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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回 品翠樓兄妹再相逢 雙龍鎮兄弟重聚義

第99回 品翠樓兄妹再相逢 雙龍鎮兄弟重聚義

  卻說寶玉見瞭品翠樓的花魁,不由的站瞭起來,口中驚呼「怎麼是她!」

  你道是誰?那紅衣佳人正是賈探春。好在此時臺下諸人都在癡癡的望著臺上的探春,寶玉又坐在外圍,並未引人矚目。

  一旁如花似玉二女拉扯寶玉道:「甄爺,難不成你認得這爭春?」

  寶玉這才發覺失態瞭,緩緩坐下,頹然一笑道:「我哪裡認得?隻是她像極瞭我的一個故人罷瞭。」

  二女雖不大信,卻也不敢再問。

  探春環視瞭一圈臺下,又將目光收回,將琴安置好瞭,款款坐定,探出十根玉蔥般的玉指撥弄琴弦,一時臺下喧囂靜瞭下去,隻有錚錚琴聲和探春婉轉的歌聲。一曲罷瞭,又站起身來,翩翩然往後頭去瞭。

  臺下眾人這才覺醒過來,一時掌聲雷動,叫好聲不斷。老鴇又笑著走上臺來道:「諸位大爺,如何?這爭春可稱得上花魁?我沒有騙各位吧?」言罷臉上神情甚是得意。

  臺下人紛紛附和,更有那心急的叫道:「趙媽媽,少說廢話,趕緊開始掙花魁吧,我都等不及要同這小娘子洞房瞭。」

  趙媽媽笑道:「好好,諸位爺稍安,今日樓中都是貴客,有常來捧場的熟客,更有遠道而來的新朋友。還容我再囉嗦兩句,將這奪花魁的規矩再說一回。」

  一時臺下才又靜瞭下來,臺下眾人都仔細聽瞭,原來這奪花魁卻不同於一般青樓那般漫天叫價,而是臺下人隻要有意的便做個價,卻不能空口無憑,而是頃刻便要拿出真金白銀來。隻是這錢數卻隻有出價人知道,待到都出瞭價方將各自錢數公佈出來,到時候價高者得,而這價低的雖也出瞭銀子,卻一概不退瞭。

  說完瞭規矩,一時臺下都竊竊私語,大夥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在揣摩自個兒要出個什麼價錢方能抱得美人歸,不至於使懷中白花花的銀子打瞭水漂。

  寶玉心中卻隻想著如何方能救得探春,若是使銀子奪這花魁,不說自己身上的銀子定是不夠,即便夠瞭,也必然引人關註,到時候若是讓孫紹祖識破自己,隻怕兇多吉少,到時候莫說是救不得探春,更會耽誤瞭要救黛玉的事。可寶玉又怎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同父異母的胞妹被人欺辱?不免愁眉不展,卻想不出個主意來。

  過瞭一炷香的功夫,臺下眾人都出瞭價,老鴇又上臺道:「多謝大爺們捧場,我在這裡謝過瞭。現在便讓我們看一看,究竟是哪位爺獨占鰲頭,奪得本年花魁。」

  說罷那龜公上來,拿著賬薄念到:「李員外,八百兩!周官人,一千五百兩!王員外,五百兩……」一路念下去,不免有人面有喜色,有人捶胸頓足。

  忽聽那龜公又念到:「孫將軍,紋銀五千兩!」一時廳內便如炸瞭鍋一般,眾人都左顧右盼,不知這孫將軍是誰。

  孫紹祖洋洋得意的站起身來,朝四周拱手道:「承讓,承讓。」說罷又坐瞭下去。

  一時龜公念完瞭,果然沒有人壓過孫紹祖的五千兩。老鴇笑道:「恭喜孫將軍奪得頭籌!」

  孫紹祖這才又站起身來,搖晃著踱到臺上。

  他們說些什麼寶玉已聽不進去瞭,剛聽得龜公念孫將軍這三個字時寶玉便如五雷轟頂,心中再沒有瞭一點主意。一旁如花似玉二女見寶玉面色不對,因問道:「甄爺,您這是怎麼瞭?」

  寶玉顫聲道:「沒什麼,想是吃酒吃急瞭些,身子有些不適。」

  如花道:「甄爺,既是如此,我們姊妹服你到後頭房裡去歇歇罷。」

  寶玉轉念一想,這樓一二層便如酒樓,都是吃喝彈唱的地方,想這園子裡各個女子的閨房便是都在後頭瞭,隻怕探春也在後頭,遂點頭道:「也好。」說罷假裝醉酒,由二女攙扶著往後頭去瞭。也不聽孫紹祖在臺上不住吹噓。

  來至後頭果然和寶玉想得一般,有幾棟小樓。寶玉指著其中一座尤為顯眼的問道:「這是哪位小姐的閨房?」

  似玉道:「這便是那花魁爭春姑娘的屋子瞭。甄爺,這邊請。」寶玉點點頭,由二人攙扶著進瞭旁邊一座屋內。寶玉坐瞭,似玉倒瞭茶來:「甄爺且喝茶,散一散酒氣也就好瞭。」

  寶玉心中隻想著探春,接瞭茶胡亂吃瞭一口便放下道:「我要出恭,二位姐姐稍等。」

  如花笑道:「甄爺,這大冷天,隻在屋裡也就罷瞭。」說著轉身由廂房裡拿出一個夜壺來。

  寶玉接瞭笑道:「二位姐姐有所不知,我這人頗有些古怪,若是身旁有人,竟是放不出來的,還請見諒。」

  如花笑道:「甄爺可真是有趣,如此,我們姊妹二人便鋪床疊被等著甄爺瞭。」

  寶玉笑道:「甚好。」言罷提著夜壺便轉身去瞭。

  剛來到探春小樓下,便聽孫紹祖的聲音響起:「罷瞭罷瞭,也不用你們伺候,隻讓爺好好去快活也就是瞭,你們這群人聒噪著跟來作甚?」正是那老鴇和龜公引著孫紹祖來瞭。

  那老鴇笑道:「孫將軍真是性急,好歹也再吃兩杯?」

  孫紹祖道:「不用。」

  老鴇又道:「不如我讓下邊準備下幾樣酒菜,端進來,讓爭春姑娘陪將軍小酌?」

  孫紹祖又道:「老子花瞭五千兩銀子可他媽不是為瞭來喝酒的。你們隻管去便是,不然我可惱瞭!」老鴇龜公見孫紹祖如此不解風情,也隻得作罷。目送孫紹祖進瞭屋,便也各自轉身去瞭。

  孫紹祖早已吃得有瞭幾分醉意,如今想著那樓中的美人兒,再等不及,搖晃著便上樓去,口中呼喝道:「美人兒,大爺來瞭。」

  寶玉在一旁都看得清清楚楚,心道:「若是讓這廝上瞭去,我三妹豈不被這禽獸辱沒瞭?」

  一時便也顧不得許多,隻想著先將探春救出虎口,便悄悄也跟瞭上去。見孫紹祖正搖搖晃晃的上樓梯,一時怒從心起,悄悄貼上去,將手中夜壺掄圓瞭,啪的一聲便在孫紹祖後腦上拍瞭個粉碎。孫紹祖頓時悶哼一聲,軟軟的癱倒在瞭樓梯之上。

  寶玉見瞭大喜,忙把手中的壺把丟瞭,匆匆上瞭樓,一面推門一面喊道:「三妹妹,三妹妹你在哪裡?」

  探春正背朝門在桌旁坐著,聽見這一聲,猛的站起轉身,一時竟呆瞭,寶玉又往前走瞭兩步,顫聲道:「三妹妹,果然是你!」

  探春這才醒悟過來,隻聽當啷一聲,一把剪刀由袖口掉落在地上。「二哥哥!二哥哥!真的是你!」說著早已一頭撲進瞭寶玉懷中。

  寶玉也一把將探春抱住瞭,安撫道:「好妹妹,不用怕,我來救你出去。有我在,再沒人敢欺負你。」

  探春早已泣不成聲,哪裡還說出半句話來。

  寶玉隻得由探春哭瞭一回,方道:「好妹妹,這裡不是久留之地,先隨我來,咱們想法摸出去……」

  話音未落,隻聽得門外有人喝道:「好大的膽子,哪裡來的小賊,竟然來這裡鬧事,不要命瞭不成?」寶玉探春二人都唬得一跳。寶玉忙將方才探春跌落的剪刀持在手裡,將探春護在身後。

  隻見門外進來兩個人,懷中抱著刀劍看著寶玉。寶玉見瞭大喜道:「柳二哥,蟠大哥,怎麼是你們?」原來來的正是柳湘蓮薛蟠。

  薛蟠哈哈笑道:「寶兄弟,如何,唬你一跳吧?」

  柳湘蓮也笑道:「寶玉,好久不見,沒想到你竟同我們成瞭同行瞭。此處不宜久留,咱們先出去再細說不遲。」又朝薛蟠道:「樓梯上那廝如何?結果瞭吧。」

  寶玉忙攔到:「不可!」

  柳湘蓮笑道:「怎的?這要害咱傢妹妹清白的混賬你也不忍害他性命?」

  寶玉道:「不是,二哥有所不知,便是孫紹祖!」

  柳湘蓮薛蟠二人都是一愣,柳湘蓮道:「果然是冤傢路窄,如此更不能饒他。」

  寶玉道:「不可,林妹妹還在他手上,少不得先留他一命。」

  薛蟠聽瞭驚道:「怎麼回事?」

  柳湘蓮道:「這裡並非說話的所在。如此便將這廝先擒瞭去,再作計議。」說著便同薛蟠二人將孫紹祖手腳都捆瞭,又用佈條堵瞭嘴,柳湘蓮提劍在前頭探路,薛蟠扛著仍昏死著的孫紹祖,寶玉攙著探春,一行人方趁著夜色下瞭樓,翻墻出瞭品翠樓。墻外早有人接應。眾人上瞭馬,一溜的去瞭。

  寶玉這才問道:「二位哥哥怎麼在這裡?」

  柳湘蓮道:「自打京城一別,我不是早就說過,要帶著薛蟠來南邊二龍山落草?這裡叫做雙龍鎮,便離二龍山再近不過。倒是你,如何到瞭這裡?三妹妹怎的又……還有你那林妹妹……」

  寶玉嘆道:「一言難盡,倒是先去救林妹妹是正經。」說話間已是出瞭鎮來至一片林中。柳湘蓮一擺手,眾人停下。

  柳湘蓮道:「寶兄弟,我先讓人將你和三妹送到寨子裡去好生安置瞭,咱們再去救你林妹妹,可好?」

  寶玉道:「柳二哥,隻將三妹送過去就好,我要同你們一起去救林妹妹。」

  柳湘蓮道:「如此也罷,你們兩個,護送小姐先回去好生安置。薛大呆子,將孫紹祖那廝弄醒。」

  薛蟠答應一聲,將橫在馬背上的孫紹祖提起來便丟在瞭地上。孫紹祖摔得悶哼一聲,果然轉醒過來,隻是手腳被捆,嘴巴又被堵住,不能言語,隻得口中嗚嗚直叫。

  眾人也都下瞭馬,柳湘蓮上前扯開瞭孫紹祖嘴上的佈條,孫紹祖立馬喝道:「哪裡來的毛賊,敢打本將軍的主意?你們可知道我是誰?還不快給我松綁!」

  寶玉走上前去,狠狠的踢瞭孫紹祖一腳道:「姓孫的,你可還認得我?」

  夜黑風高,孫紹祖雖是看不清晰,卻認得是賈寶玉的聲音,不由道:「好你個賈寶玉,居然夥同強人謀害朝廷命官,該當何罪?」

  柳湘蓮冷冷的道:「好一個朝廷命官,到此地步瞭還在這裡耍威風。呆子,讓這廝知道知道如何才叫謀害朝廷命官!」

  「好嘞。」薛蟠答應一聲,揚起手中的馬鞭劈頭蓋臉便是一頓鞭撻,孫紹祖開始還不肯輸口,挨瞭十幾鞭子便挨不住瞭,口中求饒道:「諸位大爺饒命!」

  薛蟠打得興起,哪裡肯停手,一面抽打一面仍喝道:「怎麼這麼快就服軟瞭?我聽說你還打瞭寶玉一頓?我聽說你還如何欺負迎春妹子?看我不活活打死你個畜生!」

  寶玉攔住瞭道:「薛大哥,也就罷瞭,先把林妹妹救出來是正經。」薛蟠這才住瞭手。

  寶玉問道:「趕快將我林妹妹放瞭,不然定要你好看。」

  孫紹祖不由一愣,道:「哪個林妹妹?」

  寶玉喝道:「少裝傻,你可不是壓著林黛玉一路朝南去?」

  孫紹祖道:「寶二爺,寶二爺,我冤枉啊,我哪裡是壓瞭什麼林黛玉!」

  寶玉聽瞭一愣,道:「那你這一路上車內的人是誰?」

  孫紹祖道:「是王熙鳳。」

  寶玉啊瞭一聲:「怎麼是鳳姐姐?你們又將林姑娘和妙玉師父藏匿到何處去瞭?」

  孫紹祖道:「我並不知道。」

  寶玉聽瞭又急又恨,一把奪過瞭薛蟠手中的鞭子,一面不顧頭臉的抽打一面道:「怎麼說你不知,我親耳聽說是你們帶瞭官兵將她們兩個從櫳翠庵中帶瞭出去,如何此刻你又說不知?」

  孫紹祖一面哀嚎一面道:「寶二爺饒命,小的確實不知。那日本是小的帶瞭人想去抓那櫳翠庵中的人,豈料事情有變,那宮裡的呂公公在我手裡將人搶瞭去。二爺饒命……」

  寶玉這才住瞭手,道:「那個呂公公?」

  孫紹祖忙道:「正是。如今二爺說的那林姑娘和妙玉師父究竟在何處我果然不知,再不敢有半句瞎話。」

  寶玉心道:「那呂公公可不是太後的人?卻不知為何要將林妹妹帶進宮去?如此隻怕林妹妹此刻倒也無妨,還是先救瞭鳳姐姐是正經。」

  因朝柳湘蓮道:「二哥,咱們先將我鳳姐姐救出來吧。」

  柳湘蓮道:「好。」

  寶玉道:「隻是……隻是這孫紹祖一行人有二三十人,隻怕咱們這幾個人,即便是有孫紹祖在手上,也要費一番周折……」柳湘蓮哈哈一笑道:「寶兄弟,你便瞧好就是瞭。」說著獰笑著朝孫紹祖走去。

  柳湘蓮雖沒親自動手打過孫紹祖,孫紹祖卻能看得出此人定是頭目,又聽他笑得猙獰,身子不由得不住往後蹭,口中道:「你……你要做什麼!」

  柳湘蓮也不答話,俯下身去用手掰開瞭孫紹祖的嘴,拿起一丸丹藥便往他口中塞,又從腰間解下酒囊捏著孫紹祖的鼻子灌瞭幾大口,方站起來拍拍手道:「給這廝松綁吧。」

  便有人上去用刀將孫紹祖手腳上的綁繩都割斷瞭。

  孫紹祖哭道:「你!英雄,你給我吃瞭什麼?」

  柳湘蓮冷笑道:「沒什麼,看你受瞭傷,給你點補藥罷瞭。」

  孫紹祖嚇得噗通跪倒在地,口中隻道:「好漢饒命!好漢饒命!」

  柳湘蓮道:「你可聽說過七步斷腸散?爺看你人不錯,便賞瞭你一丸。」

  孫紹祖自然沒聽說過,可隻聽這名字便知定是那劇毒之物,更是告饒不已。

  柳湘蓮從懷中摸出一個瓷瓶道:「你且看,這便是解藥。隻要三個時辰之內你服瞭解藥便性命無憂,若三個時辰一過,到時候你定肝腸寸斷,要受夠十二個時辰煎熬方能斷氣,就是大羅金仙也救不得你瞭。該怎麼辦,也不用我多說瞭吧?」

  孫紹祖一聽,忙道:「是,是,我這就去將王奶奶放瞭。」

  柳湘蓮道:「如此甚好,我們便等你兩個時辰,兩個時辰之內你需將你王奶奶好生送過來,可隻許你二人。若是多瞭一個人,你想要解藥是再不能的。給他一匹馬!」

  孫紹祖剛要騎馬去瞭,寶玉喊道:「且住,將那賈雨村也帶來,我有話問他。」孫紹祖答應著騎馬去瞭。

  寶玉不禁有些擔心道:「柳二哥,這孫紹祖果真能將鳳姐帶來不成?會不會出什麼岔子?」

  柳湘蓮拍瞭拍寶玉的肩膀道:「定然不會,這等人最是貪生怕死,聽說吃瞭毒藥在不能活,一定乖乖行事。你隻管安心稍等片刻便是瞭。」

  一旁薛蟠也湊過來道:「寶兄弟,怎的落得如此天地?究竟出瞭什麼事兒?」

  寶玉嘆瞭一聲,將事情大概說瞭一回,眾人聽得又氣又怒,薛蟠聽得孫紹祖公堂上羞辱薛姨媽寶釵香菱三人的事更是恨不得將孫紹祖生吞活剝瞭。

  帶寶玉說完,才問道:「卻不知二位哥哥怎麼也在品翠樓?」

  薛蟠笑道:「這怕是天意瞭,二哥帶我落草的二龍山就在左近。平日裡這十裡八鄉的市鎮路上都有我們的眼線。這孫紹祖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走來,我們便得瞭消息,隻以為是押運瞭什麼貴重物品,盤算著好歹什麼時候下瞭他,可巧跟著來到品翠樓,二哥眼尖,一眼便看見瞭躲在角落的你。我也認出瞭臺上的人便是三妹。等你和孫紹祖都往後頭去瞭,我們便悄悄跟瞭進去。」

  寶玉嘆道:「果然是天不絕我!此番多虧二位哥哥瞭。」

  正說話間隻聽林子外頭有車馬聲,柳湘蓮一揮手,薛蟠便拉著寶玉往,眾人都藏在樹後。果然見孫紹祖親自趕著那輛車進瞭林子。後面一人騎馬跟著,正是賈雨村。

  賈雨村道:「孫將軍,咱們這是要到哪裡去?這夜深人靜的,隻有你我二人,隻怕不妥。」

  孫紹祖道:「這便到瞭。」說著又揚鞭吆喝,走瞭幾步,喝道:「英雄,人我都帶到瞭,快快給我解藥吧。」

  柳湘蓮方從樹後轉出來道:「有勞瞭。這位賈大人,請下馬吧。」

  賈雨村早就心下生疑,如今見此情景再明白不過,調轉馬頭便要跑。薛蟠從一旁竄出,一把將賈雨村拉下馬來。

  寶玉更是急著問道:「我鳳姐姐呢?」

  孫紹祖忙掏出鑰匙開瞭車門,寶玉撲上去,果然聽車裡頭人道:「寶玉?可是寶玉?」說話的正是鳳姐。

  寶玉忙將鳳姐抱下車來,道:「好姐姐,你受苦瞭!」

  鳳姐隻當此回再無生路瞭,早已心灰意冷,如今乍一見寶玉,不由喜極而泣,撲在寶玉懷裡哭道:「寶玉,我隻當再也見不得瞭你!」

  寶玉見鳳姐身上仍戴著手銬腳鐐,不由怒道:「還不快解開!」

  孫紹祖忙掏出鑰匙將鳳姐身上鐐銬除去。這才又跪下磕頭道:「眾位英雄,還請饒瞭小的一回吧。」

  趁著孫紹祖回去的空檔,寶玉已將自己這些天所經之事同薛柳二人說瞭一回。薛蟠搶上前去啪啪兩個嘴巴:「少做夢瞭,你如此對待我娘,欺我親妹,辱我愛妾,焉能饒你?」

  孫紹祖這才知道,這人便是薛姨媽之子,薛寶釵親哥哥。忙跪在地上一面抽打自己嘴巴一面道:「薛大爺饒命!我該死,我不是人,我……」

  賈寶玉道:「二哥,還請先給他吃瞭解藥,我還有話要問他。」

  柳湘蓮一愣,道:「什麼解藥?」

  寶玉道:「二哥方才可不是給他吃瞭你的七步斷腸散?」

  孫紹祖忙跟著道:「是,還請大爺先給小的解藥。」

  柳湘蓮這才明白過來,同薛蟠一起哈哈大笑,笑得寶玉不由莫名其妙,柳湘蓮笑著道:「哪裡有什麼毒藥,我不過給這廝吃瞭一丸馬糞罷瞭。」

  眾人都哈哈大笑,隻有孫紹祖呆呆坐在地上,一句話也說不出。

  倒是鳳姐先開口道:「也不要太為難他,他這一路上也沒有太為難於我,更不易的是居然真能守信放瞭寶玉……」

  寶玉聽瞭一愣,問道:「如何是他放瞭我?」

  鳳姐道:「怎的?難道不是?」

  寶玉將孫紹祖在公堂上強其鞭撻香菱、又欲玷污寶釵直至後來呂公公趕到,皇太後特赦等事草草講瞭一回,鳳姐聽瞭不由一張粉面氣得通紅,撲上去啪啪就是兩個嘴巴,又一口痰吐在他臉上,啐道:「下流坯子,果然是個奸詐小人,我且問你,當日公堂之上你是如何起誓來著?你可是口口聲聲答應我放瞭寶玉,不然你便天天被驢操,你怎麼能……」

  鳳姐在賈府中就害病,如今一路顛簸,身子更是虛弱,如今這一怒一動不禁身子一軟,寶玉忙上前拉住瞭道:「鳳姐姐,何苦與這種人生氣?老天有眼,這廝終是落在咱們手上,也是報應不爽瞭。」

  柳湘蓮也勸道:「二嫂,保重貴體要緊,這廝待到咱先押回山寨再慢慢發落便是瞭。」又朝孫紹祖賈雨村道:「二位,今日你們是我寨上的貴客,還請上車吧。」說罷將二人都束牢瞭胡亂丟進車裡,眾人都上瞭馬,寶玉與鳳姐同乘一騎,一行人朝二龍山去瞭。

  且說鳳姐,因聽柳湘蓮稱自己為二嫂,知道寶玉本是比柳湘蓮小上幾歲,他如此稱呼自然是沖著賈璉所稱,又想起那日公堂之上賈璉竟那等無情無義,不禁在馬背上輕輕抽泣瞭起來。

  一匹馬載瞭兩個人終是有些吃力,那馬兒便落在瞭眾人後頭。柳湘蓮等人也知道這姊弟二人定有些體惜話要說,也不催促。寶玉見鳳姐落淚,哪裡知道緣由,隻想是因為鳳姐死裡逃生,心中歡喜,便由後頭抱住瞭鳳姐的柳腰,將嘴貼在鳳姐耳邊低語道:「好姐姐,今日咱們逃過一劫,正當高興才是的。」

  鳳姐忙擦瞭眼淚,強笑道:「正是,我是看見瞭你平安無事心中歡喜,倒哭起來瞭,果真是越發不長進瞭。」

  寶玉聽瞭心下感動,將鳳姐抱得更緊瞭,使鳳姐緊緊靠在自己胸前道:「姐姐,打今兒起,隻要我賈寶玉還有一口氣在,再不讓姐姐受一點委屈瞭。」

  鳳姐聽瞭又想起賈璉來,那才止住的淚水又落瞭下來。寶玉不知所以,忙岔開話題問道:「姐姐,如何孫紹祖要押著你朝南去?」

  鳳姐隻說是自己這幾年在賈府中管事,孫紹祖又是個貪財好色的,無非是想在自己身上撈些油水而已,自己便騙他說金陵老傢有許多體己,若是他肯放瞭寶玉自己便帶他去取等等。將為瞭保迎春等人一事卻隱沒不說。

  寶玉將鳳姐抱得更緊瞭,聲音也有些哽咽道:「好姐姐,都那個關頭瞭還隻替我著想,我……我這輩子……」

  鳳姐扭過頭去,笑道:「經瞭這麼多事兒還沒長大不成?這胡亂就要起誓的毛病可得改改才……唔……」

  不等她說完,一張櫻桃小口已經被堵得死死的。

  欲知後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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