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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皇都陰霾

(一)皇都陰霾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白紗窗簾的縫隙投射到床前,映照出一張棱角分明的俊朗臉孔,青年男子翻瞭個身,不耐地揉瞭揉皺起的眉心,忽然想記起某事一般,猛地睜開雙眼,一腳將被褥踢往床腳,手忙腳亂地滿地尋覓著不知所蹤的皮靴。

  早知道昨晚就不喝這麼多瞭,都怪波頓那傢夥,居然一次要瞭十瓶麥酒!青年男子倫納德懊惱地想到。

  幾經艱辛,最後他終於在房梁上找到瞭那雙陳舊但結實的皮靴,天知道是怎麼甩到那地方去的。

  倫納德仔細地披上冒險者常用的皮甲,綁好鞋帶,剃須洗臉,清點隨身物品,溫柔地從墻上取下一柄嶄新的長劍,掛在背上,收拾妥當,一隻腳剛踏出門外,旋又折回,在鏡子前稍稍整理瞭一下凌亂的棕發,才急匆匆地關門下樓去。

  剛轉過樓梯,就看到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嫗揮舞著掃帚打掃走廊,動作矯健,絲毫不見老態。

  倫納德滿臉陽光打瞭聲招呼:“早安,露絲太太。”

  露絲太太轉頭道:“噢,是倫納德呀,早安,這麼早出門上哪去?”

  倫納德:“要出趟遠門,大概一個月後才回來,順道去看看姐姐,這是上月的房租。”說著便遞上一枚銀幣。

  露絲太太接過銀幣問道:“你姐姐的病還不見好?”

  倫納德:“還是老樣子,噢,時間真不早瞭,我得走瞭,麻煩幫我照料陽臺上的那株月桂。”

  露絲太太:“沒問題,對瞭,看你這樣子還沒吃早點吧,今天我多做瞭點果醬三明治,你捎上兩塊路上吃吧。”

  倫納德:“好咧,就知道露絲太太對我好。”說著不由分說就在露絲夫人左頰上親瞭一口。

  露絲太太:“趕緊滾蛋,小兔崽子……”隻是老嫗皺紋滿佈的臉上滿是笑意,哪有半點責怪的意思。

  見青年走遠,老嫗面容重歸平靜,低聲默念道:“多好的一個孩子,佈萊頓你到底慪的什麼氣!”

  倫納德嘴上叼著一塊三明治,在通往神聖同盟國立醫院的窄巷近道上一陣小跑,神聖聯盟的王都臨海城擺脫瞭沉寂的黑夜,沐浴在晨曦初至的陽光下,恢復瞭它作為一國皇都的活力。

  沿途街景,人生百態。

  衣衫襤褸的乞丐蹲坐在巷口,想趁著流氓地痞前來搗亂之前多討幾個銅板,灰暗的眼中看不到希望,隻是單純的茍活。

  衣著樸素的駝背婦人吃力地推著木板車沿途叫賣早點,品類單一,但足夠廉價,填肚子的最佳選擇,特別是將銅板投入婦人身邊小女孩手中的鐵罐中時,還能收獲一聲清脆的道謝。

  鐵匠鋪早早就開瞭門,店主一如既往地揮動鐵錘,汗如雨下,隻是身後總少不瞭老板娘一刻不曾停歇的埋怨,看,這個月的肉又漲價瞭,這傢沒法當瞭!

  頑劣的稚童成群結隊,吵鬧地追逐嬉笑著,身後是氣急敗壞的郵差和滿地的信箋。

  酒館後廚的木門緩緩推開,中年酒侍探出頭來,將一份昨夜吃剩的飯菜塞到早已在此等候的孩童手裡。

  妓女們從床上爬起,各自捧起一杯咖啡,慵懶地趴在陽臺上眺望遠方,睡裙纖薄的佈料遮不住波瀾起伏,引得街道上幾個氣血方剛的少年駐足仰望,其中一位年紀稍長的艷婦往少年們拋出一個飛吻,驚起一陣喧鬧。

  車夫一絲不茍地整理瞭一下禮帽和衣襟,隻等著老爺夫人用完早點出門,對貴族來說衣著就是門面,即便隻是一個車夫也馬虎不得。

  一位神神叨叨的占卜師擺出一套簡陋的桌椅,拭擦著不知是贗品還是真貨的水晶球,儼然一副隱世高人的做派,隻是光鮮法袍下的內裡衣衫,不知打瞭多少個補丁。

  街角的老黃狗瞇著眼,悠閑地趴在陽光下,享受著朝陽的撫慰,它是自由的,如果沒有頸上那枚項圈的話……

  倫納德一路小跑至神聖同盟國立醫院門前,將佩劍交由門衛代為保管,自從這一代人族女皇愛娜上任後,就立下一條規矩,任何人等進入醫院,均不允許佩帶武器,據說愛娜女皇在晉升為聖級強者前,就是這傢醫院裡供職的一位護士。

  登上三樓,倫納德找到那間熟悉的病房,見木門虛掩著,聽著房內聲響,便順勢推開一絲縫隙,往裡邊瞄瞭一眼。

  一位年輕的護士峨嵋高蹙,對病床上的棕發清麗女子埋怨道:“海倫娜小姐,都跟你說多少遍瞭,多註意休息,像昨晚你這樣通宵達旦地讀書怎麼成?”

  海倫娜笑道:“好,好,艾瑪別生氣,下回聽你的,我保證!”

  艾瑪無奈扶額道:“上回你也是這麼說的來著……”

  海倫娜故作驚詫:“哎?有這種事?噢,你瞧我這記性……”

  艾瑪斜眼道:“我瞧你這記性比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要好。”

  海倫娜吐瞭吐香舌,曖昧笑道:“艾瑪,我記得今天早上不是你當值吧?難道是聽說我那個乖弟弟要來?”

  艾瑪隨即漲紅瞭臉:“沒……沒有的事,是蒂法說她有事,非……非要和我調班……”

  海倫娜:“噢,這樣呀,改天我問問她為什麼我弟弟每次要來她就有事?”

  艾瑪嬌剁瞭剁腳,嗔道:“海倫娜小姐!”

  海倫娜頓時笑得前俯後仰,說道:“艾瑪真不經逗……”

  海倫娜忽有所感,斂去笑容,朝門外靜靜說道:“既然來瞭就大方點進來,偷偷摸摸的看什麼呢?”

  倫納德摸著後腦勺,訕訕一笑,步入房中,向兩位女子打瞭個招呼:“早上好,姐姐,艾瑪小姐。”

  艾瑪都不知道剛才的對話讓眼前這青年聽去多少,羞澀地點頭回禮,將檢查表掛在床尾,留下一句你們慢慢聊便匆匆離去。

  海倫娜望著尷尬的弟弟笑道:“看你把人傢小姑娘嚇得……”

  倫納德無奈地攤瞭攤手板:“這也能怪我?”

  海倫娜:“誰讓我傢弟弟長得就是這般帥氣呢!”

  倫納德:“沒你這樣誇弟弟的……”

  海倫娜又是一陣笑。

  海倫娜:“說實話,你真的對艾瑪沒有意思?”

  倫納德隨手拿瞭張椅子挪到床邊,反向趴在椅背上坐下:“真沒有。”

  海倫娜:“噢,真可惜,我瞧著那姑娘蠻不錯的唉。”

  倫納德瞧著床邊那一疊書籍,皺眉道:“醫生不是說你需要靜養麼?怎麼還看這麼多書?”

  海倫娜捋瞭捋鬢間發絲,緩緩道:“我怕現在不看,就沒時間看瞭……”

  倫納德緊抓椅背,關節發白,說道:“你一定會沒事的,這不還有愛娜大人在麼?”

  海倫娜:“是啊,如果沒有愛娜大人的神術,我體內的詛咒早就發作瞭,隻不過即使是神術,也隻能延緩它發作罷瞭。”

  倫納德:“我一定會找到救你的方法。”

  海倫娜:“讓我數數,羽族的驅邪術,獸族的巫醫,精靈族的自然治愈,,魔族的邪能吞噬,嗯,就連教廷的那位教皇大人也對此束手無策,還有什麼是我沒試過的?”

  倫納德低下頭,嗚咽道:“有的,一定會有的……”

  海倫娜愛憐地摸瞭摸弟弟那頭棕發,說道:“沒有誰能逃得過生死,除瞭神明。”

  倫納德:“可你還這麼年輕,怎麼可以……”

  海倫娜:“那一次前去征討魔物的隊伍裡,就隻有六個人活著回來,姐姐已經很知足瞭,如今唯一放心不下的,就隻有父親和你的關系。”

  倫納德忽然高聲道:“不要提他!如果不是他為瞭所謂的名聲,讓你出征,怎麼會弄成現在這樣子?”

  海倫娜:“可他畢竟是你我的父親,而且這件事,他應該是不知情的……”

  倫納德一字一頓說道:“我心裡隻有你這個姐姐,沒有他那樣的父親!”

  感情甚篤的姐弟二人,有著一個顯赫的姓氏——巴頓,他們的父親正是神聖聯盟的禁衛統領,傳承瞭【大劍師】稱號的聖級劍士佈萊頓·巴頓,然而海倫娜是巴頓傢的長女,倫納德卻是佈萊頓的私生子,隻是海倫娜從小就對幼年喪母的倫納德悉心照顧,雖是同父異母,兩人的關系卻沒有絲毫隔閡,倫納德更是一直將海倫娜視作母親般的存在,佈萊頓礙於名聲,一直拒絕承認倫納德的身份,父子二人形同陌路,一年到頭也難得說上一句話,就連倫納德的劍術,也是海倫娜所傳。

  海倫娜天縱之才,年僅二十五便以劍士身份晉入聖級強者之列,而且還是那種能影響局部戰況的戰略聖級,正當所有人都以為巴頓傢要就此騰飛之際,海倫娜所帶領的隊伍卻在一次征討魔物的任務中被情報誤導,幾近全滅,海倫娜雖然成功擊殺瞭所有魔物,自身卻因為掩護剩餘的部下而被臨終的魔物首領所詛咒,臥病在床至今,一顆正冉冉升起的新星就此夭折,人們不禁感嘆命運弄人,特別是男人們,畢竟這位戰略聖級強者,還是個出瞭名的大美女!

  海倫娜:“父親其實比誰都難過,隻不過他作為禁衛統領,很多事都身不由己,以後你自然會慢慢明白的。”

  倫納德冷笑道:“身不由己?誰礙著他來看你瞭?他一個月裡來過幾次?一次還是兩次?”

  海倫娜:“他忙起來連吃飯都顧不上,你又不是不知道……”

  倫納德嘀咕道:“那也不是他不來看你的理由……”

  海倫娜笑道:“乖,答應姐姐,別跟父親置氣瞭,好麼?”

  倫納德不滿道:“姐姐,我又不是小孩子瞭!”

  海倫娜:“在姐姐眼裡,你永遠都是小孩子,哈哈。”

  倫納德抗議道:“我前幾天剛漲瞭一級,現在都跟冒險者公會裡的那些隊長大佬平起平坐瞭!”

  海倫娜:“你說那些老油條?姐姐我以前一隻手就能把他們幹趴下,你要證明自己不是小孩子,就趕緊帶個姑娘回來讓姐姐瞧瞧。”

  倫納德頓時氣餒,倒不是他身邊沒有姑娘青睞,恰恰相反,冒險者公會裡對他抱有好感的女子還真不算少瞭,無奈他從小就跟著姐姐長大,難免總把那些女子與姐姐比較,隻是這麼一比,那就沒法比瞭……

  海倫娜:“你小子得上點心,不然姐姐就看不到那天瞭……”

  倫納德:“姐姐,你別這麼說……”

  海倫娜朱唇往弟弟額上輕點一下,說道:“你今天不是還要出任務嗎?趕緊去準備吧,別耽誤瞭行程。”

  倫納德:“嗯,一個月,最多一個月我就趕回來看你。”

  姐弟二人,依依惜別。

  不多時,又是一陣敲門,海倫娜慌忙拿出小鏡子草草梳理瞭一下頭發,柔聲道:“請進。”

  推門而進的,卻是一位法師裝束的金發青年,洋溢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氣度,若是倫納德在場,一定認得這個人便是昨晚與他一起喝得酩酊大醉的好友兼隊友,波頓。

  海倫娜:“你來啦?”

  波頓:“我來瞭。”

  海倫娜:“倫納德剛走。”

  波頓:“我知道,我看著他離開的。”

  海倫娜:“你們這次出的是四級的任務吧?他做事向來有點冒失,你多看著點。”

  波頓:“放心吧,我們一起長大的,我還能不瞭解他麼?”

  晨風掀開窗簾,不知該如何挑開話題的兩人陷入一陣尷尬的沉默。

  片刻後,沉默的兩人卻是異口同聲地說出一個“我”字。

  海倫娜掩嘴笑道:“你先說。”

  波頓托瞭托鼻梁上的眼鏡框,正色道:“我會在這次任務後,正式向傢族提議,娶你為妻。”

  海倫娜l俏臉上飄起紅暈,說道:“你這算是求婚麼?”

  波頓:“戒指我已經訂好瞭,即便你不答應,我也不會把它戴在第二個女人的無名指上。”

  海倫娜:“我父親絕對不會答應的。”

  波頓:“答不答應是他的事,娶不娶你是我的事。”

  海倫娜嘆道:“可我快要死瞭呀……”

  波頓:“所以我現在就要娶你,我不想等到那一天再後悔。”

  海倫娜:“倫納德他……他知道我們的事兒麼……”

  波頓笑道:“你覺得他那種神經大條的性子能察覺到?而且我酒品很不錯,從來沒有酒後吐真言的習慣。”

  海倫娜:“說的也是……”

  波頓:“那麼……美麗的海倫娜小姐,你願意嫁給我為妻麼?”

  海倫娜沉吟良久,緩緩道:“我願意嫁給你,可是我不能嫁給你。”

  波頓蹙眉道:“為什麼,你應該知道,我一直都喜歡著你,我保證這輩子都隻愛你一個女人。”

  海倫娜:“我相信你,隻是既然我是巴頓傢的長女,就需要顧全大局,你可以無視我父親的憤怒,可我不能背叛我父親的期望。”

  波頓:“你身子都這樣瞭,難道就不能真正為自己的幸福選擇一次?”

  海倫娜:“你過來,坐到我身邊來。”

  波頓依言走到床沿,把被倫納德反擺的椅子重新擺正,端端正正地坐下。

  海倫娜扭頭凝望這張自己日夜思念的臉龐,良久,雙手忽然繞住波頓後頸,十指緊扣,朱唇重重吻下,香舌無比霸道地撬開情人貝齒,尋覓著內裡另一抹濕滑的存在,糾纏不休,玲瓏嬌軀散發著淡抹清香,清風吹不散濃烈的愛意。他們感受著彼此的體溫,交織著彼此的思念。

  波頓猝不及防,被戀人吻瞭個正著,一雙手驚慌失措地不知安放在何處,最終還是選擇顫抖著抱緊眼前這個惹人憐惜的堅強女子,他想起那個表白的夜裡,在那暗淡的月色下,她也是這般幹脆利落地吻住瞭自己,像是在驕傲地宣示著主權,仿佛自己才是被表白的那個人。

  墻上掛鐘的時針指向瞭整點,擁吻的激情褪去,理性將兩個彼此傾慕的戀人重新拉回到現實。

  海倫娜:“波頓,我們是不可能的。”

  波頓堅定說道:“我不會放棄。”

  海倫娜:“等你回來,我可以把身子給你,這是我能為你作出的最大讓步瞭。”

  波頓眼中閃過一絲狂熱,旋又重歸平靜,說道:“我希望把那一刻保留到娶你的那天。”

  海倫娜搖頭道:“時間不早瞭,你……走吧……”這是下逐客令瞭。

  波頓默默起身,深呼一口氣,向門口走去。

  海倫娜:“波頓,我們隻是在錯誤的時間喜歡上瞭錯誤的人。”

  波頓:“如果時間可以重來,我願意再錯一次。”隨即擰開門鎖,一腳踏出門外。

  波頓回頭深深看瞭一眼緩緩閉合的門縫,悵然若失。他不知道,不遠處,有一雙惡毒的眼睛正註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就在波頓走瞭約莫三刻鐘後,艾瑪再度推開房門,說道:“海倫娜小姐,外邊有一位叫普頓的先生要求探視,他自稱是你的朋友……啊!”

  話沒說完,驚叫聲起,艾瑪朝病房內一陣踉蹌,一手捂著屁股回頭朝門外羞惱道:“先生,這裡是醫院,請您放尊重點。”

  剛被人輕薄揩油的護士少女選擇瞭忍讓,並未當場發作,直覺告訴她眼前這個色膽包天的無禮青年並不是自己能招惹的人物。

  門口金發青年不以為意,將手掌心抹向鼻尖,一臉陶醉地嗅瞭嗅,贊嘆道:“真香。”

  海倫娜面沉如水,緩聲道:“艾瑪,你先出去,這個人我認識。”

  艾瑪:“好的,如果有事請馬上喊我。”說著便退出門外。

  金發青年:“噢,姑娘,別忘瞭把門關上。”

  艾瑪朝海倫娜投去一個問詢的眼神,海倫娜不著痕跡地點瞭點頭。艾瑪隻好依言輕輕地把門帶上。

  海倫娜:“普頓,我好像不記得我們的交情好到讓你親自來探視的程度。”

  普頓:“噢,別這麼說嘛,美麗的海倫娜小姐,波頓不是剛走嗎?怎麼,弟弟可以來,我這個當哥哥的就不能來?”

  海倫娜:“對哦,臨海城裡除瞭愛娜大人的寢宮,還有什麼地方是你這條瘋狗不敢闖的?”

  普頓隨手把玩著桌上的花瓶,說道:“請註意你的言辭,海倫娜小姐,污蔑彼得傢族的罪名可不小。”

  海倫娜:“你做的那些破事兒還需要我去污蔑?你的惡名隻怕都傳到魔族的深黯之淵那邊瞭吧?”

  普頓聳瞭聳肩膀:“我一個紈絝子弟能有什麼惡名?無非是掐架,賭錢,玩女人罷瞭,哦,對瞭,還豢養瞭一些魔物,可惜讓人殺光瞭,那可都是用金幣堆出來的,心疼死我瞭。”

  海倫娜瞇瞭瞇眼:“果然是你搗的鬼。”

  普頓:“你不是早就懷疑我瞭麼?我隻是奇怪為什麼你能忍到現在。”

  海倫娜:“我還沒天真到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去指控一個占著元老院五分之一議席的傢族。”

  普頓:“噢,我還以為你是看在我那個好弟弟的份上。”

  海倫娜冷冷道:“這事和波頓無關,別牽扯到他。”

  普頓悠然道:“我就不懂瞭,論地位,我是嫡出,他是庶出,論相貌我比他英俊,論財力他存下的錢還沒我在酒館裡揮霍的多,論等級他永遠在我後頭吃癟,論勢力我名下有一百私兵,他隻是區區一個冒險者小隊的副隊長,他生來就樣樣不如我,為什麼你就偏偏看上他瞭呢?”

  海倫娜:“我看著你這張臉吃不下飯,這個理由足夠麼?”

  普頓:“如果我把他那張臉割下來放在你面前,想必你的胃口一定會很好吧?”

  海倫娜抬瞭抬眼簾,前所未有地認真說道:“不要惹我生氣,普頓,現在的我還能全力出手一次,你身邊的那位聖級未必保得住你性命。”

  普頓故作驚恐:“喲,好嚇人啊,不愧是有著【荊棘玫瑰】稱號的聖級劍士,我開玩笑呢,我怎麼舍得傷害我那可愛的弟弟?那可是我的傢人。”

  海倫娜:“呵呵,傢人?如果有機會,隻怕你會毫不猶豫地幹掉你傢那個老頭子吧?”

  普頓搖瞭搖手指,說道:“海倫娜小姐你這麼說就不厚道瞭,像我這麼孝順的兒子,天底下簡直再找不出第二個瞭。”

  海倫娜:“如果你今天來隻是為瞭激怒我,那你現在就可以回去瞭。”

  普頓連忙喊冤道:“別誤會,我是真的來看望海倫娜小姐你的,瞧,我還帶瞭花……花……那個誰,我的花呢!”

  門外侍從連忙入內遞上一束鮮花:“少爺,您要的玫瑰花。”

  普頓接過花束,一腳把侍從踹出門外:“剛怎麼不早點拿進來,沒用的東西,給我把門關好!”

  海倫娜揶揄道:“派頭倒是不小呢。”

  普頓:“下人不知道規矩,讓小姐見笑瞭。”

  海倫娜:“如你所見,本小姐一時半會還死不瞭,你可以滾瞭?”

  普頓:“還有一事,上回我著人送瞭一套晚裝過來,不知小姐可曾收到?”

  海倫娜:“哦,你說那套裙裝?”隨即臉色一寒:“我讓人燒掉瞭!”

  普頓:“哦,沒關系,我讓人再送過來就是,保證尺寸分毫不差。”

  海倫娜:“不必客氣瞭,你送的東西,我不喜歡。”

  普頓:“可是你的好友奧黛小姐,卻喜歡得不行啊,海倫娜小姐你不妨試穿一下,說不準還會讓我多送幾套呢。”

  海倫娜臉色驟冷:“你對奧黛做瞭什麼?”

  普頓:“我需要做什麼嗎?要知道,並不是所有的傢族都像令尊和議長大人那般有骨氣的,犧牲一個貴族千金換取彼得傢族的信任,簡直是再劃算不過的買賣瞭。”

  海倫娜靜靜盯著眼前青年,那眼神就像看一個死人。

  普頓忙道:“等等,下令調教她的是我傢老頭子,跟我可沒一丁點關系。”

  海倫娜:“說吧,你們到底想怎樣。”

  普頓:“我們想怎樣?”說著悄悄往海倫娜耳邊說瞭一句話。

  海倫娜勃然大怒,高聲喝道:“休想!”

  聲音驚動瞭門外守候的護士少女,艾瑪推門而入,著急問道:“海倫娜小姐,發生什麼事瞭?”

  海倫娜:“抱歉,我沒事,艾瑪。”

  艾瑪朝普頓挑眉道:“先生,探視時間快到瞭,您最多隻能再呆十分鐘。”說著便關門退出房外。

  普頓摸瞭摸下巴,笑道:“不錯,有味道。”

  海倫娜:“你明知道我不可能答應這種條件。”

  普頓卻不置可否,莫名其妙問道:“看你的氣色,最近夜裡都睡不好吧?”

  海倫娜心中一驚,臉上卻不動聲色:“最近都在通宵讀書,確實沒睡踏實。”

  普頓:“哦,挺不錯的,讀書是個好習慣。”

  海倫娜疑惑道:“你沒別的話想說?”

  普頓:“沒啦,我又不是波頓,你晚上讀書還是自慰跟我有什麼關系?”

  海倫娜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

  普頓嗤笑道:“海倫娜小姐,你不會以為我們傢族花瞭這麼多錢合成出那頭魔物,就隻會【生命腐蝕】這一種詛咒吧?”

  海倫娜從嘴邊吐出兩個字:“無恥!”

  普頓:“過些日子,搞不好你會恨不得我更無恥一點呢。”

  海倫娜:“女皇陛下不會任由你們彼得傢族胡作非為的!”

  普頓笑道:“女皇陛下至今默許我們傢族所作所為,當然不全是因為我們傢族身後有三個聖級這麼簡單,更重要的是上一代女皇正是出自我們彼得傢族,政治講究的是平衡,隻要我們不越過那條線,愛娜大人就不會對我們出手。”

  海倫娜:“你們這些傢族隻是一群趴在人民身上的吸血蟲。”

  普頓:“是啊,都吸瞭幾千年瞭,還不是一樣過來瞭?議長大人想推行新政,令尊作為他親自提拔的部下,自然處處受到打壓,你以為你不說,令尊就不知道?實話告訴你,在你出事的當天,他直接就帶著劍找上門來瞭,隻不過最後被女皇陛下攔下罷瞭。”

  海倫娜:“你們最後一定不得好死!”

  普頓:“人都要死瞭,還計較好壞?這樣吧,隻要你答應那事,我可以額外給你一個承諾,即便巴頓傢族將來落敗,我也會想辦法保住倫納德那小子的性命,而且,你隻有答應瞭那事,才有希望解除詛咒,難道你不想活下來?難道你舍得我那個對你一往情深的弟弟?放心好瞭,沒人會知道的。”

  海倫娜:“你讓我再好好想想……”

  普頓:“沒問題,不過你要記住,別讓我等太久,其實我的耐心,並沒有表面上那麼好。”

  木門砰的一聲推開,打斷瞭兩人的對話,艾瑪氣勢洶洶站在門口,義正言辭地說道:“先生,探視時間到瞭,請您自覺離開!”

  普頓高舉雙手,一臉無辜地笑道:“好,好,這就走,我這就走……”

  艾瑪冷哼一聲,一直目送普頓領著侍從離開走遠,才轉身對海倫娜說道:“海倫娜小姐,你沒事吧?這人到底是誰?”

  海倫娜微微一嘆:“你就當今天沒見過這個人吧,切記不要打聽關於他的任何事情,不要和他扯上任何關系,我累瞭,要休息一會兒。”

  艾瑪聞言,細心替海倫娜整理瞭一下被褥,解下佈簾遮擋陽光,最後悄然退出房外。

  海倫娜背靠床頭,怔怔望著每天被拭擦得一塵不染的衣櫥,眼神落寞,那裡邊放置著一套本應被燒毀的晚裝……

  普頓哼著小曲,一路踩著輕浮的步伐,轉過樓道,穿過大廳,走出門外,直到登上彼得傢那輛奢華的馬車,輕佻之氣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繼而有條不紊地發佈指令。

  派人監視波頓的去向,若有異常立即回報。

  叫賭場那些人收斂些,告訴他們,揍人可以,如果再敢鬧出人命別指望我會替他們擦屁股。

  查一查佈萊德最近和哪些人來往,看看其中有沒有最近入城的人。

  傢裡值夜的護衛加派到三十人,每晚起碼要有一位五級高手坐鎮,人手由管傢安排。

  我一個小時後要看到那個叫艾瑪的女護士所有的資料,註意,是所有,包括她的傢人,朋友,同事,甚至她今天穿著什麼顏色的內褲!

  普頓透過車窗,抬頭瞥瞭一眼三樓病房那個正在解下佈簾的倩影,嘴角微翹,露出瞭玩味的笑意……

  轉眼便是數日,夜幕降臨,告別忙碌的一天,雄偉壯觀的臨海城展現出它醉生夢死的另一面。

  兩位便裝少女輕巧地從陳舊廉價的出租馬車上躍下,雙雙攜手走至一棟三層別墅外,一盞盞明晃晃的油燈照亮著奢華的門面,也暗示著此間主人的貴族身份。

  “蒂法,真的隻是當聚會的侍女?一晚上就能賺二十個銅幣?”麻辮少女緊緊拽著好友巧手,怯怯地問道。

  “別擔心,我都來過兩次瞭,如果不是這個古怪的東傢指定要護士兼職,這種好事怎麼會輪得到我們,艾瑪,你不會反悔瞭吧?我可是答應人傢瞭。”短發少女好言相勸。

  “怎……怎麼會,我信你,而且你也知道我傢裡正缺錢。”

  “那就好,不然下回人傢就不雇我瞭。”

  兩位到此兼職的少女,正是神聖同盟國立醫院裡的兩位護士,艾瑪與蒂法。

  兩人越過別墅前的花園,蒂法駕輕就熟地徑自敲響瞭大門外的門鈴,不多時,木門推開,一位精神矍鑠的老者現身眼前,每一根銀發都被梳理得一絲不茍,西裝筆挺,燕尾服上看不到哪怕一處皺褶,單片眼鏡下閃爍著審視但不失風度的目光,他幾乎完美符合著老紳士所有的標準。

  老者不緊不慢說道:“蒂法小姐,這位就是你的朋友?沒問題吧?”

  蒂法:“管傢先生,請放心,她叫艾瑪,和我一樣都是醫院裡的護士,手穩得很,而且也接受過禮儀訓練。”

  老者:“既然都是護士,那應該出不瞭岔子,你們都進來吧。”

  二人隨老者入內,大門緩緩閉合,門梁上一尊尊浮雕,像活過來一般,露出猙獰笑意。

  老者領頭在前,漫不經心說道:“我先帶你們去見少爺,今晚的聚會由他主持,臨時雇傭人手也是他的吩咐。”

  艾瑪略帶幾分拘謹地與蒂法跟在後頭,沿途打量著走廊上那幾幅不知價值幾何的油畫,暗自告誡自己絕不能摔壞哪怕一個杯子,這些上等貴族,最喜歡用古董喝茶!

  幾經輾轉,兩人在老者的帶領下行至一處書房內,一金發青年倚坐在窗臺上,熟稔地晃動著手中的酒杯,側首望著茫茫夜色。

  老者躬身行禮:“少爺,她們兩位就是今晚臨時雇傭的侍女,按您的吩咐,都是醫院裡的護士。”

  金發青年聞言,翻落窗臺,從暗處走出,如沐春風般展露出一個無可挑剔的笑容,說道:“我們又見面瞭,可愛的小姐。”

  艾瑪當然認得這個幾天前剛輕薄過自己的貴族子弟,吃驚道:“你……你就是雇傭我們的東傢?”

  金發青年笑道:“是的,我叫普頓,彼得傢族的普頓。”

  艾瑪頓時僵在當場,她當然不認識普頓是誰,可她絕對清楚得罪彼得傢族的下場,而她那天對這位少爺的態度可算不上友善。

  普頓從酒櫃中另取出兩個空杯,各斟半杯,遞到艾瑪與蒂法手中,說道:“別緊張,我並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相反,如果艾瑪小姐你覺得那天我的舉動太輕浮,我願意道歉。”

  艾瑪哆嗦著應道:“沒……沒有的事……”

  普頓:“這是今天酒莊剛送過來的紅酒,口感還不錯,不妨嘗嘗。”

  艾瑪顫抖著將半杯酒灌入喉中,心中轉過無數個念頭,思緒亂作一團,都分不清喝下去的是酒還是水,哪還能品出什麼口感。不慎嗆出幾聲咳嗽,低下頭漲紅瞭臉。

  普頓笑道:“蒂法,你這位朋友可真有趣。”

  艾瑪猛然想到瞭什麼,對蒂法疑惑道:“你早就知道?你是故意在我面前提起這份兼職?”

  蒂法輕笑道:“我是為你好,多少人想攀附彼得傢族,還找不到門路呢,回頭可得好好謝我。”

  艾瑪忽然覺得自己不認識這個同事兼好友瞭,那副幾乎每日都見到的面孔,此刻分外陌生。

  艾瑪想起海倫娜的囑咐,朝普頓屈膝行禮:“對不起,普頓先生,請原諒我的無禮,今晚身體不適,我想我不能勝任這份工作。”

  普頓微微一笑:“艾瑪小姐,請不要被我彬彬有禮的外表所蒙騙,其實呢,我這個人很不好說話……”

  彼得傢族的人當然不好說話,整個人族上流社會都知道,彼得傢族出手的時候,從來不說話!

  艾瑪心中一悚,顫聲道:“先生,請您讓我回去吧,我隻是個小護士罷瞭,您和海倫娜小姐之間的事,我一點也不知道。”

  普頓:“這麼漂亮的小姑娘在醫院裡當護士,浪費瞭,不如替彼得傢族工作吧,我給你開五倍的薪金,這有份契約,你先看看?”說著便遞過一份魔法卷軸。

  艾瑪接過卷軸,仔細閱讀,臉色從茫然轉為羞憤,嬌嗔道:“這……這份契約……我不可能答應!”

  普頓:“哦?我覺得我開出的條件還蠻優厚的呢,你的好朋友可是很爽快地簽下瞭。”

  艾瑪轉頭道:“蒂法?你簽瞭?這可是有靈魂約束力的魔法契約,而且他要我們不是當正經的侍女,而是當貴族們的……性奴!”

  蒂法:“我當然知道,可僅靠醫院那份可憐的薪金,什麼時候才能過上我要的生活?況且他們還額外給一大筆補償,你傢不是正缺錢麼?”

  艾瑪:“我……我傢……”

  普頓諄諄誘導說道:“艾瑪小姐,你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你父親著想啊,他去年生意失敗欠下瞭一大筆債務,再不償還的話,你們一傢子可就得睡街上嘍。”

  艾瑪兩眼空洞,徐徐跪坐在地,她眼中浮現出父親的短嘆長嗟,浮現出母親的含辛茹苦,浮現出倫納德那充滿陽光的笑臉……

  “我……我簽……”艾瑪扭頭望向窗外,夜色彌漫,彷如吞噬一切光明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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