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寧國成嘴角顫抖、瞳孔震動的模樣,我就覺得開心。
「這下你能明白,我的能耐瞭吧?」
我發出冷笑,翹起二郎腿睥睨寧國成。憑借「組織」的實力,要搞垮一個像寧國成一樣的小老板還是很簡單的。
寧國成眼瞳縮起,彎下腰,提起發顫的手,捂住額頭。
「不、這不可能,我的產業,我的……」
「產業?哼,真無聊。這些東西,難道比自己的親生女兒更寶貴嗎?」
皺著眉,我多少又提起瞭一些火氣。對傢庭不負責任的人我見過不少,但到瞭這種地步還沒有悔悟的,我倒是第一次見。
這寧國成,就這麼執著於利益麼?人類的壽命短暫,放與天地山河作比不過落葉之須臾,財富萬貫亦享不盡金樽銀盞之迷離,唯應身側之人且伴且珍惜。如果這都不知道,隻能說是個傻逼。
「不、不,我可是……好不容易,好不容易——」
仿佛沒有聽到我的話,抱起腦袋,寧國成的表情看起來有些猙獰:
「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這一步……」
這傢夥到底是有什麼執念?親自見到寧國成後,我知道我沒有在小芷雪的記憶中錯怪他——他比我原來想象中的要更加淡漠親情。
小芷雪在我一旁,低垂眼瞼,瞳裡像是倒映著在冬夜下飄零的暗色雪絮,沉默中盡是難言的苦澀。
餘光瞥見這一幕,我決定不再默不作聲。
「——想要得回你的一切,也不是不可以。」
漠然地向寧國成說著,我的手心覆在身側小芷雪的纖手手背之上,盡可能地向她傳遞我的體溫:
「就看你對我接下來所問的問題的表現,如何瞭。」
寧國成聽到這句話,猛地看向我,目光中再也沒有瞭之前的對我的輕蔑和敵視,而像是在即將跌落懸崖的人抓到瞭救生索一般,大難未死的驚喜之後,是對此後展望人生的貪婪。
「封……封總。」
激動得額角冒汗的寧國成糾結瞭一下對我的稱呼,最終拖著側腹那那還未完全痊愈的傷痛從沙發上跪下來,擠出個虛偽、扭曲、難看的笑容諂媚著向我如此說道:
「之前,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冒犯您——我讓女兒結婚心切,所以態度差瞭些,實在對不起,您有什麼問題,盡管吩咐我。寧芷雪她,您如果喜歡,今天就可以娶過門,我們……」
寧國成的話還沒說完,小芷雪的手明顯抽動瞭一下。她下意識地湊近我,淫紋處傳來瞭不穩定的感情波動。
在寧國成這傢夥的口中,小芷雪就仿佛個可以輕易地、物盡其用地送出去的物件。
我實在聽不下去瞭。
於是,我又瞪眼踹出去瞭一腳,這一腳沒有用勁,但還是足以將寧國成掀翻在地。
「啊!咳……哎喲——」
寧國成的後腦著地,摔得不重,但足夠讓他先閉嘴瞭。
「在我問你問題前,我沒讓你說話。給我重新跪起來。我問,你答。我知道如何辨別人是否在說謊,如果你的言語中有一句假話,你所擁有的一切,就要真正地和你說再見瞭——明白瞭嗎?」
我往後靠在沙發背上,說道。
「明、明白瞭……」
寧國成爬起來重新跪好,眼角泛淚地擠出討好的劣等訕笑,完美演繹瞭變色龍這種物種。
「很好。」
視線居高臨下地看著寧國成,我問道:
「當初,為什麼你會拋棄小芷雪她們母女?」
寧國成的偽劣笑容僵滯瞭。我身旁低頭的小芷雪,身軀也明顯地顫瞭一下。
「為·什·麼。」
我沉聲重復瞭一遍疑問詞。
這是為瞭小芷雪而問的。即使小芷雪不說我也知道,她一直很想知道這件事情的答案——隻不過以她的性格,根本不可能會在寧國成的面前問出這種事,隻能一直埋藏在心底,成為過往記憶的墓碑。
寧國成看瞭看小芷雪,又看瞭看我,張瞭張嘴。
這時,我補充道:
「對瞭,如果說謊的話,你記得剛才我說的。」
「呃?好、好……」
寧國成目光閃動,側臉掛汗,發顫中連連應聲。這下,他才真正褪去瞭所有的僥幸。
我握著小芷雪的手,開始靜靜聽……聽寧國成揭開,他過去曾所蓋下的棺材板。
……
寧國成出身於偏僻的農村。他早在年幼的時候就知道瞭讀書的重要性——卻因為父母沒有錢供他上高中而被迫輟學。
如果他還想繼續待在那個傢裡,唯一的選擇就是務農。
所以他走出瞭農村,去往瞭大城市。那裡的一切對於他來說都很新奇,輝煌的燈火和華麗的高樓大廈讓他一眼便喜歡上瞭。
可擺在他面前的有一大難題,錢。
他沒有錢,所以不能住宿賓館;他沒有錢,所以不能去高檔餐廳用餐;他沒有錢,所以穿著破爛,就連走在大街上都遭人嫌棄,無所依靠。
在時代階級分化嚴重的畸形影響下,錢,變成瞭寧國成眼中最重要的東西——拜金,是這個世界上最狂熱而信眾也是最多的宗教。
寧國成開始打工掙錢。然而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下,他遭受瞭太多的冷眼、欺壓以及資本剝削。這使得寧國成本是倔強的性格,變得偏激。
本就善於學習,有著野心、有見識且精明的寧國成,在受盡瞭來自更高階級帶給他的挫折與欺騙之後,慢慢學會瞭他們低成本雇傭榨取最高價值甚至是空手套白狼的伎倆。他很快就通過曾經讓他為之痛恨的方式攢到瞭通往上流社會的第一桶金。
在那之後,寧國成並沒有止步,而是通過這第一桶金,籠絡更多的資源,學習更多的知識,以圖在時代的浪潮中尋找更大的機會。
終於,寧國成的生意小有成效,他在大城市裡勉強站穩瞭腳跟。同時,他也利用自己曾出身於農村的這一層身份以及那個年代的城鄉信息差,把生意做到鄉下,所賺頗豐。
而也就是在那時,他在遠處裊裊炊煙不過數縷的盈翠林道上,遇到瞭那個讓他一眼鐘情的姑娘——小芷雪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