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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晉虞山

第六十四章:晉虞山

  飛往晉虞山的旅途倒是挺平穩的,顏君泠也果然訂瞭三間五星級賓館的房間,讓難得出來旅遊的譚箐像個小孩子一樣的,什麼都想要打量幾眼。我倒沒什麼所謂,之前在武館那是踏踏實實地練瞭一個下午,一沾床我人就沒瞭。

  第二天早上,我換瞭身清爽的運動服,跟著同樣穿上靴子和長袖運動衣物的兩女一起爬山。

  晉虞山在龍池市市區十裡外的郊區,不算特別高,海拔四五百米的樣子。但是山不在高,有仙則靈,何況太高的話我們三個大冬天的爬上來,就太費勁瞭。

  年關已至,龍池不比海州氣候那麼四季宜人,冬天是會下雪的。早上我們登上山後,山上光禿禿的樹木和凍硬的土地都已被厚厚地抹上瞭一層素銀的霜粉。盡管如此,從高處俯視整個龍池市的美景也讓我們看得心曠神怡。此時的太陽還未完全升起,乳白色的晨曦透過層層陰雲照射在雪白的大地上,照在臉上,有一股淡淡的溫熱。而這柔和的晨光將天地間的景物都照耀得像是剔透的水晶,又似是通明的琉璃,乍看清晰透亮,細看時那壓倒性的白色卻又模糊起視線來。一切都寧靜而安詳,唯有腳下靴子咬著雪的嘎吱聲遠遠地傳瞭出去。

  腳下的山路蜿蜒,我們走在石階上時格外小心,否則一個打滑怕是會直接摔成重傷。很快,我們便來到靈虛道長掛牌的晉山觀。由磚石建成的道觀並不大,但打掃得很幹凈。牌匾上的三個金字看起來氣勢很是雄渾,不過我對書法一竅不通,看不出什麼名堂來。

  在道童的帶領下,我們進瞭側房的一間靜室,見到瞭靈虛道長。他一身樸素的道袍,長發漆黑,紮著發髻,熟悉的發型讓我不由笑瞭。紅潤的面色,深邃而平和的雙眼,無不告訴我這個靈虛道長,確實不簡單。單單是這份養生功夫,便做不瞭假,要知道顏君泠跟我說過,這位道人至少六十多歲瞭,外表還跟個四十歲的中年人似的,著實瞭得。

  「小顏,咱們又見面瞭,這便是你所說的兩位朋友吧?貧道靈虛,幸會。」

  好歹也是跟景源景珍相處過幾天的,我便按照自己所熟悉的方法做瞭個揖,口中介紹自己。

  靈虛道長對我的禮儀有些驚訝,說道:「嗯,周施主的作揖甚是復古,難道之前和其他道友打過交道?」

  我笑道:「道長叫我小周就好瞭。是有過交際,我看這禮儀挺有意思的便仔細學瞭學,要是不像樣道長您別在意。」

  「沒有的事,現在這個時代還有年輕人對道傢的文化有興趣,貧道甚是欣慰。」

  顏君泠微笑道:「師伯,這次咱們來,其實跟我上一次來的目的一樣,就是為瞭請教您的。這位周銘可是有著正宗的茅山心法,但是就是入門不瞭,指望著您這貨真價實的世外高人指導呢。」

  靈虛道長撫瞭撫仙氣飄然的長須,笑道:「你這就太恭維貧道瞭,世外算不上,高人就更算不上瞭,隻是在這道觀裡打坐煉氣瞭幾十年,還是有些心得的。來,坐下說話。」

  我從書包裡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由我親自修訂的小本子,恭敬地奉瞭上去,說道:「道長,這是我傢傳的一冊煉氣心法,外公說是當年曾祖父在茅山拜師學來的功夫。我這人從小就喜歡這些修道武學之類的學問,但是資質愚鈍,這段時間一直在研究裡面的東西,卻遲遲不得要領。」

  阿彌陀佛,哦不,無量天尊,外公,辛苦你瞭,一會兒是拳師傳人,一會兒是茅山後裔的。外孫我下次回老傢一定會多多孝敬您。

  靈虛道長有瞭顏君泠的提前打底,也不跟我客套,接過本子口中說道:「施主既然如此有心向道,又是小顏的朋友,那貧道也自然不會吝於助力一把。」

  有瞭上一次將沾衣十八跌交給羅師傅的經歷,這次我便輕松地觀察靈虛道長的神色,看看他有什麼反應。果然,靈虛道長越看便臉色越凝重,令我眼裡也多瞭幾分笑意。

  忽然,他將冊子掩上,長長地出瞭口氣,說道:「周施主的這卷築基功法,來歷怕是不簡單,果然是原汁原味的正宗茅山心法。最後能落到你曾祖父的手上,也必定經歷過非比尋常的東西。如今的修道界雖然凋零瞭,但是如此窺探他派的核心傳承,仍是不妥。貧道不能再看下去瞭。」

  我怔瞭怔,卻沒想到是這種發展。旁邊的兩個女子也沒有想到道人的反應竟會是這樣,有些驚愕。

  不是吧老爺子,都二十一世紀瞭,咱還是沒必要抱著這種對知識對功法如此藏著掖著,提心吊膽的態度瞭吧。我看這仙風道骨的老者似乎話裡有話的樣子,試探性地問道:「在下實在是有心向道,不得其解。道長為人磊落不願窺伺茅山傳承,若有什麼兩全之法,在下不勝感激,必有所報。」

  靈虛道長撫須沉吟瞭片刻,道:「這樣吧,貧道是不能看茅山的嫡傳心法的,但是施主若是有修行上的問題,貧道作為修道界的先行人,排解疑惑責無旁貸,施主看這可行嗎?」

  我被這掩耳盜鈴的做法又震瞭震,有些哭笑不得地應道:「這,晚輩不奢求道長花費時間像是老師一樣講解道藏,隻要能在關鍵之處指導一二便十分滿足瞭。」

  「那就好。小顏,兩位施主,貧道一直到農歷初五都會在觀裡。每天早晨在此時都會有一個小時空閑時間,那時候你們有任何修行上的問題,貧道來者不拒。」

  我精神一振地道謝:「那晚輩就提前感謝道長能抽空為我們解惑瞭。在下已經準備瞭一些問題,需要先重溫一陣,便先讓顏君泠和譚箐接受您的指導。」

  顏君泠也一點沒客氣,帶著譚箐上前便開始問起各種冥想和觀想的問題。她們的道路與我身神雙修不同,純粹是精神上的修煉,不過也一樣地困難。

  輪到我時,我其實隻有一個,也是最重要的問題。

  「前輩,到底如何才能找到氣感?」

  按說我已經通過龍頭吐納法,乾元功,和牝牡玄功分別三次,通過三種不同的功法,感知到身體蘊藏的精氣並將其引導出來滋養、升華。哪怕是借著韓二的身體做的,也確實地積累瞭足夠的經驗,但是偏偏就是在主位面一點頭緒都沒有,讓我甚是不解。

  靈虛道長沉思瞭良久後,答道:「這一步門檻,卡死瞭世間幾乎所有有心修煉的人。 也不知到底是不是這個世界已經不適合修道這條路瞭,古時也未曾聽說過有如今這麼困難的。」

  「貧道當年亦如施主那般不得其解,嘗試瞭所有的方法都未能感覺到師傅所描述的那種『氣』。貧道一度放棄瞭,以為是自己沒有資質。除瞭每日的功課,便將心神投入其它的事物裡。打坐對於貧道來說,僅僅是保持一絲念想,與靜心凝神所用。貧道忘瞭過瞭多久,也許隻是一年,也許是三四年,在一片絕對的寧靜中,忽然在靜室裡感覺到瞭,那一丁點,不知該如何形容的,體內蘊含的,純粹的生命力。」

  靈虛道長似是懷念起那份喜悅,笑道:「所以,抱歉,貧道也沒有什麼要訣可以傳授於你。硬要說有什麼能夠提點的話,也許隻是鼓勵施主持之以恒,並且在絕對的安靜裡聆聽。」

  我有些苦惱,看來主位面至少是能練出真氣的,但是確實也需要靠水磨工夫或者絕世的天賦。我已經確認自己沒有後者,隻能靠前者來瞭。

  「貧道最後能做的,隻能是讓施主親身體驗一番,真氣有成的感覺是什麼樣子。」

  靈虛道長將手掌按在我肩膀後,一股無比熟悉的溫和內息渡入體內,在我的經脈行走瞭一周天。道人面帶微笑地看著我,問道:「如何,施主?若是你有心堅持的話,總有一天也能修成這般真氣的。」

  理智上明白一件事能否成功,與真實體驗瞭它的存在,確實是不一樣的。靈虛道長確切地告訴瞭我,隻要自己耐下心來,總有一天也能在現代的地球上,觸碰到那超自然的力量。何況,靈虛道長應該是完全靠自己練出來的,我身後可是有超越空間,怎麼說也應該比他處於更有利的位置。

  我誠心地對靈虛道長道謝道:「百聞不如一見,多謝前輩讓我知道,這條路確實走得通。」

  既然靈虛道長會在晉山觀待足兩周,我們三人便也不著急。雖然我想要盡快將上清正法練入門,但也深知欲速則不達的道理,每天早上請問瞭靈虛道長後便厚著臉皮在道觀裡兜轉,借用空間來打坐,修煉,待到傍晚道觀關門時才下山回賓館。

  顏君泠和譚箐前幾天還跟我一樣,勤加練習,第一周快過完時便忍耐不住,除瞭每天早晨會跟我一起在道觀的靜室裡冥想兩個小時,其他的時間都在遊玩龍池市。

  龍池好歹也是地級市,哪怕在冬季也有足夠的景色和遊玩之地。顏君泠也不是個省錢的主,偶爾幾趟在賓館看見她們從商城回來,大包小包的,估計這兩周光是購物便花瞭數萬塊錢。一趟晉虞山之旅下來,求道和吃喝玩樂倒是各自占瞭一半,跟我苦巴巴的每天困在道觀裡打拳煉氣比,滋潤得多瞭。

  最氣人的是,哪怕我付出瞭比她們兩個多至少三倍的時間和努力,約束著自己兢兢業業地修煉,我們三人最後的成果也是一模一樣:寸功未立。

  當然,其實我們是有收獲的,而且收獲不一般的大。有瞭靈虛道長這麼一個主位面的先行者毫無保留地幫助我們夯實基礎,便在修道的路上去除瞭最大的障礙。哪怕我們各自背負瞭相當完整的傳承,真正落到實處總有許許多多難以理解,難以意會的晦澀關節。這時候,有瞭靈虛道長的無私指導,便能讓我們少走許多彎路。但是這種東西畢竟是長期見效的,對於短期間就心急地想要有所成效的我,並沒有立竿見影的作用。

  盡管我對此早有心理準備,也不禁有些氣餒。在晉山觀的最後一天,靈虛道長特意將我拉到一旁,問道:「周施主,你可是有什麼急迫的事未做,需要修煉茅山心法有成才能做成麼?」

  我有些遲疑,沉默瞭片刻後小心答道:「此事關系到晚輩非常在意的一件不得不做的私事。但是短期內倒是不算十萬火急。」

  「這兩周來,貧道與你也是相當熟絡瞭,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說。」靈虛道長撫著長須,沉吟道,「你雖然在晉虞山上待瞭兩周,過的日子也跟觀裡的弟子相差無幾,但是這一切都是為瞭修成茅山心法而付出的犧牲。施主並不是真正地『靜』瞭下來,而是以超人的意志力逼迫自己去完成修煉中所需要達成的事項。」

  我若有所思地說道:「前輩的意思是我有些急功近利,心態不對瞭?」

  「大道三千,各有緣法,有些功法恰恰就是需要一股一往無前,偏執近魔的大毅力才能有成。但是茅山心法乃是玄門正宗,門檻甚高,對根骨悟性都要求很苛刻。這種開頭極難,極重基礎的心法,確實需要心平氣和、不疾不徐的心境才能有所進展。這也是道傢正宗令人無可奈何的一點吧,貧道年輕時亦如施主一樣,越想要得到便越難以觸碰。反而是放下瞭之後,才無意中得瞭一絲機緣。」

  我嘆瞭口氣道:「無意之中是真意。這句話雖然是內傢拳術的說法,但是在煉氣之道上也頗為貼切呢。知易行難,晚輩確實道理都明白,但是就是做不到。」

  靈虛道長友善地拍瞭拍我的肩膀,道:「我看得出你心裡藏瞭很多東西,逼著你去繃得緊緊的,但是這樣做不僅對自己的身體不好,也絕對不會讓你的修行更順利。今天是你和小顏她們最後一天在龍池吧?別憋在這裡瞭,跟她們一起去遊玩一陣吧。你別看她們好像把一開始上山的目的擱置於一旁似的,其實她們如此張弛有度的做法才是最健康的。」

  「……也是,難得出來這麼一趟,不去見識一下龍池的景色確實可惜瞭。多謝前輩開解。」

  於是,早晨的功課做完後,我看見顏君泠和譚箐起身準備離開,便一同起身。我這麼一動作,把兩女嚇瞭一跳。譚箐跳瞭跳,好像看到什麼極為嚇人的東西似的,連顏君泠也被我驚得下意識地退開一步。

  我好笑地說道:「有這麼誇張嗎?隻是準備今天跟你們同行而已。」

  譚箐有些臉紅地說道:「哎呀,你怎麼不早說呢?之前邀請瞭你好幾次你不是都不為所動麼,嚇死我瞭。」

  顏君泠柳眉挑起,說道:「怪不瞭我們反應大啊,過去這兩周你跟苦行僧似的,深居簡出,要不是晚飯時候還見得著你一面,我都會以為你直接出傢當道士瞭。」

  「事實證明咱們這修煉之事欲速則不達。修煉狂的日子我已經過瞭一個月瞭,啥都沒修出來。那還是試試其他的方式吧。」

  譚箐開心得搖頭晃腦的,說道:「好耶!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周銘,難得來這麼一次龍池,除瞭苦修之外啥都不做也太可惜瞭。走!顏姐在朱塞佩傢訂瞭廂房,我們剛好一起去吃午飯。」

  我們再次對靈虛道長誠心道謝後,便下山瞭。離開時,我回頭望瞭望那座不起眼的道觀。那裡面有突破瞭主位面的法則壓制的真正高人,但也付出瞭數以年記的苦工,外加一點運氣,才跨過瞭那最初的門檻。我並沒有那麼多時間,但是我有超越空間這個外掛。也許,它能給我提供入門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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