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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田蕊

三、田蕊

  哦,我的天啊!

  公爹竟然來到我的辦公室,而我剛剛一一不,我甚至都不敢想如果他早到幾分鐘會發生什麼,他會看到我在幹什麼。

  廉蓮真是好閨蜜,送給我的禮物名不虛傳。雖然第一次見識這種小玩具,我很快就掌握瞭使用竅門。抹上潤滑油後塞到身體裡,舒爽地我身體好像得瞭癲癇,精神好像吃瞭迷幻藥似的。幸虧一絲腦子裡的清明提醒我這是在辦公室,不然我非尖叫高喊不可。饒是如此,嗓子裡仍然按耐不住,發出羞人的低泣呻吟。聽到公爹的聲音從走廊傳來,我差點從椅子上摔到地板,趕緊把該死的振動器關掉扔進抽屜裡,力道之大差點弄壞抽屜把手。

  我站起來,發瘋似地調整我的襯衫和裙子,拍拍亂七八糟的頭發。天啊,我的臉仍然覺得發燒,可想而知紅成什麼樣子。我必須在公爹看到我之前去一下洗手間。

  「快準備好瞭,您稍等!」我大聲喊道,從桌上抓起錢包和手機,一股腦塞進手袋裡,然後關掉臺燈,從辦公室沖出去。遠遠看見公爹站在走廊另一端,我暗自慶幸這位架子大懶得多走那麼幾步靠近我的辦公室。走廊燈光昏暗,但願他看不出我此刻有多瘋狂。

  「我去一下洗手間,馬上就好!」我急促說道。

  謝天謝地洗手間不遠,饒是如此,慌亂間還是崴瞭一下腳。即使隱隱作痛,我也顧不得理會這點細枝末節。在水龍頭下快速洗手洗臉,又畫上淡妝,讓臉上的膚色看上去勉強均勻。我又瞄瞭眼手表,還不到五分鐘,應該仍是‘稍等’、‘馬上’的范圍吧。我緊張地沿著走廊匆匆走去,高跟鞋每落下一步,腳踝就抽筋似的叫痛。好在並不嚴重,忍一忍還能應付。

  公爹還站在那裡,一手拿著傘,一手插在口袋裡。他快速掃瞭我一眼,淡淡地說道:「咱們走吧,外面雨還很大呢。」

  「太麻煩邱總瞭,這麼大的雨害您跑來接我。」我戰戰兢兢說道,心裡不由埋怨邱源。我又不是不願意等,怎麼把這位大爺叫來瞭?就算真讓他父親來接我,邱源好歹應該給我打電話事先提醒一下啊。

  公爹沒有接話,好像以為我還沒說完。我也不知道該繼續說什麼,肯定不能在公爹面前埋怨他兒子的不是吧,壯膽看瞭眼公爹,發現他表情嚴肅、目光精銳。我知道自己是個極易讀懂的人,稍微熟悉我的人都說過我藏不住心事。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為公爹知道我心中所想,我很是尷尬,在他面前越發手足無措。好在公爹隻是轉身走到電梯廳,摁下按鈕。

  我跟著他走到大門口,外面不光雨大,風更大。公爹道:「這傘其實沒什麼用,我的車就在旁邊,咱們趕緊跑過去,比打傘方便。」

  其實我更想打傘,不光是高跟鞋不適合跑步,關鍵是隱隱作痛的腳踝已經在勉強應付快步走,再跑起來肯定吃不消。我不敢說跑不起來的話,跟在公爹身後飛奔出去,暗暗祈禱車真像他說的近在咫尺。然而,我還是高估瞭腳踝的合作意願。就在跑過一道雨水渠時,高跟鞋的鞋跟剛好卡到邊沿縫隙。我大叫一聲,結結實實摔倒在地上。

  「小田,你沒事吧?」公爹又跑回來,在雨中扶我起來,大喊道:「你能走路嗎?」

  我羞愧極瞭,先把鞋子從縫隙中拔出來,顫顫巍巍站起身體。剛把重量放到腳上,身子不由自主歪到一邊,眼看又要摔倒。我在狼狽中保持好平衡,不由苦著臉道:「沒問題。」

  突然,邱宏熙攬住我的腰,把我抱在懷裡,用他的身體撐住我半邊身體。一股特有的雄性氣息撲面而來,和我丈夫邱源完全不同。邱源偏愛香奈兒的蔚藍,再混合一大堆睪丸激素,很時髦也很精致。公爹的身上是一種復雜的男人味,經過深思熟慮,精心挑選的味道。我一下一下吸進肺裡,在雨中伴隨著潮濕的氣息,聞起來好極瞭。

  公爹打開車門,扶著我坐進副駕位置。他快步走到另一邊,坐進車裡砰一聲關上車門。雨點仍然毫不留情打在車廂上,但車裡一片寂靜。沒瞭淋在身上的大雨,我長松一口氣。可沒持續多久,身上就忍不住瑟瑟發抖。摔瞭一跤後,我已經渾身濕透,頭發和衣服都在滴滴答答淌著水。車裡充滿公爹的男人氣味,寬大舒服的車廂,豪華鋥亮的設備,簇新的絨毛腳墊,這一切都讓我感到那麼拘束,蜷縮在位置上連動一動都覺得難受。

  我不敢看公爹,旁邊如果是邱源,我會脫下鞋子、褲襪和外套,打開車裡的熱風和座位上的暖墊子。然而旁邊是老公的父親,我滿腦子擔心的是弄濕他的車腳墊和座位。公爹愛車是眾所周知的事實,他的生活起居都有人照顧,唯獨車子,誰都不讓碰。就是最簡單的擦車洗車做清潔,他也是親歷親為。邱源說這是他父親平時解壓放松、活動脛骨的一種方式,已經超出愛車的范疇。

  公爹沒有說話,擺弄著操控臺上花哨的界面和按鈕,忽然一陣冷氣浸到我的腿上。

  我忍不住驚呼,「呀啊,真冷啊!」

  「抱歉,」厚厚的嘴唇托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我瞥眼看過去,笑意讓公爹的眼角有瞭些許皺紋,也讓他那張線條剛毅的面孔變得柔和。他不緊不慢說道:「我們幾分鐘後就有暖氣瞭,你看上去很冷。」

  公爹探過身體靠近我的肩頭,伸手從後座拿東西。我又聞到剛才那股氣味,怎麼會這麼好聞?我稍稍離他遠瞭些,裝佯用系安全帶分散註意力。

  「給,這個應該有用。」公爹拿著一件羊毛大衣遞給我。

  我很困惑,花瞭點時間才弄明白他在說什麼,趕緊接過來。因為到處淌著水,也不敢搭在身上,隻是低聲道:「謝謝您。」

  公爹搖搖頭,說道:「蓋在身上吧,不然怎麼暖和的起來。」

  我被說瞭個大紅臉,公爹一定以為我是個白癡。好在他隻是清瞭清嗓子,手放在方向盤上,打開車前燈,琥珀色的燈光透過雨簾照向遠方。我看著雨刷來回擺動,使勁兒咬著後牙槽防止自己打顫出醜。

  公爹對人總是彬彬有禮,可擋不住渾身散發著淡淡的冷漠氣息。他談不上英俊瀟灑,身材也是不高不矮。我穿著高跟鞋,眼簾可以到他的嘴唇。不過,公爹總會讓人註意到他的存在。辦公室裡是,容納百人的會議廳是,更不用說狹小封閉的車廂內瞭。邱源是他的兒子,但兩人長得一點兒都不像。邱源和他雙胞胎哥哥的五官更像他們母親,繼承瞭她的唇紅齒白、眉清目秀,配上高大的身材,妥妥的高顏值俊秀型帥哥。

  公爹不同,嚴肅的國字臉棱角分明,高挺的鼻子上戴著一副黑色寬邊眼鏡,兩隻眼睛在鏡片後閃著精明睿智的光芒。又粗又重的眉毛斜斜上挑,睫毛又厚又長。如果長在一個缺乏陽剛之氣的男人身上,會顯得有些娘娘相。不過這些在公爹身上不搭界,反而更讓他顯得嚴肅鋒利。公爹似乎知道他的存在會讓人不由自主緊張拘謹,所以時不時嘴角露出善意而無害的溫笑。這招非常有效,總能解除對方的戒備,贏得信任。

  公爹開車很小心,盡管能見度很低,但一路開得四平八穩。他很自然地問我工作如何,還有我母親的近況。我彬彬有禮地回答,慢慢從大衣和車裡的暖氣中暖和起來。

  「好點麼?」他問。

  「是啊,暖和多瞭。謝謝您來接我,邱源工作忙抽不開身,我的車在店裡保養。」我拘禁小心地回答公爹的問題,好像他是我的頂頭上司,而我是個初出茅廬剛入職的小員工。

  我一邊說話一邊看著他,公爹的面龐在過往路燈下忽明忽暗。從他的表情我看不出喜惡,這個男人的心思根本就不是我能猜測出來的。即使如此,我也能感覺到我說錯話瞭,雖然不知道哪部分惹他生氣,但他確實非常不滿。公爹抿住嘴唇不再說話,不再問我那些無傷大雅的禮貌問題。我猜是不是該輪到我瞭?母親說過社交就像打乒乓球,你來我往才能將話題接下去。我從來不喜歡,但這麼多年下來,勉強也能應付。然而現在面對的是公爹,我連回答問題都能惹他不快,更別說問問題,叫我如何填補沉默呢?

  我還沒來得及進一步思考,電話鈴聲響起。聽到蘇運瑩用那又細又亮的嗓子唱著《野子》,公爹咧嘴一笑。這讓我覺得更坐臥不安,像個幼稚的孩子,年輕、俗套、缺乏創意。我慌忙彎腰從手袋裡拿出手機,屏幕上顯示邱源的名字。

  「嗨,」我暗暗松口氣,慶幸手頭有瞭別的事情做,而不是和邱源的父親坐在車裡,尷尬地應付沉默。

  公爹其實是社交高手,如果他不想冷場,可以和任何人輕松找到一個話題。這會兒他選擇沉默,隻有一個可能,他跟我無話可說,或者更糟的,他不想和我說話。雖然公爹從來沒有表示過對我的不滿,但我一直覺得他對邱源娶我這件事非常不看好。公爹並不喜歡我,奈何邱源堅持,而他又愛兒子才會勉強接納我。他們全傢都這樣,對邱源幾乎可以說是有求必應。

  邱源出生時體弱多病,母親覺得懷胎時沒照顧好小兒子很自責,哥哥因為在娘胎裡搶瞭他的地方和營養而自責,公爹更是覺得忙與工作而疏於照顧而自責,所以邱傢人上上下下都對他非常寵愛。他母親去世前如此,去世後更是如此。認識邱源後,我感覺他的傢人沒一個看好我們的戀情,其實我也挺吃驚兩人的感情能撐過四年的異地分離。

  大學四年,我隨時準備邱源和我說分手,我甚至對著鏡子練習過他提出分手後我該如何反應:平靜地接受,微笑著祝福,友好地再見。沒想到等到的是他的求婚,然後我意識到其實是自己想和邱源分手,卻又沒有勇氣主動提出。我的判斷很糟糕,我的感覺更是靠不住。和我回應所有過往問題的方式一樣,我再次點頭說好。

  邱源的聲音從手機裡傳過來,雖然沒有開免提,但在狹小封閉的空間裡,不用舉到耳邊都可以聽得很清晰,「小田,真是對不起,今天隻能讓我爸去接你瞭。」他聽上去很疲倦,還可能有點醺醉,但心情不錯,「我猜爸爸已經接到你瞭?或者你這會兒到傢瞭?」

  「嗯,見到邱總瞭。我們還在路上,雨太大瞭……真是難以置信!」我暗想再說點兒什麼,引出邱源和他哥哥正在做的地產項目,忙到這麼晚應該進展順利。公爹也應該會高興他的兩個兒子工作努力,事業有成吧。

  「小田,把電話給我,我要和邱源談談。」公爹在我旁邊忽然插嘴。

  我嚇瞭一跳,也不敢多言,低聲告訴邱源他爸爸想和他談談。邱源在那頭好像也聽到瞭,我還沒說完他就重重嘆口氣。看來邱源預感到他父親的談談不是令人愉快的事兒,但我卻並不十分擔心。邱源在傢裡備受寵愛,邱宏熙就是真生氣,父子之間也不會非常嚴重。

  「小田在停車場摔瞭一跤,她淋得渾身是雨,累得眼睛都睜不開,」邱宏熙接過電話,甚至連打個招呼都懶得打,直接說道:「她可能還扭傷瞭腳踝。」

  我不知道公爹說這番話的目的是什麼,就連我都忘瞭在停車場的那次摔倒。不過我很好奇,不知道他對我的關心是怎麼回事。

  「所以,我會帶她回我那兒,她可以好好休息,杜醫生也能檢查她的腳踝,看看會不會有大礙。」

  聞言我心裡暗暗叫苦,這會兒我隻想回傢,可現在已經太遲瞭。我忍不住埋怨邱源,都是他拍腦袋想出來的主意,一晚上我都要別別扭扭在公爹傢裡當個規規矩矩的客人。

  邱源在電話那頭咕噥著說瞭些我聽不清的話。

  「此外,」邱宏熙繼續道,似乎根本沒把他兒子說的話放在心上。「她這會兒不應該一個人在傢,還連個車子都沒有。關於這件事,我明天早上會給店裡打電話。」

  公爹停下來,聽著邱源的回答,回應道:「盡管如此,她今晚還是會呆在我這裡。你知道,我開車時不想說話。再見,邱源。」

  他沒有把目光從路上移開,抬手把電話還給我,但當我放到耳邊跟我丈夫說話時,發現電話已經掛斷瞭。

  「邱總,」我把手機收起來,用最真誠的語氣說道:「我沒事兒,腳踝現在也好多瞭,您不用麻煩,我一個人在傢沒問題。」

  「小田,你是一傢人,就這麼說定瞭,」公爹轉過臉看我一眼,那雙深邃而強烈的眼睛似乎正透視我,告訴我不要和他爭辯。

  我下意識點頭,公爹撇撇嘴角,像是料到我不敢說不。他的視線回到前面的大馬路,一路駛向南山花苑。那是一棟年代久遠的高層住宅,邱宏熙和他已故的妻子一直住在那裡,撫養兩個孩子長大。我想知道為什麼他從來沒有動過搬傢的念頭,他有那麼多錢,可以買任何他想要的房子。媽媽和我總是搬傢,雖然隻有我們母女倆,現在隻有她一個人,可房子還是越搬越大。我無法想象住在一個有這麼多回憶的房子裡,他和他的妻子一定非常恩愛。

  「你餓瞭嗎?」

  「什麼?」我在沉思中有些昏昏欲睡,沒聽清公爹的問題,猛地回過神來後趕緊回道。

  「你餓瞭麼?我肯定你還沒吃晚飯。」

  「嗯,是的,不……我的意思是說……我沒吃東西,但還不餓……謝謝你,邱總。」我艱難吞咽瞭一下,雖然很討厭這副摸樣,可還是不由自主在公爹跟前緊張不已、坐立難安。

  公爹突然大笑,說道:「小田,我覺得你太見外瞭。拜托,能不能別在傢裡叫我邱總啊!」

  「好的,邱總,嗯……不,我是說……嗯……嗯……」我像被扔到岸上的魚似的,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不僅如此,邱總倆字都連帶叫得拗口。

  我的父親去世很早,我對他除瞭照片沒有任何記憶,從小到大從沒用過‘爸爸’這個稱呼。和邱源剛結婚時,雖然知道該改口和邱源一起叫他爸爸,但我漲紅瞭臉就是沒辦法說出這兩個字。公爹知道在我的成長過程中父親一直缺位,沒有為難我,對我叫他邱總也沒有特別不高興。這一點,我一直都是非常感激他的體諒。其實當時如果折中一下叫他‘公爹’,對我也許還沒那麼困難,心裡也一直這麼稱呼。不過改口的最佳時機已經過去,我更不會主動提起,所以直到現在都是口中叫著‘邱總’,心裡叫著‘公爹’。

  我正想著要不這會兒換稱呼叫公爹,他卻以為我還在為難,又笑瞭笑揮揮手道:「算瞭,沒關系,邱總就邱總吧。」

  這將是一個漫長的夜晚。

  我的腳踝果然扭傷瞭,當我們到達公爹傢裡時,我再沒辦法假裝隻是小事一樁。從車庫走到電梯廳,再從電梯廳進到傢門,公爹幾乎把我抱到客廳的沙發上。腳踝已經腫起來,以至於鞋子都差點脫不下來。公爹下巴緊繃,讓徐婆婆好好照顧我。

  徐婆婆已經快七十,體格嬌小但一點兒不瘦弱。她的眼睛明亮,黑色的盤成一個發髻,發絲間沒有一縷泛灰泛白。像公爹一樣,兩人應該都染瞭發。徐婆婆在邱傢服務很多年,對邱傢盡心盡力。據說她是看著公爹長大,在邱源母親重病期間也是悉心照顧,更不用說對邱源哥倆更是疼愛有加。邱傢上上下下對她都很尊敬,我更是不敢把她當保姆使喚,隻讓她扶著我去洗手間就好。

  不過徐婆婆沒聽我的,她接到公爹的命令後就在我身邊盤旋,幫我找瞭件長袖棉質襯衫,還有一條寬松的瑜伽褲。我不忍心拒絕她的好意,沖澡之後換上幹爽柔軟的衣服,整個人感覺一下子好起來。徐婆婆還說要幫我吹頭發,我傷的是腳不是手,但徐婆婆卻堅持由她代勞,又扶著我坐到客廳沙發上,還在我肩上蓋瞭條羊絨毯,給我沏瞭杯清茶。

  沒一會兒杜醫生跟著公爹走進傢門,我結婚的時候在酒席上見過一面。杜醫生和公爹住在同一棟樓,兩人私交很好。崴腳這種小事兒,公爹也不怕麻煩杜醫生。杜醫生倒是平易近人,專業地檢查瞭我腫脹的腳踝。好消息是沒有骨折,不過外側副韌帶損傷,冰敷止痛,再戴上護踝三四周就該沒事兒瞭。他剛好有個愛踢球的孫子,所以這些東西都是現成的。臨走給我留瞭些止痛藥,囑咐我痛得太厲害就給他打電話。

  我一個人在客房裡吃瞭頓豐盛的晚餐,徐婆婆端走盤子和碗,又在床頭給放瞭杯水。

  「現在,你好好休息吧!」她露出疼愛和期許的目光,說話的語氣像個慈祥的老奶奶。

  我懶洋洋對徐婆婆笑瞭笑,止痛藥在我身體裡發揮作用,我昏昏欲睡。

  「嗨,小田,如果你需要什麼,我就在走廊那邊,你別自己忍著不吭聲。」公爹站在門口,囑咐瞭句。

  他很瞭解我,我想,趕忙道:「好的,邱總……還有……謝謝你們。」

  「好好休息,」徐婆婆又幫我把一雙拖鞋放在床邊,然後走出客房,公爹關上門。

  我獨自一人聽著外面連綿不斷的雨聲,漸漸進入夢鄉。迷迷糊糊中,邱源的臉在我腦海中模糊出現,我突然想到他沒有打電話問問我怎麼樣。整個晚上我都在做夢,夢見暴風雨的夜晚。我在辦公室聽著窗外雨聲,雙腿大大的張開,伴隨著腿間輕柔的嗡鳴聲,呻吟、顫抖。但在這個夢裡,我的腿間不是那個小小的玩具,而是我的公爹邱宏熙。

  日子一天天過去,每晚的夢都一樣又有些不一樣。有時是公爹在辦公室門口看著我用振動棒高潮,有時他會居高臨下,握住勃起對著我的臉上下擼動。有一次,當我坐在辦公椅上時,他用一根絲綢領帶拴住我的腿,將膝蓋緊緊貼在我赤裸的胸口,濕漉漉的陰部展現在他面前,我高興地呻吟著,等待他的侵入。

  早上醒來時,我滿面通紅,心臟就像打鼓一樣,咚咚咚慌亂得跳個不停。我不得不緊閉雙眼,深深呼吸,平復混亂的情緒。這些夢讓我覺得羞愧異常,我是個已婚女人。而且,那個男人是我的公爹,我丈夫的爸爸。我不該那樣想他,即使燃燒般的欲望讓我精神振奮。

  除瞭不合時宜的春夢,我的生活依然照常進行。車子停到瞭傢門口,腳踝也漸漸痊愈。我的丈夫仍然早出晚歸,公司裡每天都會有新的任務需要完成。然而,內心深處某一個地方好像裂開瞭個口子,提醒我生活中錯過瞭什麼,或者瞥見一些非常重要的東西。我無法理解是什麼,而且不管我做什麼都不能分散對這種感覺的註意力。它總是在那裡,改變我的處事方式,讓我思考。也許是第一次,我問自己為什麼選擇我所做的事,為什麼選擇沒有做的事。

  我不太喜歡這種感覺,讓我極度失落和……不安。沒錯,就是這種奇怪的不安,一種我從未有過的感覺。第一次,我意識到生活是我自己的,無論別人的影響多麼巨大,做出選擇的仍然是我。順從軟弱也許是我的個性,但不該阻止我追求些自己的喜好。這是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但卻讓我難以置信得興奮不已。歸根結底一句話:我不能這麼繼續下去,我要做改變。

  廉蓮是第一個註意到我的變化的人。她對此非常高興,而且充分利用我的默許,幫我實現毛毛蟲變蝴蝶的破繭計劃。我忍不住哈哈大笑,「從小到大沒人說我是毛毛蟲,就是蝴蝶也是漂亮的那類。」

  廉蓮搖頭道:「那都是旁人動動嘴皮的恭維。相由心生,你的心還是條毛毛蟲。」

  廉蓮不是第一次這麼說,但卻是第一次讓我覺得心思一動。

  第二個註意到的人,本應該是邱源,但令人驚訝的,竟然是我的公爹。

  大約我在崴腳的三個星期後,我們去公爹傢吃晚餐。邱源的姑姑一傢從法國回來度假,每個人都很高興她能來這裡停留幾天。邱宏玨年紀輕輕留學法國學習藝術,畢業後在一傢畫廊工作,專攻高仿真油畫。這些年新印刷科技及新面料的出現,她又開拓領域,延伸到高仿真絲綢畫、宣紙畫,事業越做越大。我念書的時候曾經和邱源一起去法國看望過她,邱宏玨和那時候還是一樣,成熟迷人、樂觀強悍,她和她的丈夫還有兩個孩子站在一起,組成一副漂亮美滿的傢庭畫面。邱渭和他的妻子也來瞭,他的妻子身懷六甲,明年就會升級當媽媽。

  最後一個進來的是邱源和我,大傢在門口歡笑打招呼。公爹拍拍小兒子的背,邱源跟在傢人後面,徑直走到客廳倒瞭一杯酒。我一個人留在門廳,為大傢關上大門。公爹沒有挪步,上上下下打量我,尤其在我的左腳踝停留片刻。我穿著芭蕾平底鞋,盡管腳踝已經完全愈合,但仍然猶豫要不要穿高跟鞋。

  「小田,我相信你現在已經沒事兒瞭?」他抬起頭,目光穿透我的眼睛。

  「是的,謝謝。」我把大衣放在門廳的櫃子裡,等著邱宏熙先往前走,這樣我就可以逃進客廳。

  「你看起來不太一樣,也許是你的新發飾?」他稍稍歪著腦袋又打量一遍,然後搖頭,正色道:「不是,不完全是。我不知道是什麼,可你確實有點變瞭。」

  公爹穿著白色短袖襯衫和黑色長褲站在我對面,雙手放進口袋裡,不管他的評頭論足惹我又紅瞭臉。我禮貌地笑道:「沒什麼不同,隻是很高興今天是星期六,這周工作忙極瞭。」

  我望向他的身後,渴望快點離開。再多呆一分鐘,我的思緒就會又飄到那個春夢裡的親親公爹,伸手脫掉我的衣服,面龐埋入裸露的胸膛,大口大口吸吮我的乳房。

  「我也是。」公爹跨出一步走近我,在我的肩頭輕輕拍瞭兩下。

  我不由屏住呼吸,站穩腳跟,以免自己化成一灘水。我試著把註意力集中在地板上的大理石花紋,把對面的這個男人看成邱總,我丈夫的爸爸,但效果不如以前那麼好。幸運的是邱總走開瞭,我暗暗松口氣,跟著他走進客廳,我也急需一杯酒。

  我們在客廳裡說瞭會兒話,喝瞭些酒,徐婆婆吆喝著大傢進餐廳。

  邱宏熙像往常一樣坐在桌子的最前面,邱渭坐在他對面,邱源為瞭和他哥哥說話方便,坐在瞭邱渭旁邊,而我隻能坐在邱源和邱宏熙之間。邱宏熙的左手邊是他妹妹。邱渭的妻子因為會說一口流利的法語,於是坐到邱宏鈺的丈夫和孩子中間。整個晚餐的氣氛熱烈,談話內容都是關於時政、事業和傢庭。每個人都有很多話題和新聞可以分享和討論,除瞭我。然而,他們也總是會適時地專門為我拋出一兩個問題期待我的回答,讓我不覺得被孤立遺忘。

  我一邊聽大傢說話,一邊專註面前的雞蛋卷餅,想著這兩天要為邱宏鈺夫妻定餐廳,趁他們離開之前請一傢人吃飯,還要為兩個孩子準備些禮物。邱源是小輩,禮數一定要做到。手邊的餐巾紙忽然掉到地上,我從桌前稍稍退開,彎腰正說去撿,沒想到這個動作力道大瞭些,身體一下子失去平衡。慌亂中,我伸手抓住最近的一樣東西,避免自己摔下椅子,沒想到正好抓到公爹的大腿。

  我仍然彎著腰,睜大眼睛抬起頭,正好看到公爹臉上僵硬的表情。他的大腿又硬又熱,灼傷我的手,還是我的皮膚已經著火瞭?公爹沒有看我,而是往盤子裡拿瞭一個椒鹽皮皮蝦。

  「對不起,我……我的餐巾掉瞭,」我低聲道歉,比我想像中的聲音還要膽怯,隻希望時間倒流哪怕一分鐘,我肯定會確保那該死的餐巾呆在餐桌上。我笨拙地把手從他腿上移開,扶正身體坐回到椅子上,也不去管那塊藍色的亞麻餐巾仍然躺在公爹的椅子旁邊。

  公爹的面龐微微抽搐,沉聲道:「邱源。」

  我丈夫停止交談,扭頭疑惑地看向他的父親,「爸爸?」

  邱宏熙沒有抬頭,而是熟練地給盤子裡的椒鹽皮皮蝦邊剝皮邊道:「你妻子需要新的餐巾,在你後面的餐具櫃裡。」

  我異常尷尬,伸手去拿面前的酒杯,希望那是一杯毒藥,喝完之後可以一命嗚呼。沒想到手指剛一碰到杯子,酒杯就倒到桌子上。紅酒順著桌子的邊緣蜿蜒而下,落在藍色的裙子上。

  「哦,我的天哪,」我趕緊扶正酒杯,忙不迭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桌子上的其他人仍然在因為某個國傢領導人的出訪熱烈聊著天,謝天謝地,除瞭邱宏熙兄妹沒人註意到我這邊的意外。

  「來,我來幫忙一一」邱宏鈺邊說邊要從椅子上起來。

  邱源剛好回來,遞給我幾張新的餐巾紙。他坐到我旁邊,看到我裙子上的污漬,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邱源對我做瞭個鬼臉,扭頭繼續和邱渭熱火朝天說起來。我盡量試著保持冷靜,但能感覺自己的臉越來越紅。

  我向邱宏鈺揮揮手,給她一個放心的微笑,「我沒關系,你好好吃飯,我去找徐婆婆。」

  我走到廚房,徐婆婆卻不見蹤影。我從餐具室拿瞭些食鹽和蘇打水,直接去瞭客房傍邊的洗手間,除瞭徐婆婆幾乎沒人用這個洗手間。一關上門,我就脫下裙子,紮眼的酒漬讓我隻覺得沮喪。眼淚在眼眶裡一點點匯集,模糊瞭視線,根本沒辦法除掉污漬。

  我沮喪地抹去眼淚,可眼眶裡的淚水好像抹不完。我穿著襯衫和內褲站在鏡子前看著自己,想知道我到底在這裡幹什麼。我根本不屬於這個傢庭,不屬於這些優秀的成功人士。所有一切都讓我覺得愚蠢,就像一個商店櫥窗裡的精致藝術品,路過的人被吸引,駐足停留,走進店裡才發現這漂亮玩意兒其實是贗品。

  就在這時,門開瞭一條縫。我嚇得魂飛魄散,我可不能讓邱傢人看到自己這副樣子,徐婆婆都不行。

  「小田,讓我來幫你。」推開門的竟然是公爹。他的語氣透著關心,看上去很平靜,而且還保持著那種傲慢的自信。

  「嗯……不用,我這個樣子一一」我結結巴巴說著,把裙子擋在腰間,又騰出一隻手趕緊把臉上的淚水抹掉。

  「我不在乎。」邱宏熙把門開得更大,走瞭進來。他快速看我一眼,然後又指著裙子上的酒漬道:「相信我,我對處理這個很有經驗。」

  我張大嘴卻一個字也發不出聲,這個人總是讓我震驚。我隻穿瞭半身的衣服,公爹卻似乎認為沒什麼大不瞭的,酒漬才是最重要的事兒。公爹將蘇打水擰開,往瓶蓋裡倒出稍許,然後小心放在花崗巖洗手臺上。雖然在這個傢我格格不入,但每個人對我仍然客客氣氣,剛才在飯桌上更是主動幫我刷存在感。我心裡冒出的感激像噴泉似的咕咕上湧,一時泛濫成災。我看上去很慘,在邱傢人眼裡一定像大傢的慈善項目。

  「我很抱歉……你知道,剛才撿餐巾的時候,在餐桌下碰一一」這些話我想都沒想脫口而出,可說著說著心臟就抗議似的怦怦直跳,臉也變得燃燒似的炙熱。田蕊啊田蕊,你就不會用腦子說話嗎?你還能有什麼指望?真是糟糕透瞭,好像我真需要提醒公爹剛剛碰到他大腿的事兒。

  在一個洗手間,兩個人,而我身下隻有一條內褲。

  公爹清清嗓子,眼睛並沒有看我,而是輕輕從我緊握的手中拿走裙子,把它平放在水池臺上,先鋪上一層厚厚的鹽蓋住污漬,然後打上蘇打水,上面泛出一個個小小的氣泡。他又等瞭一會兒,從櫃子裡拿出一把新牙刷,小心把鹽刷掉,再用一條幹凈毛巾清理掉多餘的液體。

  「不,小田,該我說抱歉,抱歉我的反應,我沒有生你的氣。」

  「你沒有嗎?」我小心問道,幾乎害怕聽到答案。

  公爹微笑,「一點也不,別擔心瞭,我知道我給你的印象很……」

  「僵硬?」不知怎的,這個詞蹦進我的腦子。我急忙用手捂住嘴,哎呀,我這是怎麼瞭?

  公爹仰頭大笑,「僵硬,真的嗎?」

  他弄幹凈裙子,把毛巾放在一邊,並沒有著急離開,而是交叉雙臂靠在洗手臺邊,眼裡閃著亮光。是的,他也想到瞭我捂嘴的原因。

  我結結巴巴彌補過錯,「不是僵硬,真的,隻是……隻是……嚴肅。」

  對,嚴肅,這個詞兒比較中性。我暗暗松口氣,大腦到底恢復思考能力。我在這個邱傢族長面前,總是表現得笨拙愚蠢、不知所措。明明沒那麼差,母親把我教得也很好,可想到總是在公爹面前出洋相,實在讓人泄氣。我嘆口氣,沮喪地拿起電吹風,準備把裙子快點兒吹幹。

  一隻溫暖的大手伸到我面前,托起我的下巴,讓我看向他。公爹的眼睛散發溫柔的光芒,但沒有一絲憐憫之情。

  「你和我很像,小田。」

  「怎麼可能!」我當然不相信公爹的安慰。要不是知道他為人嚴厲但並不刻薄,我會以為他是在諷刺嘲笑我。

  輕輕地,幾乎是耳語,他緩緩說道:「我站穩,你彎腰,但兩人都能抵擋住任何暴風驟雨。」

  我暗暗自嘲誰不是這樣啊,公爹可真會說話。我正要唯唯諾諾說哪裡哪裡,抬眼卻發現他盯著我的臉,目光緩緩下移,然後停留在我的嘴唇。那目光一直定格在嘴唇,直到我無法呼吸。過去幾個星期做的一連串春夢又在我的腦海中閃現;親吻、吮吸、撫摸、呻吟……我的面頰和身體一起變得滾熱。

  公爹的鼻孔張開,眼睛裡充滿……一些東西,我沒有膽量解讀,但感覺到下巴上的手指力量收緊瞭些。對於和公爹之間可能發生的一切非常矛盾,理智告訴自己這麼做不對,我不僅已婚,而且對方還是我丈夫的爸爸。然而內心深處,尤其是作為女人的那部分卻渴望這樣做。我已經很久沒有被吻瞭,我渴望得到這個吻,比世界上任何東西都渴望。這種沖動太過強烈,讓我沒有招架之力。

  我冒瞭一個險,如果判斷錯誤,後果將會很嚴重。然而,我知道什麼時候有人想要我,而此時此刻此地此人,我的公爹邱宏熙想要我。他臉上原始的欲望表露無遺,所以……我踮起腳尖吻住他。嘴唇一碰到公爹就忍不住輕輕呻吟,他一動不動站在那裡,沒有任何反應。我知道犯瞭一生中最大的錯誤,但我不在乎,我至少得到瞭這個吻。

  當公爹扯開嘴唇時,眼睛瞪得睜圓,嘴巴大大張開,鼻息也變得粗重。見慣他平素嚴肅深沉的樣子,這副表情實在有些滑稽可笑。我心裡有些後悔,可就算親吻公爹會遭到他的拒絕和厭惡,我也仍然覺得很值。雖然嫁給邱源,但我沒有真正的婚姻和事業。我一直在照章辦事,而這所謂的章也是一個我從未見過也永遠不會見到的束縛給我寫好的。我不想再做個漂亮的花瓶瞭,我已經準備好經營自己的生活,就算這個生活從走出廢墟開始。這是我早該做的事情,我要給自己一個交代,一個我幾乎不認識但卻非常想認識的自己。

  我想起廉蓮說的毛毛蟲,親吻公爹也許不是變成蝴蝶的最佳方式,但卻肯定不是在照章辦事。我在公爹的嘴唇上又停留片刻,這才扯開嘴唇放平腳板。相比那些春夢裡發生的事,親吻隻能算折中之後再折中的願望,但我至少已經邁出自我的一大步。我抬起眼睛,尋找公爹眼中的意外和厭惡,但他隻是轉身跨出步子。

  就在我以為他會離開洗手間時,他卻關上門,將我們兩個都鎖在洗手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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