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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第二天清晨,志揚從睡夢中醒來,看看枕著自己還在酣睡的柔然,不禁苦笑不已。「真是個沒長大的小丫頭……」輕輕抽出已經被壓得麻木的手來用力的甩瞭兩下,他喃喃的嘀咕瞭兩句,但是他心裡還是很享受這種當「爹」的感覺的,甚至有時候他覺得柔然比嘉嘉更像女兒。從樓梯走上樓,看到嘉嘉已經在準備早飯瞭。

  「寶貝兒,這麼早起,睡得好嗎?今天可是除夕,小心又要忙碌一年。」志揚微笑著從後面摟住瞭嘉嘉笑道。

  「一大早就起來作怪,那又能怎麼辦?就這勞碌命,註定要操勞一輩子。」

  志揚聽出妻子話裡有些幽怨的語氣,再看看她有點黑眼圈,知道她昨晚肯定沒睡好,胡思亂想瞭一晚上。「沒睡好啊,我看看,嗯,黑眼圈都出來瞭,心痛死瞭。」

  志揚摟著嘉嘉一陣甜言蜜語才把愛妻安撫住。

  「好瞭,嘿嘿……沒生氣啦,就是這麼多年瞭,早上起來看不到你,心裡有些不好受。」嘉嘉被哄得笑逐顏開,將事情輕輕揭過道。

  「我也是,早上起來想親親你都找不到人。」志揚也感慨道。

  「切,真假……有瞭新人隻怕都快忘掉舊人瞭吧?」嘉嘉一邊看著鍋,一邊調侃道。

  「還說呢,這不都是你非讓我收下的,不然我可是抵死不從的啊……再說瞭,我們那也是發於情,而止乎於禮的,昨晚我們隻是聊天瞭。」志揚趕緊辯解道,他可不想讓妻子心生芥蒂。

  「才不信呢,什麼禮?周公之禮啊?」嘉嘉繼續調侃道。「哈……別胳肢我瞭,信你瞭就是瞭……不鬧瞭,哈哈……我錯瞭,親愛的……」「哎,非要把菜搞糊瞭,才甘心那?」

  睡得迷迷糊糊的柔然走上來,看到志揚和嘉嘉擁吻在一起,指指灶上的鍋說道。

  「都讓你鬧得……」嘉嘉輕輕推開丈夫,順手打瞭他一下說道。偷偷打量瞭一下柔然,看她頭發有些蓬亂,睡衣有些皺,顯然是沒離過身,才相信志揚說的話。「快去洗漱一下,一會兒有客人來。」「誰啊?」柔然撓撓頭發問道,要是志揚的朋友不應該年三十來串門子吧?再說這一屋子鶯鶯燕燕的……嘉嘉笑道:「少問瞭,你認識的,一會就知道瞭,快洗澡去。」打發走他倆,又叫起來祖爾和米歇爾,等大傢落座,坐下吃完早飯,嘉嘉又給妹妹盛好一份送上去,喂她吃下,又幫她穿好衣服。因為娜娜現在誰也不想見,但隻不避著姐姐,所以就累得嘉嘉不得已,一大早起來就忙裡忙外一通收拾。當一切收拾停當,時間也將將掐在九點整。

  「叮咚」時間剛過九點半,門鈴準時響起。嘉嘉把門打開,看到張琦站在門口,不禁暗嘆幹探的守時、作風嚴謹。「張警官您來瞭,請進。」「早,不必客氣瞭,我看就不進去打擾瞭,不知道程小姐準備好瞭沒?」張琦向裡面望瞭一眼,沒看到娜娜的身影,故而問瞭一句。

  「嗯,都準備好瞭,妹妹在樓上,我去叫她。您先進來坐下吧。」嘉嘉把人讓進來坐下,就上樓去叫妹妹去瞭。

  「張警官來瞭?」一屋子人都在忙著裝點節日氣氛,志揚正在掛燈籠,看到張琦來瞭,就從凳子上下來打瞭個招呼。

  「哦,您好,叫我小張就好瞭。」張琦知道眼前的不是一般人,和自己局長關系非比一般,客氣的說道,一面還有些錯愕,怎麼這一屋子都是美女,眼前這到底是個什麼人?他看到祖爾和米歇爾,以及柔然在那忙碌,越發對眼前的志揚的身份產生瞭興趣。

  「呵呵……好,那咱們也就別那麼見外瞭,這次真要多謝你們瞭。」志揚請張琦坐下,兩個人聊瞭起來。「抽煙?」志揚拿出一包煙來讓道。

  「不抽,謝謝。」張琦接過柔然遞過來的茶杯,一邊說道。「說來慚愧,這次能破案說到底不是我們的功勞,今天我來就是因為娜娜小姐想去看看那個自首的嫌犯。」「哦,這事我們都不知道。」志揚和坐在邊上的柔然對視一眼,誰都沒聽說過這件事。

  「昨晚上我打電話給娜娜小姐的,才定下來今天去看看。」張琦說話間,看到嘉嘉已經扶著妹妹從樓上走下來。

  「張警官,你好。」娜娜和張琦打瞭個招呼道。

  「你好。那我們早點去吧,早去比晚去好,不然不好通融。」張琦說道。

  「嗯,那好吧。我陪著去行嗎?」嘉嘉問道。

  「姐姐,你在傢裡吧,這麼多事離不開你,有警察叔叔在,還會有什麼事不成啊?」娜娜難得的開起瞭張琦的玩笑道。

  「呵呵……也是,我太多慮瞭。那辛苦您瞭。」嘉嘉不好意思的說道。

  「沒什麼,不用客氣。」張琦將門打開,讓娜娜先出去。

  「那我們去瞭,大傢辛苦,我早去早回。」娜娜跟大傢打個招呼,就走出瞭門去。

  「路上小心。」嘉嘉、志揚、柔然和祖爾米歇爾都送到門口,看到張琦開來的是一輛普桑,並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警車,目送著他們開車離開。

  「沒覺出來這個張琦對娜娜挺上心的?」柔然小聲說道。

  「是吧?」嘉嘉還是一項很佩服柔然的眼力勁兒的,她說有問題,那估計是有問題瞭,不由和柔然湊到一起賊笑道。

  「你們在談論什麼呢?嘉嘉,這兩天你都不理我們。」米歇爾拉著祖爾湊過來抱怨道。

  「我不是忙嘛……」「那我們今天去哪玩?」「你饒瞭我吧……」嘉嘉很無奈的哀求道。

  ……

  「程小姐……今天氣色好像還不錯?」張琦開瞭快10分鐘的車,兩個人在車裡一句話也沒有,張琦好不容易才找瞭點話題。

  「是嗎?」娜娜淡淡的回瞭句,並沒有放在心上。

  「對瞭,段璧人呢?怎麼今天沒看到他。」張琦問瞭一句,卻看到娜娜一下子面沉似鐵,知道八成自己說錯話瞭,也就不在言語瞭。

  車又開出去幾公裡,娜娜才緩緩的說道:「我們吵架瞭,很嚴重的那種。」

  「為瞭那件事嗎?這混小子,等我見到他我一定收拾他。」張琦憤然道。

  「算瞭吧,我也不能強迫他什麼,也算是……總比以後再看清這個人要好的多嘛。他……也怪不得他。」娜娜想瞭想,還是盡力忍著悲傷,避重就輕的含糊說道。

  「哎……」張琦嘆瞭口氣。

  「呵呵,讓你費心瞭。」娜娜對著張琦微微一笑,但是眼中卻有些濕潤瞭。「那個……我有個事。」「什麼事呢?」張琦問道。

  「我叫你張哥吧,老是你啊你的……好像很不禮貌。」娜娜說道。

  「呵呵……不是警察‘叔叔’嗎?」張琦故意把叔叔兩個字咬得很重道。

  「你還真記仇,那我叫你張叔叔瞭,反正你看起來也是個大叔。」「別瞭,叫小姑娘叫哥哥還是比較有面子的。」張琦笑道。

  「那你也別叫我程小姐什麼的瞭,叫我娜娜好瞭。」「好的。」聽到張琦的答復,娜娜感到有些困瞭,閉上眼養起神來。

  「可以稍微把座放下,會讓頸部舒服點。」張琦瞥瞭一眼道,順手把暖風開大瞭些,本來想把自己的警用大衣替她蓋上,車子停瞭下來回頭去拿衣服,卻又發現這樣有些太著痕跡瞭,舉著大衣一時不知道該不該替娜娜蓋上。看到娜娜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不由感到有些尷尬。

  「是有點冷瞭,謝謝張哥。」娜娜大方的接過大衣自己蓋上,解瞭張琦的尷尬。

  一路再無話,等到瞭看守所,已經過瞭十點。「小張啊,這麼大年三十的,怎麼還有任務啊?」警衛室隻有一個老人在值班,看到張琦開車來,招呼道。

  「老趙今天你值班啊,我這帶人來探視一個人,跟王隊打過招呼瞭。」張琦說明來意。

  「這樣啊,進來吧。哪天沒任務去我傢喝酒。」老趙探出頭來說道。

  「好。等我給你拜年去。」張琦也笑道。

  下車一路,娜娜披著張琦的大衣跟在他身後,不時有人跟他招呼,說些過年的客氣話。

  她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到看守所這種地方來,著實有點不適應和壓抑感。

  「你們聊吧,不過隻有15分鐘。」方文良是被張琦用輪椅推來會見室的,顯然他還很虛弱。

  方文良斜著肩膀,看娜娜脖子上打著石膏,但是臉上已經不像那天那樣的腫,嬌美的面容,臉色紅紅的氣色顯得不錯。也讓他想起瞭,那晚上,被綁著的漂亮女孩。

  「謝謝你。」娜娜看張琦帶上門出去,真誠的對方文良道謝。「這是我說要來看你,托我姐姐燉的雞湯,是從昨晚上就燉的,對你的傷勢應該有好處,現在應該還是熱的。」「雞湯啊……」方文良此時才發現,這幾天光吃病號飯和牢裡的飯瞭,嘴裡還真是有點淡,不自覺的口水都開始快速分泌。他也沒有當場丟醜,還是說瞭句比較體面地話:「快別這麼說,要不是當初我和沙強……沒想到想我這種人也會有人跟我說謝謝的一天,看來還是要做好人那,可惜知道這個道理時已經晚瞭。」方文良臉色慘白,但是卻笑的很燦爛。

  「不會的,聽他們說在考慮給你減輕量刑的,我也可以求傢裡托人活動下……」「不用瞭,為我這種人浪費這種人力物力,不值得。讓我在牢裡好好改造吧,可能十幾年後,我才真的能真的幡然悔悟。現在放我出去,也沒好,除瞭去禍害,我能做什麼……?」方文良感覺很平靜,他甚至有點喜歡上瞭牢裡的氣氛,不管是被看守的獄警鄙視,甚至剛進來那天,被同舍「意思意思」的揍瞭幾下,他都覺得非常舒坦,他發現自己確實是個賤骨頭。

  「別這麼說,你本性不壞的……」娜娜還想再勸他。

  「別說瞭,你根本不瞭解我,說白瞭,我也是因為對你有意思,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不和沙強打起來,我會怎麼對你?」

  「但是,你出手瞭,不是嗎?這證明你……」娜娜已經流下瞭熱淚,她不知道為什麼,隻是想哭。

  「這什麼也證明不瞭,我害瞭你,也幫瞭你,咱們兩清瞭。那是個可怕的記憶,但是可能你記我的好,也讓它們抵消瞭吧。好好過日子,別再多想瞭。我沒想到你會來看我,你來瞭,我知道你原諒瞭我,但是我不能原諒自己,我的爹娘不原諒我,甚至還有一大幫混混等著給沙強報仇,等著收拾我。」娜娜被他說的啞口無言,隻能低聲抽泣著。

  「你來瞭,是我最好的新年禮物。我該回去瞭,謝謝你的雞湯……」方文良深深的望瞭低著頭抽泣的娜娜一眼,卻在娜娜抬頭的時候,收回瞭目光。他隨手晃瞭晃娜娜遞過來的保溫桶,把它放在自己身前,雙手搖著輪椅往回走去,再也沒看娜娜一眼。

  「張警官,謝謝你幫我完成瞭這個心願。」在回號房的路上,方文良說道。

  「你知道,她男朋友和她分瞭。」張琦不置可否,淡淡的說道。

  「是嗎?」「都是因為你們兩個混蛋的緣故……」方文良沒有再說什麼,張琦也沒有再說什麼,當張琦把他扔回號房,方文良呆呆看著上鋪的床板。「那也未必是件壞事……」他低聲的說瞭句話,但是張琦還是聽見瞭。雖然他很想認同這句話,但是他還是忍不住火氣,進門狠狠地擂瞭方文良兩拳,才將那陣邪火發泄出來……「好瞭,我送你回去吧?」張琦和娜娜回到車裡,張琦問道。

  「張哥,我聽你口音不像是臨海的。」娜娜問道。

  「嗯,我傢威海的,不過那邊沒什麼親戚,很多年沒回去過瞭。」「哦,那你爸媽都在臨海嗎?」「我父母都不在瞭,我老師把我看大的,他是我爸當年老戰友,也是我老領導。呵呵……你查戶口呢?」「啊?沒,就是有點好奇,以為你們當警察過年都撈不著回傢的。」娜娜不好意思的說道。

  「我們也要休息啊,又不是鐵人。今天我不值班,所以才沒事帶你來轉轉。」「那你今晚這年怎麼過啊?跟你師傅一傢過嗎?」張琦沉默半晌,心中有些苦澀,這幾年老師退休瞭,和師母一起在傢帶孩子,雖然還是對他一樣親,但是他總是感覺不願意打擾人傢傢裡的天倫之樂,所以年三十寧可自己主動要求值班在火車站巡邏,也不去人傢裡添亂。這次要求調休,王隊也瞭解到他的情況,看他主動要求休息,也很痛快的批準瞭。不過現在該張琦撓頭瞭:「我好像還真沒地方去……他們傢一年也難得團聚下,以前還好,現在那幾個哥們兒都成傢瞭,我再去摻和不方便。」「呵呵……那跟我走吧,我們傢可是多國部隊。」娜娜發出邀請道。

  「好。」張琦也沒考慮的,下意識就答應瞭,過後才發現自己的心在砰砰直跳。

  「張哥,你應該沒有對象吧?」「現在姑娘們都現實,我們這成天沒著落的工作,誰能看上我?怎麼有合適人選,給哥哥介紹個?」張琦笑道。

  「哈哈……那我不成害人瞭。」娜娜也笑道。

  「切,真沒勁,一點小忙也不幫。」張琦故作失落的說道。

  「我們傢兩個異國風味怎麼樣啊?回去叫我姐姐給你介紹下?」娜娜試探道。

  「那算瞭吧,沒那麼高追求,我還是喜歡東方美人。」「看不出你還滿傳統的……」

  「呵呵,說這麼多話有沒口渴?先跟我回趟分局,我去點個卯,順便給你拿點喝的。」張琦交代瞭下行程。

  「嗯,好吧,我無所謂的,好幾天沒有出來透透氣瞭。」娜娜看張琦車速並不快,就打開車窗,公路外面不遠處即是湛藍的大海,她情不自禁的深深呼吸瞭幾口海風吹來的新鮮空氣。

  「靠海邊走小心別著涼瞭,回去我和不好跟你傢裡人交代。」張琦一邊說,一邊拽過自己外衣替她蓋在腿上。

  「好多年沒有看到傢裡的海瞭,溫哥華那邊,總感覺海水顏色要深很多,不像臨海這麼藍。」「是嗎?」「嗯……」娜娜沒說什麼感激的話,但是心裡卻註意到瞭他的細心。哎,要是段璧哥哥對我能有人傢一半好,我就心滿意足瞭。

  娜娜沒有再說話,隻是把車窗升瞭起來,又在那閉上瞭眼。

  片刻間,張琦就開到瞭分局大院裡。「你等下,我很快就回來。」張琦沒把車熄火對娜娜說道。

  「嗯,好的。」娜娜微笑著目送張琦進瞭分局大廳,不一會就感覺到很無聊,脖子還打著石膏,左右扭頭也不方便。她就又躺瞭下來,閉著眼等張琦回來。似乎過瞭許久,當她都快睡著的時候,車門才打開。「張哥,好慢啊。」

  「呵呵,起來吧,看我帶誰來瞭?」張琦上車對娜娜呶呶嘴,示意她看車後座。

  娜娜有些睡眼惺忪的把身子扭過去,頓時臉就沉瞭下來。原來走過來的人是段璧。

  「好瞭,小兩口吵架沒隔夜仇,上車吧,大過年的都別找不自在瞭,拉你們回傢去過個團圓年。」張琦打圓場說道。

  兩個人還是誰也不看誰,誰也不理誰。

  「何苦呢?看你們也在一起很久瞭吧?感情這東西,哪能是說分就能分開的。」「張哥,我不去瞭,我去瞭,肯定也攪和的這個年過不好,你也別管我瞭,我自己打的回去好瞭。麻煩你把娜娜送回去吧。」段璧小聲的說道。

  張琦看看兩邊,知道他是外人不插不上嘴,就答應道:「那好吧,你自己小心,別再鬧事瞭,不然我也保不瞭你。」「我知道瞭,這次謝謝你……娜娜,我……晚上我給你打電話。」

  段璧說完,看娜娜低著頭不說話,嘆瞭口氣,走出大門口,叫瞭輛車,揚長而去。

  張琦站在車外,看娜娜雙手緊緊的攥在一起,長發擋著瞭垂下的頭,雙肩不住的抖動,知道她哭瞭。他坐上車把車門關上,輕輕拍瞭拍娜娜的肩道:「我送你回傢吧。」一路上,張琦隻是註視著前方,沒有再多說些什麼。「餓瞭沒?先去吃點東西吧?」張琦看看時間,已經下午一點瞭,就問瞭一句。

  「對不起,我沒胃口,不想吃……」娜娜搖搖頭答道。

  張琦看看沒精打采的姑娘,他是站在外人的立場上,可以明顯看出,他們兩個之間糾纏很多,卻不是他能勸解的開的,索性不再去勸解。

  「張哥,他怎麼會在你們那?」娜娜用極低的聲音問道。

  「嗯,毀壞財產,他把賓館的房間的門踹壞瞭,讓人傢報的警。本來要拘留他48小時,我剛回去路過看到瞭,看他什麼也沒說,也不聯系人來,就把他保瞭出來瞭,看來這次是我白做好人瞭。」「沒啊,他該感謝你的……」「但是好像惹得你不高興瞭。」張琦扭頭看著娜娜說道。

  「沒,哎……這裡面……牽涉太多人瞭,我不好說,也不想說,我隻是感覺很累,很累……今天去見方文良,我還感覺很輕松,但是我看到他,我就,就真的很累,感覺自己再也裝不下去瞭……嗚嗚……」說到傷心處,她的眼淚又止不住的落瞭下來。

  張琦聽著娜娜的哭聲有些心煩意亂,直接把車往路邊的一塊空地上停瞭下來。他看到娜娜已經泣不成聲,找出一包面紙來遞給她。「哭吧,把委屈哭出來就好瞭。」說完他一個人下瞭車,在沙灘上來回的踱步,留給娜娜一個足夠的空間讓她去發泄。

  直到她哭夠瞭,累瞭,一包面紙也都用完瞭,娜娜才停止瞭哭泣。「我這是哭誰啊?要哭死誰,還是哭活誰?為什麼讓我一個人在這難過?我不難過,我要驕傲的活著……可是姐姐……我做不到……也行他們不恨我,但是我忍不住恨他們,我好恨……雖然我一樣愛他們,我該怎麼辦?怎麼辦?」她突然想起張琦還在天寒地凍裡站著,非常不好意思的招呼道:「張哥,對不起,我好瞭,快回來吧,外面風這麼大。」

  「來一起吹吹風吧,或許它會吹走你心裡的鬱結。」張琦招手邀請道。

  娜娜振作精神,下瞭車。果然,冷冷的海風,吹在身上,卻能讓自己的心冷靜下來。娜娜回想著往日的冬天海岸,那是一片寂靜的,沒有夏日的喧囂、生機勃勃的,甚至連陽光、海浪都是那樣無精打采的。但是,在此時此刻,那冷冷的海風卻依然的喚起瞭她心中的對生活的向往。

  「每次我心裡有事的時候,我都喜歡一個人到海邊來靜靜,幾十公裡海岸線,總會找到一個沒人的地方的,不是嗎?」張琦看到娜娜臉上淚痕猶在,就想掏兜找找看還有沒有紙巾,卻發現都給瞭娜娜瞭。

  娜娜看他的動作,有些笨拙,想笑卻又有點感動,很不淑女的用自己的衣服袖子擦瞭擦眼淚道:「那你不怕太鬱悶,一下想不開,直接投海自盡瞭啊?」

  「我神經粗吧,長這麼大沒有想過要自殺。」張琦笑笑說道。「傻妹妹,大衣呢?穿這麼單薄就下車來瞭……」張琦一邊說,一邊推著娜娜往回走。

  「哎,是你讓我下車來吹吹風的,現在又賴我。」娜娜不依的反駁道。

  「那不是感受一下而已,披著大衣一樣可以吹風的……一會兒再凍感冒瞭。」張琦先把車座上扔著的大衣塞給娜娜,然後又把娜娜塞進車裡。

  「啊乞……」娜娜被塞上車,驟然體驗車內外溫差,她哆嗦著打瞭個噴嚏。

  「嗚嗚……真感冒瞭……真烏鴉嘴……」「哈哈……不幸言中。」張琦打個哈哈,趕緊的把暖氣開大。

  「張哥,你是不是對所有人都這麼熱情?」娜娜看著他著緊的樣子,笑著問道。

  「沒吧,我也不知道,就是對你有些特別吧。」張琦很大方的承認道。

  「但是為什麼呢?我沒覺得我有什麼特別之處。」娜娜沒想到他這麼痛快的承認他有什麼想法,反而有點緊張瞭。

  「感覺吧……雖然你沒說,但是在這個時候,你都可以為瞭別人保守秘密,而不是去抱怨他,我覺得你真的是一個好姑娘。」張琦撓撓頭說道。但其實,真正讓他感覺到娜娜很特殊的原因是:那天,在營救的行動中,他是第一個沖進廢棄工廠的,看到渾身赤裸,滿身傷痕的美麗少女,他的心突然很痛,一直以來,即使在工作中就出過許多的被拐賣的婦女、少女,但是面對一個剛剛遭受瞭凌辱的女孩,張琦心裡深深的烙上瞭這個可憐少女的影子,卻又沒有辦法將她從自己的腦海中驅除出去。他的感情世界並不豐富,對象處過幾個,但是對方不是挑剔他的傢世,就是嫌棄他的工作,就連身邊的同事也找不出一個合適的對象來。雖然師娘拿這事很上心,也給他介紹過幾個姑娘,但是結果呢?隻是一次次的失望,所以漸漸的,替他張羅的人少瞭,他自己也灰心瞭,以至於快到而立之年,也沒有一份感情的寄托。

  因此,他不知道這種憐憫算不算一種愛情,但是在方文良請求他帶話的時候,他沒有猶豫的撥通瞭電話,他也想借著這次機會,運用自己的觀察、分析能力,能給自己找到一個滿意的答復。

  「哎,可能我們熟悉瞭之後,你就會覺得我這人毛病很多瞭……」娜娜嘆息道。

  「呵呵……或許吧。」張琦聽娜娜的口氣,似乎並不反對兩人進一步瞭解,心中不由得一喜。

  「哎,我真的覺得我很倒黴……今年好像還不是我的本命年呢……呵呵……」娜娜自嘲的下意識拍拍額頭,卻發現自己真的有些頭痛。「我想回傢,突然覺得有些留戀那個窩瞭,張哥我們走吧。對瞭,張哥,沒看見我媽嗎?」娜娜還是不放心的問瞭一句。

  「你媽?沒聽說啊,她怎麼瞭?出什麼事瞭?」張琦有點摸不著頭腦。

  「哦,沒有,她……沒事,我腦子有點亂,幻覺吧,別管我。」娜娜含混道。

  「啊?用不用帶你到醫院去看看,別還有什麼後遺癥。」張琦緊張的問道。

  「沒事,沒事,可能頸椎壓迫的吧,醫生說瞭,讓我少活動,多休息,可能是睡眠不足吧。」娜娜繼續編著瞎話道。

  「哦。那你閉著眼歇會兒吧,把椅子放倒,這樣脖子還能輕松點,給你這個做靠枕。」張琦關切的安慰道。

  「嗯,好的。」娜娜笑笑不再言語,心裡卻泛起一陣甜蜜,任由張琦給她擺弄好,才安靜的閉上瞭眼休息。張琦看她白皙的臉龐上有瞭微微的笑意,才發動起車來,向著她傢方向開去。

  「囡囡,開飯瞭。睡得怎麼沉……」當娜娜醒來時候,已經在自己房間裡瞭。「嗯?我不是出門瞭嗎?那誰呢?張哥呢?」娜娜睡眼朦朧的睜開眼,看到是姐姐在叫自己,有些迷糊的問道。

  「啊?說誰啊?沒人來呀。做夢呢吧?」嘉嘉一本正經的說道。

  「不對啊,幾點瞭?」娜娜看看天,又看看床頭的表,發現自己身上穿的相當整齊,正是自己出門時候穿的衣服,又看見姐姐壞笑不止,才反應過來她在逗自己。「姐你壞死瞭,又騙我。」「哈哈……」嘉嘉笑著摟著妹妹說道。

  「今天怎麼樣?回來時候,爸抱你下車時候你都沒醒,看樣子還做瞭個不錯的夢,是嗎?」

  娜娜臉一紅,說道:「大概吧,記不清瞭,不過這一覺睡得好香。」

  「嗯,看來說警察身周圍確實有一種力量,可以擋開邪氣,平時在傢都沒看你睡得這麼安穩。怎麼樣?我看這帥哥挺不錯的。」嘉嘉用肩撞撞妹妹道。

  「快別瞎說瞭,到時候嚇著人傢多尷尬啊。」娜娜臉紅著啐道。

  「哈,要是對你沒有企圖,大年三十的顛顛的陪瞭你一天,還送來瞭好多東西。」嘉嘉很玩味的看著妹妹說道。

  「呀,他沒走吧?他孤孤單單一個人,我請他一起吃年夜飯的。」娜娜說道。突然有些臉紅,心想這樣說豈不是和姐姐承認自己也對他有好感。

  「嘻嘻,他呀,本來說要走,但是你姐姐是誰啊,三兩句話就問出來他今晚沒去處,就請他留下瞭,在樓下聊天呢。這樣安排,您滿意嗎?」嘉嘉會心一笑,眼神似乎在說還挺著緊的。

  娜娜臉一紅說道:「人傢陪我轉瞭一天,跑瞭好幾十公裡,於情於理也該請人傢吃頓飯嘛。反正咱傢是多國部隊,也不在乎多他一個……」還沒說完,娜娜的電話鈴響瞭。她一看電話號,是段璧打來的。「姐姐,你先去忙吧,我接個電話。」「哦,好,你快點喏,菜都做好瞭,就等你下來瞭,一會兒8:00還等你看春晚呢。」「嗯,好的。我說兩句就下去。」

  娜娜催道。「什麼事?」娜娜看姐姐出瞭門,平復瞭一下心情,接通瞭電話。

  「娜娜,我們不要這樣好不好?其實你想想,我覺得這幾年來我沒虧欠你什麼。」段璧在電話那頭說道,娜娜能聽出來,他又在抽煙瞭。

  「什麼叫虧欠我什麼?我從來沒有說你虧欠我什麼。是你自己心虛吧?那你說你這算什麼?我算你什麼?我媽呢?今天怎麼沒看到她人?」馨兒她回溫哥華瞭。「呸,叫的這麼親熱,你什麼時候叫過我的小名?你們真惡心。」娜娜黑著臉罵道。

  「你差不多瞭,我們才是真正兩情相悅的,我為什麼一直不叫你小名,難道你猜不出來嗎?好,我今天就明確告訴你,我不愛你、不喜歡你,我段璧今生愛的人,隻有孟若馨一個。一直以來,我都隻能把你當妹妹,而不是情人。」段璧很激動的在電話那邊大聲說道。

  娜娜隻覺的心都碎瞭,她沒想到,自己一直以來的男朋友,曾經跟自己在耳邊喃喃低語的人,居然說出這樣的絕情話:「你說的是真的嗎?你對我,從來沒有認真過……?」段璧沉默半晌,電話兩頭都異常的安靜,隻能聽到他吞吐煙霧的聲音。「我們不說這個瞭好嗎?現在說這個都沒有任何意義瞭……或許我們本來就不應該開始,我從最初喜歡的人就是馨兒……」「斷臂佬,你這個混蛋!」

  娜娜恨極,「啪」的一聲扣上瞭電話翻蓋,把電話往床上一扔,就將頭埋到床上還沒疊起的被裡痛哭起來。

  「梆梆……」、「娜娜……娜娜……你怎麼瞭?」嘉嘉看妹妹許久都沒有下樓,又上來敲門催促。「不是又要逼著姐姐爬窗戶吧?」

  「姐,別管我瞭,我不想吃,你們先吃吧。」娜娜抽泣著答道。

  嘉嘉沉默片刻,看妹妹是鐵瞭心不出屋瞭,心下暗自嘆息一聲,心中犯愁不已,怎麼辦好呢……「怎麼瞭?還是心情不好?」志揚看嘉嘉眉頭緊皺的一個人回來,也關切的問道。

  「嗯,不想吃飯,剛才好像是段璧打來個電話,本來心情挺好的,結果……」嘉嘉嘆氣道。

  「我再去勸勸?」志揚說道。「這個混蛋,把娜娜害成這樣,他還有臉再打電話來?非要往傷口上撒鹽?他還是人嗎?」柔然也恨恨的說道。

  嘉嘉看祖爾和米歇爾很茫然的看他們討論,抽空小聲跟她們說明瞭事情的經過。

  「這……今天他在賓館鬧事,被抓到分局裡去瞭,正好我們碰上,我把他保出來的,他好像說要給小程打個電話解釋什麼。」張琦雖然是替段璧說瞭句話,但是他的眼神也自不善瞭。

  「你就不該保他,跟你們分居人打好招呼,讓他在裡面多蹲兩天。」柔然氣憤的說道。

  「哈……這……」張琦無奈的攤開手。

  「好瞭,不說瞭,既然娜娜不來,一會兒給她送上去點。我們開始吧,大過年的。首先歡迎張警官能夠出席我們這個新年聚會。」志揚示意大傢舉杯。

  「客氣、客氣,感謝大傢這麼熱情,我都有點不好意思瞭。」張琦和大傢碰過瞭杯,因為他開著車,所以酒杯裡裝得卻是橙汁。他很感慨的說道:「好多年沒熱熱鬧鬧的過年瞭。」

  「那你往年怎麼過啊?」米歇爾很感興趣的問道。

  「她問你往年都是怎麼過的。」嘉嘉看張琦有點茫然的樣子,好意提醒道。

  「哦,呵呵,我英語不太好。過年時候,好像我連著值班值瞭五年瞭吧。」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搖搖頭道,嘉嘉幫著給翻譯過去。

  「你們中國的警察都像你這樣負責任嗎?」祖爾有些驚訝的問道。

  「他算個異類瞭,平時警察不欺負老百姓,就算好的瞭,要不社會能這麼亂?」柔然漫不經心的答道。

  「這樣說是不對的。」張琦有點不愉快的看著柔然說道:「別的城市我不知道,我們臨海,全市人口有700萬,再加上流動人口,特別是在大的節慶日前後、春運高峰時期人口流量特別密集時候,大概有將近900萬人,但是我們常備警力,即使加上武警支隊的協助,其中的壓力是可想而知的。如果單純怪我們不盡心盡力,即使我也不能接受你這種說法。」柔然一愕,心想如果換位思考下,確實是這麼回事,要是自己是警察,隻怕累死也忙不過來,想想他們確實也聽不容易的。這時候嘉嘉也把張琦和柔然的對話給兩個外國女孩兒翻譯完瞭,祖爾和米歇爾聽瞭也是連連點頭。

  「對不起,是我說話太隨意瞭,其實我還是很尊敬警察叔叔的。我敬警察叔叔一杯。」柔然笑著端起橙汁邀請道。

  「呵呵,大傢一起敬還奮戰在一線的警察同志們一杯。」志揚也舉起杯說道,嘉嘉和祖爾、米歇爾也跟著舉起瞭酒杯。

  「謝謝,我替我們分局的同事們、領導們謝謝大傢瞭。」張琦舉杯笑道。

  一頓飯,大傢相談甚歡,嘉嘉一邊陪襯著祖爾、米歇爾,一面又被柔然拉著說話,卻還惦記著丈夫,看他和張琦氣氛熱烈的討論著時事,似乎也頗為投緣。飯後,米歇爾有點迫不及待的要志揚帶著去放煙花。嘉嘉也被鼓動著,破例的沒急著收拾殘局,抱著兒子跟著一起去湊熱鬧。

  「那我不去瞭,我回瞭吧。」張琦起身準備告辭道。

  「不用這麼著急吧?我們樓上還有位大人物沒進膳呢。」柔然和張琦開起玩笑的呶呶嘴道。

  「對啊,張哥,看你也不愛來湊熱鬧,你就順便幫我們看下妹妹吧。」

  嘉嘉也笑道,這個戰略卻是她和柔然,在剛才吃飯的時候就商量好瞭的。

  張琦臉微微一紅,說道:「這……好吧,我確實有點擔心。」看著所有人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樣子,他不禁更有一絲尷尬瞭。「好像中午就睡過去瞭,想來應該是餓瞭,那個麻煩、幫忙……」他估計自己肯定已經臉紅瞭,趕緊讓嘉嘉帶他逃開。

  「哈哈……沒想到還滿純情的……」柔然小聲的和祖爾笑道。

  「是啊,像我傢鄉16歲的小男生一樣。哈哈……」祖爾也笑道。

  「哎……可憐的娜娜……」米歇爾突然嘆息道。

  「怎麼瞭?」祖爾好奇的問道。

  「這種男人一般在床上都是比較保守的。」米歇爾說出瞭一句,讓大傢差點都昏倒的驚人之語。

  「嘉嘉說過咱倆很像……這句話,果然是有我的風范。基本上快趕上我瞭……」柔然大言不慚的說道。

  「哈哈……」米歇爾聽罷,有意無意的挺瞭挺胸,眼神在柔然看來也是充滿瞭挑釁。

  志揚有些頭疼,這兩個人碰到一塊兒,總是針鋒相對、見火就著的感覺。

  看來不是八字犯沖,就是真的有同性相斥的一說。「收拾收拾吧,反正已經把人打發上去瞭,我們先拾掇幹凈瞭再出門。」他看兩個人已經開始頂牛瞭,趕緊岔開兩個人的話題。

  說完拍拍柔然的後背,讓她快去幹活,祖爾也順勢把米歇爾拉開。

  「吆,都這麼勤勞啊,剛我還在犯愁,這堆盤子今晚上不知道要忙活到幾點呢。」嘉嘉從樓上下來,看三個人在那不聲不響的收拾餐具,氣氛有些怪怪的,又小聲對志揚問瞭句:「怎麼瞭,這是?」志揚沒說話,沖著米歇爾呶呶嘴,嘉嘉心領神會的點點頭……「爆竹聲聲辭舊歲,瑞雪紛紛迎新年……下雪瞭……」

  嘉嘉又看到瞭雪,在她印象裡,臨海不是每年都有雪的,但是再見傢鄉的雪,她心裡也多瞭幾分悵然,可能這就是漂泊異鄉的遊子的心情吧?她心中自嘲道。除夕夜的晚上,寂靜的夜空降下瞭稀疏的幾片雪花,沾在地上就消失無蹤瞭,卻沒有影響志揚、嘉嘉他們站在廊簷下賞雪的興致。

  「嗯,還滿應景的,北京雪大得多,剛升學那年,我也第一次見那麼大的雪,挺新鮮的。」柔然湊在嘉嘉旁邊說道。

  「在聖路易斯看不見雪。」祖爾說道。「不過這裡的雪讓我想起瞭巴黎。」

  「在達拉斯沒有冬天。」米歇爾也回憶起自己的傢鄉來。

  「呵呵……鞭炮還放不放瞭?雪不大,應該不會有太大影響,雪景裡放煙花,也是別有一番風味啊。」志揚點瞭一支煙說道。

  「嗯、嗯……你有好多年沒有陪我放鞭炮瞭。」嘉嘉攬著丈夫的胳膊撒嬌道。

  「好,這個位置正好娜娜也能在窗上看見。你們在這兒等著,我去點火。」

  志揚內心泛起一絲歉疚,這幾年來多數時間是在工作,直到今天女兒提醒,他才漸漸回憶起她小時候騎在自己脖子上看焰火的情形,看來自己還是應該深刻反省下。嗤嗤的火光,絢爛的煙花,連小自立都興奮的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把它們抓在手裡,嘴裡還一個勁的嘟囔:「火、火……」也不知道是在說「火」,還是說的「花」,總之,那可愛專註的神態,把大傢都給逗樂瞭。

  而躲在二樓上的娜娜,此刻正在張口吃著張琦喂過來的稀飯。張琦快三十的人瞭,喂人吃飯卻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一面尷尬的不行,有一邊機械的舉著手臂,把湯匙遞到娜娜潤澤如新鮮櫻桃般的紅唇邊上。

  「張哥,我自己來吧。」娜娜臉紅紅的接過碗來,用勺子慢慢的一勺一勺吃下。

  「呵呵……這喂人吃飯也確實是個慢性的活兒。讓我這種急性兒來做……」張琦遞過餐具,也感到一陣輕松。

  「嘿嘿……那下次你要有個頭疼腦熱的,我也替你端碗遞調羹,這總行瞭吧?」娜娜也很奇怪,為什麼張琦在自己身邊的時候,她就會感到多瞭一份安全感。都說警察身上戾氣都重,但是她卻在他身上找到瞭一種春風化雨般的親切感。

  「呵呵,頭疼腦熱的難不倒我,真要讓我躺下被人這麼供著啊,至少也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瞭。」張琦自我解嘲的笑道,他不但不會伺候人,更不會被人伺候,讓他這麼一勺一勺的被人喂,還不如直接用漏鬥給他填嘴裡來的痛快。

  「別瞎說,大過年的……多不吉利。」娜娜吃瞭幾口,覺得沒什麼胃口瞭,聽張琦在喪門他自己,就把碗往邊上一放,教訓起他來。

  「呵呵……我沒宗教信仰,我是唯物主義。」張琦笑道。

  「也是,還說什麼求的護身符呢,一點也不靈,該出事還是出事。」娜娜小聲嘀咕道。

  「護身符?」「嗯,一塊兒黃佈小三角,出國那年在廟裡求的,還開過光的,一點也不靈。」娜娜噘著嘴說道。

  「是這個嗎?」張琦從他手提包裡取出一個證物袋,裡面放著一件紅繩小三角平安符,遞給瞭娜娜。

  「嗯,怎麼在你那?」娜娜把東西扔到一邊問道。

  「其實,是那天在現場撿得,我猜是你的,這些天過去瞭,不是你今天提,我都忘瞭。」

  娜娜臉紅紅的問道:「張哥,那天你也去瞭?」張琦突然間想起來這個問題比較敏感,也比較尷尬,但既然都承認瞭,也沒什麼好隱瞞的瞭:「嗯,那天現場我指揮的。」「哦,我昏過去瞭,都不知道……」娜娜心想要是沒昏過去,自己赤身裸體的,羞也羞死瞭,不過那不是都被他看光瞭,忽然間感覺到他看自己的目光都有些變瞭,不由臉更加紅瞭。

  「其實……你看,他們在外面放焰火瞭。」張琦聽見窗外煙花爆、竹聲響起,對娜娜說道。

  「嗯,好像蠻大的,我們也看看吧。」娜娜也覺得這個話題,再說下去就有些曖昧瞭,也跟著張琦理順瞭思路。

  張琦把娜娜的轉椅推過來,讓娜娜可以坐在落地窗前,張琦自己站在她身後的椅子靠背後面。他似乎能嗅到那幽幽的發香,聯想到她那嬌嫩的肌膚和白璧無瑕的修長玉腿,但是當他看到娜娜頸上打瞭封閉的石膏,又暗自責怪自己怎麼能有這種齷齪的想法。他輕輕摸瞭下,問道:「還會疼嗎?」「嗯,不敢轉,一轉脖子就疼。不會落下什麼後遺癥吧?」娜娜摸著自己的玉頸,擔心的問道。

  「扭傷的話,差不多半個月能拆石膏,一個多月就好瞭。」張琦安慰道。

  「不是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嗎?」娜娜還是有些擔心,掛著這個東西呆三個月,怕真要捂出疹子來瞭。

  「那是對於骨折來說的,你這是屬於輕度軟組織挫傷,不用擔心留下後患。你看這……」

  張琦從衣領露出左肩來,在他肩膀上森然一道兩寸長、一指寬的舊傷疤。

  「啊,張哥,這是?這麼深的傷……怎麼弄的?」見到那有些猙獰的疤痕,娜娜嚇的倒吸一口涼氣用手掩住瞭嘴,從傷口上看,當初他肯定是受瞭很重的傷,雖然覺得探問人隱私有些不禮貌,但是好奇心驅使下她還是問道。

  「嗯,是在巡邏時候,被一個壞小子砍的。」張琦穿好衣服繼續說道:「左手差一點就廢瞭……」「哦……」娜娜沒想到他兩句話就概括完瞭,也沒有繼續說下去,略微感到有些索然,就回過頭繼續看著窗外的焰火。「你當警察很多年瞭吧?」「嗯,有六年瞭。」張琦沒有註意到女孩兒心情上的變化,聽她問他,就隨口答道。

  「那會經常受傷嗎?」「也不是經常……但是在外巡邏,隨時都有突發事件,受傷、磕磕碰碰的總是難免。」張琦坐在娜娜床邊,和她面對面的聊起來。

  「嗯?你聽,好像下面吵起來瞭。」作為民警,張琦的五感敏銳,隱約透過窗戶聽到瞭外面的爭吵聲。

  「哎,大過年的,今年這是怎麼瞭?難道真的是流年不利?」娜娜打開窗戶,站在陽臺上,卻因為受傷沒法低頭,隻是聽見米歇爾在罵柔然,然後又在罵爸爸,最後還牽涉到瞭姐姐。

  「這傻妞嘰裡咕嚕的說什麼呢?」張琦早就對這個既風騷且張揚的洋妞沒什麼好印象,在私下無人之時,他說話也就沒那麼客氣瞭。

  「嘻嘻……一直看你文質彬彬的,沒想到你損起人來,還真是能損到點子上……」娜娜回頭嫣然一笑道。「好像是她揭發柔然和我姐夫有曖昧,而我姐姐又視而不見,在那挑撥離間呢。」其實一半是因為米歇爾已經開始用高段位的俚語罵人,她聽不太明白,另一方面也牽涉到她爸和米歇爾、柔然之間的感情糾葛,她自然不好都說出來。

  張琦看到米歇爾已經快指著柔然鼻子說話瞭,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話,他也沒多想,知道八成是罵人的話。「這人怎麼這樣,好好請她倆做客,好吃好喝的供著,就算是替人打抱不平,怎麼看起來比正主反應還激烈?」張琦還真是看不明白這一傢人,礙於娜娜就在邊上,也沒往深裡琢磨。

  娜娜和張琦正在觀望間,隻見米歇爾沖回房裡,大傢也都跟瞭進來,又是一陣吵鬧。張琦剛攙扶著娜娜走出房門,迎面看見米歇爾拎著行李包從客房裡走瞭出來,一陣風的從娜娜身邊掠過,招呼也沒打。祖爾跟在後面,對娜娜說道:「她今晚喝多瞭,我跟著她點,怕她出事。Sorry~」然後拍瞭拍娜娜手臂。

  「有事情打電話回來。」娜娜對祖爾的印象不錯,感覺她的性格很像姐姐,所以也很禮貌的打瞭招呼。有看她和姐姐交代瞭幾句,才去追米歇爾去瞭。

  「哎,她也真不容易,攤上這麼一姐妹。」「呵呵……是挺無奈的。」張琦作警察的直覺告訴他,祖爾的目光很清澈,不是那種在背後挑起,口蜜腹劍的人,她對於米歇爾的關心是發自內心的。「快八點瞭,我差不多該走瞭。」張琦看看表說道。

  「不留下來看春晚嗎?」娜娜用期盼的眼神看著他問道。

  「哦,對明天也不值班。我有很多年沒有看直播的瞭。」張琦無奈的嘆口氣道。

  「張哥,有沒有考慮換個工作?」娜娜試探的問道。「沒別的意思,就是感覺,當你們刑警這行這麼忙,又危險……」看張琦露出不解的神色,她解釋道。

  「我啊,從小就是在警察局裡長大的,警校出來就是學的這些東西。不當警察,還能做什麼?」張琦笑道。「再說,總要有人幹這行不是?我覺得我還算蠻稱職的。」「嗯,我看得出來,你本職工作做的不錯。」「呵呵,謝謝誇獎。

  我啊,也不說沒有怨氣,現在社會上的風氣,就非要把警民搞得對立起來,不是把我們描述成酒囊飯袋,就是把我們說成是洪水猛獸一般,有時候也挺讓人灰心的。「」我確實也碰到過比較張揚跋扈的……手底下有點小權利,就拿著雞毛當令箭,人傢說:「縣官不如現管‘,我是最討厭那種人瞭,但是我也一直都相信,大多數警察叔叔是好的,不然社會不亂套瞭。」嘉嘉吐吐舌頭說道。

  「也可能吧,能說什麼?管好自己就是瞭。」張琦微微一笑說道。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跟娜娜說這些,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問這些,他內心深處卻非常希望娜娜能夠理解他。

  「也許,每個警員都像你一樣,時時自律,整個社會也就沒這麼多怨言瞭。不過,說真的,我很佩服你的。」娜娜微笑著說道。

  張琦笑瞭。「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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