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鐘聲在城市璀璨的光華裡悠悠響起,原本讓人聽瞭喜慶的煙火炮竹聲此時在陳沐陽耳朵裡卻是吵鬧不已。
他和宋怡然年前沒有回去,年後也不打算回去,所以前不久舅舅剛來瞭一趟s市,看瞭一眼他們租的房子。
在一起出去吃飯的路上,除瞭談論工作、日常生活之外,宋康有意無意地詢問起宋怡然有沒有對象的事情。
很多傢長似乎會在自己兒女踏入工作後開始逐漸關心起他們的戀情狀況,宋康也不例外。
宋怡然搖頭否認,說瞭一句她沒什麼想法就搪塞過去。
宋康無可奈何地笑瞭笑,除瞭心裡感慨長大瞭的孩子果然管不住瞭之外,趁宋怡然在商場用洗手間的空隙,又悄悄地跟陳沐陽提瞭幾句,讓他物色物色自己認識的青年才俊幫忙介紹給她,最好也在這兒工作,傢底也別太差的那種。
宋康也笑著調侃他:「你也沒有女朋友?正值青春大好年紀怎麼不談一個?」
「沒有喜歡的。」
「眼光很高啊你。」
「寧缺毋濫吧。」
宋康拍拍他的肩膀,點頭,「哈哈,你說得也對。」
陳沐陽嘴上逢迎著,但是心亂如麻。
見不得光的戀愛就是讓人能一邊叛逆地與他人背道而馳,一邊又疲憊不堪地痛並快樂著。
宋康回去之後,陳慶南又來問他要錢。
馬上就要情人節瞭,陳沐陽一直想著給她買一條貴一點的名牌項鏈。即使宋怡然在這方面並沒有特別在意,身為男人的他卻一直放在心上。
這種事情對他來說,潛意識裡是為瞭證明自己的能力。證明什麼能力呢?也許是經濟能力,又或者隻是增加他自信與自尊罷瞭。
他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心裡想著這件事,就打算第二天立刻去買給她。
結果陳慶南這次問他一下子要瞭五千塊錢,陳沐陽拿著手機,聽著他賤劣的聲音,冷聲反駁:「沒那麼多錢。」
「你們這種大公司不會發年終獎嗎?」
「我沒有年終獎。」
「你又放屁呢?你沒錢我就問侄女拿錢去,先掛瞭。」
陳沐陽一愣,「等等——」
「哦?果然啊,關鍵時候還是要搬出侄女。」電話裡傳來鄙夷的笑聲,「明天早上送到城北梅花巷6弄2號來,這你爹住的地兒,離你公司也不太遠,記好瞭。」
「知道瞭。」他不耐煩地掛掉瞭電話,一把將手機摔在被子裡,整個人直接仰躺上去,盯著天花板發呆。
萬千思緒像蜘蛛網一樣在腦海中糾纏,直到他想起瞭什麼,一下子從床上坐起,復又迅速拿回手機,在屏幕上戳來戳去,最後點開瞭他初高中幾個朋友的聊天對話框。
*** *** ***
陳沐陽那天晚上和宋怡然做瞭好幾次,每當次數做得多瞭,宋怡然總是暈暈乎乎地睡得很沉很香,她的呼吸聲又輕,總讓他覺得這人像個易碎的白瓷。
到瞭早上一定的時間,他自動醒過來,悄無聲息地掀開被子下瞭床。
宋怡然睡眼朦朧中聽到他的腳步聲,帶著睡意的聲音沙啞嬌軟,「嗯……你去幹嗎?」
「上廁所。」他摩挲瞭幾下她的臉頰,輕聲回答。
宋怡然裹在暖暖的被窩裡悶悶地「哦」瞭一聲後,迅速進入夢鄉。
陳沐陽行走在清冷蕭瑟的寒風裡,背包裡放著一疊剛從ATM機裡取來的鈔票。正好有空的出租車經過,他揚手攔下。
車子行駛瞭一刻鐘左右,悄然停在梅花巷巷口。
太陽已經從雲層後方露出瞭半張臉,照耀在這泛著古老色澤的板路上。狹窄的弄堂上方可以瞧見形形色色的晾衣桿,老舊的電線混亂地匍匐在掉瞭漆的外墻上。
垃圾堆積在每戶人傢的門口,陰濕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酸臭味,早起做飯人傢傢裡飄來的油煙味也混雜其中。
陳沐陽環抱雙臂在巷子裡走著,逐個瞧著門邊的綠色門牌,偶爾還會有晾出來的衣服的水珠「叮咚」一聲落在他頭頂。
最後,他拐過一個巷口,終於來到瞭梅花巷6弄2號。大門虛掩著,陳沐陽輕輕一推就進瞭去。
這裡地段不好,附近就有一傢化工廠,濃灰的煙霧從高聳的煙囪裡徐徐飄出,還留在這裡居住的大部分是在此住瞭好多年、有瞭感情,並且不願搬離的中老年人以及合住合租的外來務工人員。
陳慶南住的那棟樓便是如此。這棟樓一共租給瞭八個外來人員,其中陳慶南和他女人住二樓北面的一個房間,其餘人各自分散在另外三個房間。這幾個人共用一個廚房,廁所蓋在一樓天井西側,生銹的水龍頭外面包瞭一層棉紗防凍,旁邊是粗糲的洗衣石板。
陳沐陽打量瞭一會兒,便掏出手機給陳慶南打瞭一個電話。
第一個沒接。
陳沐陽繼續連著打瞭三個,都沒接。到瞭第四個電話,對方接瞭。
他沒等對方開口,劈頭蓋臉說道:「要拿錢就快點下來,我還有事。」
對方沒吭聲,可是很快傳來「窸窸窣窣」的被子摩擦聲,接著他聽見陳慶南啐罵瞭幾句,而後對他說道:「二樓北面,你把錢拿上來,老子不下去。」
陳沐陽踩著石階往上走去,到陳慶南傢門口正想敲門時,門卻從裡面「咔嗒」一聲開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