媽媽的鼻子罵著。

  那是我第一次忘瞭什麼叫做害怕,我覺得胸膛裡變得熱乎乎的,像是什麼東西要往外冒一樣。

  我看著爸爸瞪大的眼睛,兇惡的表情,最後終於忍不住從媽媽懷裡跑瞭出去,撲到他的大腿上狠狠咬瞭一口。爸爸穿的是大褲衩,我直接咬在瞭他的肉上。

  「操,你個小畜生。」他狠狠的甩動身體,可我抱的緊緊的就是不松口。

  這時媽媽嚇壞瞭,她趕緊跑上來抱住我,「風遠,快把嘴松開……不許打我兒子,不然我跟你玩命!」

  過瞭一會我實在抱不住瞭,嘴裡咸咸的嗆的嗓子好難受。最後被爸爸一甩,我和媽媽都倒在瞭地上。

  爸爸的腿上流瞭血,我看那抹鮮紅,心裡卻覺得很得意。原來我也可以不用怕爸爸,我真的長大瞭。

  爸爸看著我們,罵罵咧咧的就甩門走瞭。

  我扭頭看著媽媽笑得特別開心,就像是打瞭個大勝仗,可當我想說話的時候,我才發現嘴裡一陣陣透風,用手一摸,最前面的一個牙沒瞭。

  媽媽拿著毛巾,擦著我嘴裡的血,可她的手卻一直在抖。

  「媽媽,我可以保護你瞭!爸爸以後再也不能欺負你瞭。」

  「風遠……風遠……」媽媽隻是用力喊著我的名字卻一句別的話也說不出來。

  晚上媽媽抱著我睡覺的時候,我心裡很難受,可我不想告訴媽媽,但媽媽很快就發現瞭。

  「風遠,你怎麼瞭?是哪裡不舒服麼?」

  我看著媽媽,傷心的說道,「媽媽,我牙沒瞭……你會不會不喜歡我瞭。」

  媽媽低頭用力的親瞭一下我的臉,「媽媽永遠都會喜歡風遠的,不,媽媽永遠都會愛風遠。而且你還會長出一個更新更強壯的牙齒來的。」

  我使勁鉆進媽媽懷裡,「那我們一直在一起吧,不要爸爸瞭,他是壞人。我隻要媽媽,我要一直和媽媽在一起。」

  過瞭很久,久到我快要睡著瞭,我才聽到媽媽輕聲說道,「好,媽媽永遠都和你在一起。」

  之後的某一天,媽媽幹瞭一天的活,又和爸爸爭執瞭一夜,她好累,累到剛躺上床就沉沉的睡著瞭,我隻好自己鉆進她的懷裡。

  可當我覺得一陣寒冷時,我就再也找不到媽媽瞭……

  ***

  往日的記憶全都回來瞭,那個曾經的媽媽和眼前的女人終於完整的重疊在瞭一起。

  「媽媽……」我上前抱著她的腿,滿心都是失而復得的激動。

  媽媽放下來匕首,卻沒管脖子上的那道傷口,蹲下抱著我腦袋和我一起坐在瞭地上。

  旁邊的女孩擦著眼淚,趕緊找來毛巾給媽媽止血。媽媽全程絲毫沒有在意女孩的動作,她如曾經那樣用額頭頂著我的額頭,目不轉睛的看著我。

  隨後伸出雙手,捧住我的臉,用拇指不斷抹去我抑制不住的淚水。

  「那九年我找你找的很辛苦,我原以為你會過的很好,可沒想到你也如此痛苦不堪的活著。我們母子不能分開,永遠都不能。分開誰也活不瞭……」

  我沒有說話,因為我已經沒辦法去思考,我隻知道眼前的女人是那個說愛我,說會永遠和我在一起的媽媽,而我終於找到她瞭。

  女孩處理好瞭傷口,手足無措的看著我們,「沐姐,哥到底怎麼瞭,怎麼變得跟個小孩子一樣啊?」

  媽媽抬起頭,微笑著,「小爍,沒事瞭,你去休息吧,我會照顧他。」

  女孩皺眉看瞭我們半天,最後點點頭,幫我們關好瞭門。

  媽媽想站起身,可我卻死死的抓住瞭她,深怕一松手她就會消失一樣。

  她拍瞭拍我的背,拉著我的手臂,在她溫柔的牽引下,我們一起坐到瞭床上。

  我抱著她的腰,把腦袋枕在她的胸口,她則輕輕拍著我的背。不知道過瞭多久,可能是我太重瞭,媽媽又拉著我的手臂,把我帶上瞭床,和我面對面躺瞭下來,但從始至終我都沒有放開她。

  她又伸開瞭手指,像從前那樣撓著我的頭皮。我忍不住渾身打瞭個哆嗦。

  「舒服麼?」

  「嗯……」

  「媽媽……我把阿姨害死瞭,我是個壞孩子,你會討厭我麼。」

  「不會,那不是你的錯,你還是個孩子,那隻是命運的不堪。」

  「可他們都說是我的錯,那個壞人沒死,他們卻都希望我死。」

  「因為他們失去瞭珍貴的東西,隻能把怨恨發泄在你的身上。可他們卻忘瞭,你也是受害者。不過你放心,那個壞人死瞭,你的養父用他的力量讓他判瞭死刑。」

  我說完抬起頭,看著她的臉,「媽媽,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媽媽也看著我,隨後微笑起來,梨渦瞬時盛開於我的雙眸中。

  「因為我是風遠的媽媽啊。」

  我看著她脖子上的傷口,小聲問道,「媽媽,你疼麼?」

  媽媽用力的搖瞭搖頭,依舊保持著微笑。

  我無意識的伸出手,輕柔帶著試探,最後卻放在她的臉頰上,然後用手指輕輕捏瞭捏。

  媽媽雙目短暫失神,隨後兩道清淚蜿蜒而下,可嘴角的梨渦卻並未收起。

  曾幾何時,我們就是躺在床上互相盯著彼此,隻是傻笑,卻沒有說話。她喜歡捏我的臉,說我的臉滑滑嫩嫩,捏著很舒服。

  於是我也伸手去捏她的臉,我不敢用力,隻是輕輕的捏著,媽媽的臉頰冰肌雪膚,吹彈得破,成瞭我最寶貴也最珍愛的玩具。

  媽媽伸手捂住我的手,隨後也放到我的臉頰上輕輕捏瞭起來。

  我不知道抱著媽媽過瞭多久,隻覺得天亮又夜黑,我們幾乎沒下過床,或者沒有分離過彼此,也幾乎沒有合過眼。媽媽一直再和我說小時候的事,一件一件說的事無巨細。我所有的記憶都串聯起來,並得到瞭該有的回應。

  到最後在媽媽的輕聲細語中,我終於支撐不住,陷入瞭安寧的沉睡之中。

  九年的蹉跎,讓她忘瞭怎麼做一個媽媽,讓我也忘瞭怎麼做一個兒子。還好,我們都記起來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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