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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人生無常

(十七)人生無常

  雖然離雲霧山的驚險事件已經有一個禮拜瞭,但我仍是越想越後怕,當時真是福大命大沒有葬身雲海,不然馨兒這個可人兒就要守寡瞭。

  陸佳研跟我們玩瞭五天,雖然她很不想走,但還是在傢庭的巨大壓力下被催回去瞭,去送她那天,我第一次見識瞭什麼叫私人飛機,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雖然在山洞裡的事情,我沒有跟馨兒說,但估計她已經知道瞭,兩個好姐妹每天都睡在一起,肯定少不瞭枕邊話,馨兒對她無話不說,陸佳研應該也不會遮遮掩掩,況且「三人行」的事情,她們是達成瞭共識的。

  這幾天我都不敢跟陸佳研太親近,我既沒有想好該如何回答她,也糾結於那天太過沖動而跟她赤裸相擁的事情。

  我沒有勇氣的表現,讓她無時無刻不帶著一些失落的情緒。

  再過幾天,就是春節瞭。

  這個在傳統中國人眼裡最最重要的日子,卻逐漸喪失瞭它原有的味道。

  不知是浮躁的社會讓人情越來越淡漠,還是物質的誘惑讓人們失去瞭對精神的追求,反正我覺得,年味兒是越來越淡瞭。

  倒是馨兒,依舊對一切都充滿瞭興趣,畢竟她很久沒有在故鄉過年瞭。

  這天早上,母親給瞭我從牙縫裡擠出的一千塊錢,要我帶著馨兒上街買身新衣服,喜喜慶慶的過個年,也算是給這個未來兒媳的一些心意。

  街上雖然到處張燈結彩,放著喜慶的過年曲子,但濃濃的商業氣味,已經掩蓋瞭本該有的人文氣息。

  不知怎麼的,一向酷愛買衣服打扮自己的馨兒,今天卻像變瞭個人似的,隻是給自己買瞭一條很便宜但喜氣洋洋的大紅色旗袍,剩下的時間,她都陪我在各種男裝店裡進進出出,幫我挑選著衣服。

  她的原話是,我都有這麼多衣服瞭,不用買瞭,倒是老公穿來穿去就那麼幾件,今天馨兒要幫你多添置一些。

  我心裡很是感動,這個脾氣有些小孩子的女友卻是如此懂事體貼,真是看不透她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不得不說馨兒比我這個屌絲有眼光多瞭,她幫我挑選的幾套衣服價錢不貴,質量卻很好,而且既不時髦也不過時,顯得很有品味,就連我這個困難戶穿在身上都顯得很帥氣。

  看著馨兒幫我挑選的衣服,母親顯得比我還高興,直誇馨兒會買東西,我聽得也是心裡樂開瞭花。

  本來今年的年三十,母親是要在傢裡好好弄上一桌的,但因為兩個客人的到來,我們改變瞭計劃,這兩個或許不該稱為客人的人,正是馨兒從俄羅斯遠道而來的父母。

  溫叔叔在越洋電話裡說,今年要帶著自己的妻子回傢陪馨兒過年,還叮囑父親一定要到最好的飯店定桌酒席,把以前的老戰友們都邀請來好好熱鬧熱鬧。

  今天,就是他們回傢的日子,我心裡有些期待,能生出馨兒如此漂亮女孩的母親,會是什麼樣子。

  飛機淮時抵達瞭機場,我們一傢人早早就在出口候著瞭,馨兒也顯得格外激動,畢竟她是個很戀傢的人。

  溫叔叔依舊如來時一樣,風塵仆仆。他臉上的滄桑似乎多瞭幾分,但依舊掩蓋不住那帥氣的臉龐,顯得更有男人味。

  而他身旁的女人,更是吸人眼球。

  暫且叫她溫阿姨吧,雖然這麼叫一個外國人有些奇怪。

  溫阿姨身材高挑,雙腿奇長,雖然已經有些年紀瞭,但依舊保持著良好的體型,胸前一對比馨兒還要大的碩乳絲毫沒有下垂的跡象,腰間也沒有一絲贅肉,那雪白的皮膚、碧藍的眼睛以及金黃色的頭發,透出一股白人特有的高雅。

  她的美貌也是絕倫,我甚至覺得比那些好萊塢的女星還要好看,怪不得她能生出馨兒這樣的大美人,基因決定一切啊。

  她身上唯一的缺陷,大概就是那過於粗大的毛孔以及上面點點的紅斑,這讓我看起來很不舒服,跟馨兒那細膩光滑的肌膚完全比不瞭。

  我心想,外國女人就是會保養,不像我媽這樣的中國女人,已是大媽范盡顯瞭。

  溫阿姨臉上,也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滄桑,美麗臉龐上深陷的眼袋,仿佛在向人們訴說著生活的艱辛,看來他們在國外的生意不順利,過得並不比我們好。

  一見面,溫叔叔就給瞭父親一個大大的擁抱,抱歉的解釋著上次不辭而別的事情,溫阿姨也是滿臉笑意,用非常生疏而且走調的中文跟我們說著你好,馨兒早已依偎在瞭她的懷裡,眼中閃著些許淚光,看來母子倆的關系很好。

  「小偉,馨兒跟我說你這次考試拿瞭全班第一,真是有出息啊,我沒看錯你!你是第一次見到馨兒的母親吧,我給你介紹一下,她叫伊娃。」

  跟父親寒暄瞭一陣,溫叔叔終於轉頭看向瞭我。

  伊娃?這個名字突然讓我聯想到,馨兒的俄文名字該不會也是什麼娃吧?還好後來經過詢問,馨兒的俄文名字叫安菲雅,這讓我倍感欣慰,因為我覺得叫什麼娃的實在是太二瞭。

  我用之前特意跟馨兒討教的俄語,跟伊娃阿姨打瞭個招呼,讓她很是開心,看來我留給她的第一印象應該不錯吧。

  一行人高高興興的回到瞭傢,熱烈的交談著,唯有內向的我和完全不懂中文的伊娃阿姨,在一旁微笑著聽大傢聊天。

  今年的春節,總算是有瞭點年味兒。

  經過一番討論,父親把原定於大年三十的酒席提前到瞭二十九,因為三十大傢都要吃團圓飯,很多人來不瞭,其實我早就覺得定二十九才是正確的選擇。

  這天的馨兒,顯得尤其迷人。

  她臉上畫瞭淡妝,嘴唇卻塗得艷紅,平時披散的長發也盤成瞭一個很好看的發髻,整個人顯得成熟艷麗。

  她換上瞭那天買的大紅色旗袍,這件旗袍買的時候還不覺得,現在穿在馨兒身上,卻格外性感。

  旗袍就是修身,馨兒前凸後翹的完美曲線越發凸顯,裙子的高叉設計,讓她兩條修長圓潤的美腿暴露在外,走起路來,從開叉處還能看見些許臀肉,真是讓人想入非非。

  馨兒豐滿的乳房,把胸前撐得鼓鼓的,衣服仿佛隨時會爆開一般,而胸前還有一個開口的設計,一小截露出的乳溝已經足以讓人發狂。

  這套充滿瞭中國風的打扮,讓馨兒越發迷人,有一個如此完美的女友,真是讓我怎麼都看不厭。

  席間,父親的戰友們無不誇贊馨兒美麗,而我倆從青梅竹馬到現在走到一起,也獲得瞭不少的祝福和羨慕。

  不過馨兒才是焦點,尤其那身性感迷人的打扮,可是賺足瞭眼球。

  而我依舊隻是鮮花旁的綠葉,無人問津,不過我倒也習慣瞭,反正你們看得到又吃不著。

  ……

  我傢裡的親戚大部分都在鄉下,所以以前一直都是回去陪爺爺奶奶過年的,但今年因為馨兒父母的到來,我們決定就兩傢人一起過。

  人雖不多,卻很溫馨熱鬧,母親忙活瞭一天包的餃子,讓國外來的伊娃阿姨可是吃得贊不絕口。

  窗外的鞭炮聲隆隆響著,天空不時綻放著美麗的煙花,街道上彌漫著孩子們開心的笑聲。

  我們兩傢人其樂融融的坐在一起看春晚、聊天,人間最大的幸福莫過如此。

  大傢正聊得開心,溫叔叔卻突然對我說道:「小偉,好久沒回傢瞭,都不知道變成瞭什麼樣子,陪我出去走走?」

  說實話我是不想去的,傢裡有吃有喝又熱鬧,外面可是寒風凌冽啊,放著溫暖的窩不待著,出去幹啥?但畢竟這可是未來嶽父的請求,我哪有推辭之理。

  馨兒也吵著要去,可溫叔叔卻斷然回絕瞭。

  臨走的時候,我從他和伊娃阿姨的眼睛裡看到瞭一些很奇怪的神色,看來我們出去不是走走這麼簡單。

  厚重的羽絨服讓我們走得很是緩慢,本來熱鬧的街道,卻因為溫叔叔一臉的愁容而讓我頓感冷清。

  他先是很客套的跟我聊著附近街道的變化,但他明顯心不在焉。

  終於,在走到一處休息椅時,他停下瞭腳步,坐在瞭凳子上,切入瞭正題:「小偉,你這次考瞭第一名,我可是比你老爸還開心啊,看你這麼努力,我以後也能放心的把馨兒交給你瞭。」

  溫叔叔的話,讓我不知道他想說什麼,難道是要說些談婚論嫁的事瞭?我趕緊對著他謙虛瞭一番,並再次保證會好好對馨兒。

  溫叔叔似乎沒太在意我說的話,而是依然走在自己的思路中:「我們這次離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瞭。我那邊的生意,實在是不太順利。」

  說著,溫叔叔低下頭點上瞭一支煙,本該帥氣的臉龐顯得很是蒼老。

  我不明所以,問道:「啊?伯父是做什麼生意的?我現在都不知道呢?」

  他吐瞭口煙,開始述說往事:「我和你父親從部隊退伍後,一直都不是很喜歡那些安排給我的工作,剛好那個時候聽說北方與俄羅斯之間的貿易很發達,便約瞭兩個戰友,跑到那邊做起瞭毛皮生意。我們這些當過兵的,稍加鍛煉就比當地的獵人還出色,我就靠著捕殺那些珍禽、把它們的皮毛賣給一山之隔的大鼻子們為生。」

  我心中一驚,沒想到他居然是個捕殺野生動物的壞人!不過轉念一想,那些年似乎還沒人管這個事兒吧。

  他接著說道:「後來國傢出瞭保護野生動物的政策,我們也就放棄瞭這個行當。不過那幾年也算是攢瞭些錢,於是我又拿著這些錢到俄羅斯做起瞭酒水進出口的生意,也就是在那個時候遇到瞭馨兒的母親,成瞭傢。」

  「想想那幾年生活真是幸福啊!我賺瞭不少錢,又有一個雖然文化背景不同但非常賢惠能幹的妻子,還有一個乖巧的小女兒,真是享盡瞭福。不過俗話說的好,人生無常,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我在後來犯瞭這輩子最大的錯誤。」

  溫叔叔臉上本來還是滿臉的自豪與幸福,說到這裡,他換上瞭悲傷與懊悔:「那個時候年紀輕,手裡又有點錢,膽子大得什麼都敢幹,按現在的話來說就是人傻錢多。當時有個叫朱建軍的戰友,說是在國內看瞭幾個煤礦,如果大傢集資買下來,絕對能成為超級富翁。我那會兒想都沒想啊,就把全部傢當都給瞭他去搞投資,礦是弄下來瞭,可才沒挖幾個月,煤就沒瞭,全剩些石頭,我們說要把集資剩下的錢討回來,可他不甘心,又雇瞭些礦工沒日沒夜的在那倒騰,結果操作失誤,引爆炸藥的時候把一行十多個礦工全都給埋瞭。到這時他也放棄瞭,卷著我們幾個投資人剩下的錢消失得無影無蹤。而我酒水生意的夥伴也知道瞭這個消息,加上我一心想著挖煤放松瞭對這邊生意的管理,從那以後我徹底破產瞭,還背上瞭可能這輩子也還不清的債。」

  這下我才知道為什麼馨兒那麼小就被寄養到我傢,看來是討債的給瞭溫叔叔不少壓力和威脅,沒想到他以前也是個土豪啊,不過他現在應該比我們這個普普通通的傢庭還慘,因為爬得越高摔得越重。

  我也不得不暗自慶幸,如果他現在還那麼有錢,馨兒或許就不屬於我瞭。

  我裝作很懂事的說道:「伯父,你別擔心,我相信以您的能力和智慧一定能把錢賺回來。」

  溫叔叔搖瞭搖頭,並沒有接我的話,而是從口袋裡翻出瞭一張看起來保管得很仔細的銀行卡,遞給我說道:「小偉,雖然我欠瞭很多債,但我還是給馨兒存下瞭不少,這張卡裡的錢雖然不多,但足夠她大學的學費以及找到工作前的所有開銷瞭。從前我一直忙於工作沒時間陪馨兒,到瞭現在,我總不能什麼都沒給她留下吧。這張卡你好好拿著,先別告訴馨兒。」

  溫叔叔臉上的表情很復雜,但那深深的傷感已經彌漫瞭我。

  我有些不解的問道:「伯父,你怎麼不直接給馨兒呢?而且還不讓我告訴她?」

  溫叔叔轉過瞭臉,還是不願回答我的問題,自顧自的說著:「小偉,馨兒這個孩子可憐,從小父母都沒時間陪她,所以她在國外的私生活可能有些混亂。你千萬不要怪她,這都是我們做父母的錯,其實她很單純很善良,沒有什麼壞念頭。」

  溫叔叔明顯是在給我打預防針,怕我知道瞭馨兒在國外的那些事情會生氣,不過我早就已經知道瞭馨兒的過去,而且已經不是很介意瞭,我答道:「放心吧伯父,不管馨兒以前是什麼樣,我都無所謂,因為我知道她現在是什麼樣子。」

  溫叔叔從悲傷的表情裡勉強的擠出瞭一絲微笑,說道:「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瞭,你真的長大瞭。我們這一次回來,可能是最後一次瞭,我和你伯母要到一個很遠的地方去,你一定要答應我照顧好馨兒。。。」

  溫叔叔的語氣透著深深的絕望和淒涼,我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什麼叫最後一次回來?什麼叫到一個很遠的地方去?記得前幾天在報紙上看到一則新聞,說是一對富豪夫妻因為破產而相擁自殺,他該不會也起瞭輕生的念頭吧?想起他前面交待我的話,我越發覺得像,趕緊說道:「伯父,你們是要到哪裡去啊?不回俄羅斯瞭嗎?」

  他蒼涼的望著天空綻放的煙花,說道:「我也不知道那個地方在哪裡,但那裡一定很自由,不必像現在這樣背負太多的壓力。」

  那個自由的地方,想必就是天堂瞭,我更加堅定瞭自己的想法。

  這可如何是好?沒想到上一次還雄心壯志老驥伏櫪的溫叔叔,這次就像變瞭個人,隻剩下絕望和悲哀,真不知道他又經歷瞭怎樣的挫折。

  我不敢冒失的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而且這也不合適,我婉轉的問道:「伯父,那個地方非去不可嗎?你欠下的錢,可以想辦法賺啊,何必一走瞭之呢?」

  溫叔叔拍瞭拍我的頭,說道:「小偉,你還年輕,年輕就是希望。可我已經是半截身子埋在黃土裡的人瞭,哪還有這腔熱血。就算還清瞭那欠下的一千萬,我也不知道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麼過,不如就此劃個句號吧。」

  一千萬!?對於我這個連一萬塊放在一起是什麼樣子都沒見過的屌絲,這簡直就是一個天文數字。

  但不管怎樣,我都不會讓戀傢的馨兒失去她如此依戀的父親,我要讓他說的句號變成逗號,我雄心滿滿的說道:「伯父,如果還清瞭那筆錢,你可以不去那個地方瞭嗎?」

  溫叔叔的眼神忽然跳動瞭一下,但隨即又黯淡下去:「呵呵,哪有這麼容易啊,我現在隻希望你和馨兒能好好過剩下的日子,我就心滿意足瞭。」

  我繼續說道:「請伯父答應我,如果能還清那筆債,就不要再有離開的念頭瞭好嗎?」

  溫叔叔隻把我的話當成瞭兒戲,但還是顯得很欣慰,隨便敷衍瞭我。

  而我卻信心爆棚,不過不是對自己,而是對我的神壕朋友,陸佳研!一番吐露心聲的交談,或者說是對身後事的交待,讓溫叔叔放松不少,我們回到瞭溫暖的傢裡,各自內心卻都懷上瞭重重的心事。

  。。。。。。

  大年初一,是大掃除的日子,人們習慣在新一年的第一天,把所有的污穢和晦氣都掃去,期盼著新一年有一個好兆頭,而陸佳研就是我的好兆頭。

  我很早就叫醒馨兒去酒店把她的父母接回瞭傢,我生怕他們出什麼意外。

  不過還好,他們應該還想在多陪馨兒幾天,並沒有什麼古怪的行為。

  趁著大傢忙裡忙外的打掃衛生,我悄悄給陸佳研去瞭電話。

  要說跟她借那麼大一筆錢,我還是真是開不瞭口,但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情,況且人命還是我未來嶽父的。

  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我還是硬著頭皮上瞭。

  「喂,佳研,起床瞭嗎?」的聲音有些許膽怯。

  「嗯…還沒,你這麼早就來給我拜年瞭?」

  陸佳研的聲音有些幹澀、有些悲傷,我覺得很是奇怪,大概是因為她還沒睡醒吧。

  「不好意思啊,吵醒你瞭。客套話我就不說瞭,今天我有一件很大的事情想拜托你幫忙,我想跟你借一千萬。」

  我想把自己偽裝得很淡定,但很明顯我在說一千萬這三個字的時候都有些走音瞭。

  「什麼?一千萬?我沒聽錯吧?你怎麼一下子要這麼多錢?」

  陸佳研的反應在我意料之中。

  「唉…這個事情真的不好解釋,我隻能告訴你它關乎一個對於我來說很重要的人的生命…」

  我想這件事情還隻是我的猜測,越少人知道越好吧。

  「哦…嗯…我知道瞭,但一千萬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你要我一下子拿出這麼多現金有點困難,我需要一點時間。」

  陸佳研的語氣既不像客氣也不像推諉,看來她是真心想幫我瞭。

  這是一個多麼知性懂事的女子,她不僅沒有繼續追問緣由,而是選擇瞭相信我,我真是感動的要命。

  「佳研,感謝的話我也留到以後再說瞭,拜托你瞭!」我的話語發自肺腑。

  掛斷電話,我的心算是放下一半。

  陸佳研這個神壕,一千萬對於她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她一定會幫我搞定的。

  我美滋滋的想著,馨兒終於不用失去父親瞭。

  陸佳研動作果然很快,中午她就給我回瞭電話:「小偉,說話方便麼?」

  我趕緊閃到瞭衛生間裡,小聲答道:「方便方便。」

  「是這樣的,那一千萬…我拿不到…我說不清緣由,我媽怎麼都不給我,而且我傢裡…唉…算瞭不說瞭,真是不好意思啊!」

  陸佳研吞吞吐吐的,好像有什麼話說不出口。

  我的心一下子又提瞭上來,沒想到錢對於她來說不過是個數字的陸佳研居然搞不定,這下可完蛋瞭,我有些焦急的說道:「啊?真的不行嗎?那怎麼辦啊!」

  「小偉,你別急,把事情給我說說,我陸佳研的面子,未必值不得一千萬。」

  陸佳研的聲音很輕,但很是自信。

  此刻除瞭仰仗陸佳研別無他法,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跟她說瞭個清清楚楚。

  果然我的想法得到瞭她的肯定,她也覺得溫叔叔有輕生的念頭。

  「這件事情不難,你問下伯父,他欠債的是哪傢公司,我母親在商界也算有些人緣,說不定認識,那就好辦瞭。」

  我趕緊應瞭下來,相比把一千萬白花花的銀子送給別人,我覺得這個才是好辦法。

  有的人,就是欠得起情欠不起錢,這說的是我,而有的人,則是欠得起錢欠不起情,這說的是陸佳研,人生總是那麼有意思。

  掛瞭電話,我趕緊把溫叔叔拉到一旁,問清瞭他的債主,搞得他很是奇怪,暫時管不瞭這麼多瞭,我又趕緊把原話傳遞給瞭陸佳研,她聽完之後又讓我再等等,說如果聯系得上那人的話第一時間通知我。

  陸佳研果然沒有讓我失望,那個叫王老板的債主,果然跟陸傢的生意有所往來,很快就聯系上瞭。

  陸佳研還自作主張的幫我們訂瞭兩張明天去A市的機票,她說一是讓我們當面跟王老板吃個飯,事情好辦,二是她說想見見我。

  不管她到底是出於哪個原因,我都沒有拒絕,我沒有道理拒絕。

  第二天一早,我就跟馨兒和傢裡撒瞭個謊,拉著溫叔叔趕往機場,告訴他一千萬可以還上瞭。

  飛機上我把陸佳研和這件事情的大概情況跟溫叔叔說瞭一下,當然隱藏瞭很多東西,因為陸大小姐可不希望把自己顯赫的傢勢讓別人知道。

  溫叔叔有些不好意思,居然需要我這個小輩來幫他的忙,但還是很激動。

  下瞭飛機,陸佳研親自帶著司機來機場接我們,是一輛非常低調的黑色奧迪,並不是我想象中的豪車。

  有錢卻不花,土豪的世界我真的不懂。

  見我們出來,司機就忙前忙後的幫我們放行李,而陸佳研的樣子卻讓我嚇瞭一跳!她帶著一副墨鏡,但遮不住那深深的黑眼圈,臉上一絲血色都沒有,慘白的嚇人。

  我不知道她是怎麼瞭,該不會是生病瞭吧?車子直接把我們送向瞭酒店,一路上司機一直在找話題聊天,可大傢的話卻很少,尤其是陸佳研,完全沒瞭往日裡的開朗與活力,隻是在看我的時候,才會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微笑。

  沒一會兒我們就到瞭,這傢酒店是A市最好的酒店,我曾經在雜志上看到過,最普通的房間一晚上恐怕都要上萬,我真是受寵若驚。

  把我們安排妥當,陸佳研約瞭王老板下午6點在酒店三樓的餐廳吃飯,然後說還有事情,就帶著司機離開瞭。

  等待是焦急而漫長的。

  溫叔叔在房間裡不停來回走著,一臉心事,可能是在想著下午的飯局該如何應對。

  而我則輕松不少,隻是非常擔心陸佳研到底是怎麼瞭,為何如此憔悴。

  五點多的時候,我跟溫叔叔就坐不住瞭,提前來到瞭餐廳,陸大小姐已經訂好包間安排好瞭一切,我們真是享福。

  沒一會兒,陸佳研也來瞭,隻身一人。

  她穿瞭一套得體而奢華的晚裝,一看就是個貴小姐的模樣。

  她畫瞭少見的濃妝,遮住瞭黑眼圈和蒼白的臉龐,看起來美麗嬌貴,隻是在眼睛裡,不時透出憂傷。

  「伯父,今天我約瞭王老板和你認識的趙經理,待會兒我幫你們開個頭,具體的事情還是由你來說,有我在你不必擔心。」

  陸佳研的態度變得有些傲慢,真是讓我看不透她是個怎樣的女人。

  溫叔叔心裡估計不是很高興,一個小輩在他面前如此居高臨下。

  但面子上是一定要做足的,畢竟是求人幫忙:「好,好,我已經淮備好瞭,這次真是多謝陸小姐瞭。」

  陸佳研擺瞭擺手,算是回禮,接著便不再說話,但我能感到她眼睛的餘光似乎一直在關註著我。

  真不曉得這王老板是什麼來頭,陸大小姐親自設宴邀請,他居然還遲到瞭半個小時才姍姍來遲。

  陸佳研的臉色已經有些發青瞭。

  剛進門,王老板就虛偽的作瞭個揖,連連抱歉:「哎呦真是不好意思,怎麼遲到瞭,對不住,對不住啊!」

  王老板看起來五十上下,微胖的身型,眼裡閃著老練的光芒。

  背後跟著兩個人,一個是四十多歲氣質不錯的中年男人,想必就是趙經理,另一個則是二十出頭的妙齡少女,一身的妖嬈。

  他這番說辭,似乎毫無道歉的意思,而更像是在故意試探陸佳研。

  陸佳研微微一笑,聲音裡沒有一絲感情的說道:「我今天設宴不過是為我的朋友接風,誰來陪坐都是一樣的,王老板習慣遲到,那下次我就找別人來陪,想跟我一起吃飯的人還真不難找。」

  我再次欽佩於這個女人的智慧。

  她的一番話,不僅讓故意遲到的王老板的位置瞬間降瞭一檔,還婉轉的告訴他想和陸大小姐吃飯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這是給他面子。

  陸佳研不卑不亢的一個下馬威,讓王老板有些難堪,想必這個老江湖沒想到眼前這個後生的口齒竟然如此伶俐,輕敵讓他吃瞭虧。

  不過他隨即說出瞭一句讓我意想不到的話:「哈哈,陸大小姐說的是,但那都是從前瞭,想必陸傢現在門可羅雀瞭吧?」

  我不懂王老板是什麼意思,居然敢這麼跟陸佳研說話,他半開玩笑的話語讓陸佳研的臉色很是難看。

  不過陸佳研哪是好惹的,她回到:「陸傢院子太大,有人進來我們也不一定看得見。而且如果來的都是不該來的人,我寧願在門口羅雀,雀比有些人可愛多瞭。」

  宴席還沒開始,陸佳研和王老板就唇槍舌劍的戰瞭個焦灼。

  這時王老板身旁的美女出來打瞭圓場:「早就聽說陸大小姐容貌傾國傾城,今天有幸得見真是比傳言中還要漂亮!今天遲到都怪我,本來王老板說怕堵車要走小路的,我偏偏讓司機走瞭大路,結果真把車給堵瞭,不然也不會遲到,真是不好意思,您多包涵。」

  眼前美女嘴裡全是些敷衍和恭維,但有一句還真是實話,陸佳研確實傾國傾城。

  這時溫叔叔也坐不住瞭,他趕緊起瞭身,熱情的跟王老板和趙經理握手,然後和趙經理寒暄起來,本來他是恨極瞭眼前這個人的,但不得不裝模作樣。

  不過宴席的氣氛總算是緩和瞭下來。

  勾心鬥角的上流社會,我真不知道有什麼好的,不如我們這些市井小民來的輕松安逸。

  幾人落座,溫叔叔就主動舉起瞭杯,現在還不是說話的時候,大傢都先喝瞭幾輪。

  席間王老板和陸佳研仍少不瞭互相較量,但已不如之前那麼明顯,我甚至在王老板眼裡看到幾分贊許,看來他也被陸大小姐折服瞭。

  見時機差不多,陸佳研挑起瞭話頭:「趙經理,聽說我這位伯父跟您有不少業務往來,你們生意不錯吧?」

  趙經理不如王老板那麼老辣,也或許是因為多喝瞭幾杯,他並沒有重視這句話,輕描淡寫的答道:「托您和老板的福,生意一直不錯。」

  王老板臉上突然變瞭顏色,不易察覺的狠狠盯瞭他一眼。

  還是王老板厲害,他果然看出趙經理進瞭陸佳研的套。

  陸佳研笑著說道:「那就好那就好,生意嘛,有盈就有虧,大傢都是朋友,就不要去計較什麼得失,你說對嗎趙經理?」

  陸佳研凜冽的眼光看向瞭趙經理,她這一問,可不好回答。

  表面上她說的是大傢都無可否認的大道理,你隻能答對,可暗地裡她表達的可不是這個意思。

  這飯局如戰場,走錯一步就難以挽回。

  這時趙經理才反應過來自己前面說錯瞭話,臉色一黑,額頭流出豆大的汗珠,眼睛偷瞟著身旁的王老板,似乎生怕他發火。

  看來這趙經理不過是個傀儡,一切都還是王老板說瞭算。

  不過王老板倒也大氣,他拍瞭拍趙經理的肩膀,指東打西的說道:「小趙啊,幹嘛不說話呢,陸大小姐說得很有道理嘛。我們這些生意人,不就是賺賺賠賠,錢有什麼大不瞭的,到最後還不是隻留下一群朋友,朋友互相幫助,才是最重要的嘛。」

  王老板的話很有道理,而且留有餘地,他的意思是錢我可以不要瞭,但朋友嘛,是要互相幫助的,以後你陸傢可要多多關照我王傢瞭。

  雖然我一直很不解,以陸佳研的身份,王老板在她面前怎麼敢把腰桿挺得這麼直,但他們的世界,我還是不要妄加揣測瞭。

  溫叔叔此刻當然也是心知肚明,趕緊舉起瞭酒杯說道:「王老板、趙經理,你們都是豪爽的人,溫某幹瞭這杯,以後有用得著我的地方,隻管開口!」

  這一杯看似簡單的酒,卻好像是在合同上蓋瞭個章,意思是我喝瞭這杯,你們就不要反悔瞭。

  王老板並不太在意這個小角色,而是轉向瞭陸佳研:「那我就借花獻佛瞭,今天能認識這麼漂亮能幹的陸大小姐,真是三生有幸,這杯酒,我幹瞭!」

  王老板第一次流露出瞭真情,看來他確實很看得上眼前的後生。

  陸佳研也不是蹬鼻子上臉的人,她趕緊站起身,回敬瞭一杯:「王老板,不,王叔,你真是折煞我瞭,小女子何德何能,以後伯父的事情還望您多費心,這杯酒我也幹瞭!」

  兩人頗有些英雄相惜的感覺,之後的話題也輕松不少,這個朋友算是交上瞭,真是不打不相識。

  飯後,大傢都有些喝高瞭,王老板帶著自己的小美女依依不舍的跟陸佳研告瞭別,而溫叔叔則硬要拉著趙經理去桑拿,趙經理雖然嘴上推脫,但心裡是很想去的,真不知道王老板怎麼找瞭這樣一個飯桶,或許這也是他的用人之道吧。

  兩人離開,隻剩下瞭我和陸佳研。

  陸佳研深深喘瞭一口氣,很是疲憊,搞得我心裡怪難受。

  我說道:「佳研,沒喝多吧?要不然上去我給你泡茶喝。」

  陸佳研點瞭點頭,跟著我回到瞭酒店房間。

  一進門,我就趕緊燒水泡茶,陸佳研則坐在窗邊的沙發上,心事重重的樣子。

  我非常用心的沏瞭一壺味道偏濃的茶,一是想幫陸佳研解解酒,二是我想為她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

  陸佳研把茶放到嘴裡押瞭一口,說道:「想不到你還是個泡茶高手。」

  我撓撓頭,說道:「沒有啦,隻是我爸愛喝茶,經常幫他泡有些經驗而已,況且不是我泡得好,是茶好。」

  陸佳研輕輕一笑,說道:「你啊,總是這麼謙虛。」

  陸佳研連飲三杯,才說是到衛生間去洗把臉,臉上的濃妝讓她很不舒服。

  當陸佳研出來的時候,她卸掉的不隻是妝,還有她偽裝的面具,雖然她的面色依舊蒼白,但終於露出瞭我熟悉的大姐姐模樣。

  我很是擔心陸佳研的狀態,關心的開口問道:「佳研,我看你氣色不太好,是生病瞭嗎?」

  陸佳研沒有答話,而是說道:「小偉,能抱抱我嗎?」

  剛才還是一個不可一世的女強人,現在卻像隻金絲雀一樣,我的心有些融化瞭。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又有瞭那個意思,畢竟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很難讓人不去聯想。

  但我還是無法拒絕,輕輕把她攬入瞭懷中。

  陸佳研並沒有什麼動作,而是安靜的靠在我的肩頭,仿佛想把身上的一切壓力都跟我分擔。

  我輕輕拍著她的背,憐惜著她的辛苦。

  陸佳研沉默瞭一會兒,突然淡淡的開口道:「小偉,我父親被雙規瞭。」

  這句話,像一道閃電劈在瞭我的身上,那個從未謀面但權傾朝野的陸伯父,竟然出事瞭!怪不得陸佳研一直心事重重一臉憔悴,就連那個王老板都敢這麼不給面子。

  我終於明白瞭一切,也能體會到她傢中的頂梁柱倒下瞭是什麼感覺。

  我突然覺得自己真不是人,陸佳研傢裡出瞭這麼大的事情,我卻還來麻煩她。

  可她不僅把心事深深埋藏,還幫我擺平瞭一切,看著她如此辛苦,我真是心都要碎瞭。

  我很白癡的說道:「不會吧,伯父在那麼高的位置,一定是弄錯瞭…」

  陸佳研說道:「呵呵,我也希望是這樣。但官場的事情,誰能說得清,隻要你稍不留神站錯瞭隊,那麼你就會在官場勢力間的鬥爭中被排擠。」

  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喃喃說道:「佳研,你別急,你媽媽這麼能幹,朋友又多,一定有辦法的。」

  我單純的認為,以陸傢的底子,是可以收買一切的,可我忘記瞭歷史上有個叫和珅的人物,也忘記瞭一朝天子一朝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個簡單的道理。

  陸佳研沒有答話,而是把我抱得更緊瞭,頭深深埋在瞭我的胸口。

  她似乎不願面對一切,隻想躲在我這個瘦小的港灣裡。

  我嘴又笨,又幫不瞭她,隻能緊緊抱著她,盡量給她一些她想要的溫暖。

  「小偉,我父親出事,我母親的公司也受到瞭影響,現在我傢裡…很困難,搞不好,連我母親也會受到牢獄之災,所以,等打通出國的關系,我們可能要離開瞭。」

  陸佳研似乎在強忍著隨時都會爆發的情緒。

  陸佳研還沒哭,我卻先流出瞭淚來。

  眼前這個跟我有著復雜感情,千絲萬縷回憶的女神,要離開瞭,甚至可能再也見不到瞭。

  我腦海中不斷盤旋著剛進學校時她來迎新的一幕,以及我們所經歷的一切。

  我真的後悔,後悔沒有像她說的那樣,跟她轟轟烈烈的愛一場,現在,什麼都來不及瞭。

  我淚如泉湧,但不敢發出一絲聲音,心痛到瞭極點。

  但陸佳研還是察覺到瞭,她溫柔的用手幫我擦著淚,給瞭我一個溫暖的微笑,說道:「小偉,能看見你為瞭我這個樣子,我也值得瞭,希望在你的心裡,永遠都給我留一個位置。」

  我忍不住瞭,第一次面對女生毫無收斂的大哭起來,這是對著馨兒都沒做過的事。

  我緊緊抱著她,哭著說道:「佳研…對不起…對不起…要是我再勇敢一些…我本能留給你一段更好的回憶的…。對不起…。」

  陸佳研也偷偷抹著自己的淚,說道:「或許是我太過追求完美瞭,其實現在我才發現,殘缺的美才更加令人刻骨銘心。馨兒是個好女孩,你和她一定要好好的,有機會我一定會回來看你們的。」

  我已經泣不成聲,反復的在這夜裡對陸佳研說著於事無補的我愛你,心碎無比。

  人生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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