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可憐的傢夥……」第二天早上姑媽照例下來洗澡,看見樂陽宿醉未醒的樣子,憐憫地說,「一個人很不習慣吧?慢慢地就好瞭……」
直到她看見沙發前那雙高跟鞋,她才止住瞭話頭,瞪大著眼睛盯住看瞭一會兒,才慢慢地轉過身來,用一種驚訝的眼光看著樂陽說:「你小子,行啊……不錯!」
樂陽趕緊噓瞭一聲,指瞭指開著的房間門,她才明白過來。姑媽知趣地把聲音壓低瞭,招手讓樂陽把耳朵貼過來,神神秘秘地說:「明天就是五月一號瞭,我女兒,你那個表妹放假,叫我去她那裡住幾天!」
「……噢……那樣真好!」樂陽不知道姑媽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這種事在平常不過瞭——他知道這個所謂的表妹就住在這個城市的另一邊,隻是從來沒看見過。
「我以前去過幾次,感覺挺好,我這次在那裡至少會待到十月份,」她繼續小聲地說,「偶爾我也會回來,待上幾天。」
「呃……是嗎?那就到時候回來好瞭!」他如墜霧裡,難道姑媽想說的就是這些?
「在我離開之後,你時不時上樓去看看,看看有沒有老鼠進來就好,其他就沒什麼瞭,」她頓瞭一頓,看瞭一眼誠惶誠恐的侄子,調皮地眨瞭眨她那雙渾濁的眼睛,「就該這樣,總得有個人陪,對吧?年輕人的事我知道的,最怕我們老人瞎摻合啦。」
「……不……不是的,你不用這樣,」樂陽滿臉通紅,他知道這個開明的姑媽誤會瞭,「聽我說,我和溫妮不是那樣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隻是……溫妮隻是傢裡人生病瞭,所以……」
「別擔心,我知道,」姑媽把手一揮,表示忽略他說的話,「我回來的時候一定會先給你打電話的,這點你放心好瞭!」她笑呵呵地說,走到洗澡間裡去瞭。
樂陽苦笑瞭一下,瞌睡也清醒瞭好多,走回房間裡來的時候,莎莎已經穿好瞭衣服,手上攥著那個藍色精致的小錢包坐在床沿。
「你今天要上班嗎?」他看到她像是要離開的樣子,「不打算吃點早餐或者什麼東西?」他開始往身上穿衣服,想等會兒送她出去。
「不瞭,我馬上就走!」她看起來有些不安,「我說,現在可以把賬結瞭麼?」莎莎低聲說。
「什麼?」樂陽以爲自己聽錯瞭,T恤剛套在頭上,又拿瞭下來,眼睛瞪得大大的。
「雅麗姐不是和你說好瞭價錢的嗎?」莎莎也有些吃驚。
「等等,你說趙雅麗和我說過什麼?」樂陽算是有點明白瞭。
「她說你會付錢的……」女人的語氣變得堅決起來,「你怎麼能不講信用?」她在質問他。
樂陽的腦袋嗡嗡作響,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決不是昨晚上那個風情萬種的女神,她隻是個妓女!不過他很快鎮定下來,快步走過去把房間門關上,心裡隻是希望姑媽沒有聽見他們之間的談話。
「你聽我說,」他坐下來,耐心的用手比劃著,「我根本不知道這事兒,再說瞭,我也不想……不打算找什麼……,我以爲……,你知道,我當時喝瞭酒。」他極力地想表達什麼,可是總是找不到合適的詞語。
「這個我管不瞭,你做瞭,你就得給錢,這就是規矩!」這個叫莎莎的女孩打斷瞭他的話,用一個生意人不容置疑的口氣說。
他幾乎敢肯定,莎莎也不是她的真實名字。她的聲音大瞭許多,這讓他緊張起來,「好吧!好吧!」他滿臉通紅地說,聲音低到隻有自己才聽得見,「多少?」他低著頭問,這事要是被姑媽知道瞭,那自己的臉往哪裡擱?
「哭喪個死人臉!我又不會多要你一分錢!」莎莎刻薄地說,「我們的規矩是陪過夜五百,口交另外加三百,做愛兩百,剛好是一千……」
「一千!」他從床上跳下來,一拍腦袋,「噢,老天!你說一千,這不是坑人麼?別的都不收這麼多……」他也不知道別人究竟收多少,他壓根兒就沒想過招妓。
「得瞭吧,你要是覺得你被坑瞭,你可以去問問,像我這樣年輕漂亮的,在上海任何一個地方,你問問!是不是這個價?」莎莎也跳下床來,赤著腳站在地板上,用手指指著他的鼻子,氣勢洶洶地說,「你也可以不給……」她轉身到床上抓起電話,氣哼哼地撥起號來。
「好瞭!好瞭!」樂陽大叫著,「我給你還不行嗎?我給你……」他嘟噥著,搶過去打開衣櫃門,從一個灰色夾克裡面掏出一個脹鼓鼓的錢包來,顫抖著手數瞭一千塊錢,憤怒地砸在女人的身邊。
「給我滾!快滾!」他大踏步地走過去拉開門,朝著床上的女孩大喊。
莎莎一點也不氣惱,抓起錢來認真地數瞭一遍,整整齊齊地疊好成一沓,放到那個精致的錢包裡,再把手機也放進去,才下床來,理瞭理頭發——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過,裊裊婷婷地向房間門走過來。經過樂陽身邊的時候,鼻子裡「哧」瞭一聲,「什麼人啊?」嘀咕著走到客廳裡去瞭。
樂陽「砰」地一聲撞上房間門,氣呼呼地走回來,倒在床上聽著「咔噠咔噠」的高跟鞋的聲音從客廳裡一直走到門外去瞭,接著一聲巨大的撞門聲,算是回應。洗澡間裡的「嘩嘩」的水聲還在響著,要是姑媽不在屋裡,他真想砸東西,隨便什麼也好。
想著昨晚上翻雲覆雨的那會兒,想著剛剛面紅耳赤的爭執,他狠狠地給瞭自己兩個耳光,直打得腦袋嗡嗡地作響——沒想到自己竟然墮落到瞭這個地步,僅僅一夜之間!過瞭一會兒,姑媽仿佛壓根兒不知道房間裡面的爭吵,輕輕地開瞭門出去瞭。
樂陽依然怒氣未消,沖到洗手間裡打開水龍頭,一遍又一遍地洗著那條可恥的肉棒,生怕那上面沾染瞭什麼不潔的東西,讓他患上不知名的亂七八糟的什麼病。也許是由於心理作用,總覺得洗不凈上面的污漬,隻好怏怏地穿上褲子出來瞭,人也冷靜瞭許多:就算是妓女,那也是她們耐以生存的行當,給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就像買東西一樣;再說瞭,這麼漂亮的女孩有什麼理由會看上自己呢?——比自己長得帥,比自己有錢的男人多得是,是自己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想得太過於美好瞭。這樣想著,心裡也好過多瞭。
唯一可恨的是那個趙雅麗,那個可惡的老鴇母!要是早知道她是,自己才不會鬼使神差地去什麼酒吧,自己也不會不戴套就上瞭,也就不會有這麼荒唐的一出戲瞭。那命根子在褲襠裡乖乖的,像在認錯一樣,看起來也沒什麼不對,感覺起來也沒什麼異樣,不過病毒都是慢慢滲透的,就像孤獨一樣,但願自己運氣比較好吧,他提心吊膽地想。
去年秋天他和溫妮來到上海後不久,由於陪她去找工作,晚上回來得很晚,打出租車經過金沙江西路豐莊路橋下面的時候,「天啊,我真不敢相信!」溫妮驚訝地說,「她們真的全是妓女嗎?這是我見過的最不可思議的事。」
樂陽從車窗口看出去,看到瞭那些女孩,在南昌也有這種地方,不過都沒有這裡的人多,連他都感到有些震驚。她們大多數都是年輕女孩,臉上化姹紫嫣紅的濃妝,穿著非常時尚鮮艷,清一色以水果糖的顔色爲主。她們要麼在懶洋洋地走路、走著走著突然一個轉身,要麼站在暗處盯著來來往往的路人,抓緊機會和每一個單身趕路的男人搭訕。
「上海有許多這樣的地方啦!」出租車在等紅燈的時候,出租車時機淡淡地說,「單身的男人都找得到這種地方,又年輕又漂亮,都是外地的多……」
「你敢!」溫妮擰瞭一下樂陽的臉,把他從聚精會神的觀望中拯救出來,「要是你敢這樣,哪怕一次,我保證把你的剪下來喂狗!」她惡狠狠地說,逗得司機都笑瞭。
「我又不是單身男人,我有老婆,我有女兒,我也沒有多餘的錢!」樂陽趕緊討好地說,「再說瞭,傢裡有這麼如花似玉的老婆,我連想都不想呢!」
「這還差不多!」溫妮當時對他的表現非常滿意,「就沒有人管管麼,比如警察或者城管之類的?」她問出租車司機。
「咳!哪能不管呢?隻是警察還沒有到,這些人早聞著瞭氣味兒,跑得無影無蹤的瞭,警察一走,這些人又回來瞭。」出租車司機夠著頭看看紅燈在閃動,後面的車子喇叭聲一個接著一個地催促起來,「有需求才有市場,能減少犯罪率……」出租車司機老練地說,換瞭一下檔,卷入瞭滾滾的車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