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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八章 一念之差

第七百零八章 一念之差

  王寺鎮,東葛村祖墳。

  蓋傢於貞觀年間顯赫,蓋文達為貞觀十八學士,其弟蓋文懿亦為名聞天下之大儒,時人稱之二蓋。

  隻是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傢。

  如今的東葛村內,隻有一傢尋尋常常的人傢姓蓋,守著蓋傢祖墳。

  以賈薔如今的能量,自然很容易帶人進入。

  隻是初冬荒墳,除瞭一個墓碑外,著實沒甚麼好看的。

  本想著跟來瞧熱鬧的晴雯、香菱等大失所望,然而探春卻如癡如醉的看著墓碑上的每一個字。

  黛玉、湘雲、寶琴、可卿等也看的入神,連惜春也覺得好看。

  但都沒有如探春那樣癡迷……

  香菱在旁邊看瞭會兒,實在看不出有甚麼精妙之處,見探春的臉都快趴上去瞭,不由好奇問道:“三姑娘,這字到底好在哪裡喲?”

  探春頭也不回,卻也沒有不答,嘆道:“褚登善書,貌如羅琦嬋娟,神態銅柯鐵幹。此碑尤婉媚遒逸,波拂如遊絲。能將轉折微妙處一一傳出,實乃不可多得之碑文!”

  黛玉在一旁也微微頷首贊道:“美女嬋娟似不輕於羅綺,鉛華綽約甚有餘態。初唐三傢:歐、虞、褚並稱書壇,但真正開啟唐代楷書門戶者,非褚氏遂良一人莫屬。縱觀唐中顏真卿、徐浩,莫不受其影響,可以說唐朝書壇風貌,便是由褚遂良啟導的,難得好字。”

  黛玉的閨房本就像書房,書架上滿滿當當都是書,一張幾案上,更是擺滿瞭如林的毛筆。

  身為探花郎之女,黛玉之才情絕高,所以雖然不如探春那樣癡迷書法,但所知之深,不遜旁人。

  賈薔站在一邊,領著香菱、晴雯等,一並拱手道:“受教瞭!”

  “呸!”

  黛玉登時氣笑啐道:“再作怪,仔細你們的皮!”

  “知道瞭知道瞭知道瞭!”

  香菱怕怕的連連點頭應下,半真半假。

  黛玉拿這個嬌憨的丫頭沒法子,這丫頭對她比對賈薔還怕,好似她欺負過人一樣,隻能瞪瞭眼賈薔。

  她今日穿一身月白繡花小毛皮襖,加上銀鼠坎肩,頭上挽著隨常雲鬢,簪上一支玉簪,別無花朵。

  雖然隻是來觀碑文,但在別傢祖墳上,她仍未穿紅著綠。

  “咦?”

  忽地,香菱突然驚疑一聲,隨即滿面納罕的語氣不自信問道:“這碑文上,是不是有錯字呀?”

  晴雯惱火的上前拉她,道:“在外面別亂說話,還嫌不夠憨?這是大學士寫的,會有錯字,還被你一個丫頭發現?”

  賈薔上前看瞭眼,問道:“哪個字錯瞭?”

  香菱委屈巴巴,輕輕推瞭下晴雯,晴雯搖搖擺擺差點沒摔個跟頭,被黛玉忍笑勸住後,就聽香菱道:“這裡,爺看這:誕此英賢,是為人秀。薦紳盛族,膏梁華胄。珪璧方溫,芝蘭比茂。七步才速,百傢學富……這個’步‘字,下面寫成少瞭,豈不是多瞭一點?”

  賈薔看去,果然如此,也跟著“咦”瞭聲。

  這聲“咦”,卻讓黛玉笑彎瞭腰,道:“罷罷,好蠢的東西,白教你瞭一場!”

  探春回過頭來,也笑道:“薔哥兒練習涪翁先生的字頗有韻味,怎還不明白這個?”

  黛玉搖頭道:“他不是不明白,原是這般做著,隻是不說罷。”說完問賈薔道:“香菱不通筆勢,你也不通?作字以精,氣神為主。到瞭褚遂良這個境界,更是意在筆先。不止褚遂良如此,米芾到瞭後期,筆力大成後,亦是如此。《閏月貼》中的孰字,也多瞭一點。”

  賈薔並未覺著有甚麼難堪的,嘆道:“學無止境,這就是出來遊頑的最大收獲。不僅能陶冶情操,還能漲見識,開眼界。我將你們帶出來頑,真是做的太對瞭。”

  黛玉、探春、湘雲等紛紛啐笑,也不知長的是誰的見識!

  正說笑著,卻見李婧趕來,笑道:“爺,船回來瞭。姐夫還有鐵頭、柱子,並漕幫少幫主丁超也來瞭。這一回他們過足瞭癮,在江湖上也是名聲大噪,正鬧著要爺請吃酒呢。”

  賈薔奇道:“怎還在江湖上名聲大噪瞭?”

  李婧笑道:“有人認出來,這次襲船者的屍體中,有這幾年最有盛名的江洋大盜,江湖諢號混江龍的萬世才。此人身手奇高,曾單槍匹馬在金陵城殺瞭七進七出。金陵那樣的高城都攔他不住,甚至半山公任兩江總督時,還調瞭總督督標營來殺他,都讓他逃出生天。尋常弓箭都難他沒法子,沒想到,這次帶瞭這麼多弟子,卻栽在瞭咱們手裡。

  這下江南綠林要熱鬧瞭,德林號的威名也必將如日中天。丁超嘴咧的一直合不上,不過他想問爺要些火器……”

  賈薔冷笑道:“你直接讓他去死好瞭!”

  李婧哈哈一笑,不過又憂慮道:“南邊有不少西洋鬼子,似乎在濠鏡那邊兜售火器。經此一役後,火器怕是難藏瞭。若是他們用火器來刺殺,怕是防不勝防……”

  賈薔搖頭道:“沒那麼容易,繡衣衛下一步就要清理濠鏡,規范西洋人在那的動作。除瞭官方采買外,私人但凡從濠鏡私買一槍一彈,都會被追究責任。放心罷,即然我極力建議天子註重火器之威,也就愈發不可能放任火器流轉於民間。再者,火器雖利,卻也不是不能防范。”

  二人商議片刻後,賈薔同探春道:“我讓人拓瞭木刻,你在船上可以多瞧著。天晚瞭,該回城瞭。”

  探春戀戀不舍,黛玉提醒道:“小婧是有身子的人,按理都不該來此,天色快暗下來瞭。”

  探春隻能作罷,上前攙扶住李婧,埋怨道:“小婧你來做甚麼?我聽嬤嬤說過,有身子的人,不該來這裡……”

  李婧笑道:“不相幹,我是江湖客,打打殺殺見得多瞭,不在意這些。”

  湘雲羨慕壞瞭,她生來就有一股英豪氣,最好打抱不平,多少次幻想成為紅拂女、空空兒那樣的遊俠,行俠仗義,也好過被圈在侯府裡,熬夜做女紅……

  她看著李婧誦道:“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裡不留行。事瞭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李婧都害臊瞭,忙擺手道:“可沒那麼好,旁的不說,走鏢時十天半月不洗澡也是常事。”

  湘雲瞬間敗退……

  一行人哈哈大笑,再無別話,乘車折返趙傢莊。

  ……

  神京,榮國府。

  榮慶堂上,賈母看著笑的滿臉燦爛,都合不攏嘴的薛姨媽,甚至有些吃味道:“我倒看看,等寶玉說親時,薔哥兒會不會再請個王爺出面去納征!”

  昨日薛傢去桂花夏傢納征送聘,誰也沒想到,賈傢那位沒去成,說是接瞭緊急皇差南下瞭,夏傢那邊才剛起埋怨之心,今上五子,恪和郡王李暄就帶人出面瞭。

  夏傢雖豪富,可如今滿門也不過就剩一個老太太、一個孫女兒,正經的孤兒寡母,這樣大一份傢業,那麼多世交親舊和族人,想分一杯羹的不知凡幾。

  夏傢要和薛傢結親,便是為瞭尋一個知根知底的靠山。

  薛傢雖不行瞭,可誰都知道,薛傢和賈傢的世交深厚,薛蟠和賈薔的親近關系,也沒瞞著誰。

  一個商賈之女,又是沒父沒母的福薄之人,想進高門做大婦那是妄想。

  即便能嫁,最多也隻能嫁給一個不受寵的次子,更多可能是嫁給庶子。

  到頭來,夏傢的傢財隻會被嫡長子給奪瞭去,落個沒下場。

  所以夏傢才會挑中薛傢這樣的,傢世門第雖不高,可背後大有來頭靠山,傢裡還隻一根獨苗。

  賈薔未至,夏傢大為不滿,連夏傢的一些親族也又動瞭心思,隻是這些心思,在一位皇子親至後,就化為烏有瞭。

  再無人會說,桂花夏傢的女兒,下嫁瞭個大傻子瞭……

  薛傢得瞭天大的體面,薛姨媽豈有不高興的?

  雖是賈薔不在傢,可薛姨媽還是讓人去萬香樓訂瞭大席,東府、西府各送瞭桌。

  東府那邊尤氏姊妹另帶尤老娘,還有賈薔舅舅一傢受用,西府這邊自然送到瞭賈母這裡。

  聽聞賈母的酸話後,薛姨媽自然明白該如何奉承,笑道:“等寶玉的時候,那還用說?不說其他,隻提宮裡有一個皇貴妃當親姐姐,甚麼樣的門第配不上?下聘納征時,薔哥兒也必不會少。不然便是林傢相爺,也不依他。不過到時候,老太太你開個口,林相爺怕都要親自出動。當朝宰相,面子更大!”

  賈母笑的開心,點頭道:“若是如此,我也瞑目瞭。就是不知道,還能不能看到那一天……”

  說著,憐愛的撫瞭撫身旁寶玉的脖頸。

  薛姨媽聽著有些心驚,她說的不過是奉承話,寶玉是有一個皇貴妃當姐姐,可皇貴妃的娘被“禮佛”,皇貴妃知道瞭也沒說甚麼,且宮裡宮外都知道這個皇貴妃的處境如何。

  對於普通人,自然是高高在上,貴不可言。

  可對賈薔這樣於國於天子有大功者,其實也就那般。

  賈傢,仍以東府為貴。

  所以寶玉這個國舅,成色實在太差……

  當初才進京時,賈母相不中寶釵說與寶玉,如今若是相中瞭,那可不算好事。

  所以薛姨媽趕緊岔開話題,笑道:“今兒來請老太太個東道,實有一樁難事,不知該如何處理妥當,還請老太太幫忙拿個主意……”

  賈母笑道:“甚麼難處?”

  她對薛姨媽的心思心知肚明,卻又有些好笑。

  寶玉再怎樣,也不會再惦記著薛傢的姑娘。

  薛傢姑娘讓薛姨媽這個當娘的,早坑苦瞭。

  正如薛姨媽方才所言,無論如何,寶玉也是皇貴妃親弟,賈薔再看不順眼,寶玉也是賈傢嫡子,他會果真不管?哼!

  不過雖如此不屑的念想著,面上卻不顯。

  薛姨媽的存在,也算是為王夫人的事蒙上一層遮羞佈,賈母並不願徹底扯開瞭……

  就聽薛姨媽道:“人傢王爺那樣辛苦的奔波一場,給足瞭薛傢體面,薛傢不能不表示表示,不然豈不成瞭薛傢沒道義,不會做人?可又該怎麼表示呢?王爺和薔哥兒那樣要好,想來不缺賈傢的東西。薛傢有的,再怎樣也邁不過賈傢去。所以不拘送點甚麼都難表心意……”

  賈母想瞭想,道:“說句姨太太不大高興的話,王爺肯出面,怕不是看在薛傢的體面上,而是在薔哥兒那裡。所以欠下的人情,到底還是得薔哥兒回來瞭還。”

  薛姨媽忙道:“這如何會不高興?原也明白這個道理。可薛傢若是一點也不表示,豈不太不知禮瞭?”

  賈母想想也是,便道:“那你傢哥兒不拘送些甚麼貴重的禮過去,表一表心意就是。等薔哥兒回來,問他如何謝的人傢,你們再補給他就好。不過想來,他也不用你們補。”

  薛姨媽笑道:“要補要補!這等事,再沒有讓薔哥兒吃虧填補的道理。”

  補不補她並不上心,關鍵是,想讓薛蟠能和恪和郡王李暄拉扯上關系。

  她雖是內宅婦人,卻也聽說過那位五皇子是個不著調的,不然也不會和賈薔好成那樣……

  薛蟠當初不也魔怔瞭般,為瞭那份交情,連薛傢豐字號都偷瞭出去借給瞭賈薔。

  萬幸賈薔不是個心黑的,豐字號雖沒瞭,可每年的分紅比往年增長瞭十倍不止,也算是因禍得福。

  既然薛蟠和李暄是一類人,二人若是有瞭交情,薛傢往後豈不是也能有個靠山?

  薛姨媽這般盤算著,卻沒想到,因這一念,又坑苦瞭薛蟠……

  ……

  PS:狀態著實不大好,總覺著大姨夫還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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