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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回:卓依蘭,王海究竟是什麼人

第38回:卓依蘭,王海究竟是什麼人

  香釧中心,西月廳內側噴泉餐廳裡的小包間。

  這是王海選的地點,也是王海點的酒,這款叫「Meninas 」的香檳並不名貴,在香釧中心算不上頂級的酒,但是卓依蘭卻知道,這酒名是葡萄牙語,寓意「少女佳人」,即使從這麼一個小細節中,都足以看到這位相親者的誠意和品味。但是卓依蘭還是以自己要開車爲名,拒絕瞭酒精,要瞭一杯雪梨汁……她做事是有分寸的。

  今天的她,穿瞭一件暖金色的V 領緞面連衣裙,她將頭發盤起,在鬢角留瞭兩根烏黑的垂發,還用卷發器將這兩跟垂發燙出嫵媚的蜷曲,她戴瞭一對小立柱的鉑金綴鉆耳綴,心口前還佩瞭一串細巧的銀質項鏈,小腿下能看到肉色的絲襪,足跟上套著亞光金色的露趾高跟鞋,那高跟鞋上還有淡粉色的蝴蝶結。V 領的胸口是稍微露出一些乳溝,卻不過分,僅僅是一小條誘人遐想的迷你線條,指甲卻是特地今天去打磨的,那種奶白色的光暈,可以讓自己在餐桌上近距離觀察下,有一種讓男人眩暈的光澤感。每一個細節都很精致、典雅、性感。這不僅僅是出於約會的禮貌,香釧中心是河溪各界名流常來常往的地方,在這裡,她是可能遇到各種熟人的,也需要時刻保持自己該有的媒體形象。

  卓依蘭很少參加這樣的約會。她並不覺得自己的年紀已經到瞭必須要有婚姻生活的程度。25歲,她認爲自己至少還可以專註於事業5 年。而且以她那高高再上國民女神的條件,也不容易找到合適的男子。甚至說的極端點,連能夠平等對待她的,不仰視她刻意討好她的男人都不容易找到,即使有一些業界大佬走瞭眼,以爲她是那種可以擄來作爲媒體花瓶裝飾的女人,一旦得知她的傢庭背景,都很容易讓人望而卻步,這也算是最頂尖級的優質女神的某種困擾。所以她也不太反對有人給介紹一些條件優越一些的男生。她和傢人有約,每年兩次。所以至今爲止,她隻參加過六次。有時候,她也覺得這種相親的形式,對對方來說是挺不公平的。因爲在某種意義上,她是河西省無人不知的明星主持,你想知道卓依蘭長什麼樣?打開電視啊。你想知道她是做什麼的?傢庭背景?興趣愛好?甚至身高體重?雜志裡都有啊。所以,這種相親式的見面,就往往會變成瞭一種單向的考核。

  她每一次都是盡量的讓自己輕松一些,親切一些,或者像個小姑娘那樣天真爛漫一些。傢裡人爲她千挑萬選的相親對象,無論是樣貌、傢世、學歷、性格都不可能太差。她其實也可以縱情的享受那幾個小時的浪漫、愜意的時光。別的女孩需要在這種場合盡量的裝的優雅一些,她不需要……她已經足夠優雅瞭,讓男人們盡情表演他們自己就可以瞭。

  今夜卻的確有些不同。她能看得出來,眼前這個讓自己叫他「大海」的男人,也是被自己的氣質容貌所打動的。他溫文爾雅、談吐不俗、平和嫻靜,樣貌也很俊朗,也有一份男人的深沉,至少在外表上是個挺優秀的男人。至少不是一個借著這種機會,就會吹噓自己的工作,吹噓自己的傢庭,吹噓自己的事業的明顯不自信的孩子。

  但是這個王海,也未免太淡然瞭。似乎並不會因爲卓依蘭是「河西之蘭」而太過於拘謹。他隻是禮貌、恭維、贊美,但是並沒有太過於仰視自己,尺度很合適,似乎也不會過分的爲自己今天晚上約會的是「河西之蘭」而太激動。卓依蘭懂得分辨這種細微的差別。王海明顯對她有好感,眼神非常溫柔,但是這種溫柔的眼神裡,卻缺少瞭很多人對她女神一般的註目禮。這令她有點詫異,她倒也很享受這種平等的對待。

  「我也很喜歡騎單車……」卓依蘭是有禮貌的。她的確是河西女神,但是既然是約會,她也有必要體現自己的教養和氣質。對方既然說起瞭以前是自行車運動員,這算一個共同話題,她有必要回應。

  「真的麼?卓小姐有騎行的經歷麼?」

  「有啊,我去年在首都度假時,每天早上都是四點起,一直騎車去半山,然後再返回市區……呼吸一下新鮮空氣,觀賞一下山路景色,順便算是運動瞭……哈哈」

  「那在河溪爲什麼不?……哦……你看我問的多傻。容易被人認出來麼。做媒體工作,有時候恐怕是難免的困擾吧。」

  「有一點。不過還好。我們畢竟是主持人,不是演藝明星,也不是體育明星,隻要稍微註意下出入的場合,還不至於引起騷動……其實我也還是挺喜歡騎車的。」

  「卓小姐,我和幾個喜好騎行的朋友,經常會組織野營騎行活動。一般都會去一些比較安靜一點的地方。您如果真的有興趣,下次不妨一起來參加啊。」

  「你們都去過什麼地方啊,可別是深山老林啊……那我可能有點接受不瞭……」

  「哈哈,不會不會。我們基本上都是場地賽和公路賽的底子。不偏越野的。最常見的就是環溪月湖瞭。其實這兩年溪月湖畔的自行車專用道建設的很好,風景也非常不錯。有時候就是去溪山……那裡人少必要的時候也可以練習一下下坡彎道……其實我以前是練場地賽的。也比不瞭幾個專攻公路賽的朋友……其實我們最近有在組織一個大型的活動……」

  「哦?」

  「環歐洲接力……」

  「環……歐洲?」

  「是啊,不是國內的組織。是一個國際組織,主要是爲瞭給公益項目籌款。」

  「看不出王先生還熱心公益。」

  「我說出來您別見笑。大部分的公益組織都是有商業目的或者政治目的的。我之所以參加,純粹隻是爲瞭體驗一下環法運動員的快感。哈哈……我這輩子是沒希望參加正式的國際賽事瞭。能夠在一個公益的名義下,享受一下類似環法這樣的氛圍和運動員的感覺,我覺得,就值得嘗試一下。至於公益項目本身,其實我並不太瞭解。」

  「怎麼……聽王先生的意思,似乎對於公益組織商業化和政治化不以爲然啊。」

  「哦,是哦,我想起來瞭。卓小姐還在操辦' 大山足球場項目' 吧……不不不,我絕對沒有不以爲然的意思。我覺得,公益組織的商業化和政治化是不可避免的,其實這是公益組織之所以能存在的基本土壤。不過大部分的基層民衆對於這一點理解的不夠。可能是出於和民衆溝通的需要吧。大部分的公益項目也無奈的把自己包裝的盡量的陽春白雪,而有時候,基層民衆在自身成長的過程中發現瞭理想和現實的差距,容易進入一種失望的狀態。可能對於公益事業的發展並不一定有利。」

  「那……你認爲應該怎麼處理呢?」

  「真誠。」

  「真誠?」卓依蘭笑瞭。

  「是的。真誠。我覺得不光是公益組織的問題。建國以來,我們國傢的一些領域,尤其是在改革開放之後,進入瞭價值觀沖突的部分。就是因爲我們缺乏面對真相的勇氣。但凡真相,總是有三分市儈,三分殘酷的。但是隻要能夠真誠面對,跨入一個新的境界,人們就應該理解,隻要是真相,也就不會市儈,不會殘酷。」

  卓依蘭抿一口橙汁,似乎在等著王海進一步解釋。

  「比如,奧運會項目,人們總是過於強調瞭爲國爭光這樣的集體主義精神。這當然也存在,但是真相往往是,無論是運動員,還是教練員,還是工作人員體育幹部,其本質都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不是什麼偉人。挨打也疼,喝多瞭也吐。就和大部分普普通通的凡人,來者熙熙,去者攘攘,爲名爲利。體育人也是一樣的。要想解決今天我們國傢體育人的困擾,第一條就是要真誠的宣佈:職業體育人,不是僅僅爲瞭爲國爭光而踢球、打球、參賽、訓練的……而是也同樣爲瞭掙錢,爲瞭養傢糊口,爲瞭自己的個人價值實現……隻有對觀衆去理解這一點,才能用發展的、平和的眼光去看待體育人。從一個省跳槽到另一個省也好,隊內競爭也好,接廣告也好,參加商業活動也好,如果能從真誠的角度,去面對社會的質問,以一個' 人' 而不是' 英雄' 的姿態去面對公衆,我認爲起頭的時候可能會有一些壓力,但是逐漸的,公衆是可以接受的。做公益也是一樣的……」

  卓依蘭點點頭,王海卻靦腆的笑瞭笑:

  「不好意思……我有時候容易荒腔走板,跟做演講似的。卓小姐見笑瞭。」

  「沒有,我覺得你說的很深刻,很有意思。」

  「還是不說這個……說說卓小姐您的' 大山球場' 計劃吧……」

  「我是六年前,去北海永窟縣實習采訪時,發現那裡,居然有一個鎮上的初中生,根本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足球這項運動。這讓我震驚的不行……他們不知道有足球,有籃球,有排球,也不知道梅西、科比、C 羅……他們的運動大部分都是一些自創的踢打摔鬧,而且很容易受傷。山區裡的教育,其實問題很多……我們隻看到河溪的繁華,很容易忘記,C 國是一個很大的國傢,就是很大……不說很窮很富,至少很大……一座城市離開一個山區小鎮,可能有一千公裡路,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我是沒有能力去面對所有的問題。隻是在那個時候,和首都大學的柳教授談起,他的建議就是我從一個局部的看得見摸得到的地方著手。我那時候年少輕狂,什麼都敢想,就和幾個朋友,攥瞭這麼個' 大山球場'的計劃……我們立志要在五年之內,在C 國的山區、邊區,爲中小學孩子們,籌建1000個簡陋的足球、籃球場……不過六年過去瞭……計劃還是進展的比想象中的慢就是瞭。」

  「哈哈,卓小姐您還這麼年輕,說' 那時候年少輕狂' 有點太滄桑瞭吧?恩……進展慢,是經費問題麼?」

  「恩……經費問題總是有的。不過最主要的還是那句話:C 國是一個很大的國傢。各個省,各個市,各個縣,各個鎮,各個村,情況比較復雜。地方上有很多利益關聯,也有很多關節要去疏通。你會發現,很難批量執行,隻能一個點一個點的推動。而且……不瞞您說,做這種事,光憑一時的熱情是不行的。中途有很多挫折,也有很多痛苦,不少同僚都離開瞭項目。我也有工作……而且工作也越來越忙,所以這些事,說來慚愧……我現在也過問的很少。隻是掛個名替出席一些活動,真正的事務都是朋友們在做。」

  「應該說……我們都長大瞭。」王海笑得很溫柔,端起瞭桌邊的酒杯。

  「是的,長大瞭。」卓依蘭點點頭。

  「叮」兩個人輕輕碰瞭碰杯,卓依蘭抿瞭一口。卻發現王海這次已經豪爽的將杯中半杯紅酒一飲而盡。

  「王先生。那您現在就在從事金融基金方面的工作?」卓依蘭對這個王海也有瞭三分好感,三分興趣,所以這些問題,她還是有必要問一下的。

  「這是我的一個朋友硬拉我去幫忙的工作,我也就是掛個頭銜。現在在河溪跑跑一些投資項目。主要倒還是一些和體育産業關聯的項目。其實隻是一份工作,我一直希望的是,能夠……呵呵……說出來見笑瞭……我想做一個自主的智能單車品牌。」

  「不錯哦。」卓依蘭笑得很甜美,心中卻絲毫沒有「不錯哦」的意思。

  創業者?創業者這種理想,在小資産階級的社會裡可能還算高大上,但是在卓依蘭的世界裡,每天跟她誇誇奇談要收購上市公司,這邊搗鼓幾十個億那邊搗鼓幾十個億的人都多的是。這種「創建一個智能單車品牌」的夢想,她是即不以爲然,也難致可否的。但是她看看眼前的大男生,又覺得有點奇怪。和別的誇誇其談、滿懷夢想的創業夢想者不同,他說起這個話題時候的表情,似乎真的和他隨便聊聊公益事業時候的表情是一樣的。仿佛不是在說什麼偉大的夢想,而是在說生活中的一個觀點,一件普通的小事一般的從容。

  「其實在專業的騎行團隊裡,對於' 智能' 是很不屑的,認爲那根本就是小孩子的遊戲機一類的玩意。不過我麼……專業騎行也玩不好,有時候覺得,嘗試一下做一些介於專業和大衆化之間的品牌,可能在社會價值和商業價值上都還不錯……,其實電子産品終究是滲入我們生活的方方面面,這是無可阻擋的大潮流,我一直在構想,是否可以將增強現實技術和單車運動結合起來,一定可以有劃時代的産品誕生……呵呵,不好意思,卓小姐見笑瞭……我這些隻能算是一個白領的空腹牢騷。其實這些事情真的要做還需要很多條件,目前我就還是從事我那比較有前途的金融投資工作吧,最多被人說沉悶一點……」

  「哈哈……也沒那麼悶……其實投資行業……在一般人眼中,還是比較金光閃閃的。」

  「那麼卓小姐算不算' 一般人' 呢?」王海似乎有些調侃的笑著。

  「我啊……我很enjoy 我自己的工作,而我的工作特點就是對360 行都很有興趣,無論是金融參與體育産業的投資,還是創業做自主品牌,對我來說……都是不錯的題材。希望有一天能夠有機會采訪您啊。」卓依蘭也隻是禮貌得體的回應。

  ……

  兩個人用完晚餐,王海倒也沒提出進一步的要求,一直到地下車庫的停車場才握手告別。王海倒是如他自己所倡導的「非常真誠」:「卓小姐,我可以再約您一起出來走動走動麼?即使是交個朋友也是不錯的……」

  「……」其實對卓依蘭來說,這樣的場面稍微是有點「出乎意料」的,在她看來,王海的這種臨別話語,雖然也很傾慕,但是少瞭一份熱忱,多瞭一份禮貌。女人就是這麼矯情,男人瘋狂追逐,她要嫌棄男人下賤;當男人保持得體,她卻未免又有另一種不甘。

  難道我的魅力還不夠吸引你到失態?

  她居然忍不住,咬咬下唇,稍微在唇齒眉眼間飄過一絲少女才有的嬌憨媚態,回眸一笑說:「你有我電話啦……你可以約我周末去騎車。」

  她倒也未必一定要和這個王海發展,隻是出於本能,要稍微給他下點迷藥。

  ……

  發動自己的911 ,行駛在河溪繞城高速上,卓依蘭有點心事:她有點吃不準這個王海。

  這個王海,是晚晴集團總裁夏晚晴爲自己介紹的。夏婉晴當年在首都,和自己的表舅母關系不錯。自從到瞭河溪工作,自己也算和夏婉晴多有交集。即使出於給夏婉晴一些面子,她也不好拒絕晴姐的一番好意。雖然明知道夏婉晴和自己接近,多少有政治投機或者利益社交的味道在裡面,但是這也是人之常情。

  夏婉晴介紹這個王海的背景時僅僅說起:「是個基金會的投資經理」。

  基金的投資經理,其實是個浮動很大的頭銜,一些混日子的小基金項目連應屆畢業生都敢給這種頭銜,但是如果是正規的大基金的從業人員又另當別論。但是無論如何,「經理」而已麼,既不是總監,也不是合夥人,不過是個「經理」,以卓依蘭在這方面的閱歷來看,這類「經理」年收入不可能過50萬,少一點的20萬、30萬都有。但是看王海開的車、點的酒、邀約的地點,無論是生活質量還是品味都很不錯。難道……「經理」隻是一個謙稱,其實是那個五環基金中比較優秀的中層幹部?

  也不像,別說中層幹部瞭,就算是什麼基金的理事長,董事長,在自己面前,往往也很難保持心態平和。即使他們努力要裝出雲淡風輕來,也總裝不出來那種不經意間的「平視」太寬度。畢竟,即使是C 國金融界的一線大佬,也是卓依蘭的「平等客人」。她還沒有調研過這個五環基金究竟是什麼來頭……看來回去要調查一下。

  她實在有點好奇,忍不住點亮瞭藍牙電話:

  「晴姐……」

  「蘭蘭啊……你們見面瞭吧?怎麼樣覺得?」

  「晴姐,我想問問你點事?」

  「怎麼瞭?」

  「我猜,這個王海,應該有些背景吧。你故意不告訴我,是因爲你有信心他能給我留下好印象。然後事後再告訴我,免得我反感……或者是……給我一個心理學上的落差型驚喜?」

  「哈哈……蘭蘭……你說的有點高深啊。我可聽不懂。」

  「沒事。我們聊的還不錯。我如果不是自作多情的話,他對我的印象應該也不錯。」

  「蘭蘭……這個世界上還會有男人對你印象不好麼?」

  「行啦,晴姐,你直接點告訴我吧。這個王海,究竟是做什麼的?」

  「他是個海歸啊。他是在英國念書的。回國以後先在萬年集團實習,然後去瞭五環基金……做的是投資方面的工作吧……他這幾年跟河溪往來很多,一直在忙一些體育産業方面的投資。不瞞你說,我們集團和他都有一些業務往來。現在我在和他一起關註註資後灣的項目……」

  「傢庭背景呢?」

  「……嗯……是你舅媽讓我不要告訴你的……怕是故意矯情。」

  「說吧說吧……我如果猜的沒錯。一準是官二代,要不就是什麼富二代。」

  「他叫王海……」

  「SO?」

  「他的爸爸……叫王鼎。」

  「……」

  這輕輕的一句話,連卓依蘭也愣瞭。旋即,王海那份從容、平視、淡定都能解釋得通瞭。而夏婉晴這麼熱情的甚至有點越線的替自己和王海拉郎配,也立即能解釋的通瞭,這已經不僅僅是在做一次簡單的友好的「相親對象介紹」瞭,這是一次赤裸裸的政治投機。

  王鼎,河西省省委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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