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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月缺花殘

第229章 月缺花殘

  沙紅燕不甘株守,妄施真元催逼虛泡,發出寶光萬道,緊跟著射出青、紅二色火花。剛射向光柱叢中,立生劇變。隻聽風雷轟轟,青霞電耀,前排光柱當時震裂瞭一大片。寶光晃眼便將那將近十丈的空處占滿,四圍那千百根乙木光柱隨著驚濤駭浪般的大片青霞,電也似地連閃幾閃,全都不見。光柱乙木受挫,又生丙火,跟著驚天動地般一聲大震,紅光奇亮,烈焰突起,風雷、金刀與萬丈洪濤之聲紛紛怒鳴相應。寶光雖仍往外暴長,無形中被一種大的潛力阻住,不似預想之快。

  英瓊氣憤頭上,竟將定珠和那兜率火紫清神焰猛發。一朵長才寸許、奇光晶瑩、精芒四射、如意形的紫色燈花,出手便如一朵流星,來勢絕快,向沙紅燕迎面射去。定珠那團慧光卻是祥輝流轉,無邊無際,看去要慢得多,不知怎的竟會當先飛到。祥輝將那虛泡形的寶光罩住,太極的虛泡為無極的慧光所羈,休想再暴長發威。二儀失馭,陰陽不轉,無物為有物所污。說時遲,那時快,那朵形似燈花的紫清神焰兜率火已打向虛泡之上,當時震破一洞,穿光而入,化為一片紫色神火精芒,燒殘沙紅燕玉頰。

  此女天生絕艷,自從昔年遭劫,元神逃回山去,偏惜容貌,不肯轉世重煉,怕轉嬌顏。兀南老怪愛之如命,寧失天仙位業,歸入旁門,便為瞭她。師徒情孽糾纏,已歷多世,不忍違她心意,親自為她煉丹煉魂,費瞭多年苦功,硬將元神煉成形體。這類元神凝煉的形體本是分合由心,虛實兼用,更具神通。她卻寧甘多受三十年苦痛,用固神膠和乙木青靈真氣凝煉,照樣長骨生肌,無異生人。雖身上留有青氣此一點缺陷,卻可防身,她卻認為是有損花容的一件憾事。

  紫清神焰兜率火正是此罡煞之氣的泄星,雖然元神不免損耗,多年憾事居然去掉。可是來得急遽強烈,燒得花容殘毀,更難復原。沙紅燕萬分驚惶,忙將玉葉靈符展動,飛出一片青白色光氣,將頭面全身一起裹住。同時虛泡雲漩,由大而小,成一青紅二色的光幢,將沙紅燕緊緊裹定,電也似急往上盲沖狂闖。陰魔就是回遲這剎那,不欲她形神俱滅,用天木神針為她開道。

  隻聽一連串的爆音往外響去,那麼禁制重重的仙府,那麼嚴密的禁制,也就被神針穿山透石,放瞭回去。所經之處,洞壁上現出針孔大的裂口。晃眼響出老遠,少說也有百十裡外。人在途中,兀南老怪才由定中警覺。

  癩姑趕來,知沙紅燕自負絕色,最愛她那副面容,此去回山哭訴,兀南老怪心憐愛寵,必不甘休。隻得嘆句定數難移。瑤青笑道:“反正成仇,轉不如將這一害除去,還好得多呢。”

  癩姑咋舌道:“受傷毀容,至多轉世重修。如令形神皆滅,老怪必來拼命無疑。”

  英瓊氣道:“都是你們怕事。自來邪正不能並立,福善禍淫,定理不移,怎見得會遭她的毒手?你看好好一座仙府,被她穿破好些洞穴,豈不惹厭?終不如將她除去,才消恨呢。”

  癩姑笑道:“瓊妹小嘴一呀,生氣的神氣也多麼可愛!無怪人說:自來美人不管是哭是笑,薄怒輕嗔,無一樣不好看,動人憐愛,看瞭心疼。要似我這樣醜八怪,休說生氣,這麻臉缺嘴教人看瞭,隻有肉麻惡心,便把眼淚哭出兩缸來,也無人理,反倒討厭。天下事就這樣不公平,同是一樣人和處境,一美一醜就差得多,你說多怪!少時沙紅燕那美人回山,再一哭訴,老怪必然尋上門來。”

  這就是各有前因莫羨人。癩姑活剛說完,猛聽遠遠天空有一老人口音哈哈笑道:“無知小狗男女,我本不值與你們計較,無如你們欺人太甚,情理難容!待我先將你們擒回山來,等你們師長尋我要人便瞭。你們隻管準備,老夫還未起身呢。”

  說時,語聲並不十分強烈,但是人耳心驚,語聲如雷,連地皮均似受瞭震撼。眾人方在心驚,忽聽一幼童口音接口罵道:“憑你也配?你由地底傳聲,有什希罕?我隨便答話,便能高出九天之上,老怪物聽見瞭麼?你不過倚老賣老,以強凌弱,自己打嘴。休說各位師兄師姊,就我一個幼童,你便休想傷我一根毫發。有本事隻管前來,空吹大氣作甚?”

  地底傳聲確是並不希罕,卻震撼地皮,是力的表現,先由十萬裡外傳聲示威,無非是先聲奪人,以示他的威力。聲出九天聚匯眾意,明其正邪之分。但認同卻未必出力,所以經典之作,多是叫好卻不賣坐。眾人料是李洪所發。小小年紀就這麼高法力,固是驚人,但對方法力何等高強,如何能與為敵,俱都代他愁急。隨聽哈哈大笑之聲由遠而近,比前還要強烈。顯然兀南老怪已被激怒,卻無辭以對,空馀天風海濤之聲由遠傳來。

  易靜見兀南老怪不久即至,五煙羅擋他不住,不願斷送,索性撤去。群邪怯於得兀南公威勢,自知攻得入池,也非己有,紛紛作鳥獸散。四面天風海濤之聲震耳欲聾,空中卻是雲白天青,下馀妖人逃得稍慢,吃英瓊追上,紫郢劍和太乙玄戈一絞,當時瞭帳,隻遁走瞭屠霸、二商及查山五鬼。

  陣地上隻英瓊獨立在斜陽影裡。人既美艷,加以仙骨珊珊,一身道氣,吃本山靈景一陪襯,便天上神仙也未必能有許多這樣人品。於大敵當前,依然氣定神閑,處之泰然,表面從容,內則神儀瑩蘊,星光湛湛。真有心包宇宙,氣罩山川,而又嶽峙淵淳,有與天同化之概。

  忽聽極猛烈的破空之聲,由遙天空際沖風穿雲而來,那麼洪大的天風海濤之聲竟絲毫掩它不住。當入耳時,聽那聲音來處,少說也在千裡以外,高出九天之上,常人絕聽不出。可是才一入耳,兩道青光便似兩枝響箭由來路老遠高空中流星過渡,斜射下來,直落靜瓊谷外,現出兩個豹頭環眼,扁臉獅鼻,虎口燕頷,相貌裝束無不詭異的矮胖道童。

  這兩道童乃兀南老怪愛徒黑伽三童中的仵盛、仵江。乃兄獅面仙童仵備就是前探幻波池,為輕雲、英瓊無心誤殺的矮子。二仵懷仇數年,這日見乃師為沙紅燕受傷激怒,親自出馬,心中大喜,一心想撿現成,請得師命前行通知。兀南老怪自命得道年久,經過兩次四九天劫,素極自恃。每一出洞,照例要有好些排場做作。先使當時風雲變色,山川震撼,以顯他的威勢,表示旗鼓堂堂,未來便先通知,決不暗算。

  二仵立心飛來報仇,沒將敵人放在眼裡。落處正對谷口,又似覺出當地設有仙法禁制,面帶驚疑之色,落地先互相對看瞭一眼。內中一個穿黃衣的口發狂言,厲聲怒喝:“我師父命我二人來此先行通告,命爾等自行準備,引頸就戮。李英瓊賤婢,快出來納命!我長兄仵備前隨沙師姊來幻波池取寶,與你們無仇無怨,為李英瓊賤婢暗算,久欲報仇,特在師父未到以前,來取賤婢狗命。是好的,快出來納命,分個高下。如以為區區障眼法便可隱身保命,直在做夢!再如延遲,惹我弟兄性起,隻一舉手,這座依還嶺便成粉碎瞭。”

  話未說完,便聽一幼童口音在旁笑道:“洪弟,你認得這個小妖孽麼?他便是老怪兀南老怪門下,號稱黑伽三仙童的仵氏弟兄。師父年老成精,老而不死,門下徒弟也個個這樣醜怪討嫌。這兩個小怪物仗著老怪物在後面,有瞭靠山,來此狐假虎威,仗勢欺人。本來我們不願多事,他偏狂吠不已,看瞭有氣。我倆先給他們吃點苦頭,掃掃他師父的老臉。你看如何?”

  二仵不禁大怒。但因素性陰毒險狠,知道峨眉隱形神妙,既敢在旁譏嘲,必有所恃,惟恐一擊不中,上來便先丟人,強忍憤怒,暗中卻施展邪法,留神查聽。誰知邪法準備停當,對方話也說完,二仵剛把手中法訣一揚,肩頭所佩扁長葫蘆立有數十點酒杯大小的青光飛起,還未及往兩幼童發話之處射去。就這轉眼之間,面前疾風電掃,叭叭兩聲,每人嘴上各中瞭一掌,力大異常,比鋼還堅。當時滿口門牙一齊打斷,舌頭也被殘牙咬碎,鮮血直流,疼得連話都說不出來。空有一身邪法,竟無所施。仵盛忙伸雙手去抓,不料人未抓中,右膀又被那堅逾精鋼的小手打瞭一下,骨斷筋折,奇痛攻心。耳聽幼童笑罵:“這等膿包,也敢人前撒野!”

  那幼童正是李洪,所用乃是佛傢金剛神掌,二仵多高邪法也禁不住。仵盛負痛昏亂中,兇心仍然未死,不顧行法止痛,左手一揮,正待把那葫蘆中的寶光朝敵飛去,手指上又似中瞭千萬斤重的一塊鋼板,左手五指又被打斷瞭三指,痛得周身亂顫。因背師行事,上來丟人,恐受責罰,不敢告急求救。

  仵江人較機警,一面把葫蘆中的青光暴雨一般分佈開來,一面正待施展先前所準備的埋伏。手中法訣剛一揚起,後心上又中瞭一下鋼拳。修煉多年,已然行法護身,竟無用處,被打得心脈皆震,臟腑幾要斷裂。同時邪法也已發動,青光一閃,大片青色火花似亂箭星飛突然出現,把靜瓊谷外一帶籠罩在內,滿空飛舞,電射如雨,越聚越多。

  李、陳二人也在光雨叢中現身,竟是兩個八九歲的幼童,同在一片紅光護身之下,仍未施展法寶,隻在光雨叢中飛來飛去,宛如兩個天上金童,飛翔星花雨海之中。二仵怒火上升,一半輕敵,一半心橫,便把葫蘆中的青光大量發出,雙雙縱身,各化為一道青虹,朝二人撲去。陰魔陳巖見妖徒飛劍青光強烈異常,劍的本質也是神物奇珍,見李洪想用斷玉鉤,恐其為斷玉鉤傷折可惜,忙喝:“洪弟且慢!他們要是有本事,同我們靜瓊谷鬥去。”

  隨說,回手拉瞭李洪,同往谷中飛去。二仵背運當頭,明明見敵人背上兩道精虹,決非常物,護身真氣絲毫攔不住對方入侵,強弱懸殊,竟當敵人想逃,同聲喝罵,隨後追來,晃眼便已追入谷內。那地方乃是一片廣場曠野,四外青蒙蒙一眼望不到底,猛覺金霞亂閃,煙光明滅之間,見敵人也收瞭紅光,並立對面崖石之上,忙追過去。

  相隔隻數十馀丈,不知怎的,竟未追上。跟著猛覺手上微微一空,前面飛劍和那大蓬青色星光忽然一閃不見。仵氏弟兄已入埋伏,仍未忘瞭報仇之事,揚手把兩枝青色火箭發瞭出去。即時眼前青霞電耀,上下四外全是青色光柱佈滿。隨之聽萬木風號之聲,迅雷大作,那千萬根巨木的青色光柱便互相擠壓排蕩,一起壓上身來。

  二仵知已落入乙木仙遁之中,一時情急,欲以全力拼命。猛聽空中大喝道:“無知業障!你火爺爺在此。乖乖守在陣中,等老怪少時把你們領回山去,免得形神皆滅。莫以為你們那兩件現世寶尚未使用,死不甘心,休說身陷乙木仙遁,你們元神決逃不出去,我火旡害的太陽神針便是專滅妖魂之寶。你們連殘魂馀氣也休想保全一絲一毫。不信你們去試試。”

  仵氏弟兄久聞火旡害之名,抬頭一看,隻見一個形似紅孩兒的小人,周身都是烈焰包圍,手指上射出無數奇亮如電的光針,時長時短,伸縮不停。上空也是青霞神木光柱佈滿,互相擠軋排蕩,轟隆之聲,天驚地撼。火旡害飛行其中,木光竟如虛影,並無所阻。

  二仵知師兄伍常山乃火旡害所殺,心更悲憤,將師傳多不到萬分危急,輕易不許使用的青雷子和大有圈,同時施展出來。那大有圈發時是一環淡悠悠的彩虹,月暈也似。初發光並不強,一經發動,便由小而大往外開展,電也似疾,連轉不休,越長越大,光也越來越強烈,晃眼暴長千百丈,然後化為光雨爆散。光雨所及之處,無論是人是物,當之均無幸理,整座山峰均能炸裂,蕩為平地。最厲害的是那青雷子,乃千萬年前殘留空中的罡煞之氣和日月五星的精氣凝煉而成,震散以後,方圓二三百裡全成瞭光山霧海。這類光霧,重如山嶽,陷在霧內,就不被震死,也被壓死。

  哪知二寶才一出手,猛聽空中火旡害一聲怪笑,帶起一條形似穿山甲,腹下具有十八條帶鉤利爪的墨綠光華。一珠一圈未等發生妙用,好似被一種奇大無比的潛力吸緊,朝那墨綠寶光飛去,晃眼縮小,恢復原狀。二仵用盡心力,休想收回。同時一座具有凹槽的圭形寶光迎去,一閃合榫,同時無蹤。

  火旡害將手一揚,五個指尖上立時有大蓬太陽神針往下射來。這時二仵已被四圍青霞神木將防身寶光逼緊,行動艱難。知道防身寶光必被震破,真連元神也保不住。互相長嘆一聲,閉目等死。耳聽幼童笑道:“這兩個孽障倒也硬氣,火賢侄休下殺手。他師徒還有幾年運數,暫且饒他們,交你看守,等少時老怪物自來領回吧。”

  仵氏弟兄抬頭一看,敵人不見,隻四外青霞合成一個光團,包沒全身,休想移動分毫。空自憤怒悲恨,無計可施,隻得耐心困守,以待救援。

  二仵追去後,嶺上仍是晴空萬裡,更無片雲。四外天風海濤之聲忽似潮水一般響過一陣,隨見遙天空際,雲旗翻動,時隱時現。隔不一會,彩雲便已飛近,拖著一條其長無際的青氣,望去宛如經天長虹,由極遠的九天高處,神龍吸水一般往當地斜拋過來。鼓樂之聲起自前頭一片朵雲,離地丈許,便即停住,正落在英瓊的對面,大隻畝許。雲中擁著八個道童,各執樂器、拂塵,作八字形兩邊分列。衣著非絲非帛,五光十色。相貌卻都一般醜怪,神態猛惡。

  忽聽身側不遠的小峰上面有一幼童發話笑道:“萊哥,你看老怪物多教人惡心,要來就來,偏有許多過場。他還沒死,連送葬的樂器都帶來瞭。我越看這八個小怪物越有氣。我想拿妖徒試試手,你看如何?”

  妖徒雖是道童打扮,任何一個,至少也有三數百年功力,卻竟如未聞,隻左邊第三人面色微變,隨即復原,全不理會。猛瞥見一點紫艷艷的星光在彩雲前面一閃,一聲霹靂,當時爆炸。數十百丈雷火飛射中,隻見前面彩雲隻略為震蕩瞭一下,雲光轉幻,一晃復原。左側第三妖徒兩道濃眉往上一豎,當時目射兇光,把手一揚,雲中立有一圈碗大青虹突然湧起,隨由裡面射出一道寒光,照得當前百畝方圓一片全成青色。尼尼隱身法立被照破,背後金劍也剛飛出。

  陰魔陳巖不料妖徒竟敢出手,即知危機一發,不在兀南老怪到達前救出,則雙方都騎虎難下,勢成正面交鋒,誰勝誰負都是不瞭之局。立即溢出先天法體,阻兀南老怪的雲路,爭取那剎那間的時隙。先天血遁已超光速,隻是虛無而缺乏破壞力,卻可蒙混一時。兀南老怪發動邪法,飛行中途,被經天血虹攔住,為虹速所惑,怕是九天來的大羅金仙,不覺剎慢雲遁。

  就在這雙方雲遁收剎,時機不容一瞬之際,依還嶺上彩雲已化作一蓬彩絲,激射而起,將尼尼連人帶寶一齊裹住。錢萊由小峰上面縱著一道金霞出來,情急救人,正朝尼尼沖去,想將彩絲蕩開。忽聽雲中妖徒冷笑一聲,手指處,彩雲略為飛動,竟連錢萊一齊裹住。

  猛瞥身前有一盤橢圓形的寶光出現,大隻三尺方圓,盤中浮湧起一根七寸來長的光針,針頭上突射出大股比電還亮的光雨,精芒電射,帶著轟轟雷電之聲,猛烈異常。身外彩絲為千葉神雷沖所沖,立似雪花遇火,當即消滅,沖破瞭一個大洞。眾妖徒突然變色,紛紛欲起。就在雙方劍拔弩張之際,李洪大喝:“老怪物快來瞭,夠他丟臉的瞭,還不快走!”

  話未說完,一幢佛光祥霞簇擁著一個金蓮寶座,已電馳飛來,往前接住錢萊、尼尼。陰魔爭的就是這剎那延遲,即遁回先天法體,也不現身,便同沖霄而起,一閃不見。隨聽李洪空中大喝道:“快告老怪物,你們連峨眉下三代小孩都敵不住,還現什麼世?”

  說罷,聲影全無。眾妖徒好似看得那彩雲極重,見被敵人沖破,一面暴怒,一面仍在張惶搶護,鬧得手忙腳亂,十分狼狽。與初來時的驕狂自傲,把敵人視若無物的神氣,迥不相同,頗有外強中乾,心虛膽怯之狀。帶著滿面憤激羞慚,也未追趕,隻互相看瞭一眼。為首一人手掐靈訣一揚,彩雲仍復原狀,樂聲重又吹起。

  忽聽遠遠遙空中傳來一聲冷笑,眾妖徒面色驟變。笑聲由那條青氣長虹傳來,聽去極遠。樂聲才停,便見最前面蒼雯杳靄之中,有一點青光閃動,晃眼由小而大,由那長不可測的青氣之中飛射過來。隨見青光越來越大,現出全身,乃是一個身材長瘦、青衣黑髯的道人,羽衣星冠,相貌清瘦奇古,不帶一絲邪氣,周身罩著一層青光,簡直成瞭一個光人。剛一入眼,便隨青氣飛墮,來勢神速,晃眼臨近,聲息皆無。可是才落彩雲之上,全山地皮便覺一齊震動,似欲崩塌,猛惡驚人。

  兀南老怪明知此來自違信條,大失身份,勝之不武,不勝為笑。無如愛徒一味哭訴,糾纏不休;夙世情孽,兩生愛寵,空自修道千年,早無床第之私,偏會憐愛已極,放她不下。本想威名遠震,對方不會不知,隻要肯服低認過,獻出毒龍丸,使愛徒嬌頰復原,挽回一點顏面,稍出愛徒惡氣,也就拉倒。不料先派的仵氏弟兄不見蹤影。隻知被困當地,連地方都未算出,詳情經過更是不知,心中也是驚疑。眾妖徒所駕彩雲,本是一件鎮山之寶,特意用來示威,以壯聲勢,竟會受瞭殘損。偏又查算不出,僅知內有幾個峨眉後輩,將法寶幾乎毀去,憑自己的慧目法眼,事前竟未看見。預料敵人這面必有能者暗助,雖表面驕橫自大,暗中也有戒心,惟恐萬一吃虧,或是不勝,以自己的多年盛名,全都丟人。無奈素來強傲好勝,性情古怪,見隻英瓊獨立嶺上,彷佛有恃無恐,還當仇敵有意欺人,自不出面,卻令一個少女孤身相待,來掃自己顏面。所以暗用玄功,震山撼嶽,想將依還嶺先行震裂,好將敵人首腦引出。

  整座依還嶺便在震撼之中波動如潮,聲勢猛惡已極。全山雖然震動甚烈,卻是表面。陰魔早已於那彩雲所在之地底,鋪藏金剛靈石,墊以娑羅蒲團以卸力,連草樹也未折斷一根。兀南老怪越料對方已先行法防護,暗有能者主持,卻在先天真氣掩護下,一切都算不出來。也就不敢托大,依規依矩,卻因而免不瞭以己之短迎人所長,暗中還有更雄強的靈嶠宮播弄,終致陰溝裡翻船。

  兀南老怪收回震地妖法,朝眾妖徒看瞭一眼,眾妖徒立時面無人色。隻見為首一人嘴皮微動,也未聽出說些什麼。兀南老怪以大敵當前,不宜滅自傢威風,笑道:“此事難怪你們,隻不應違命出手罷瞭。可惜晚來一步,被小業障們逃去,一時無暇尋他們。可令賤婢李英瓊和幻波池一幹小狗男女上前答話。”

  英瓊先作未見,聞言方始從容喝問道:“來人是兀南老怪麼?想你得道千馀年,雖是旁門,已連經天劫,自負前輩,法力無邊,令高足沙紅燕去幻波池盜寶的經過當已深知。是非曲直,自有公理。她不是我解救,早已命喪妖屍之手。如今恩將仇報,明知物已有主,仍然勾結妖黨,來此侵擾。我也並非怕你,隻恐你為她倒行逆施,激出事來,因而禍害生靈,引起浩劫,為此縱令逃走。誰知你仍自毀平日信條,來此興戎,乘我師長休寧島赴會,上門欺人。我因令寵乃我所傷,與眾無幹,為此孤身在此相待。休說你師徒九人,便十萬天兵天將一齊下凡,也隻笑你量小作態,決不皺眉。現在我就在你面前,意欲如何?”

  兀南老怪因對方答話譏嘲,太已難堪,不由勾動無明,冷笑喝道:“你就是李英瓊麼?我本不值與你計較,隻為你們這些峨眉群小欺人太甚。當伽因遺偈未得以前,彼此全是心貪藏珍,想除妖屍。雙方素無仇怨,我門人仵備與你何仇,為何一言未交,便用飛劍暗算,將他殺死?你師長均往休寧島赴宴未歸,暫時不難為你。隻要獻出靈丹,喚來易靜、癩姑,由我將幻波池封閉。你們好好隨我回山,等你們師長尋我要人,必先釋放你們,再分勝負曲直。如若不聽良言,我一伸手,你們身受苦難,甚或形神皆滅,悔之晚矣!”

  士可殺不可辱,蛾眉弟子能如此丟人?直是迫入死角。英瓊亢聲笑道:“你枉自修道多年,不明是非順逆。令徒沙紅燕用鏡光照破我等隱身,敵意已明,既在一起,兵兇戰危之際,難道等來暗算才動手?我也不願和你多說廢話,隻是不肯波及生靈,決不逃避,你有何法力,隻管使來,看看可能將我擒走?”

  兀南老怪早在暗中查看,見先前那麼多的人全都不見,又不似全退守在幻波池內:對方竟敢說此大話,越想越怪,以為少女無知,恃有幾件法寶,便欲以卵敵石。微笑答道:“三英之名不虛,單這膽力已是少見。如非你們太已驕橫,我真不忍加害。既這等說,我如擒不瞭你,也無顏尋你師長。隻是你一人難代全體,今日你們傷人雖多,與我無幹,但是欺凌我門人的,一個也饒不得。我素來對敵,明張旗鼓。你那幾個同門姊妹如不出面,我自往池中尋她們去。”

  立場敵我,那能不被認作驕橫,縱使卑躬屈膝,也目為禮儀不足。隨聽有一幼童口音接口笑道:“這老怪物不要臉,上次銅椰島使用陰謀暗算,鬼頭鬼腦,那也是明張旗鼓麼?”

  兀南老怪聞言,被揭瘡疤,面上立顯怒容,怒喝道:“豎子何人?速來見我!”

  隨即伸手一彈,立有豆大一團青光朝那發聲之處飛去。青光到瞭空中,便即暴長,當時佈滿半天,狂濤怒卷,電馳飛去。同時又聽喝道:“我化身千億,給你看看何妨?”

  話未說完,那青光比電還快,早循聲飛去,隻一閃,便又飛回,縮成丈許大小一團。內中裹著個粉裝玉琢幼童,正是陳巖,看神氣似被青光困住,手指一道金紅光華,將那青光撐住,不令往裡縮小,隻是面上仍帶笑容。兀南老怪目註青光來處,面上似有驚異之容。剛喝得一聲,二次伸手往前一揚,忽聽李、陳二人在空中大笑之聲,聽去似在靜瓊谷左近。

  英瓊心方奇怪,忽聽震天價一聲迅雷,內裡陳巖忽然不見,滿地俱是金光雷火,青光已經爆散,朝兀南老怪打去。兀南老怪手指處,飛起大片青氣,一閃,便將雷火打滅。英瓊才知陳巖是用一丸神雷幻化身形,不料還是被兀南老怪看破。兀南老怪已是氣極,先伸手向空連彈瞭幾次。隻見無數縷青色光絲,連同其細如沙的火花,向空飛射,微微一閃,便即不見。英瓊心想:“李、陳二人,敵人尚且無奈其何,我怕他作甚?”

  心膽更壯,故意氣他道:“兀老先生不要生氣。這兩人一是我小師弟李洪,今年未滿十歲;另一位是他好友陳巖,年紀想也不大。你修道千馀年,和我這等未學後輩交手,已失體面。他們年輕,見你以大壓小,未免不憤。年輕人多喜淘氣,何值計較?莫如還是和我先鬥一場,再往幻波池荒居一遊,分瞭勝敗,各自回山,安慰你那愛徒去吧。你無須顧慮,我死活認命,決不怪你暗算,如有本領,隻管施為便瞭。”

  兀南老怪也是怒火頭上,表面雖顧身份,言動從容,暗中氣在心裡。聞言冷笑道:“你既如此膽大妄為,且先叫你見識見識。”

  隨即把手一揚,左手五指上立射出五股青色光氣。初出時細才如指,出手暴長,發出轟轟雷電之聲,飛上天空。青氣後尾也離手而起,化為一幢大如崇山的手形光山,朝英瓊頭上罩來。這五指神峰不特重如山嶽,內中並藏好些威力妙用,乾罡真火尤為猛烈,多高法力的人遇上也不能當。

  英瓊見來勢較緩,但離頭還有十丈,便覺壓力驚人,先不發作,故意延挨至離頭隻有丈許時,估量壓力重得快難禁受,慧光才突然湧現,丈許大一團祥霞包沒全身,祥雲霏微,人也離地上騰。兀南老怪才知敵人持有佛門至寶,分明已與本身元靈相合,休說急切間不能如願,便煉上數日夜,也未必能夠奏功。不由羞惱成怒,把雙手一搓,手上立有兩大股青白二氣朝光幢中射去。

  英瓊人困光中,雖仗定珠之力不曾受傷,但是上下四外宛如山嶽,其重不可思議,休想移動分毫。及至青白二氣射入光幢之中,先是煙雲變滅,連閃幾閃,二氣不見。光幢忽然由青轉紅,由紅變白,化為銀色,中雜無量數的五色光針環身鉆射,其熱如焚,全身如在洪爐之中,受那銀色煞火化煉。這是采取九天罡煞之氣所煉的乾罡神火,雖有佛門至寶防身,心靈上也起上警兆。

  這等景象乃修道人的危機,心中一慌,火力暴增,頓覺炙體的膚,其熱難耐,雖然不曾燒傷皮肉,卻熱痛異常。連心頭也在發燒,大有外火猛煎,內火欲燃之勢。此是兀南老怪最厲害的諸天移神大法,隻要心神把穩不住,妄想沖出重圍,或用法寶、飛劍施為,稍微移動,立陷幻景之中,便被煞火煉成灰煙而滅也隻一眨眼間。道力稍差的人還不知怎麼死的。端的厲害非常,陰毒已極。

  英瓊急忙潛神定慮,運用玄功,靜心相持。用定珠將元神護住,三朵紫青神焰兜率火化為一幢紫焰籠罩身外。忽動靈機,暗忖:“此寶與佛傢心燈既是異曲同工,寒月大師的心燈佛火已與他本身元靈相合,我怎不能?現在定珠已與元神相合,不畏心火自焚,何不使與本身真火合為一體,煉成第二元神,”

  上來便拼嘗靈焰罩體灸身的膚之苦,索性以火濟火,始終按捺心頭火,不令外燃,用這定珠將元神護住,一味守定心神,全仗本身功力和那凝聚心頭的三昧真火,內外防禦。一經悟徹玄機,反照空明,心火立滅,當時透體清涼。就在這有相轉為無相的瞬息之間,三朵靈焰立被收為一體,與本身元靈相合,不在體外,也不在體內,化為一幢紫焰掩映膚間。本身真火元靈與之合為一體,由明化空,返虛入渾,使與本身真火合為一體,煉成第二元神。由此隨心應用,彈指即出,大小分合,無不如意。火勢忽止,連四邊壓力也已退盡。忙用慧目註視,四外隻蒙著一團青蒙蒙輕煙,行動已可自如。

  英瓊仙福深厚,以強敵當前,就算青光為定珠所破,敵人也還必有殺著。這一念竟轉危為安,始終以靜禦動。兜率火與佛傢慧光連成一片,一朵紫色燈花,在元靈主持之下,突在慧光中出現,晃眼化為一片紫色祥焰,飛出慧光層外,伸為一朵丈許大的紫色如意形燈花靈焰,上面托著一團佛傢慧光,光中裹著一個白衣少女,雙目垂簾,安然跌坐。

  內中英瓊竟覺四外壓力奇熱重又暴長,越發小心,專一運用玄功,哪敢絲毫疏忽。到瞭後來,覺著心有敵人,仍是有相之法,出於強制,故此覺得壓力奇熱未退。於是便把安危置之度外,一味潛神定慮,回光內燭。等到由定生明,神與天合,寶相外宣,神光內映,立時表裡空靈,神儀分外瑩澈。那粒定珠已與本身元神合為一體,升向頭上,祥輝柔和,乍看並不強烈。佛傢慧光已經透出光幢之外,那朵紫青神焰由上而下,到瞭腳底,宛如一朵丈許大的燈花,紫色祥焰由四邊往上升起,將人托住,凌空停立,已不似方才分作裡外兩層景象。

  表面寶光隻有一層,似比先前容易攻進。實則上面慧光照頂,靈霞耀空,下面紫焰護身,祥輝匝地。一切恐怖罣礙,立歸虛無,哪還感覺到絲毫痛苦。端的儀態萬方,妙相莊嚴,不問來勢如何,付諸不聞不見。那五指神峰所化形如山嶽的光幢,相形之下,不特比以前減色,內層並現出一個兩三丈高的空洞,相隔五六尺便難再進。

  兀南老怪打算把英瓊陷入幻境,交與門人主持,自往幻波池去尋敵人晦氣,見狀大驚,想不到一個後進少女,竟有偌高功力。知道敵人初悟玄機,還不知盡量發揮,否則就此沖出,都攔她不住,不禁大驚,又急又怒。暗忖;“自己平白虛張聲勢,上來便丟瞭兩個徒弟,至今推算不出下落吉兇。照此情勢,將來報仇固是極難,便是目前,勝之雖也臉上無光,萬一不勝,丟人更大。自己又和別人不同,持久無功,便須退走,不能和別的左道中人一樣苦纏不休,受人輕笑。此女又是禍首為仇,不給她一點厲害,休說外人,便愛徒面上也無法交代。”

  想到事成騎虎,欲罷不能,越想越恨,不由著起急來,於是變計。因敵人正運玄功,潛光內照,不會答理,便不再發話,徒自取辱。隻將身旁法寶如意七情障取出向空一揚,立有一幢七彩色光合成的彩幕籠向神峰光幢之外,以備自己去後,敵人乘機逃遁。尚恐英瓊法寶神奇,光幢阻她不住,自己一走,出與門人為難,特意留下一個幻影,方始往幻波池破那五行仙遁,就便搜尋那先來二徒仵氏兄弟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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