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妥當之後,他把小芳菲從嬰兒床中抱起來,抱在客廳的沙發上逗著玩,水兒卻一直沒有從房間裡出來,大概是又睡覺瞭或者出去瞭,他不知道,他隻知道門是關著的。沒過多久,楊艷琴回來瞭,手上拎著大包小包的蔬菜和肉,她走進客廳來的時候,懶洋洋地跟樂陽打瞭個招呼。
她把菜放在廚房裡的竈臺上走出來,腦門上有一層亮亮的汗膜,累得很厲害的樣子。
「坐過去一點。」她說,樂陽抱著孩子往邊上挪瞭挪,她挨著坐瞭下來,「過去的這個星期過得怎麼樣?」她把孩子從他懷裡抱過去,然後問他,「昨晚上都喝得醉瞭,還沒來得及好好聊聊。」楊艷琴擺出要和他拉傢常的架勢。
「噢,一般般,還過得去吧。你呢?」樂陽覺得過去的這個星期乏善可陳。
「還行。」她說,說完之後便所不下去瞭,她痛苦地眨巴著大眼睛,試圖找到一個可以繼續下去的話題,這讓樂陽感覺很不自在。
「電視劇,看瞭電視劇沒有?」她問。
「沒有,下班的時候都很晚瞭。」樂陽遲疑瞭一下,「我不看電視劇,我一般看看電影頻道或者新聞。」他說。
楊艷琴一邊奶孩子一邊抓過他的手放在她膝蓋上,「你會想我嗎?不太忙的時候。」她說。
「當然會想瞭……」樂陽說的是實話,但是說出口後感覺有些肉麻,便停住不說瞭。
「你會想我才怪呢,誰知道你在想著誰呢?」楊艷琴厭惡地把他的手從膝蓋上推開,好像是什麼不幹凈的東西黏在瞭上面,讓她如此反感,「有天晚上,我去你們那兒的公園,我看到瞭你,看到你跟一個女孩子手拉著手,有說有笑的……」
「那不是我,不,不可能的。」七天假期結束後,自打上瞭班樂陽再也沒去過公園,更不要說是晚上瞭,也不可能有什麼女孩子和他牽手,「得瞭,你根本就沒有去過公園!幹嘛這麼無聊!」他肯定地說。
楊艷琴的臉刷的一下變得紅通通的,嘴唇緊緊地繃起來,瞇起眼睛威脅地說:「你什麼意思?難道說我是個騙子?」
樂陽怔瞭一下,她過激的反應讓他有些措手不及,「別這樣說好嗎?」他好脾氣地柔聲說,小芳菲鼓著黑溜溜的大眼睛看著媽媽惡狠狠的臉,「我沒那樣說,我們都不說瞭,好嗎?」他怕激怒瞭她,嚷嚷起來嚇著孩子。
「好吧,不說瞭。」楊艷琴的語氣軟瞭下來,停瞭好一會兒,大約十多秒鍾,她又開口瞭:「當時雖然天已經黑瞭,可是你們在路燈下面,我看得清清楚楚,我不可能記不得你的樣子,你化成灰我都記得。」她煞有介事地說,樂陽一直默不作聲,她頓瞭頓,話鋒陡轉,挺高瞭嗓門說:「以後誰也不許在提這個事瞭,可是我警告你:別說我是騙子。我可沒騙你什麼,你也沒什麼好騙的!這個我可以發誓……」她用手指著懷中的孩子,「我可以用孩子的生命來賭咒,如果我是騙子……」
「我錯瞭,我給你道歉瞭,還不行嗎?」樂陽連忙站起來打斷瞭她的話,生怕她那張毒舌又吐出什麼惡毒的話來。
幸好這時水兒及時出現瞭門口,頭發亂蓬蓬的,不過身上卻換瞭件傢居小背心和短褲,好像剛睡醒似的。兩人都閉上瞭嘴,樂陽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強忍住心中的憤怒坐在那張安樂椅上。楊艷琴突然變瞭張臉似的,掛上瞭和藹可親的笑容,和水兒親熱地交談著,把他晾在一邊。他隻好打開電視無聊地看著,心裡盤算著怎樣才能體面地離開這個鬼地方。
小芳菲吃飽後又睡著瞭,楊艷琴抱著孩子離開客廳,把孩子放到房間去睡覺。客廳裡就隻剩下水兒和樂陽兩人瞭,兩人都沒有說話,在這段隱秘而沒有出聲的時間裡,空氣似乎凝固瞭。水兒張瞭張嘴,低聲說:「我不知道你們在吵什麼,但是艷琴姐,她就是那樣的,過瞭就好瞭!」
樂陽點點頭,很高興她能那麼說,此刻的他心情低落到瞭極點,這種話對他來說也算是一種安慰。
「想不想聽秀姐的故事?」可能是見樂陽還是不想說話,她換瞭一個話題,見到樂陽點瞭點頭,她才繼續接著說下去,「在你看來,現在的秀姐幸福嗎?」她問。
樂陽想瞭想,慎重地說:「除瞭錢之外,我想她過得還不錯,孩子們健康成長,老公努力地工作!至少,比我幸福吧!」
「可是你知道她以前是做什麼的嗎?」不等他回答,她便接著說瞭下去,「光看外表是看不出來的,你永遠也想不到,五年多以前,他跟我們一樣,也是一個賣身的,每天晚上都要去天橋下做生意……」她眨巴著眼睛說,警惕地看瞭看門外。
「啊,還真看不出來啊,真的是這樣的?」他瞪大瞭眼睛,臉上寫滿瞭驚訝。
「當然瞭,她曾經也很漂亮,生意還不錯,幾年下來,已經小有積蓄,但是她根本不懂事,像個傻女孩一樣,就像我們現在這樣,直到她有瞭孩子,就是露露,」水兒微笑著看瞭他一眼,擠瞭擠一下眼睛,「可是誰也不知道她的爸爸是誰,秀姐自己也不知道。」
「天吶,他的爸爸不是雷大安嗎?」他問,他已經被這個故事深深地吸引住瞭,他想起第一次見到露露的時候,他就發現瞭這個孩子和兩個妹妹都不像。
「怎麼會是他呢?誰都能看得出來,也算是秀姐運氣好吧,在她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她遇見瞭剛剛退伍回傢的雷大安,兩人一見鍾情,很快就結婚瞭,結婚八個月,孩子就出生瞭。」她用隱秘的口氣說,這讓他很不習慣。
「哦,還好,雷大安知道這事的吧?」樂陽松瞭一口氣。
「我想他應該知道的,可是他還是一如既往對秀姐好,對露露就像自己生的一樣,他是個偉大的父親!」水兒滿懷敬意地說。
「是啊!是啊!他的確是個不錯的男人!」他贊同地說,「看得出來,秀姐對他很滿意,有時候會向別人炫耀。」他說。
「這對雷大安可不公平,他收養瞭她的孩子,秀姐卻不知道自己有多幸運,這樣的男人越來越少瞭,」她嘆瞭一口氣,「有時候,她根本不把雷大安放在眼裡,當著很多人面說他沒出息,你想象得到那是怎樣一種場景嗎?」她同情地說。
他搖瞭搖頭,「秀姐不應該那樣的,她應該知足就好瞭。」他也很同情雷大安,覺得他真的很瞭不起,這樣一個男人,該有多大的胸懷啊!
「是啊,秀姐是我們的好朋友,我不是說她的壞話,她是我們的榜樣,她成功地擺脫瞭這種下賤的生活。」她頓瞭頓,瞅瞭樂陽一眼,「隻要有機會,我們也想過上那樣的生活,像個平常人一樣享受天倫之樂。所以你一出先現,艷琴姐就對你很好,她以爲你就是雷大安那樣的好男人。你知道,她有個孩子,比我們還要迫切些。」她說。
「那當然可以理解,她也很可憐的,孩子是無辜的,」他真誠地說,想讓她相信他真的不在乎楊艷琴是不是有孩子,「可是,她不該說那些……」樂陽難過地說。
話還沒說完,楊艷琴就從門外怒氣沖沖地沖瞭進來。水兒和樂陽都嚇瞭一跳,瞠目結舌地看著她大踏步地走進來,她的臉頰因爲極度的憤怒而潮紅,在微微地發著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