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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第139章

  “突突突!……”

  遠處響起拖拉機刺耳的尖叫聲,沉悶的車廂裡頓時歡騰起來,我呼地推開車門,興奮地跳下車去,活象抓住救命稻草似地,奔著突突駛來的拖拉機:“朋友,幫幫忙,朋友幫幫忙!”

  我一邊奔跑著,一邊大聲地叫嚷著,同時,揮動著粗壯的雙臂:“朋友,幫幫忙,朋友幫幫忙!”

  駕駛拖拉機的是兩個農民模樣的青年人,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一黑一白,隻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都長得慈眉善目,穿著樸素。

  不象那些路邊的小無賴,以及攔路的口吃者,面目猙獰,惡言惡語。

  高個子青年手中拎著粗大的纜繩,好象是飯店的幌子,告之人傢,他們是做何種生意的。

  他們整天在叢林裡轉悠,尋找著陷入泥沼中的汽車,講好價錢後便幫助司機把汽車拽出來,這是一個極其難得的掙錢機會。

  趁著公路毀壞尚未修復的大好時機,當地的居民們,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想盡各種方法從倒黴的司機們身上,撈錢,有的光天化日之下以近乎搶劫的手段,斂取不意之財;而有的則堵在各個路口,攔截車輛敲詐勒索;而這兩個青年農民卻憑借著自己的拖拉機,賺錢。

  相比之下,他們賺的是比較幹凈的錢,他們付出瞭勞動,幫助司機解決瞭困難。

  我很快便跑到拖拉機的前面:“朋友,幫幫忙,我們的汽車陷到泥坑裡啦。”

  “拉到能拉,你得給錢呀!”

  青年人平和地說道:“我們早就看到你們在林子裡瞎轉悠,剛才下公路的時候,你們為什麼不找個帶路的?你以為你們能轉出這片林子麼?”

  我不再言語。

  拖拉機開到汽車前面,高個青年跳下來用纜繩把汽車栓住,拖拉機吼叫著,噴著濃烈的青煙,象拔河似地使盡氣力拉扯著笨重的汽車。

  汽車再次駛出泥沼。

  “朋友,我們怎麼走才能走出這片林子?”

  鐵蛋一邊掏錢一邊詢問道。

  青年人誠懇地告訴鐵蛋:“兄弟,從這裡一直往西去,看到一座大廟再順著大廟的磚墻一直走過去,就能找到公路啦!”

  “朋友,”

  我卻擔心汽車還有可能陷進泥沼,便對兩個青年人建議道:“喂,朋友,我多給你們點錢,你們負責把我們一直拽到公路上去吧。”

  “大哥,這離公路還挺遠呢,我們還得趁著天還沒黑,得在林子裡多拽幾輛車,多掙點錢啊!”

  鐵蛋完全贊成我的意見:“對,對,朋友,你們用拖拉機把我們一直拽到公路上去吧,上瞭公路,一起給錢!”

  “這,這,”

  兩個青年人在我們的一再苦苦懇求之下,隻好無可奈何地拽著我們的汽車,向著公路駛去。

  有瞭拖拉機的幫助,汽車行進在泥濘的叢林裡,頓時顯得輕松瞭許多,我們終於看到瞭逃出叢林的希望,心情多少好瞭一些。

  汽車行駛出十餘公裡之後,前面果真出現一座廟宇,孤零零地俯臥在荒野之上,此處確實是個修行的絕佳場所,他遠離塵囂,不為紛繁的世俗所騷擾,盡管有些淒涼。

  汽車向著大廟的磚墻駛去,幾個男青年賊頭賊腦、一臉惡相地從林蔭裡竄瞭出來,氣勢洶洶地向我們擺著手:“別走啦,別走啦,停下,停下!”

  “什麼事?”

  鐵蛋問道。

  “什麼事?”

  一個尖下巴,眨著一雙老鼠眼的瘦弱青年操著難聲的公鴨嗓叫嚷道:“這是我們傢的莊稼地,不給錢你們不能過去!”

  駕駛拖拉機的兩個青年人見狀,一前一後地跳瞭下去,滿臉堆笑地迎上前去:“算瞭吧,他們夠倒黴的啦,在林子裡轉悠瞭大半天,汽車左一次陷進去,右一次陷進去,天都這麼黑啦!算瞭吧,讓他們過去吧!”

  “不行,都這麼白過去,我傢的莊稼地就白壓啦!”

  “哥們,”

  高個青年掏出一包香煙,遞給尖下巴:“你們不給他們面子,難道還不給我一個面子嘛,咱們都一個屯子住著,等明天,我給你們每人買一盒好煙,這還不行嗎?”

  “哼,”

  尖下慢吞吞地接過香煙:“得瞭吧,看在你的份上,拉倒吧!”

  “朋——友,”

  高個青年急切地向我揮揮手:“還不快走!”

  聽到高個青年的喊聲,我象個賊似的開足馬力,汽車繞過幾個面容冰冷的青年人,奪路落荒而逃。

  “啊——烏拉,啊——萬歲,……”

  汽車終於駛上平坦寬闊的公路,發動機恢復瞭正常的運轉,有節奏地,很順暢地哼哼著,象是大病初愈似地呻吟著。

  我們仿佛是從地獄裡逃瞭出來,深深地長籲一口氣,大有重獲新生之感!

  鐵蛋的臉上第一次綻開瞭笑容:“這他媽的,……哎呀……”

  由於過份激動,他有些語無倫次:“這可真不容易啊,我還以為今天出不來瞭呢!”

  “是啊,”

  我歡快地轉動著方向盤:“我還以為,今天,得在樹林裡過夜吶!”

  “力哥,逃出瞭這個鬼地方,”

  鐵蛋興奮地提議道:“我們應該好好地祝賀祝賀啊!”

  “我同意,”

  我第一個表示贊成。

  “你就知道喝酒!”

  仁花姑娘佯裝輕蔑地沖我說道:“還喝不多少的,一喝就多!”

  “喂,大哥,下來吃飯吶!”

  公路邊的飯店,一傢緊挨著一傢,造型醜陋、質量低劣的房屋一棟棟比賽似的大肆裝點,想方設法、極盡所能地企圖包裹住那糟糕透頂的容貌,結果,卻似得其反,活象是一個醜婆娘戴上一頂華而不實的廉價桂冠。

  碩大的、鮮紅鮮色的幌子活象是胖女人的大屁股,在晚風中,笨拙地、賣弄風情地扭動著。

  店鋪門前佇立著一個個皮膚粗糙、腰身臃腫,但卻濃妝艷抹、花枝招展的年青女子,她們揮動著死板的、肥胖的手臂,向急駛而過的車輛頻送著現媚的秋波:“來呀,大哥,來呀!”

  “嘿嘿,”

  我剛剛停下汽車,一個青年女子立刻迫不急待地跳上車蹬,把頭伸進駕駛室裡,掛滿粉脂的黑臉幾乎就要貼到我的面頰上:“大哥,吃飯啊!”

  “吃飯,當然得吃飯,可是,小姐,你先下去啊,我怎麼開車門啊!”

  我皺起眉頭,沖著青年女子嚷嚷起來。

  年輕女子手扒著車門:“大哥,來吧,我們飯店,什麼菜都有哇!來吧,我們飯店,菜碼大,價錢便宜,包你滿意!”

  “有肉菜麼?”

  我淫迷地問道,同時,一雙色眼不懷好意地盯視著妖冶的女子。

  女子沖我放浪地一笑:“大哥,有肉菜,當然有肉菜啦,哪有飯沒有肉菜的啊!”

  “嘿嘿,什麼肉都有麼?”

  “有,什麼肉都有!”

  “嘿嘿,有人肉麼?”

  “有,”

  女子聞言,一把摟住我的脖頸:“大哥,這不是麼,這不是人肉麼,大哥,想不想吃啊!”

  “嘿嘿,”

  “嘻嘻,”

  眾人一一跳下汽車。

  飯店的店堂裡,並排坐著六七個妙齡女子,個個都是經過一番刻意的梳妝,然而非常遺憾的卻是不得要領,弄得不倫不類,看瞭讓我哭笑不得。

  她們嘰嘰喳喳象母雞似地不停地叫嚷著,時而沖著吃飯的食客們頻頻地打著飛眼。

  “各位想吃點什麼,請點菜吧!”

  老板娘來到我們的餐桌旁,我接過她遞過來的菜譜,悄悄地審視她一眼,發現她一臉的愁容,我佯裝著看菜譜,我又偷偷地環視一眼飯堂,憑著多年浪跡社會的經驗,感覺這傢飯店的空氣,有些不詳的異樣。

  “喝——喝——喝啊,操,……”

  旁邊傳來大聲小氣的嚷嚷聲,我循聲望去,裡間屋有一群青年人正痛飲在興頭上,幾個三陪小姐被他們糾纏得哇哇亂叫。

  一個已顯出七分醉態的胖男人一臉淫邪地吵嚷道:“來,小姐,喝,喝,一會咱們再大幹他五百下!……”

  “嘻嘻,哎喲,大哥,別掐我啊,喲,好痛啊!”

  而另一個身材瘦弱的跛足,青年則不耐煩地沖著這邊的老板娘很不禮貌地吼叫道:“操,臭娘們,趕快給我們拌個涼菜!”

  一臉不悅的老板娘聞言,極不情願地走進廚房,跛足青年立即嘻皮笑臉地跟在她的身後,溜進廚房裡。

  “哎呀,你幹什麼啊,啊,別胡鬧!哎呀,”

  廚房裡很快便傳出老板娘沙啞的喊叫聲,以及跛足青年淫蕩的狂笑聲:“哎喲,”

  “嘿嘿,”

  當老板娘再次來到我們的餐桌旁時,已經是衣著不整,頭發散亂,我胡亂點瞭幾個炒菜,她唉聲嘆氣地返回廚房吩咐小廚師給我們炒菜。

  “力哥,”

  鐵蛋問我道:“喝什麼酒?”

  “不,”

  我擺擺手道:“不喝,”

  “為什麼?”

  鐵蛋不解地望著我。

  我一字一板地答道:“鐵蛋,憑感覺,我認為,咱們走錯門瞭,這傢飯店,情況不太對頭啊!鐵蛋,一會,菜上來,咱們要以最快的速度,吃完飯、填飽肚子,然後,趕快走人!……”

  話音未落,飯店的房門被人重重地撞開,一個面目可憎的青年人急匆匆地跑進裡間屋:“哎,大哥,不好啦,小二剛才在臺球室打臺球時跟人傢吵起來啦,一刀把人傢給捅啦,現在被派出所抓去啦,咱們趕快想個辦法把他摳出來啊!”

  “啊,”

  那個已經大醉的胖男人聞言,立即放下酒杯,推開懷裡的三陪小姐:“哥們,小二這個人很夠哥們意思,今天攤瞭大事,咱們大傢可不能瞅著不管呀,來,大夥集集資,湊湊錢,把他弄出來!”

  十幾分鐘之前還是海闊天空般地胡吹亂侃著的這班人,此刻,一聽到“錢”字,頓時好似霜打的茄子,全部垂下紅脹著的腦袋,屋子裡頓然可怕地寂靜下來。

  “咋的,吹牛屄的時候,一個頂倆,一到動真張的時候,就全都他媽的啞吧啦!”

  看見滿酒桌上的人,誰也不肯“集資”掏錢,胖男人不禁破口大罵,唾沫星子滿嘴橫飛。

  餐桌旁幾個一臉無賴之相的青年人,怯生生地嘀咕道:“大哥,我真的沒有錢啊!”

  “沒錢跑到這裡來喝個雞巴毛酒!”

  “……”

  “走,趕快走!”

  我放下筷子,站起身來,催促著身旁的鐵蛋:“鐵蛋,快,別吃瞭,開——路!”

  “力哥,”

  小石頭很不情願地放下手中的筷子,慢慢吞吞地、戀戀不舍地走出飯店:“力哥,人傢還沒吃飯吶!”

  “小石頭,這飯,咱們不能再吃瞭,你沒看見麼,那幫喝紅眼睛的傢夥,籌不到錢,沒準就得搞到咱們的頭上來!”

  鉆進駕駛室裡,我對大傢解釋道,大傢沒有言語,很顯然他們都沒吃飽,很不理解我為何扔下滿桌的飯菜,匆匆上路。

  為瞭緩和一下沉悶的氣氛,我沖著小鏡子,對身後的仁花姑娘打趣道:“仁花格格,你可真能喝酒啊?實在是厲害!”

  “哼,力哥,這點酒算個什麼啊!”

  仁花姑娘不以為然地說道:“力哥,到瞭內蒙你就知道瞭,我們蒙古人,是怎麼個喝法的,你可能見都沒有見到過。”

  “怎麼喝的呀!有什麼新花樣啊!”

  我問道。

  “哼,”

  仁花姑娘端起熱水杯:“我們內蒙,喝酒有一個規矩,凡是到瞭我們內蒙的客人,吃飯之前,每人端起酒杯,一口倒進嘴裡,但不能咽下去,得這樣第仁花姑娘學著漱口的樣子)就象刷完牙後,漱漱嘴,喝酒之前得先用酒精漱漱嘴!”

  “哇,真厲害,”

  我驚嘆道:“這個,我可練不瞭,那有多辣嘴呀!”

  “我們內蒙,喝酒的高手多啦,”

  仁花姑娘得意地說道:“跟高手比,咱這點酒量,啥也不是啊。力哥,我表哥,特能喝酒,不但酒量大,喝起酒來不吃菜,一色幹拉。他找個對象,對象的爸爸更能喝酒。有一次,他在嶽父面前吹牛說:爸,我喝酒不用吃菜,省錢,昨天,我一個人喝瞭八兩酒,隻吃瞭十粒花生米。”

  “厲害,的確省錢!”

  “力哥,”

  仁花姑娘神秘地問我道:“你猜猜,他嶽父是怎麼回敬他的?”

  “他嶽父,吃五粒唄!”

  我順嘴答道。

  “不對,力哥,你沒猜對!”

  仁花姑娘搖搖頭,掏出一枚咸鴨蛋,輕輕地剝開皮:“力哥,他嶽父沖著我表哥笑瞭笑,從碗櫥裡拿出一隻咸鴨蛋,在女婿面前晃瞭晃:小子,看到沒有,就是這隻咸鴨蛋,我都喝半個月啦,直到現在,還沒捅到蛋黃呢!”

  “哈哈哈!”

  仁花姑娘的講述,立刻引來一陣哄堂大笑。

  “哈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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