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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黃儂交惡

第109章、黃儂交惡

  石鑒看起來似乎比黃守陵還要緊張,指著穆桂英道:「峒主,她,她就是大宋三軍統帥,渾天侯穆桂英……」

  「啊?」黃守陵一聽,急忙放開瞭穆桂英,赤條條地從床上跳瞭下來,好像他剛才摟在懷裡的,是一張畫皮,此時畫皮突然撕開,露出裡頭面目猙獰的怪物來一般,嚇得如糠篩一般,急忙跪倒在地,磕頭不止,「不知王師元帥駕臨敝寨,多有冒犯,死罪,死罪!」

  見到黃守陵如此緊張,穆桂英又好氣,又好笑,又羞愧,急忙用被子將自己的身子裹緊瞭,垂頭低聲道:「本帥在金城驛一戰,陷落敵手。多蒙黃峒主相救,方才脫難……」她說話的聲音很輕,好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和石鑒解釋。

  「穆元帥,方才……方才……」黃守陵後悔不迭,恨不得立時引劍謝罪,不停磕頭,「在下一時糊塗,鬼迷心竅……」

  「你們……轉過身去!」穆桂英沒有理睬黃守陵的謝罪,低低的又叫瞭一聲。

  既然身份已經暴露,也就沒必要再隱瞞下去瞭。隻是現在她仍然赤身裸體,必須身上遮羞瞭,方能有一個大元帥的樣子。等著二人轉身,穆桂英急忙將那身剛剛被黃守陵扒落下去的僮服又穿瞭上去。

  黃守陵擔驚受怕,卻忘瞭自己身上也是一絲不掛。直到穆桂英穿好瞭衣服,這才對他說瞭句:「峒主不必介懷!若無峒主,今日桂英陷落敵手,生死猶未可知!」黃守陵這才起身,也跟著把衣服穿好,三個人一道在茶幾旁落座。

  整個過程中,石鑒隻是面紅耳赤,一言不發。等到三人坐定,才聽黃守陵指著石鑒道:「元帥方才問起,石先生何許人,此人便是石先生!如此看來,二位早已熟識,也不必我多介紹瞭!」

  穆桂英呆呆地看著石鑒,道:「原來,你在這裡……」

  前文早已講過,在金城驛大戰之前,石鑒冒死從黃師宓的手裡救出瞭穆桂英,從此立下殊功,衣錦為官。隻不過,穆桂英一直沒有派遣他出賓州作戰,而是偷偷地將他送到瞭昆侖關後,讓他離間儂智高與三十六峒峒主的關系。石鑒越過左溪江,到瞭與儂峒最鄰近,也是勢力最強大的黃峒,見瞭黃守陵,成瞭黃守陵的門客。幾經遊說之下,終於說動瞭黃守陵棄暗投明。隻不過,直到此時,黃守陵依然難以決斷,是否要與儂智高翻臉。其實,深謀遠慮的黃峒主也是觀望不停,隻等著一個契機,一個孰勝孰敗的契機。如今,石鑒帶來瞭儂智高歸仁鋪大敗的消息,無疑為自己的勝算,增添瞭許多籌碼下去。

  石鑒靦腆地道:「在下謹遵元帥之命,夙夜不敢忘!今日終見儂酋大敗,實在是大快人心!」

  一語說完,三個人又是沉默。畢竟是在這樣的場面下相見,都覺得有些尷尬而已。

  還是黃守陵率先開口道:「石先生,你方才說,儂智高的人馬,明日一早便會進入羅陽山口麼?」

  石鑒點點頭道:「正是!」

  穆桂英一聽儂智高要來,不免又緊張起來,生怕黃守陵將她當做人質交出去,面色不由地又一陣慘白。

  黃守陵看到眼裡,道:「元帥勿憂,在下早已令峒丁守住瞭山口,不讓儂賊通過。縱是我黃峒拼盡全力,也要確保元帥與石先生無虞。隻不過,若是此番能退走儂賊的大軍,還請元帥與石先生進京之時,在天子面前,為我黃峒多多美言!」

  「那是自然!」穆桂英聽瞭這話,才算是放下心來。

  黃守陵帶著穆桂英和石鑒走出客房,到瞭前廳。此時,峒丁與鄉民,依舊豪飲不止,似乎不到爛醉,誓不罷休。黃守陵將穆桂英和石鑒朝著臺上一推,朗聲道:「諸位聽著,石先生剛剛帶來消息,儂智高在歸仁鋪大敗而歸,如今欲投黃峒,以為退路。」

  「啊?」底下的眾人一聽,俱是大驚,道,「峒主,我等與儂峒,雖俱是僮人。隻是那儂峒之人,切不可令他們進山。他們若是一來,便如強盜一般,燒殺搶掠,無所不作!」

  黃守陵道:「諸位莫慌!今日的酒宴,便到此為止。所有峒丁,全部去往山口把守,不得讓儂峒的人,跨進山裡一步!」

  黃守欽聽瞭,道:「大哥,如今儂峒勢大,若是與之交惡,恐怕難以應付!」

  黃守陵一笑,把穆桂英請到臺前,道:「儂峒若是平常時候來,我黃某人倒也忌憚三分。隻是如今,天佑黃峒,已有宋軍大元帥從天而降,助我黃峒!」

  「大元帥,什麼大元帥?」峒丁更是不解,一個被二峒主從儂峒手裡解救出來的女俘,如何搖身一變,成瞭大元帥。

  黃守陵道:「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大宋天下兵馬元帥,渾天侯穆桂英!」

  眾人一聽,嚇得急忙跪倒在地,道:「我等鄉野小民,有眼不識泰山,還請元帥恕罪!」

  穆桂英道:「諸位俱是大宋子民,不必多禮。隻是明日,還要仰仗各位,將儂賊拒之山外!」

  「遵命!」峒丁一聽是大宋元帥親臨,頓時喜不自勝,無不俯首聽命。

  一夜無話。次日一早,黃守陵、黃守欽、穆桂英、石鑒等人出瞭遷隆寨,到達羅陽山口的兵寨之內,觀望山外。果然如石鑒所言,儂智高率著儂智光、儂繼封等人,與儂平等人所部,合兵一處,浩浩蕩蕩,開到瞭山口。

  隻見儂智高獨自一人,走到兵寨之下,仰頭對著寨樓上喊道:「快請黃峒主出來說話!便說是大南國皇帝駕臨,快快出來見駕!」

  黃守陵聽瞭,走到寨樓上,居高臨下地望著儂智高道:「原來是南天子駕臨,有失遠迎,恕罪!」

  儂智高一見黃守陵,便喜上眉梢,道:「黃兄,你我之間,何需如何客套?快快打開寨門,讓朕進去!」

  黃守陵問道:「南天子想必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此番駕臨,想來定有原委!」

  儂智高聞言,嘆息一聲道:「黃兄,你有所不知。前日朕與狄青在歸仁鋪大戰,不料中瞭他的詭計,大敗而回。如今朕已失瞭邕州,無處可去。想來朕與皇兄有約在先,便來此地借兵,助我重返廣源州,東山再起。來來來,快開寨門,放朕進去,待朕進瞭寨裡,再與你細說!」

  黃守陵似乎猶豫瞭一下,轉頭卻見到身後的穆桂英,不停地沖著他搖頭,便把心一橫,道:「陛下,想來你到瞭此處,宋軍不日便能偵探個明白。屆時,狄青知你藏匿於遷隆寨中,必然提大軍前來索要你的首級。我若是將你交於狄青,便是不仁不義,若是不交,恐怕連累整個黃峒的鄉民,生靈塗炭,玉石俱焚。此事為兄左右為難,恕不應允!」

  「黃兄,你說什麼?」儂智高萬萬沒想到,黃守陵居然會將他拒之門外。大驚之下,將目光一掃,卻見到瞭站在黃守陵身後的穆桂英,便想起瞭路上儂平所言,穆桂英是讓黃峒的人救走的,不由大怒,指著黃守陵罵道,「想來你定是讓身邊的這個妖婦迷惑瞭心智,方敢抗拒我南朝天兵!」

  黃守陵道:「陛下,此乃大宋元帥,非是你口中所言的妖婦!」

  儂智高益怒,又罵:「好你個忘恩負義的賊子,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拿你當做心腹!想朕雖是歸仁鋪初敗,然要滅你黃峒,易如反掌!眾將士聽令,攻破山口,奪下遷隆寨!」

  儂智高一聲令人,馬步三軍,俱是齊齊朝前一步,向著山口的兵寨逼近。

  黃守陵見瞭,急忙令人朝著儂智高的陣前射去一排飛矢,道:「陛下,我與你既有兄弟情義在先,此番你揚言要奪山口,便休怪我不領瞭這份情義。這排飛矢,乃是警告,若是陛下的大軍再朝黃峒走近一步,到時刀劍無眼,恕不相告!」

  儂智高暴跳如雷,哪裡聽得進去,當即令三軍將士,擂起戰鼓,麾下的人馬,如海潮一般,向著山口的兵寨席卷過來。

  黃峒的人馬早有準備,還不等僮軍靠近,寨樓之上,已是飛矢如蝗,朝著僮軍大陣裡射瞭過去。一時之間,儂軍人仰馬翻,哀聲震天。

  儂智高見攻不下寨樓,急忙大旗一揮,令馬步兩軍撤後五百步,將拋石機推到瞭陣前。僮軍揚兵廣南東路時,合圍廣州,久攻不下,儂智高這才意識到,要想稱霸中原,不得不依賴這些攻城器械。因此在廣州城下以及邕州登基後,打造瞭大量拋石機,以備後用。隻不過,他的這些拋石機還沒怎麼派上用場,主力就已經在歸仁鋪被狄青擊潰。

  這些拋石機想要拔下城高池深的廣州顯然有些杯水車薪,可是攻打完全用竹竿搭建出來的僮族兵寨,已是綽綽有餘。隻聽儂智高一聲令下,萬石齊發,大大小小的石塊頓時如雨點一般,砸在羅陽山口的寨樓之上。摧枯拉朽,這些寨樓頓時如散沙一般,崩塌下來。

  一見黃峒的兵寨無法抵禦,儂智高的嘴角不由地露出瞭笑意,道:「彈丸之地,不堪一擊!」

  幾經轟炸之下,黃峒設在羅陽山口的兵寨已是接二連三地垮塌下去,露出一個缺口來。儂智高見瞭,急忙令人再擂戰鼓,馬步繼續朝前推進。

  穆桂英一見僮軍勢大,對黃守陵道:「峒主,想必這山口已是守不住瞭,不如令人馬撤入遷隆寨,憑借山勢地利,以扛南國大軍!」

  黃守陵見山口已是無法繼續堅守,便隻好下令撤退。所有的峒丁從兵寨裡撤出,全都退進瞭遷隆寨。

  儂智高一見大軍攻破瞭山口,又是大旗一揮,令三軍盡數向前,要奪取遷隆寨,誅殺黃守陵兄弟,重新活捉穆桂英。

  不料,儂軍一進山道之內,迎面又是一陣激射,死傷無算。原來,黃峒的人馬,已在唯一進出的道口上,設瞭許多暗哨,隻等儂軍進山,這些暗哨便一齊發難,居高臨下,對著南兵就是一陣沒頭沒腦的亂射。

  遷隆寨設於羅陽山頂上,要進到寨裡,唯一的道路,便是那條一線天般的羊腸小道。人馬在小道之中,隻能二人並肩而立,更別說馬匹行走,輜重運行瞭。

  因此即便儂智高麾下的大軍兵力占優,卻也無法施展開來,一進山道,便隻能眼睜睜地挨那漫天飛舞的亂矢。

  儂智高一見,士兵們輪番攻打瞭幾次遷隆寨,俱是大敗而歸,根本無法前行一步。心頭大怒,喝道:「盾手在前,矛手在後,三人一組,依次推進!」

  儂智高之所以能夠克敵制勝,所向無敵,靠的便是僮人的兵陣。最前一人,持藤牌在前,遮蔽身後。盾兵之後,兩人執矛在後,穩步向前,見人便刺,見馬便戳,當者無不披靡。盡管他的這種步兵方陣在狄青鐵青的踐踏之下,土崩瓦解,但對付同是步卒的黃峒僮兵,仍是易如反掌。

  果然,儂兵已大盾覆陣之後,山道上沿途暗哨裡的飛矢,已是奈何他們不得,箭鏃射在藤甲之上,紮不穿,刺不透,待他們欺進瞭身,便讓後頭的長矛兵一槍戳死。

  遷隆寨內,黃守陵剛剛在交椅上坐定,便聽黃守欽來報:「大哥,儂軍已戰陣推進,黃峒人馬無可抵擋,已殺到大寨門口瞭!若是不盡早想出對策,恐怕不消一個時辰,他們便能攻進遷隆寨裡來!」

  黃守陵一聽,臉色一變,沉默不語。黃峒之所以能在左溪江做大,靠的隻是地勢,隻不過這地勢,在儂軍的戰陣面前,形同虛設。

  穆桂英心中也是心急火燎,比黃守陵還要緊張。一旦儂軍攻破黃峒,迎接那些峒丁的,不過是一場殺戮。而她,又將墮入永無天日的地獄當中去。隻是,她對僮人的作戰,一無所知,根本想不出什麼行之有效的對策來。

  石鑒道:「峒主,依我之間,不如棄瞭遷隆寨,退保思明,以圖後計!」

  黃守陵嘆息道:「事到如今,也隻能如此……」

  「峒主,不可!」穆桂英急忙阻攔道,「遷隆寨乃是黃峒千年治所,若是放棄不顧,唯恐助長瞭儂峒的氣焰。屆時左右兩江之間,黃峒便不復存在,盡遭儂峒霸占瞭!」

  黃守欽問道:「不知元帥有何高見?」

  穆桂英不停地用拳砸著自己的掌心,來回踱步。忽然,她靈光一閃,反問道:「不知諸位可聽說過諸葛亮火燒藤甲兵的事?」

  「那是自然,」黃守陵點點道,「昔時南蠻孟獲作亂,已藤為甲,藤甲皆用香油浸泡,韌性無比,即便長矛大槍,亦是穿刺不透。孔明以火燒甲,大破蠻軍,從而襄定南方!」

  穆桂英道:「儂軍的藤盾,亦是一般制法,若是火攻,或有勝算!」

  黃守陵道:「元帥有所不知,儂軍除瞭使用藤甲作盾外,身上穿的,已俱是鐵甲,與宋朝士兵一般無二。此番若是再用火攻,恐怕難收成效!」

  穆桂英道:「自然是不能再用火燒藤甲兵之計退儂軍瞭!隻是遷隆寨地勢使然,易守難攻。峒主隻消在寨前灑上硫磺火油,築起一道火墻來,料想走在最前頭的藤盾兵,定然是過不來的。前方一阻,後面的人馬自然寸步難行,堵在山道之中,進退不得。到時再用火箭凌空拋射,定能退敵!」

  「好!就這麼辦!」黃守陵大喝一聲,急忙吩咐黃守欽去準備硫磺火油。

  不多時,遷隆寨前,已燃起瞭一條火龍的長墻來,那些儂軍見瞭,果然不敢靠近一步。隻是前頭的人馬不動,後面的士兵哪裡知情,俱是朝前湧動。一時間,火墻之外,已是人滿為患。人一滿,便擠亂瞭陣型,哪裡還像開始那般,井井有條。

  這時,黃守欽已讓控弦之士在火墻後列好瞭戰陣,號令之下,萬矢凌空,從火墻裡穿過,俱成瞭一支支火箭。落到儂軍的戰陣之中,如同天譴一般,陣陣天火從天而降。

  狹窄的山道之中,瞬間哭聲震天,儂軍死傷慘重。前頭一亂,熙熙攘攘地便往後退,與後隊的人馬擠作一團,互相踐踏,又傷瞭許多人馬。

  儂智高在山口之外,一見遷隆寨前濃煙滾滾,便知出瞭變故,急忙鳴金收兵。

  暫時退到羅陽山口以外十餘裡之地,安營紮寨,準備次日再行攻山。

  黃守欽聽到山外的鳴金之聲,急忙令人撲滅瞭大火,率軍從寨內殺出,一路掩殺,又梟瞭數十級儂軍的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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