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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回 薛寶釵小恙梨香院 賈寶玉大醉絳蕓軒

第22回 薛寶釵小恙梨香院 賈寶玉大醉絳蕓軒

  卻說這日,寶玉給賈母等眾人請安完畢回到自己院子裡,正見晴雯在那裡做針線女紅。便上挨著晴雯做瞭下來,攬著晴雯的腰肢看她一針一線的刺繡。隻見晴雯雙頰微紅,明眸含春,嘴角帶著淺淺的笑靨。右手兩根玉蔥一般的手指捏著穿著金線的繡花針,如蝴蝶般靈巧的翩翩舞動,一針一線的刺繡著。寶玉不由得看得癡瞭。隻是癡癡地抱著晴雯。

  過瞭一會子,晴雯見寶玉仍是不見動靜,便也噗嗤一笑“寶玉,你可又是發呆瞭。我口渴得很,你去給我倒杯茶來罷。”

  寶玉這才起身要去倒茶。正巧襲人進來瞭,見寶玉倒茶,忙接瞭過來,一面倒一面笑道“你這小蹄子,倒是越來越有奶奶架勢瞭,自己懶得動,居然讓寶玉給你倒茶,可是真會指使人瞭“晴雯也笑道“我在這裡做活,他就這麼傻傻的看著,我怕他又呆瞭才給他找點事幹。”

  襲人也素知寶玉自是時常發起呆來。遂道“二爺,這些日子學堂裡的先生有恙,你也不必去上課。可這每日帶在屋裡,你也不看書寫字,隻這麼悶著也不是個事兒,不如出去散散才是道理。”

  “這大冷天裡,外面又冷又蕭條,可到哪裡去散?倒不如在屋裡守著你們兩個……”

  說著,寶玉便嘻皮笑臉的來抱襲人。

  “寶玉……哎呀,又動手動腳的,和你說瞭多少次瞭,這白日裡,你怎麼就不能尊重些子!讓人看瞭小心老爺揭瞭你的皮子……你……快把手拿出去……”

  寶玉本是淫心大起,忽聽得襲人提起老爺來,頓時如霜打瞭的茄子一般的蔫瞭下來,放開襲人坐到一旁又悶悶的去瞭。

  襲人見狀知是寶玉又惱瞭,便道“寶玉,這些日子你可是又和姐妹們疏遠瞭不少瞭。如今寶姑娘舊病又犯瞭,你可真是應該探望一下才是禮數。”

  寶玉這才回轉過來。”

  正是,真是有段日子不見寶姐姐瞭,快拿衣服來,我這就去看看才是。”

  襲人轉身拿出衣物給寶玉穿戴瞭,寶玉便出瞭門,由李嬤嬤引著往梨香院去瞭。

  且說寶玉來至梨香院中,先入薛姨媽室中來,正見薛姨媽打點針黹與丫鬟們呢。寶玉忙請瞭安,薛姨媽忙一把拉瞭他,抱入懷內,笑說:“這麼冷天,我的兒,難為你想著來,快上炕來坐著罷。”

  命人倒滾滾的茶來。

  卻說平日裡薛姨媽也是這般疼愛寶玉的,如今寶玉通瞭人事,再被薛姨媽抱著,心思卻不是以前一般瞭。寶玉隻覺得薛姨媽懷裡柔軟舒適異常,臉貼在兩塊軟軟的肉上,隱隱有幽香傳來。不覺下身竟有瞭反應。

  寶玉忙岔開話題因問道:“哥哥不在傢?”

  薛姨媽嘆道:“他是沒籠頭的馬,天天逛不瞭,那裡肯在傢一日。”

  寶玉道:“姐姐可大安瞭?”

  薛姨媽道:“可是呢,你前兒又想著打發人來瞧他。他在裡間不是,你去瞧他。裡間比這裡暖和,那裡坐著,我收拾收拾就進去和你說話兒。”

  寶玉聽說,便知是晴雯前幾日來的,卻並不是自己想起來的,不覺臉上一紅。忙下瞭炕,來至裡間門前,隻見吊著半舊的紅紬軟簾。寶玉掀簾一邁步進去,先就看見薛寶釵坐在炕上作針線,頭上挽著漆黑油光的髻兒,蜜合色棉襖,玫瑰紫二色金銀鼠比肩褂,蔥黃綾棉裙,一色半新不舊,看來不覺奢華。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臉若銀盆,眼如水杏。罕言寡語,人謂藏愚;安分隨時,自雲守拙。寶玉一面看,一面口內問:“姐姐可大愈瞭?”

  寶釵抬頭隻見寶玉進來,連忙起來含笑答說:“已經大好瞭,倒多謝記掛著。”

  說著,讓他在炕沿上坐瞭,即命鶯兒斟茶來。一面又問老太太、姨媽安,別的姊妹們都好。一面看寶玉頭上戴著縲絲嵌寶紫金冠,額上勒著二龍搶珠金抹額,身上穿著秋香色立蟒白狐腋箭袖,系著五色蝴蝶鑾絳,項上掛著長命鎖、記名符,另外有那一塊落草時銜下來的寶玉。

  寶釵因笑說道:“成日傢說你的這玉,究竟未曾細細的賞鑒,我今兒倒要瞧瞧。”

  說著便挪近前來。寶玉亦湊瞭上去,從項上摘瞭下來,遞在寶釵手內。寶釵托於掌上,隻見大如雀卵,燦若明霞,瑩潤如酥,五色花紋纏護。這就是大荒山中青埂峰下的那塊頑石的幻相。

  寶釵先是看反面,隻見上書“通靈寶玉““莫忘莫失““仙壽恒昌“。下面有“一除邪祟、二療冤疾、三知禍福“。寶釵看畢,又從翻過正面來細看,口內念道:”

  莫失莫忘,仙壽恒昌。”

  念瞭兩遍,乃回頭向鶯兒笑道:“你不去倒茶,也在這裡發呆作什麼?”

  鶯兒嘻嘻笑道:“我聽這兩句話,倒像和姑娘的項圈上的兩句話是一對兒。”

  寶玉聽瞭,忙笑道:“原來姐姐那項圈上也有八個字,我也鑒賞鑒賞!”

  寶釵道:“你別聽他的話,沒有什麼字。”

  寶玉笑央:“好姐姐,你怎麼瞧我的呢!”

  寶釵被他纏不過,因說道:“是個人給瞭兩句吉利話兒,所以鏨上瞭,叫天天帶著,不然,沉甸甸的有什麼趣兒。”

  一面說,一面解排扣,從裡面大紅襖上將那珠寶晶瑩黃金燦爛的瓔珞掏將出來。

  卻說寶玉,隻見寶釵玉蔥一般的手指輕柔的解開排扣,又拉扯衣襟,將裡面白白的脖子連帶一小片胸脯都無意間顯露出來,真是脂若凝霜膚似雪,不覺竟是看呆瞭。隻想著這紅襖下面的玉乳又會是個什麼光景,眼睛竟直勾勾的盯著寶釵的領口不得離開。直到寶釵摘瞭金鎖,遞與寶玉,寶玉方醒悟過來。寶玉不覺臉上一熱,遂收瞭淫心,強壓下心頭欲火,托瞭鎖看瞭起來,果然一面有四個篆字,兩面八個,共成兩句吉讖“不離不棄,芳齡永繼“。寶玉看瞭,也念兩遍,又念自己的兩遍,因笑問:“姐姐這八個字倒真與我的是一對。不如我和姐姐換來戴可好?”

  “二爺這是要和我傢姑娘叫喚信物瞭不成?”

  旁邊的鶯兒嘻嘻笑道。

  鶯兒說出此話,寶玉方覺不妥,也羞紅瞭臉。寶釵更是一抹紅霞撒在瞭白嫩的面頰上。寶釵嗔道“讓你去倒茶你到是不動,如今又在這裡爛嚼舌根子,看我不撕瞭你的嘴。”

  鶯兒這才笑著出去瞭。

  寶玉這才將手中仍有寶釵體溫的金鎖不舍的還給瞭寶釵。寶釵接過,又將其帶好藏於衣內,系上瞭排扣整理衣物。寶玉隻呆呆的看著,心中暗嘆,不知何時才能再看一眼那衣內驚艷一瞥瞭。身子卻不由得又靠向瞭寶釵一截子。

  寶玉與寶釵相近,隻聞一陣陣涼森森甜絲絲的幽香,竟不知系何香氣,遂問:“姐姐熏的是什麼香?我竟從未聞見過這味兒。”

  寶釵笑道:“我最怕熏香,好好的衣服,熏的煙燎火氣的。”

  寶玉道:“既如此,這是什麼香?”

  寶釵想瞭一想,笑道:“是瞭,是我早起吃瞭丸藥的香氣。”

  寶玉笑道:“什麼丸藥這麼好聞?好姐姐,給我一丸嘗嘗。”

  寶釵笑道:“又混鬧瞭,一個藥也是混吃的?”

  寶玉又道“那姐姐給我聞聞這香氣也好。”

  說著將口鼻便向寶釵的俏臉上湊瞭過去。寶釵心中大羞,卻也不好意思推開寶玉,隻得將身子往後歪瞭歪,口中隻道“寶玉又混鬧瞭,隻是藥丸而已,哪裡就這麼好聞,快快坐回去吧。”

  心中卻想“這寶玉,還是如此孩子心性,竟也不知男女授受不親,真是要羞煞人瞭。”

  寶玉癡性上來,哪管這許多,隻是合上眼,拼命將寶釵呼出的如蘭香氣吸入鼻中,隻覺真是沁人心脾,卻不知到底是那冷香丸之香,還是寶釵身子上的香氣瞭。正當兩人一個癡一個羞的當兒,忽聽外面人說“林姑娘來瞭。”

  寶玉慌忙坐直瞭身子。寶釵這也才得以做端正。

  林黛玉已搖搖的走瞭進來,一見瞭寶玉,便笑道:“噯喲,我來的不巧瞭!

  “寶玉等忙起身笑讓坐,寶釵因笑道:“這話怎麼說?”

  黛玉笑道:“早知他來,我就不來瞭。”

  寶釵道:“我更不解這意。”

  黛玉笑道:“要來時一群都來,要不來一個也不來,今兒他來瞭,明兒我再來,如此間錯開瞭來著,豈不天天有人來瞭?也不至於太冷落,也不至於太熱鬧瞭。姐姐如何反不解這意思?”

  寶釵卻不答話,隻呵呵的笑。寶玉也知這是黛玉吃醋所言。又知黛玉素是心細語言又刻薄,也不好接話。隻見黛玉外面罩著大紅羽緞對衿褂子,因問:“下雪瞭麼?”

  地下婆娘們道:“下瞭這半日雪珠兒瞭。”

  寶玉道:“取瞭我的鬥篷來瞭不曾?

  “黛玉便道:“是不是?我來瞭你就該去瞭。”

  寶玉笑道:“我多早晚說要去瞭?不過是拿來預備著。”

  寶釵素知黛玉是如此慣瞭的,也不搭理她。薛姨媽已經準備好瞭細致茶果,留他們吃茶。寶玉因誇前日在那府裡珍大嫂子的好鵝掌、鴨信。

  薛姨媽聽瞭,忙也把自己糟的取瞭些來與他嘗。寶玉笑道:“這個須得就酒才好。

  “薛姨媽便命人去灌瞭些上等的酒來。李嬤嬤便上來道:“姨太太,酒倒罷瞭。

  “寶玉笑央道:“好媽媽,我隻吃一鐘。”

  李嬤嬤道:“不中用!當著老太太、太太,那怕你吃一壇呢。想那日我眼錯不見一會,不知是那一個沒調教的,隻圖討你的好兒,不管別人死活,給瞭你一口酒吃,葬送的我挨瞭兩日罵。姨太太不知道,他性子又可惡,吃瞭酒更弄性。有一日老太太高興瞭,又盡著他吃,什麼日子又不許他吃,何苦我白賠在裡面。”

  薛姨媽笑道:“老貨,你隻放心吃你的去。我也不許他吃多瞭。便是老太太問,有我呢。”

  一面令小丫鬟:“來,讓你奶奶們去,也吃杯搪搪雪氣。”

  那李嬤嬤聽如此說,隻得和眾人且去吃些酒水。

  這裡寶玉又說:“不必燙熱瞭,我隻愛吃冷的。”

  薛姨媽忙道:“這可使不得,吃瞭冷酒,寫字手打颭兒。”

  寶釵笑道:“寶兄弟,虧你每日傢雜學旁收的,難道就不知道酒性最熱,若熱吃下去,發散的就快,若冷吃下去,便凝結在內,以五臟去暖他,豈不受害?從此還不快不要吃那冷的呢。”

  寶玉聽這話有情理,便放下冷的,命人暖來方飲。

  不一會子,寶玉已是三杯過去。李嬤嬤又上來攔阻。寶玉正在心甜意洽之時,和寶黛姊妹說說笑笑的,那肯不吃。寶玉隻得屈意央告:“好媽媽,我再吃兩鐘就不吃瞭。”

  李嬤嬤道:“你可仔細老爺今兒在傢,提防問你的書!”

  寶玉聽瞭此話,便心中大不自在,慢慢的放下酒,垂瞭頭。黛玉先忙的說:“別掃大傢的興!舅舅若叫你,隻說姨媽留著呢。這個媽媽,他吃瞭酒,又拿我們來醒脾瞭!

  “一面悄推寶玉,使他賭氣,一面悄悄的咕噥說:“別理那老貨,咱們隻管樂咱們的。”

  那李嬤嬤也素知黛玉的,因說道:“林姐兒,你不要助著他瞭。你倒勸勸他,隻怕他還聽些。”

  林黛玉冷笑道:“我為什麼助著他?我也犯不著勸他。你這個媽媽太小心瞭,往常老太太又給他酒吃,如今在姨媽這裡多吃一杯,料也不妨事。必定姨媽這裡是外人,不當在這裡的也未可知。”

  李嬤嬤聽瞭,又是急,又是笑,說道:“真真這林姑娘,說出一句話來,比刀子還尖。這算瞭什麼呢。

  “寶釵也忍不住笑著,把黛玉腮上一擰,說道:“真真這個顰丫頭的一張嘴,叫人恨又不是,喜歡又不是。”

  薛姨媽一面又說:“別怕,別怕,我的兒!來瞭這裡沒好的你吃,別把這點子東西嚇的存在心裡,倒叫我不安。隻管放心吃,都有我呢。越發吃瞭晚飯去,便醉瞭,就跟著我睡罷。”

  因命:“再熱酒來!姨媽陪你吃兩杯,可就吃飯罷。”

  寶玉聽瞭,方又鼓起興來。

  薛姨媽也脫瞭鞋上的熱炕來,挨瞭寶玉坐瞭,又把寶玉攬在懷裡,黛玉滿滿的倒瞭一杯熱酒,三人又談笑瞭起來。李嬤嬤自是沒去,徑自回去瞭。這下沒人管束,又有薛姨媽哄著,不覺寶玉就多吃瞭幾杯,竟也有瞭幾分醉意。薛姨媽又命人做瞭醒酒湯哄寶玉喝瞭兩大碗,寶玉方辭瞭,同黛玉一同回去瞭。

  卻說寶玉回到絳蕓軒,隻覺得酒氣上湧,腳下的步子也亂瞭起來。襲人見寶玉回來瞭忙迎瞭出來。又見是喝瞭酒,就徑直和茜雪將寶玉扶到床上。寶玉口中仍是嘟囔不清,身子卻也不動彈瞭。襲人隻得為他脫去外面衣物,伸手從他項上摘下那通靈玉來,用自己的手帕包好,塞在褥下,次日戴時便冰不著脖子。不一會子,寶玉變沉沉睡去瞭。

  一晃,又到那太虛幻境與可卿幽會去瞭。

  欲知後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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