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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疑雲重重

(第一回)疑雲重重

  “師父怎麼會給畫在上面?”

  小玄疑訝地盯著壁畫,仔細看定,又覺畫上的女將並非迷妃,心中琢磨:“這畫上的女將雖像極瞭師父,可是師父何曾有過這樣的裝扮?”

  他看瞭好一會,抬步前行,便又瞧見瞭那個貌似師父的女將,隻不過這次卻是給一桿素色旗子發出的光芒籠罩在其中,外圍還有十來個女子團團攔住,人人霓衣華裳,足踏彩雲,手持形形色色的兵器法寶,看去明明似那天妃神女,然卻個個兇狠醜陋面目可憎。

  其中最惹眼的是一個麗裳奇人,頂為鳥首,背展彩翼,手持一印一劍,正從女將背後偷襲。

  小玄越發迷惑,目光前移,瞧見將素色旗子高祭空中的,赫是一個蓬發戴勝虎齒豹尾的醜怖婦人,傲坐遠方的五色雲輦之中,身後幡幢如林,其間立著無數面目猙獰的仙君神王。

  他瞧著瞧著,不覺心頭凜凜,暗自為那貌似師父的女將擔心起來,忖道:“這兩邊眾寡懸殊,陣勢可差得遠瞭……”

  小玄呆立良久,方再邁步,接下的壁畫仍是無盡的鏖戰,場面浩大壯烈綿亙廣遠,直至最後一段,隻見繪的是個精赤上身的巨人,一手持方盾,一手舞大斧,正氣吞天地地怒視著前方。

  小玄順著他的視線望去,見其斜上方的雲車當中立著一人,頂戴九旒玉冕,身著君王服飾,面目冷冰倨傲,手擎一柄寶劍,正朝巨人斬去。

  在他的身側,一條背生雙翼的金色大龍蜿蜒遊弋,對著巨人張牙舞爪作勢欲噬。

  壁畫就此完結,至於誰勝誰負,結局如何,卻是不得而知。

  小玄意猶未盡地怔瞭半天,往前瞧去,見甬道開始斜向往下,隻是兩邊再無壁畫。

  “不知這些壁畫畫的是啥故事,是否真的發生過……”小玄心潮起伏,拾階而下。

  這一段甚是深長,約逾百階,小玄加快腳步,終於下到一間大廳,廳中幾無一物,唯三面壁上,各開著一條通道。

  “黎姑姑往哪去瞭?”小玄心中踟躕,分別走到各通道口張望,卻見三條通道皆是極深,正拿不定主意,突感一股陰寒迎面襲來,不由打瞭個激靈,訝忖道:“好詭異的氣息……此處怎會有這樣的氣息?”

  他心中奇怪,思量弄個明白,當即選瞭面前的通道,邁步踏入。

  陰寒氣息越來越重,小玄隻覺心頭陰森森的莫明戰栗,腳步便慢瞭下來,忽見前方有瞭光亮,躡近一瞧,隻見前方豁然開闊,在通道的盡頭,一條長約十餘丈的狹窄石橋向前延伸,連接著一個巨大的圓形平臺,平臺的地面上有一座巨大法陣,刻繪著星羅棋佈的符錄圖案,四周極深極廣,彌滿著青蒙蒙的雲霧,襯得圓臺就似懸浮在雲海之中。

  黎姑姑背對著自己,靜立在石橋近圓臺的一端。

  在圓臺邊沿,等距趴伏著九尊石獸,皆高仰著首,大張著嘴,朝空中源源不斷地噴吐出濃稠如墨的黑氣,黑氣如浪滾湧異象紛呈,頻頻現出兇厲猙獰或驚恐萬狀的鬼容怪面,看上去無比之邪惡詭譎。

  小玄見那九尊石獸皆雕刻成虎頭龍身、獨角犬耳、獅尾麟足之狀,依稀瞧出是那傳說中諦聽的模樣,心中暗詫:“難道我認錯瞭,諦聽乃辟邪鎮魔的通靈神獸,怎麼嘴裡卻吐出如此邪惡的東西來?”

  他順著那些黑氣望去,隻見在圓臺的中心,一人盤膝懸於離地三丈處,張著雙臂,十指並掌,正將那九條邪惡無比的黑氣吸入掌中,此人面覆一張通體如墨的面具,前額豎著七根長短不一的怪角,雖然遮掩去瞭過半張臉,但那身段身姿衣飾膚發,足以讓他一眼就認出來是武翩躚。

  “師父怎麼吸取如此邪惡的氣息……這是在練功麼?那臉上的面具,怎麼跟皇帝戴的那張如此相像?”小玄滿懷的震訝與疑惑。

  武翩躚凝固般在半空盤坐,雲發飛揚裳袍獵獵,有如沐浴在看不見的驚濤駭浪之中。

  “師父不是說外出瞭麼?這是什麼時候回來的……還是一直都沒出去?”小玄越想疑問越多。

  武翩躚不言不語,四下也寂靜無聲,小玄竟隱隱聽到瞭哭泣、驚呼還有如同厲鬼惡魔發出的嘶吼聲,皆似從那些黑氣當中傳出,心裡愈來愈驚,也越來越肯定那些黑氣不是什麼好東西。

  黎姑姑一直仰首張望,臉上隱有憂灼之色,似乎甚是不安。

  空中的武翩躚突然劇震瞭一下,吸向掌心的幾條黑氣散開瞭些許。

  “快停下來!”黎姑姑驚呼出聲。

  武翩躚忽由坐姿改為立姿,兩腿緊並轉掌朝下,周身一陣細密輕震,似在竭力壓制著什麼。

  黎姑姑怕擾她心神,不敢再出聲叫喊,隻急得連連跺足。

  幾條散開的黑氣重新收攏,並且愈來愈濃稠,怒潮惡浪般翻騰滾湧,那些泣聲吼聲亦越發清晰,有如煉獄裡冤鬼惡靈發出的哭嚎與咆哮。

  小玄瞧得心驚膽跳,驀見武翩躚又是一下劇震,這回姿形俱散,赫從空中倒頭栽落,心中大驚,已見黎姑姑急掠上前,張臂接住。

  武翩躚頭倏一仰,嘴裡猛地嘔出大口血來,黎姑姑出手如電,一把將她臉上的七角面具揭瞭下來,拋到地上,武翩躚面如白紙,雙頰不時浮竄過抹抹黑氣,煞是古怪詭異。

  “這是走火入魔瞭麼?”小玄驚疑不定,幾欲奔上前去。

  武翩躚身子連連痙攣,在黎姑姑懷裡接又嘔出幾口血來,噴灑得兩人衣襟一片殷紅。

  黎姑姑手足無措。

  小玄遠遠望著,心中又急又疼,隻是他乃擅自闖入,又隱隱覺得眼前之事似有重大秘密,一時不敢貿然現身。

  “我助你卸掉些真靈可好?”黎姑姑呼道,提起一掌,卻不敢碰觸武翩躚的身子。

  武翩躚微搖下頭,一臉堅決。

  “你會支撐不住的!”黎姑姑急道。

  武翩躚依然搖頭,胸口起伏不住,抬眼示意瞭下周圍的石獸。黎姑姑這才急忙起身,將一圈石獸的腦袋調轉瞭個方向,關閉瞭那些噴吐不休的黑氣。

  “師父修練的這門功法一定異常兇險,難怪適才那些黑氣如此邪惡。”小玄悄忖。

  黎姑姑轉身奔回場心,重新抱住武翩躚,輕喚道:“傷得厲害麼?”

  “沒事。”武翩躚弱聲道,此時痙攣漸止,喘息漸緩,嘴裡也不再嘔血,隻是神情越發委頓。

  “嘔瞭這麼多血,一次比一次嚇人,還說沒事!”黎姑姑滿面急痛之色。

  “有什麼辦法呢……我能化解的。”武翩躚無力地笑笑。

  “往後切不可一氣抽取這麼多,會出事的!”黎姑姑說。

  武翩躚輕嘆瞭口氣。

  “先別說你如此急於求成,身子能不能夠承受得住;無極陣須以清凈之氣方能禦控,你汲取瞭這些至陰至邪的真靈,早晚會掌控不住迷樓,一旦叫那魔頭掙脫或突破禁制傳出消息,可就兇險萬分瞭。”黎姑姑接道。

  “那魔頭……哪個魔頭?聽口氣好像很厲害……跟迷樓又有什麼幹系?”小玄一頭霧水。

  “我引少軒轅築造迷樓,盜來一十九靈脈真靈為餌,為的便是要誘那魔頭入彀,陷於先天無極陣的牢籠之中,以奪取其真靈,若是就此罷休,建迷樓又有何用?這本身就是個死結,卻不得不為。”武翩躚嬌軀一陣痙攣,又嘔出小口血來。

  黎姑姑取出帕子,疼惜地為她擦拭嘴角殘血。

  “若無法步入大羅之境,便破不瞭那可惡的結界,永遠救不得我爹脫離苦海。”武翩躚咬住瞭唇。

  小玄聽得似明非明,心中尋思:“不知師父的爹爹是誰?現於何處?似乎給什麼結界困住瞭……”

  “可是此事急切不得,如此強攀大羅之境,實乃兇險至極。”黎姑姑道。

  “我爹身首分離,已受萬千年煎熬,於我而言,此時每逾分瞬,皆如火燎倒懸,豈敢絲毫懈怠。”武翩躚玉容黯然,泫然欲泣。

  小玄瞧得一陣心疼。

  黎姑姑默然,臉上滿是淒楚與憤怒。

  “況且我感應那魔頭正在從沉眠中蘇醒,掙拒之力日益猛烈,困住他往後將會越來越難,就算我掌控得住無極陣,隻怕也難保萬無一失……大羅境界果有顛倒乾坤之力。”武翩躚眉心微蹙道。

  “這可如何是好?”黎姑姑驚道。

  “師父背負著援救親人的重責重擔,似乎需得攀登大羅之境方有希望,可是這又談何容易……我定要用心修行,日後方能助師父一臂之力。”小玄暗下決心。

  “事到如今,也隻有走一步瞧一步瞭,隻盼在迷樓還能困住那魔頭之時,將其真靈抽取多點……”武翩躚乜瞭眼丟在地上的七角面具,繼道:“如今有瞭七絕覆相助,抽取之速翻瞭百十餘倍,此消彼長,待至那魔頭當真掙脫之時,也未必無法與之周旋。”

  聽見“七絕覆”三字,小玄心頭驀地重重一跳,轉眼盯著那隻七角面具,一道詭異的禁咒隱隱約約在腦海裡浮現。

  黎姑姑卻依然滿面憂色,好一會方道:“那魔頭的真靈,已是陰邪非常,如今再加上這隻魔覆,隻怕你很快就掌控不住無極陣瞭。”

  武翩躚一陣沉默,隔空虛拿,將七角面具吸入手中。

  黎姑姑望著面具,心神不寧地繼道:“傳聞這惡物極其侵擾心魄,會令人性情大變,你還是少沾惹它為好。”

  “我會小心的。倘若不是它,豈能在這短短的時日裡抽取如此多的真靈。”武翩躚道,將七絕覆收入袖中,此時她面上黑氣漸漸逝去,神情也歸復平靜,忽問:“你怎麼突然來這裡,外間可是有緊急之事?”

  黎姑姑點頭道:“昨夜接到狄帥飛符傳書,說虞淵谷或許出瞭不測之事,接連有兩支進入谷中的運輸隊失去消息,坐鎮谷中的祝將軍及守衛也完全沒瞭音訊。”

  “怎麼回事?”武翩躚抬頭望她。

  “信中甚簡,隻說谷中毒瘴陡然大盛,薄野烈已率獵魔衛前往搜尋,卻始終無法深入,且看不清谷中情形。”黎姑姑道。

  武翩躚沉吟瞭片刻,道:“我聽聞虞淵谷的黃泉坑中藏著個上古毒物,能起大瘴,隻是萬千年來都與谷中守衛相安無事,難道它耐不住寂寞,跑出來作怪麼?”

  黎姑姑疑惑道:“祝將軍修為高強驍勇善戰,素來罕逢敵手,區區一個毒物能奈何得瞭他麼?”

  武翩躚微點瞭下頭:“著實可疑。”

  黎姑姑道:“狄帥在書信中說,正在調動族中精銳,準備前往查探。”

  武翩躚想瞭想道:“倘若真是那毒物在作怪,尋常軍士去再多,也隻有徒增傷亡。況且虞淵谷遠在玄洲,距中土有千萬裡之遙,大隊人馬前往,著實耗時費力,另外三天君據於其處,萬一驚動天庭,我們便得不償失。”

  黎姑姑蹙眉道:“眼下的確不可大動幹戈……”

  “你回信狄帥,叫他暫且按兵不動。”武翩躚道。

  “可是虞淵谷那邊怎麼辦?”黎姑姑問。

  “我親自走一趟。”武翩躚道。

  “你身上已傷,如何還經得起折騰?”黎姑姑吃瞭一驚。

  “虞淵谷十分緊要,不容有失。”武翩躚淡淡道。

  “這事來得真不是時候!你切莫隨意動用那些尚未消化的真靈,免得遭致走火入魔!”黎姑姑憂急如焚。

  “放心,我自有分寸。”武翩躚平靜如水道。

  “這趟我陪你去。”黎姑姑道。

  “不用。”武翩躚搖頭道:“此間事關重大,那魔頭的爪牙似乎有所察覺,眼下危機日近,迷樓需得你與阿癡一同坐鎮我方能放心。”

  黎姑姑半晌不語,又道:“那……把紅葉帶上吧。”

  武翩躚沉吟。

  “那丫頭道行雖淺,但武技尚可,且還算得上機靈,你此時甚是虛弱,有個人在身邊照應多少有點好處。”黎姑姑勸道。

  武翩躚終於點瞭下頭,站立起身。

  “少主此次前往巨竹谷,可有什麼收獲?”黎姑姑問。

  “我這幾次潛入谷中,皆不見那寶貝的蹤影。”武翩躚道,邁步走向石橋。

  “這可真怪瞭……莫非那寶貝並不在谷中?”黎姑姑跟在旁側。

  “玄虹鑒乃我娘元神共修的寶物,隻要有人啟用,便是遠隔萬裡,我也能感應得到,那日心中所感,異樣清晰,絕無差錯。”武翩躚道。

  “可是識得玄虹鑒開啟之法的人寥寥無幾,著實猜不出是何人所啟。”黎姑姑疑惑道。

  “這個的確令人費解……”武翩躚搖瞭下頭,寒聲接道:“隻要那人膽敢再啟用一次,我定能將之揪尋出來,奪回聖寶!”

  “那寶貝神魔皆懼,若能尋回,日後與諸路強敵周旋,便又多得一分把握。”黎姑姑道。

  “而且……玄虹鑒乃至陽之寶,倘若在手,或可助我化解那魔頭真靈中的至陰之氣。”武翩躚惋惜道。

  兩人邊說邊行,一同往石橋上走來。

  小玄見她們朝這邊行來,隻怕就要撞見,瞧瞧周圍,並無可以躲藏之處,急忙轉身,循來路快速退回去,數息間,已來到前先經過的大廳,耳中隱隱聽見武翩躚與黎姑姑在後面傳來的說話聲,情急之下,便閃身躲入另外兩條通道其一。

  過沒一小會,武翩躚與黎姑姑便到瞭大廳,所幸沒朝小玄藏身的這條通道過來,徑直往那條通向外面的階梯行去。

  小玄屏息靜氣地立在通道內,身上又穿著兜元錦,武、黎二人並沒發現他。

  周圍安靜下來,他凝神又聽瞭片刻,這才松瞭口氣,轉身望向通道深處,猶豫須臾,終按不住好奇,遂向前行去。

  走瞭百餘步,前方豁然開闊,一個奇異而壯觀的半圓形巨廳出現在眼前,廳壁分上中下六層,層間以斜梯相通,每層皆有數十扇緊閉的小門,其上刻滿符錄,當中各有數字,似是隱合天幹地支之數。

  小玄瞧見在每扇門的邊上,還嵌著一塊小銅牌,走近觀看,銅牌上竟然標註著某某宮、某某殿、某某苑……某某閣等名字,粗略走一圈,發現儀真宮、熙華宮、紅雨苑、甚至天武殿都盡在其中。

  “難道從這裡可以通往銘牌上所標的各個地方?”他暗暗驚訝,試著推瞭推門,卻沒一扇能夠打開,然而門上並無鎖扣把手等物,顯是需要什麼特定的方法才能開啟。

  小玄在巨廳中來回踱步,這瞧瞧那看看,再無所獲,方才從原路退出,回到先前的大廳,瞧瞧還有一條通道沒有去過,索性便邁步踏入,意欲窺探個明白。

  這次直行瞭數百步之深,方才到達通道的盡頭,眼前赫然出現一個比百門巨廳更加龐大的空間,整個呈圓形,大小是百門巨廳的數十倍,而自己立足之處,正處於中腹線最圓闊處的一個伸出的平臺上。

  他舉目張望,見四周圓壁上鬼斧神工地築著大小不一的亭臺樓閣,由許多懸梯虹道通連,整個空間甚是昏暗,但各處皆有燈火,能看得見大致情形,隻是四下一片靜謐,不見一個人影。

  “這個地方,當真是在迷樓之中麼?”小玄心中震憾,小心翼翼地走向平臺的邊緣,那裡有數十根間隔稀疏的欄桿,以一條粗巨的銅鏈連接著。

  來到欄桿邊上,空間的下半部分,終也落入眼中,他驀地睜大眼睛,訝然地盯著下方:底部有個巨大的廣場,一個龐然大物坐臥在廣場上,粗略估計縱橫及高矮皆過百丈,更驚人的是它的形貌,在蟒狀窩盤的身軀上,赫然昂豎著七個巨大的腦袋。

  “相柳!”小玄心中剎那間迸現出這兩個字來。

  傳說中的大魔物相柳,正是蛇身九首的模樣。

  “原來癡叔把它藏在這裡,哈哈,還神神秘秘地不肯告訴我,如今倒叫我無意中撞見瞭!”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底下的巨物,心中暗嘆:“如此巨大,難怪癡叔擺佈瞭幾十年都還沒能完成。”

  雖然眼前的巨物隻有七個腦袋,但小玄十分肯定這就是阿癡的大作,因為他知道,巨怪的第八個腦袋正在制做當中,至於第九個腦袋則目下尚未開工。

  “這麼大的傢夥,日後放出來,豈非驚天動地……”他極喜機關術,對眼前的傑作大為嘆服,不覺瞧得如癡如醉。

  小玄看瞭良久,正猶豫要不要到底下去靠近細瞧,忽爾心頭重重地突跳瞭一下,體內深處的某個地方,似有什麼不明物事蠢蠢欲動,他怔瞭怔,便中魘般出瞭平臺,踏上一條懸空虹道,渾渾噩噩地向前走去。

  虹道向前延伸瞭十餘丈,末端似乎別無它物,小玄東張西望,心中仍在莫明其妙地陣酥陣悸,低頭陡見有個鳥籠似的物事懸掛在下方,他再踏一步,探頭去瞧,見那鳥籠縱橫各有十餘根柵欄,柵欄煞是奇異,縱向的由一隻隻赤色的銅鴉連成,橫向的由一條條白色的銀蛇連成,皆為首尾相銜,其上刻滿符紋。

  柵欄並不緊密,從間隙中窺去,隱約可見籠底有條身影。小玄蹲跪下去,凝目細瞧,赫是個幾乎赤裸的女子,身上隻松松垮垮地纏裹著條破碎不堪的絲袍,露出成片如乳凝就的肌膚,身段線條異樣柔美,臉面朝下地趴伏著,紋絲不動。

  她的一雙手腕與兩隻足踝各給一隻環扣套住,分由四條鐵鏈鎖在鳥籠的底板上。

  小玄心口劇跳起來,也不知那女子是死是活,正想開口叫喚,忽然間那女子抬起頭來,竟是個妖媚入骨的絕色美婦,一瞧見小玄,原本暗淡的目光登時亮瞭起來。

  “是你!”小玄失聲叫道,隻一眼,他便認出牢籠裡的女人就是那個在妖魔巢穴蠱惑自己的邪魔,而自己如今的記憶就是到她那裡為止。

  “心肝,你來救我的是麼?”碧憐憐驚喜道。

  “胡說,你施術害我,我又怎麼會來救你!”小玄怒道。

  “奴傢哪有害你啦?”碧憐憐嬌聲道,“奴奴隻想討你歡喜讓你快活,那個偷襲我們的賤人才想害你!”

  “閉嘴!”小玄愈怒,“倘敢再罵我師父,定當不饒!”

  “你師父?”碧憐憐一怔,“那……那賤人怎麼變成你師父瞭?”

  “她原本就是我師父!”小玄斬釘截鐵道。

  碧憐憐心念電轉,已隱約明白怎麼回事,冷笑道:“那賤人誑你的,她老早就叛出玄教,決計不可能是你師父!”

  “身陷囹圄,還敢挑撥離間!”小玄厲聲道。

  “我的小爺,你當真中計瞭……”碧憐憐心知眼下無法說清楚,忽將口吻一轉,淒聲道:“都怪奴傢太過愛你,不願放你離開,一時糊塗,便在你身上施瞭法術,不想累你迷糊瞭……”

  小玄中瞭她的陰陽鎖與蜮魘引,心中雖惱雖怒,卻是生不出半點厭恨,此際見她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不覺心頭一軟。

  所幸碧憐憐身受重傷,又給牢籠禁制,無法運提丁點靈力施展迷術,否則小玄根本敵她不過。

  “你在我身上到底施瞭什麼邪術?害我許多事情都想不起來瞭!”小玄著惱道。

  “心肝,你且救奴傢出去,奴奴一定幫你化解開來。”碧憐憐膩聲道。

  “還想花言巧語騙人麼!”小玄怎肯信她。

  “奴傢絕不哄你,你不知此處的苦楚,真真教人生不如死……”碧憐憐聲音愈嬌愈軟,說著說著,眼圈便紅瞭。

  “你把解法告訴我,我自會替你去向師父求情,或可放你一條生路!”小玄心頭亂跳,強抑意志,以抵抗她那靡靡嬌音。

  “你若是去求那賤人,奴傢必死無疑,即便解去你身上的秘術,她亦決計不肯放過我的。”碧憐憐泫然欲泣。

  這一句中,倒有幾分是實話,她連日來飽嘗酷刑,早給折磨得死去活來挨受不住,隻是心中明白,小玄身上陰陽蠱及蜮魘引乃是最後的救命籌碼,一旦將解法交出,便是自己的末日,是以苦苦支撐。

  “隻要你肯改邪歸正,到時我便為你多說些好話。”小玄勸道。

  “我的小爺,有些事情你不知曉,那賤人是出名的心狠手辣,你若是肯出手相救,奴傢或有一線生機,若是去求那個女人,奴奴便隻有死路一條瞭。”碧憐憐此時受制,真氣靈力點滴皆無,雖然無法施術引動陰陽鎖,但她天生便具媚惑之能,這一番言語娓娓說出來,自是妖媚橫生,無比的惹人憐惜,與此同時,深藏小玄身上的陰陽蜱感應到蠱主就在附近,便在宿主體內作起怪來,魘得他神魂漸迷。

  小玄呆呆地望著她,幾乎就想立馬跳下去,不管不顧先將其救出來再說。

  牢籠裡的碧憐憐仰臉望著他,眼底燃起一絲難以察覺的希望,悄舒酥胸微喘道:“我的心肝,這些天奴傢心裡邊時時都掛念著你,你呢……莫非將從前的快活和銷魂全都忘掉瞭麼?”

  小玄心頭劇跳起來,視線遊移,不覺落在她那一對險峻如峰的雪乳之上。

  碧憐憐低吟著,一隻手拖著腕際的鎖鏈抬起,如筍指尖帶著男兒的目光,從峰頂那顆胭脂凝就的櫻桃爬到誘人的圓暈上,再又緩緩地滑入中間的深深淵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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