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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9章 魔谷蠻僧

第029章 魔谷蠻僧

  話說英瓊、若蘭與眾人遷入太元洞修煉後,靈雲給那神、猩猩各取一個名字。神原名佛奴,因是祖師座下仙禽,眾人不便照此稱呼,取名鋼羽,算是大傢同輩中的異類道友;那猩猿便將它原來名稱顛倒過來,去掉兩字的犬旁,叫做袁星。將許多學劍秘訣,按程度不同,分別傳與若蘭、英瓊、芷仙三人。山中無日月,轉瞬到瞭四月下旬,雖隻三四月工夫,英瓊竟進步得駭人,已能禦劍飛行,指揮如意。

  一天早上,忽從崖頂雲端飛下一道疾若閃電的金光,落在靈雲手中,略一停頓,倏又往空飛去,卻見靈雲手上拿著一封書信。原來是乾坤正氣妙一真人的飛劍傳書,上面寫著:“川西八魔仗滇西毒龍尊者為靠山,約三遊洞俠僧軼凡的弟子趙心源,瞭結昔日一重公案。靈雲、朱文、金蟬三人即日動身,前往川邊青螺山,助趙心源諸人一臂之力。”

  英瓊近日來已能禦劍飛行,便要同去。靈雲因信內沒有寫上她,必有原因,再三婉言勸解,不願叫她前去涉險。英瓊還要撒嬌,忽見若蘭在靈雲身後不住地對她使眼色。這幾個月光景,英瓊與若蘭感情最好,便想同她商量商量,裝作賭氣,往洞內便走。若蘭假裝相勸,隨回到房中,對英瓊道:“靈雲姊姊一向做事謹慎小心,像個道學老夫子,同她商量,有何益處?好在你已能禦劍飛行,加上座下神,難道我們就不會隨後跟去。”

  英瓊聞言大喜,忽聽金蟬在外面說道:“你們好算計,待我告訴我姊姊去。”原來靈雲知英瓊不會這樣好說話,若蘭又急忙跟瞭去,怕二女耍出花樣,著金蟬前來探聽口氣,果不出所料,卻不想所托非人。

  仙凡皆是,除非是烏天鐵幕下走肉行屍無異的魔奴,誰個會是作事毫無目的。自主的人生,誰不言利,正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不私無以擁有資源;無資源則無可供新陳代謝。因資源有限,你爭我奪,無法團結,於是有這“超我”的公義叢生,符眾人的“私”利則為“公”也,育出瞭“天下為公”的口號。這口號到瞭偽君子的解釋,成為天下萬物都是“公”有,他就是“公”的信托人,變成他的“私”奪萬人之“私”矣。所以高叫濟貧,為的是經費。高薪厚祿,享受遠超其辛勞所值,何來是遺愛人間?茍有沽名釣譽之徒,微有所獻,即鳴鑼彰鼓。他不私,何來資源廣進?可笑世人隻看那展露的小片段,中瞭通天教主那“隱惡揚善”的障眼毒,供應瞭滋生偽君子的溫床。佛有心眼,發而為劍,是心劍派。因與偽君子生克,縱不入魔道,也難容於世。

  英瓊大驚,忙起身問道:“蟬哥,真要去告訴姊姊麼?”

  金蟬笑道:“哄你呢。誰不願大傢一起去?隻是姊姊一向慣用大帽子壓人,偏有些歪理,不便同她抬扛。”

  乘璣向英瓊借那神一騎,兼作帶路。若蘭哈哈大笑道:“怪不得要做漢奸,原來是別有所圖呀!”

  當下借得神作腳力,靈雲同瞭朱文、金蟬分別禦劍騎,破空而去。芷仙見申、李二人商量跟去,留她一人守洞,一則空山寂寞,二則恐怕把守洞責任重大,恐怕外人前來侵占,自己不會飛劍,無法抵禦。知英瓊素來剛直好勝,說做便做,任何人都勸說不轉,靈雲一走,更無人敢幹涉她。見若蘭性情溫和,還好講話;再向若蘭懇求。

  若蘭也是極願前去的人,好勝好強之心也不亞於英瓊,未便明裡拒絕,卻去推在英瓊身上,隻傳瞭芷仙一個木石潛蹤,類似隱身的法術;還有是一面小幡。

  這幡一展動,立地生出雲霧,遮住敵人視線,隻要覷定身旁,不論是樹木山石滾到跟前,便和它一樣,變成樹木石頭,等敵人走開,便可逃走。英瓊等神不回,跑來尋若蘭商量,正瞧見二人在那裡演習法術,覺得好玩,便學瞭去。

  次早二女出洞,神業已在夜間回轉。英瓊高高興興地與若蘭二人手拉手騎上背,健翩凌雲,直飛青螺山,仗著神飛得快,打算先飛到魔宮內去建一點小功。但魔宮已為妖法隱住,找尋不著,便往回路走,去尋靈雲等人,飛過川邊一個谷頂。

  這山峰非常之高,凌雲撥起於群山環抱中,半峰腰上有一個一人多高的石洞,洞前是一塊平伸出去的巖石,上面坐著一個豹頭環眼、勾鼻闊口的蠻僧,名為西方野魔雅各達。這蠻僧於神初次飛過時,已自遠處聽到一聲鳴,見神兩眼金光四射,兩翼刮起風力呼呼作響,身子大得也異乎尋常,疾飛若駛,從谷頂飛過,飛得比電還疾,眨眼工夫已沒入雲中,隻剩一點黑影。西方野魔知是有道行的金眼,剛在頓足可惜,忽然黑影漸大,又朝谷頂飛回來,好不高興。

  這次西方野魔便不怠慢,口中念念有詞,忙將紫金缽盂祭起。他這缽盂名為轉輪盂,內有黑白陰陽二氣直升高空,無論人禽寶貝,俱要被它吸住,就不能轉動。西方野魔眼看盂氣沖到神腳下,神隻往下沉瞭十來丈,長鳴瞭一聲,竟能掙脫上飛,忽然又似弩箭脫弦,疾如流星一般,直往谷底沖來。離地還有數十丈高下,猛聽一聲嬌叱,才看到背上還坐著兩個美貌幼女。

  若蘭先放出一道青色劍光。西方野魔怪笑一聲,臂上掛著的禪杖化成一條蛟龍,將青光迎個正著。英瓊一揚手,冷森森長虹一般一道紫光,直往西方野魔頂上飛來。蠻僧才想用轉輪缽去收,誰知那道紫光如神龍入海,比黑白二氣更快,沖入缽內,猛覺右手疼痛徹骨,連忙用自己護身妖法芥子藏身,遁出有百十丈遠近,到半崖腰一塊山石上面。一看手中缽盂,業已被那道紫光刺穿,還削落瞭右手三指。

  若是蠻僧先用轉輪缽收若蘭飛劍,英瓊愛劍如命,必不敢放出紫郢劍,二女連逃命的機會也沒有。所以說:不能知己知彼,知其焉不知其所以焉,成功隻在偶然。又有誰能盡知世事?所以成功必定有著看不見的僥幸因素。

  蠻僧敗退到半崖腰上。若蘭將紅花姥姥所傳的十三粒雷火金丸朝蠻僧打去。

  蠻僧被火球在背上掃著一下,立刻燃燒起來,同時又見那道紫光朝頭頂飛到。這西方野魔出世以來,從未遇見過敵手,自從和玉清大師鬥法敗逃以後,今日又在這兩個小女孩子手裡吃這樣大虧,如何能忍受,顧不得身上火燒疼痛,就地下打瞭一個滾,借遁回到原處,忙揭出魔火葫蘆,飛出一面小幡。

  這幡見風招展,祭出天魔陰火,立刻便有百十丈黃塵紅霧湧成一團,風卷狂雲,疾如奔馬,飚將出去。若蘭自幼隨定紅花姥姥,見識多廣,知道魔火厲害,忙拉瞭英瓊要升空逃走,已是不及。還虧英瓊的紫郢劍自動飛起,化成一道紫虹,上下舞,將二女身體護住。二女聽得一聲鳴,以後便再聽不見黃塵外的響動,隻覺一陣陣腥味撲鼻,眼前一片紅黃,身上發熱,頭腦昏眩。

  陰魔氣化隱身來到後,竟袖手旁觀。原來他自經極樂真人手下來去自如後,更膽大包天,不再在乎妙一夫人的囑咐。得史春娥引介,吞噬瞭不少淫女修為後,漸漸思欲那更純的正派元精,尤甚的是英瓊的合體,作進一步徹底消化美人蟒的紅珠。所以雖見英瓊遇險,也要等她六賊俱空才施救援,卻見紫玲最先被神引瞭來。

  原來紫玲與輕雲等人分途後,飛行迅速,不消片刻,已飛過瞭三數百裡,見左側西北角上湧起一座大山,形勢非常險峻,便飛到瞭近山一座高峰上。猛聽一聲鳴,從左側峰下面飛起一隻渾身全黑的大,兩隻眼睛金光四射,展開兩片比板門還大的雙翼,乘風橫雲,捷如閃電一般,正朝紫玲腳下飛過,投往東南一座高峰後面落瞭下去。那是神見英瓊被困,高飛往尋靈雲,飛過時那兩翼的風力,竟把經過的紫玲從腳下蕩瞭兩蕩。紫玲暗想:“這隻決非凡品,不知比神鷲道力如何?”

  忽然心中一動,猛想起李英瓊得瞭連山大師座下,而這適才飛得那樣快法,又不住地回顧,莫非是李、申二人就在下邊被困,神抵繭通鐻,逃出來去請救麼?想到這裡,決定先趕到峰去。這峰原本群山環抱,凌雲撥起,非常之高。深谷內黃塵漠漠,紅霧漫漫,圍繞著一片五六畝方圓的地方。紅霧中隱隱看見一道紫光,像神龍卷舒一般不住夭矯飛舞,忽聽對面寒萼、輕雲兩聲嬌叱。

  寒萼、輕雲湊巧走瞭直徑,尋到對面山崖上。輕雲認出紫郢劍光,便放出一道劍光,寒萼也祭起一團紅光,齊往紫玲所站山嶺的峰腰中飛來。半峰腰上也飛出一條似龍非龍的東西,與紅光、飛劍迎個正著。紫玲心中正埋怨寒萼又是性急不曉事,冒昧與人動手,但敵人發出來的法寶,連寶相夫人煉的金丹至寶都能支持,可見是個勁敵,怎好袖手旁觀。

  當下紫玲不敢怠慢,先將自己父親遺留,極樂真人所賜的顛倒八門鎮仙旗取出,按部位放起,以防敵人逃逸,才飛身到瞭對面崖上,看到半峰腰上的蠻僧穿著一件烈火袈裟,赤著一雙腿腳,手中捧著一個金缽盂,面前有一座香爐,裡面插瞭三支大香,長有三尺。紫玲剛要張口問話,忽聽一陣風聲,鳴響亮,適才所見那隻金眼黑飛回往紫玲等站立的所在落下,背上落下靈雲姊弟與女神童朱文。

  原來靈雲飛離峨眉,以離端陽還有數日,不知敵人虛實深淺,先尋玉清大師昔年同門女殃神鄧八姑打探虛實。這女殃神鄧八姑與玉清大師情逾骨肉,淵源甚深,如今也已改邪歸正,隻為性情高傲,不願附入各派,單獨在這山腰中石洞內隱居。靈雲等人飛到瞭青螺附近一座山中落下,金蟬便叫神回去。

  這座高山名叫小長白山,積雪千尋,經夏不消,地勢又極偏僻。靈雲依從玉清大師說的路徑,帶瞭金蟬、朱文往偏西一條深谷走下去,剛剛走離谷地一半的路,忽聽轟隆一聲巨響。回頭一看,最高峰頂上白茫茫一大團東西,如雷轟電掣般發出巨響,往三人走的方向飛來,經過處帶起百丈的白塵,飛揚弭漫。那是神起飛時兩翼風力扇動,山頂積雪奔墜,聲勢宏大驚人,捷如奔馬而來。

  三人連忙將身飛起,看大如小山的雪團正從三人腳底下掃將過去,溜奔谷底。雪團滾到離谷底還有百十丈高下,被一塊突出的大石峰迎擋個正著,又是山崩地裂一聲大震過去,便是沙沙嗶啦之聲。的將那小山大小的大雪團撞散,激碎成千百團大小冰塊雪團,映著朝日,幻出霞光絢彩,碎雪飛成一片白沙,緩緩墜下,把山谷都遮沒,變成一片渾茫。谷下面有一個女子聲音說道:“何方業障,敢來擾鬧?有本領的下來,與我相見!”

  言還未瞭,谷下忽然卷起一陣狂風,那未落完的雪塵被它卷成一陣雪浪冰花,像滾開水一樣直往四下裡分湧開去。不一會,馀雪隨風吹散,依舊現出谷底。

  谷底近山崖的一面竟是凹瞭進去的,谷凹裡卻是栽滿瞭奇花異草,薛蘿香,清馨四溢,雖然廣大高深,卻隻正中有一個石臺,並沒有洞。靈雲朝朱文、金蟬使瞭個眼色,朝著石臺躬身施禮道:“我等三人來尋鄧八姑,誤驚積雪,自知冒昧,望乞寬容,現出法身,容我等三人拜見一談。”

  說罷,便聽那女子聲音答道:“我自在這裡,你們看不見怨誰?”

  言還未瞭,石臺上現出一個身穿黑衣的女子在盤坐著,長得和枯蠟一般,瘦得怕人,臉上連一絲血色都沒有。靈雲躬身道:“道友可是鄧八姑麼?”

  那女子答道:“我先前以為又是那賊禿驢來和我生事,不想卻是三位遠客。我看你等生具仙根,一臉正氣,定非特地來找我麻煩之人。恕我叁瞭枯禪,功行未滿,肉軀還不能行動。你們尋八姑作甚?說明瞭來意,我再對你們說她的去處。”

  靈雲自通性名,道是玉清大師介紹而來。那女子聞言,瘦骨嶙峋的臉上,竟透出瞭一絲絲笑意,答道:“三位嘉客竟是玉羅剎請你們來的麼?我正是八姑。恕我廢人不能延賓,左右石上,請隨意落座敘談吧。”

  三人坐定以後,鄧八姑道:“我以為旁門左道用正瞭亦能成仙。因喜歡清靜,才選瞭這一個枯寒荒僻所在修煉。石臺底下有一樣寶貝,名為雪魂珠,乃萬年積雪之精英所化,全仗它助我成道。不幸中途走火入魔,還虧守住瞭心魂,落瞭個半身不遂,來叁這個枯禪。不想被滇西一個蠻僧知道,欺我不能轉動,前來劫奪,用魔火來煉我,煉瞭一百多天。正在危險之際,恰好玉清道友前來替我趕走瞭蠻僧。她曾向優曇大師代我求問前途休咎,說我要脫劫飛升,須等見瞭二雲以後。我也曾靜中叁悟,都是以前造孽,才有今日。如今罪也受夠瞭,算計救我的人也快來瞭,每日延頸企望,好容易才盼到道友至此。尊名已有一個雲字,還有一位名字有雲字的人,想必也是道友同門至契,不知道友可知道否?”

  人力有限,眾志成城,擔瞭一個旁門左道之名,縱有善舉,受益者也怯於宣示於人,施者何來功德成道。由來都是身殉後,宣揚者再不擔憂會殃及自己,才加而褒揚,實則其目的是對生者的誘餌也。

  靈雲道:“同門師姊妹中資質比較高一點的,隻有黃山餐霞大師門下的周輕雲妹子,要請她來也非難事。若論道行,都和我一樣,自慚淺薄,要助道友脫劫,隻恐力不從心。隻要用得著綿力,無不盡心。我等此來,也是為破青螺,相助一位道友脫難。道友仙居與青螺密邇,想必知之甚詳,可能指示端倪麼?”

  鄧八姑道:“若論青螺情形,我不僅深知,那八個魔崽子還是我的晚輩呢。當初他們的師父神手比丘魏楓娘,原和我有許多淵源。最末一次來,正趕上我用徹地神針打通此山的主峰玉京潭絕頂,直下七千三百丈,從地竅中去取那萬年冰雪之英所凝成的雪魂珠。她竟趁我化身入地之際,用妖法將潭頂封閉,想使我葬身雪窟,她再設法將珠取去,不知我已有防備,再加尋珠到手,妙用無窮,隻將潭頂轟坍,從冰山雪塊之中飛身而出。因她徒黨甚多,不願和她明裡翻臉,裝作不知。她心內明白,起身對我說道:‘青螺相去咫尺,我們俱是多年老友,我的徒弟甚多,希望你當前輩的人遇事指教照應,這想必可以請你答應瞭吧?’我便說隻要人不犯我,我不但不管閑事,決不離開此地。照應既無所用其力,為人利用去妨害他人也決不作。她走瞭去,從此就沒有再來。不久我就走火入魔,心在身死,不能轉動,老防她來尋我麻煩。直到玉清道友來對我說道,她被令慈妙一夫人在成都將她斬首,才去瞭我的心病。論理我應當遵守前言,不該趁她死後,幫助外人對付她的徒弟。但是那用魔火煉我的蠻僧,就是八魔新近請來的同黨,差點將我多年苦修的道行毀於魔火之下。他們既能食前言,我豈不可背信?青螺雖是那座大山的主名,魔宮卻在那山絕頂中一個深谷以內。那谷是個螺絲形,谷口就是螺的尾尖,曲折回環,走進去二十多裡,才看得見谷道。無奈我身體已死,不能前去,隻能將元神遁化,略說他們一點虛實罷瞭。”

  鄧八姑知道將來脫劫,全仗峨嵋諸友,於是義不容辭,遁化元神,親去探看青螺谷虛實。因是元神,不易被人覺察,見到魔宮外面陰雲密佈,裡面十幾個妖僧妖道相助,其中最厲害的便是藏靈子的大弟子師文恭,其師列入那最負盛名的三仙、二老、一子、七真。更聽得俞德與八魔談話,說不但毒龍尊者在暗中主持,還約請有西方五鬼天王尚和陽、萬妙仙姑許飛娘和赤身教主鳩盤婆。

  八姑得瞭虛實,便出魔宮,便到附近山谷巖洞中,去尋那拜山的趙心源蹤跡。經過一座孤峰,其子午方位正對青螺魔宮,峰頂被一片雲霧遮蓋,像是從前見過的佛教中天魔解體的厲害法術。要在平日,無論多大本領也看不出這法術的跡像;偏偏這晚是個七煞會臨之日,該那行法之人親去鎮壓祭煉,須撤去子午正位的封鎖。八姑知此法須害一個有根基道行之人的生命。因尋趙心源不見,恐他中瞭敵人暗算,便想飛到峰頂上去看個仔細,但又無此本領,隻得等那行法之人祭煉完瞭出來,跟在他的身後探聽那傀儡是誰。忽見前面峰腳雪凹下有幾絲青光閃動,看來很熟。這種用劍氣煉化成飛絲的人並不多,果是多年不見的終南山喝泉崖白水真人劉泉。看他滿面怒容,指揮他的飛劍上下左右亂飛亂舞,口中千賊丐萬賊丐地罵個不住。

  這劉泉因門下善信被八魔奪瞭一枝已采到手的成形靈芝,便從終南趕往青螺來尋八魔算帳。到瞭打箭爐落下身來,想尋兩個多年未見的好友作幫手,才知空瞭和尚業已圓寂,八姑卻不知去向。正要駕劍獨飛青螺,忽然看見山腳下,怪叫化凌渾分出的化身作垂死倒臥。凌渾化身訛到劉泉丹藥,吃瞭下去,不但沒有將病治好,反倒腿一伸死去。凌渾再現出原身尋來,屈枉劉泉害瞭他的兄長,立刻抓住劉泉不依不饒。劉泉自問丹藥能起死回生,老丐絕不會死,再給他吃幾粒丹藥,誰知人不但沒活轉,反化成瞭一攤濃血。凌渾益發大哭大跳起來,要求劉泉設法將他送回青螺故土,直用話擠兌,直騙得劉泉起瞭重誓才罷。

  劉泉因從未去過青螺,難得他是土著,本是同路,想要提他一同禦劍飛行,誰知竟飛不起來,連法術也不靈瞭。當時又驚又急,偏那凌渾不依,無論如何也得將他送回。劉泉萬般無奈,隻得同他步行動身。不知淘瞭多少閑氣,才到瞭川邊,凌渾才說出是用障眼法兒來訛劉泉送他往青螺。劉泉且將飛劍放出試試,果然劍光出手飛起。凌渾卻又直埋怨他自己不該將真話說出。劉泉哪裡肯容,凌渾便撥轉身,抱住頭,往前飛跑。劉泉指揮劍光緊緊追趕,凌渾竟跑得飛快,一晃眼就沒瞭影子。等劉泉停步,凌渾又鬼頭鬼腦在前面出現,等劉泉追過去,又不見瞭,直追到與八姑相遇。

  劉泉聞得八姑在尋人,猛想起昨日那花子走過清遠寺門口,說有個姓趙的住在這廟內。二人同仇敵愾,趕到清遠寺暗中探看,內中果然有趙心源,還有長沙谷王峰的鐵蓑道人潛伏,等待端午赴約。

  原來當日戴傢場鬥劍後,心源、玄極見戴傢場並無甚事,便寄住長沙谷王峰隱居的鐵蓑道人處。不多日,山腳下也走來瞭安頓好妻子呂氏的陸地金龍魏青,說窮神凌渾也來叁與。三人得知心下大定,靜等端陽節前趕到青螺山去。到瞭四月初一,四人便由長沙起程。黃玄極帶瞭魏青先行。心源同瞭鐵蓑道人先到宜昌三遊洞,去向師父俠僧軼凡請罪,相機請他下山相助。

  俠僧軼凡因三遊洞風景雖好,仍不能與世隔絕,不時有些俗人來向他請教佛理,不耐煩擾,就帶瞭許鉞到川邊鄧崍山去訪友。因為後洞石壁內藏有許多的經卷,暫時不便帶走,尋瞭一個聾啞和尚來替他看守。鐵蓑道人見俠僧軼凡不在洞內,知道那些經卷俱是西土真經,佛門異寶,俠僧軼凡竟能托他代管,更知有大來歷,有心試他一試,故意裝作偷尋藏經,往他身後石壁走去。聾啞僧已經覺察,舉手往頭頂上一拍,立刻便是滿洞金光。金光紅雲之中,一個三尺多高的赤身小和尚追來,好似雪山瞭瞭和尚所傳佛門心劍的嫡派。

  心劍一派以誅心為旨,和而不群。當此天下滔滔,偽君子猖獗當道,巧言令色的對人不對事,結黨做勢,愚弄眾生,以密友自命,代人發言,於漂亮的詞句中,實則毒過蛇蠍,進行污損形象,中傷醜化,一派二五仔臥底作風,因此極為憚忌誅心佛劍。那聾啞僧於眾口鑠金下,遭三十年聾啞之孽。雖然又聾又啞,不

  過是韜光晦靈,靜待孽滿,本領同靈性依然存在。

  鐵蓑道人知道不妙,不及招呼,一把拉住心源,身劍合一,破空便起,緊催劍光逃走,出去有十裡左右,見後面不來追趕,才把劍光落下。當下追上黃、魏二人,一同沿水道而行,往四川進發,到青城山金鞭崖去尋陶鈞。

  那陶鈞到瞭青城,朱梅命大弟子紀登將打坐並練氣口訣,日夕傳與陶鈞用功。又把“金犀”仙劍賜與陶鈞,叫他按照劍訣練習。陶鈞進步得非常之快,把一柄金犀劍練得得心應手,指揮如意瞭,自然也是少年喜事,聽大師兄紀登慫恿,能送他前往,便活瞭心。本來為期尚早,樂得在此同舊雨相聚些時,但鐵蓑道人本想在半路上順途看望兩個好友,便同眾人暫別。

  直到四月底邊,矮叟朱梅忽然回山,心源一眾見到瞭朱梅,跪求相助。朱梅道:“怪叫花凌道友二次出世,神尼優曇大師才知凌道友在無心中得瞭瑯天書上函,想借這次正邪兩派劫運將來之際,收些門人,在滇西創立教宗。他生性特別,夫妻二人一向獨斷獨行。長一輩的都不便親自前往,招他不快。不過青螺之事由趙心源而起,不能不去。群魔又公然聲稱與峨眉為仇,借青螺拜山為由,引峨眉門下前去一網打盡,峨眉掌教才在小輩門人中選瞭幾個前去相助。天狐寶相夫人脫劫在即,依賴三仙鼎力相助。她那至寶弭塵幡,對破青螺大有妙用。爾等此去決無危難,著紀登送爾等前去便瞭。”

  心源等大放寬心,不敢再為瀆求。第二日拜別朱梅,由紀登奉命送四人至打箭爐,便即別去。眾人循入滇朝山的捷徑,不消三日,已離青螺不遠,過去百馀裡,便是番嘴子。忽聽有破空的聲音,近前落下,乃鐵蓑道人因為尋友不遇,返至青城,矮叟朱梅已不在山中,知四人業已動身,一路跟蹤到此。便催四人不必再作步行,由鐵蓑道人攜帶魏青,駕劍光前往。剛剛飛出去不多遠,猛覺身子直往下墮,是凌渾在山坡下招手,命眾人先往清遠寺落腳。

  清遠寺中兩個方丈梵拿加音二與喀音沙佈俱本是青螺山原居民,蓋瞭一座廟宇叁修。十年前魏楓娘逼走二僧,占瞭青螺山,將廟拆瞭,建立青螺魔宮,二僧才逃到清遠寺,將住持趕走,在此暫居。魏楓娘聞得二僧仍未遠離,前來逼迫歸順,作她青螺山的耳目眼線,二僧隻得答應下來,忍氣吞聲已有多年。至魏楓娘被殺,門下八魔拜到滇西毒龍尊者門下,由軒轅老怪欽點,主持青螺魔宮,二僧重又隱忍下來。

  日前接著八魔傳話,說如見形跡可疑之人,能下手便除去他,不能下手速往魔宮送信。二蠻僧記恨奪廟之仇,打算借刀殺人,如來人是個尋常之輩,便下手除去,以取信於八魔;要是本領高強,索性與他聯在一起,告以魔宮機機密,好趁來人與八魔交手之際,發動那在青螺子午正位上煉的天魔解體大法,使雙方玉石俱焚,自己卻從中取利,奪回舊業,重振香火。

  鐵蓑道人等到瞭清遠寺,見門上還有大明萬歷年間欽賜敕建的匾額,當下推定陶鈞仍作為進香投宿的客人上前叩門。梵拿加音二忽聽人報廟中來瞭形跡可疑之人,倒有點像對頭神氣,便命二方丈喀音沙佈出去,借言語不合,動起手來。

  魏青先被知客僧點穴法點倒,陶鈞手揚處,劍光飛起。忽從外面飛進一朵紅蓮,將劍光托住。那朵紅蓮原是魔法幻術,如何敵得過劍光,陶鈞首先追瞭出去,眾人也都先後到瞭院中。紅蓮就是從喀音沙佈口中吐出。任他舌燦蓮花,也耐不往劍力下壓,立刻如煙消霧散。

  忽然一陣天昏地暗,陰風四起,一團烈火從殿後飛出,火光中現出無數夜叉、猛獸、毒龍、長蛇,夭矯飛舞而來,是梵拿加音二光慣用的魔伽追魂八面龍鬼的魔法。還恐難取勝,將元神化作一團烈火飛上前去。鐵蓑道人將手一揚,一道白光如長虹般飛起,那些夜叉、猛獸、毒龍、長蛇便即消滅,隻那團火光兀自不減,兩下鬥瞭一個不分勝負。那團火光倏地往下一落,火光滅處,現出身材長大的黃衣蠻僧,高喊收兵。引眾人入禪房一談,果是破青螺的主要人物,便化敵為友,便把自己急切復仇,在青螺子午正位上煉那天魔解體大法之事告知,懇請眾人務必支持到瞭正午,自有妙用。

  恰巧被八魔的死黨佈魯音加經過,看出廟僧通敵。這蠻僧佈魯音加和八魔前師魏楓娘最為莫逆。魏楓娘死後,佈魯音加立誓給她報仇,在青螺附近尋瞭一座山谷,煉瞭九九八十一口魔刀。昨日才將魔刀煉成,經過清遠寺,覺得不見二方丈出面,大方丈神思不寧,神態有些不自然,行時一句款留之話俱無,不由起瞭疑心。潛回方丈室內,見心源等眾陌生人在坐,略聽一兩句,便知全是敵人,心中大怒。從袈裟內取出一個網兜,口中念咒,往空中一撒,化成一團妖霧腥風,往空升起,將清遠寺全部罩住。隻見霧陣中有一幢綠火熒熒閃動,天旋地轉,四外鬼聲啾啾,腥風刺鼻。忽聽一人在暗中說道:“賊禿驢,不過是偷瞭鳩婆一塊臟佈,竟敢發橫,真不要臉!少時就要你的好看。”

  佈魯音加聞言,好生納悶,如何會知道羅剎陰風網的根底,猛想何不先下手將兩個梵僧除去,暗誦口訣,忙將九九八十一把修羅刀祭將出來,霧陣中冒起百十道金花。蠻僧正待將自己元神會合修羅飛刀,猛一抬頭,隻見上面星光閃耀,陰風網的妖霧已被敵人破去,隻馀一幢綠火帶著百十道金花,像流星一般快要飛到敵人頭上。忽聽面前有人說道:“鐵牛鼻子留神污瞭你的飛劍。等我以毒攻毒吧。”

  就在這一轉瞬間,倏地面前起瞭一陣腥風,一團濃霧擁著一塊陰雲,直朝對面綠火金花包圍上去。接著便見天昏地暗,鬼聲啾啾,那幢綠火連同百十道金花,在陰雲濃霧中亂飛亂竄。隻聽聲如裂帛,一陣爆音,綠火金花從濃霧陰雲中飛舞而出。同時面前一閃,現出矮叟朱梅,手揚處,飛起一道匹練般的金光,正往那幢綠火金花橫圈上去。

  忽然眼前一亮,又是一道金光長虹吸水般從天而下,金光中現出一隻丈許方圓的大手。矮叟朱梅從不現出元神應敵,便收回金光,將身一扭,沒瞭蹤跡。那隻大手手指上變出五道彩煙,在院中隻一撈,所有妖僧的綠火金花,連同陰雲濃霧,俱都火滅煙消,一掃而盡。一聲慘叫過處,金光中大手也如電閃般消失。銀河耿耿,明星在天,一絲跡兆俱無。再看地下佈魯音加,竟然被腰斬為兩截,屍橫血地。矮叟朱梅並未回來,眾人也不知金光中那隻大手是什麼來歷。

  鐵蓑道人等因為凌渾早有囑咐,無須到青螺探視,便都在清遠寺密室中靜養。到瞭此日夜深,鄧八姑與劉泉從青螺飛來,將鐵蓑道人引出,說起玄冰谷裡還到瞭幾個幫手。鐵蓑道人回去背著喀音沙佈說與眾人。

  劉泉見凌真人既將他引到青螺,必有用意,與八姑訂瞭後約,同破青螺。八姑訪查得一切,已不覺到瞭天明。谷中在石臺旁守護靈雲等忽聽石臺上長瞭一聲,八姑現身出來,好似疲乏極瞭。停瞭一會,八姑才張口說道:“魔宮果然厲害,大非昔比,我也差點閃失。此番不但知瞭他的細情,還替三位代約請瞭一位幫手。那位趙道友,我已探出他同行諸位劍仙住在大道旁一座喇嘛廟中。”

  才說到此,忽聽山頂傳來幾聲鳴,十分淒厲。金蟬聽出是神的聲音,才離開瞭谷凹,神已長鳴瞭一聲,似彈丸飛墜一般,直往谷底飛落下來。金蟬本有心病,知道英瓊、若蘭二人要隨後趕來,料是在半途中失瞭事。靈雲也早看出原因。八姑也料到是鬼風谷魔火煉他的蠻僧,囑咐眾人要先破去他的魔火。三人救人心急,便與八姑告罪道別,一齊飛上背。那長鳴瞭一聲,展開雙翼,沖霄便起,不消片刻,已到瞭鬼風谷山頂之上。

  朱文取出寶鏡,放出百十丈金光,直往下面黃塵紅霧中照去。雖然將黃塵消滅,那紅霧卻依舊不減,反像剛出鍋的蒸氣一般直往上面湧來。紫玲已聽出李英瓊困在下面,取出弭塵幡一晃,向那道紫光飄去,見李、申二人身旁那道紫光如長虹一般飛舞,漫說魔火無功,連紫玲的弭塵幡也不能近前。

  英瓊似這樣支持瞭有半個多時辰,也是頭腦昏眩。紫郢能護二人在魔火中不曾受傷,魔火原不能傷她,隻是功力淺薄,不能沖出紅霧黃塵,有弭塵幡開路即可,無須收回紫郢。紫玲卻認為紫光不收,弭塵幡接不到人,便呼喊道:“李、申兩位姊姊快將寶貝收起,妹子好救你們出險。”

  陰魔正在紅霧黃塵中洗浴,借魔火燒煉那得來的華山淫姬法身血肉,見英瓊又是到口的鴨子飛走瞭,心有不甘。於收劍的空隙,把流暢無相法身內的魔火,噴上瞭一些,二女鼻中嗅著一股奇腥,等到被紫玲救上谷頂,業已昏迷不省人事瞭。

  最親密的朋友,會忽然變成最危險的敵人。不單隻他熟悉一切弱點,而且雙方纏結甚深,有甚三長兩短,他的益處極大。明槍明刀的敵人,火拼一番之後,未必有所收獲,豈會如斯盡心。

  金蟬、朱文見二人中瞭妖法,心中大怒,雙雙將各人飛劍放出,直取那紅衣蠻僧。蠻僧一面指揮魔火向眾人飛去,一面用手一指面前香爐,借魔火將爐內三支大香點燃。口中念誦最惡毒不過的天刑咒,咬破舌尖,大口鮮血噴將出去。谷底紅霧直往上面飛來,一陣奇香撲鼻,眾人立刻頭腦昏暈,站立不穩。

  紫玲把弭塵幡化的彩雲揚起,將眾人罩住,才聞不見香味,神志略清。朱文寶鏡的光芒雖不能破卻魔火,卻已將飛來紅霧在十丈以外抵住,不得近前。紫玲向寒萼手中取過彩霓練,將弭塵幡交與寒萼,自己隱住身形,駕玄門太乙遁法飛往蠻僧後面,左手祭起彩霓練,右手一揚,便有五道手指粗細的紅光直往西方野魔腦後飛去。那紅光乃是寶相夫人傳授,用五金之精煉成的紅雲白眉針,比普通飛劍還要厲害。

  西方野魔猛覺腦後一陣尖風,忙將身往前一躥。才將身子起在高空,便陷入顛倒八門鎮仙旗中,隻覺得一片白霧弭漫,方向混亂,在仙陣中團團轉,不知身在可處,撞到哪裡都有阻攔,心慌意亂。隻得咬一咬牙,撥出身畔佩刀,將右臂斫斷,用諸天神魔,化血飛身,逃出仙旗的重圍。蠻僧剛幸得脫性命,覺背上似被鋼爪抓瞭一下,一陣奇痛徹心。又聽得身旁鳴,哪敢回顧,慌不迭掙脫身軀,借遁逃走。

  陰魔催魔火入英瓊體時,也乘英瓊傷體無抗,留下瞭一絲先天真氣。知一時三刻內,魔火也難戰勝六識,便欲先謀奪蠻僧的魔火葫蘆內的火種。火為先天之質,儲於五行物體之內,催化萬物,是唯一與無相法身融合而有殺傷力的法物,有三昧真火的威力,卻不用虛耗真元,足補無相心法的缺憾。於是追蹤西方野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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