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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第110章

  淮河以南,一片山巒疊嶂的盛景在平原上殊為罕見,12000平方公裡內密佈樹木與植被,最高峰海拔達到1800多米的,為這片山區提供瞭優越的生態環境,夏無酷暑、冬無嚴寒,可謂是休閑度假的好去處。

  但在全民拼經濟的年代,有點風景的地方都恨不得向外大勢宣傳,招徠四方遊客到本地旅遊消費,但這片得天獨厚的山區卻出乎意料地聲名不彰,它就像一塊尚未開發的璞玉般默默收斂著光華,隻有少數戶外愛好者才知道這裡的風景之美。

  但即便是那些執著的驢友,也未必能夠一窺這座山林的全貌,這座山裡的環境實在是太險峻瞭,而且不少要道都拉上瞭高高的鐵絲網,鮮紅的標志無時不在警告著遊客,一旦踏入軍事禁區很有可能遭遇不測。

  這個軍事禁區如此地隱秘,引發瞭許多各懷目的的好奇心,雖然網絡上對此有過小范圍的討論,但絕大多數人都隻是憑空猜測,從來沒有人踏入過禁區之內,也沒有見過誰從裡面出來,它就像一隻沉默的巨獸,將一切人或物吞噬。

  凌晨4點時分,一隻巨大的黑鳥從禁區內的某座高峰掠出,雖然天色尚是漆黑一片,但它就像是可以夜視一般,姿勢輕盈地躲開雲霧和峰頂,飛快地越出瞭禁區的警戒線。它的行動並未引起哨兵的註意,好像他們已經習慣瞭黑鳥的行動規律。

  我操縱著黑鷹直升機迅速離開瞭801所,除瞭尚在打盹的小黑之外什麼都沒有。這架黑鷹是更新換代過的產品,相比起初代來說,在航電上的升級力度很大,當然它本身就適合在各個時段和不同環境下的飛行,我曾經接受過專業的飛行器訓練,所以上手並不困難。

  看著那片雲霧籠罩的群山漸漸被甩在身後,我的心情十分復雜,我不清楚也不敢去猜測,當導師發覺我的遁逃之後,她會如何對待我,她會生氣嗎?還是會傷心?我很少見到她情緒失控的時候。

  但這一次,她有理由生氣,因為我的行為的確太卑鄙瞭,我不僅利用瞭她對我擁有的那一縷溫柔,而且還在發生關系的當晚就駕機逃亡,可就算讓我再做一次選擇,我還是得這麼做,因為已經嘗試過自由滋味的心,是很難再次甘願受人禁錮的。

  更重要的是,我必須找回心愛的女人,我不能讓她離開我,無論是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力量,都無法阻止我們在一起。

  根據黑鷹上的GPS定位系統,以及地面山川河流的走向,我估計801所的位置是在皖南的某座大山裡,距離淮海市的距離說遠也不是很遠,直線距離大概左右,我隻要以的航速飛行的話,大概隻要3個小時就能抵達。

  但我卻沒有這麼做,因為組織肯定會預料到這一點的,導師很清楚白莉媛對於我的重要意義,如果我現在就直接飛往淮海市的話,等同於自動鉆入羅網中,所以當我飛離山區後,先是調轉機頭朝西北方向飛去。

  大概飛行瞭1個小時左右,天色已經漸漸亮瞭起來,黑鷹下方的地面也清晰瞭許多,一片低矮起伏的丘陵地帶之間,一條浩浩蕩蕩的長江從中穿過,黑鷹沿著長江的流向緩速飛行,眼見河道漸漸開闊起來,兩旁的麥田在初升的朝陽下,搖著金燦燦的麥穗朝空招展,遠處尚未完全散開的霧氣中,一座中等規模的城市輪廓若隱若現。

  這條堪稱中華民族大動脈的長河上,已經架起瞭多座鋼鐵長橋,不斷穿梭往來的汽車、火車正在輸送著人和物,而江面上更是遊動著一隻隻身材頎長的船隻,它們運載著更多的物資駛向下遊,就像千年以前的古人所做的一般,在鐵路和飛機沒有發明之前,這條長河是先民們最好的交通要道。

  一艘中等規模的滾裝船從上遊駛來,它塗著紅色油漆的船身上有“CSC”的標志,在水面上的船體大概有三層左右,最上面敞開的甲板上擺滿瞭各式各樣的小汽車,從船身的吃水來看載重在1000噸以上,但航速卻並不低達到瞭25節,看來船上裝配瞭高效能的柴油機動力,這條滾裝船吸引瞭我的註意力。

  此時天色尚未全亮,江上還蒙著一層薄薄的水霧,從船上旗幟飄動招展的幅度來看,此刻這艘船是順風而行,我大概測算瞭一下船速與直升機的距離,調轉機頭朝滾裝船尾部的方向駛出5公裡左右,然後迅速爬升至1000米的高度。

  我將一個背包綁在身上,戴上護目鏡和飛行頭盔,我的右腳還依舊不能用力,但這並不重要,接下來的旅途需要走路的時間很短。我打開黑鷹的艙門,把小黑正面朝我地抱在胸前,警犬的天賦讓它保持著冷靜,但它顯然不能看到下方的高度,否則有可能在空中發暈。

  戶外刮進來凜風中帶著寒氣,腳下的大地如一副油畫般絢麗多姿,我左腳發力,縱身躍入這片圖畫之中。

  黑鷹依舊照著原有的方向直直飛去,脫離瞭駕駛員掌控的它將會落在何處,這不在我的估計范疇,但可以肯定的是,它可以將最後的降落點和信息傳回去,組織要找到它並不困難,但這一切與我的去向卻並無聯系,我甚至暗暗期盼,組織會誤認為我已經隨著失事的黑鷹,一同葬身於某處。

  而躍出機艙的我,卻順勢朝著相反方向漂浮瞭幾百米,自由落體的失重感讓我有些發暈,但撲面而來的寒風卻迅速令我清醒,我緊緊地抱住小黑,在空中做瞭幾個浮遊動作,將自己的視線調整到與平地平行,然後打開背包的按鈕,一束小型的降落傘從背包後彈出,然後在空中撐開一條帶狀的傘據。

  我等到身體穩定下來後,開始順著風向向前飄動,此刻我距離江面隻有五百多米的距離,在降落傘的作用力之下,差不多以每秒10米的速度滑落,而江面上那條紅色的滾裝船的速度正好是20節左右,所以我隻在空中飄浮瞭1分鐘之後,雙腳便接觸到瞭船上的汽車頂部,小黑此時已經嚇得雙腿發軟瞭,趴在車頂上一動不動。

  我一旦站到實地,馬上往回收起降落傘,雖然要把打開的降落傘綁好是很繁瑣的事情,但我不能為瞭省這點功夫,而留下可以追蹤的痕跡,但幸好此時尚屬清晨,滾裝船甲板上並無任何人影,所以我可以從容地將一切痕跡抹凈,然後從汽車頂上落到甲板。

  這艘滾裝船應該是新入水沒多久的,船上的結構和設備都沒有太多被損耗的痕跡,100多米長的船身牢固而又可靠,我算瞭算一下甲板上停靠汽車的數量,估計整艘船可以運載800多輛的三廂小汽車。

  船上擺放的汽車大多數都是東風汽車的合資車,從車架號上的出產日期可以知道,這些小汽車大多數都是兩個月前出產的,而這艘滾裝船的目的地正與我不謀而合,直到此刻我才舒瞭一口氣,看看空蕩蕩的甲板與逐漸升起的太陽,我隨手拉開一輛天籟的後車門,鉆到還算寬敞的後排沙發上。

  忙碌瞭大半個晚上,我總算暫時逃離瞭組織的控制范圍,我頓時感到一陣濃濃地困意襲來,帶著對白莉媛的思念,很快合眼睡著瞭。

  我這一覺睡得十分深沉,直到一陣犬吠聲將我吵醒。我警惕地睜開眼睛,發現車窗外已經是一片陽光燦爛,車內像個罐子般的悶熱難受,雖然我並沒有將車窗關死,但整個甲板頂部都暴露在日光的暴曬下,車內的溫度已經升到瞭30度左右。

  天籟的後排雖然還算寬敞,但對於我的個頭來說還是偏小,當我走出車內落到平地上時,蜷縮瞭10個小時的身體酸楚難耐,我小心翼翼地活動瞭下關節,小黑已經迎瞭上來,從地板上的尿漬來看,這傢夥晚上是躲在車底睡覺,直到白天的溫度上升,才爬出來叫喚。

  看到我出來,小黑也就不叫瞭,隻是用舌頭反復舔我的褲腿,我看它腳邊有幾塊啃過的肉骨頭,知道這傢夥已經自行覓食瞭,也就不再為它操心,先走到船舷觀察外面的景物。

  早上降落的時候,我們正經過安慶,而此時應該在幾百裡之外瞭,周邊都是些尋常的南方小城鎮,各種新舊建築夾雜在一起,像一個身穿長袍但卻袒胸露乳的姑娘,傳統和現代文明尚未有機集合,就已經迫不及待地展示於眾瞭。

  由於是在內河航行,滾裝船上並沒有什麼保安,經常跑這條路線的船員早就老油條瞭,平時也是能偷懶就盡量偷懶,所以在船上行動並不困難。但我還是呆到夜色降臨後,這才找機會溜到下層的船艙,在廚房裡飽餐一頓後,才返回甲板上。不過這次我吸取瞭教訓,找瞭第二層甲板的一輛CR-V過夜,小黑照樣在車底歇息。

  隨後的幾天裡,我就這樣過著晝伏夜出的日子,除瞭搜尋食物之外,絕不跑到甲板以外的地方去,看著船外兩邊的江岸逐漸變得繁華興盛起來,夜晚也都閃亮著璀璨的燈光,心知自己離白莉媛越來越近瞭。按照這個航速,不用三天我就可以抵達淮海市瞭,想起白莉媛溫柔恬和的玉容,我的心跳就砰砰地一陣加劇。

  隻是有些美中不足的是,我右腿上的傷卻恢復得不如預期,自己逃出801所的時比較匆忙,並沒有攜帶醫療器械和藥物,在這艘滾裝船上也沒有人會幫我醫治,所以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條傷腿以極為緩慢的速度愈合,不過隻要能夠見到白莉媛,這點傷痛又算得不什麼呢。

  我就這樣熬著堅持到第四天,兩側的江岸終於顯出熟悉的建築,滾裝船進入瞭一個寬敞的大碼頭,裡面停瞭大大小小的許多船隻,很多船身上都繪有“CSC”的標志,我知道這裡是長江出海口的最後一個內河碼頭,這裡既是長江航線的終點也是起點,而這個碼頭雖然離淮海市城區還有一段距離,但已經算是進入淮海市轄區內瞭。

  滾裝船一靠岸,便伸出一條大跳板連到碼頭上,馬不停蹄地開始卸貨工作,滾裝船的好處就在於不需要起吊機,對於碼頭的配套設備要求並不高,更何況此次的貨物都是小汽車,它們可以憑借自身動力上下船,隻需要有駕駛員,這些小汽車可以直接開到岸上,都是通過平板貨車將其一一拉走,然後進入華南各地的東風汽車4s店中,再進入每一個買傢的車庫。

  而在這一片熱火朝天的忙碌景象中,我覷準一個機會,開著一輛CR-V跟在瞭車隊後,隻不過下瞭船我卻沒有朝大貨車上開去,而是拐瞭幾個彎,避開瞭工作人員的視線,朝碼頭外開去。

  由於卸貨現場極為熱鬧,很多船舶都在各自卸貨,這倆脫離隊伍的SUV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註意,而我也盡量註意利用周邊的人與貨物遮掩自己,所以當我駕車開出碼頭之後好一段時間,直到所有的車子都開瞭下來,卸貨人員才察覺車輛的數目有些不對,不過這時我已經在十幾公裡之外瞭。

  出瞭碼頭,我驅車徑直朝淮海市區駛去,我的目的地自然是那個熟悉的老地方,那裡曾經是我生長和成長之地,也是我與媛媛交合與結下婚約的地方,我並不清楚她現在身處何方,但我可以肯定她會回到那裡的,至少我是這麼告訴自己。

  我駕駛著CR-V穿梭在熟悉的城市內,路邊的城市風景我已經看瞭無數遍,但我這次卻有更多的感觸,在這一年多的時間內,我跟媛媛共同呼吸、共同生活,如膠似漆地享受著彼此的肉體與愛戀,雖然此間多有波折,但最終我們都走瞭過來,並且堅定瞭對方是自己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想起我們在一起的快樂時光,我的嘴角不由得逸出瞭一絲微笑,在這300多天裡,我們之間那些甜蜜的性愛真是難以用文字語言來闡述,我們嘗盡瞭各種姿勢,毫無忌憚地在各種場所,用盡心思挖掘和探索男女之間那至高無上的歡愉,甚至某些大膽荒唐卻又極富刺激的交合方式我們都體驗過,如果能把那些過程紀錄下來可是香艷至極。

  胡思亂想間,車子已經進入瞭那個熟悉的社區,我將頭上棒球帽的舌簷壓得低低,放慢車速觀察四周的情況,雖然過瞭一個月有餘,但我仍不敢掉以輕心,畢竟之前在淮海市裡的那場大追捕和碼頭的槍戰已經鬧得很大瞭,淮海市警方花瞭偌大力氣最終卻兩手空空,他們肯定不會甘心接受這個結局。

  果不其然,雖然表面上社區裡已經恢復瞭平時的生活節奏,但用我審慎的目光看過去,則是處處都潛伏著暗哨和暗樁,尤其是那些表面上好像無所事事的老頭、老太太,他們顫顫巍巍地漫無目的走動著,但一對眼睛卻有目的地掃視著附近的事物,特別是那些生面孔的行人,每一個都會招致好幾雙眼睛的洗禮,很少人會註意到這些眼睛,他們就像是移動的攝像頭,在城市裡佈下瞭一張不易察覺但卻十分高效的大網。

  前方就是熟悉的幸福小區瞭,“新潁便利店”的照片映入眼簾,我心中突然一動,車子停在瞭門口旁邊,接著車窗分縫隙往裡面一看,店鋪裡明顯有個窈窕的身影,我環看瞭下四周並沒有異樣,便吩咐小黑留在車內,下車朝小店走去。

  我恍然想起去年初次踏入店內的情景,一晃就過瞭這麼長時間瞭,我也有好久沒有踏入這個地方,從陽光充溢的戶外走入室內,好像進入瞭個陰涼的世界一般,小小的便利店並沒多少變化,正如店內坐著的那個白皙風韻的少婦一般。

  這時候並沒有什麼客人,姚穎面朝著墻上掛著的電視,她今天穿瞭一條露肩碎花連衣裙,兩條白皙的纖腿翹在椅子上,兩條白嫩豐腴的胳膊架在櫃臺上,挑染成黃色的長發在腦後綁瞭個馬尾,微微低著那心形的小臉蛋,漫不經心地往自己白皙嬌嫩的雙手上塗著指甲油。

  我高大的身影走進門來,將斜照進店內的光線擋出瞭一塊陰影,姚穎這才發現我的存在,她抬起頭來朝我看去,臉上露出有些疑惑的神情,我向她微微笑著,露出一口白牙道:“姐,是我。”

  好像這個稱呼喚醒瞭般,姚穎臉上頓時露出激動的神情,她迅速放下手中的指甲油,站起身來狂喜道:“啊,是弟弟,你……”

  話剛出口卻又停住瞭,姚穎臉上的喜悅不是作偽,但那對明媚的杏目中卻有幾分驚訝與憂慮,她的目光有些遊離。

  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墻角上的那個電視裡正播映著新聞節目,市電視臺12點檔的當傢花旦主持人一臉嚴肅地念著新聞,她通報的是市警察局的最新通緝公告,而藍色背景上的那張疑犯照片,我們兩人都很熟悉。

  這張臉無疑很有男性魅力,但出現在藍色背景上卻有著股邪意,電視臺刻意用光線突出瞭男人臉上的那股殺氣,理得短短的頭發下方是一張棱角分明的臉蛋,雙目中卻透露著令人不寒而栗的電光,方正的雙唇之下有一道深深的凹痕,好像隨時都可能躍起傷人的獵豹。

  “近日,公安部發佈A級通緝令,在全國范圍內通緝一系列特大兇殺案的犯罪嫌疑人石某。據悉,此人曾經受過專業的軍事訓練,曾經在華南連續作案十幾起,是一名極為危險的罪犯。目前此人可能流串至我市,請廣大市民朋友提高警惕,及時向警方提供任何可疑的人物和線索,協助公安部門捉拿此犯,共同維護我市的繁榮穩定。”

  “任何提供關鍵線索的市民可獲得十萬元的獎勵,協助公安機關捉拿該犯並且有立功行為的可獲得壹佰萬元的獎勵……”

  我把視線轉回姚穎身上,微微聳瞭聳肩自嘲道:“沒想到,我還挺值點錢的。”

  姚穎卻沒有回應我的幽默,她急忙跑去拉下的卷簾門,好像生怕被其他人看到我的存在一般,對於她的小心謹慎,這回我很是贊同。

  店門關好之後,姚穎順便打開瞭燈,她面帶憂色的拉著我坐下,仔細將我打量瞭一番道:“弟弟,別說笑話瞭,到底發生瞭什麼事。”

  “這些天來,我都擔心死瞭,公安把附近的小區都搜瞭個遍,社區裡也三番五次地要我們提供消息,我傢那個不爭氣的還想去公安局舉報,被我罵瞭好多次才消停些。”

  我感到一股濃濃的暖意,姚穎對我的關切完全是出自內心,毫無任何利害關系,我伸手扶住她白嫩光滑的香肩,雙目透出堅定的神色看著她道:“姐,你不用擔心,我不是什麼乖小孩,但也不是壞人。”

  我簡單地跟姚穎講瞭下自己的處境,以及事發當日的過程,當然忽略瞭關於導師和801所的一切,並借機向她詢問白莉媛的蹤跡。

  姚穎這才稍稍安定瞭些,她微微皺著眉頭道:“你出事的那幾天,整個街道都佈滿瞭警察和車輛,但沒有人清楚發生瞭什麼,隻知道發生瞭槍戰,還死瞭好幾個警察。”

  “過瞭好些天,才有一些小道消息,說你是個連環殺手,在外地做瞭好幾起大案,被警方追捕之後還拘捕,警方死瞭好多人卻沒有抓住你,隻不過這些消息電視上是不會播出來的,他們還說……”姚穎說到此處,突然有些猶豫起來。

  “他們說什麼瞭?”我看她吞吞吐吐的樣子,不由得心生疑竇,繼續追問道。

  姚穎咬瞭咬下唇,還是繼續說瞭下去。

  “他們說,白莉媛是你的姘頭,還講瞭很多難聽的話……”

  看我把眉頭深深地鎖瞭起來,姚穎連忙安慰道:“弟弟,別聽他們亂講,他們並不知道她是你媽媽,你別生氣啊。”

  我搖搖頭,臉上並沒有激動的情緒,心中卻頗不平穩,我與白莉媛之間的事情,一直以來都保密得很好,除瞭梅妤之外,並沒有他人知道。這個留言卻是從哪裡流出來的呢?隻不過流言傳播者好像隻知道我們之間的肉體關系,並不清楚我們的母子身份。

  姚穎看我臉色還算平靜,便繼續說瞭下去:“我聽瞭那些話,自然很是生氣,但我又不好去反駁他們,生怕他們會把我當嫌犯抓起來。

  “你知道我們傢老張的德性,蕊蕊又那麼小,沒瞭我可不行。”姚穎一臉憂愁,她畢竟隻是個普通的小婦人,傢庭和子女對她而言就像生命般重要。

  “沒事的,姐姐,我理解。”我抓起那對塗著鮮紅指甲油的白嫩纖手,輕輕地撫摸著安慰道。

  姚穎的行為並沒什麼可指責之處,因為為人妻、為人母的她必須考慮多方面的因素,我很能理解一個母親在面臨選擇時,事事將自己兒女的利益放在前頭的做法。

  我的溫存讓姚穎很是感動,她抿著下唇對我點點頭,繼續道:“事情就這樣過瞭半個月,某一天早上,我突然看到瞭莉姐。”

  “她那天穿得很是樸素,而且臉色憔悴、雙目無神,好像很多天沒有睡覺一般,跟平時漂漂亮亮的樣子比起來,讓人看瞭就難受。”

  姚穎的描述讓我心頭一陣陣絞痛,我能夠想象得到白莉媛離開我後的樣子,要讓她割舍自己生命中的最愛,這種痛苦不是一般人能夠承擔的,而她卻默默地忍受瞭下來,並為瞭我的未來做出瞭犧牲。

  我的身體被灰暗的情緒占據,握著姚穎的手也不由得收緊瞭些,姚穎敏感地看出我的情緒波動,她並沒有表現出不悅,任由我將她的小手抓得緊緊的。

  “我很是驚訝,連忙將她拉到店裡面來,忙不迭地問你們的情況,她並沒有跟我詳細說什麼,隻說你現在在一個安全的地方,有很好的人在照顧你,讓我不用擔心。”

  姚穎的話讓我清醒瞭不少,我這才發覺自己的雙手正握著她,連忙松開手掌,帶著歉意道:“對不起,我剛才失態瞭。”

  “沒事的,哎,你媽媽對你真好。”姚穎雙目露出關切的神色,她伸出一隻纖手撫摸著我的臉頰,為我梳理有些凌亂的胡須和鬢角,柔聲道。

  “我當時想問她具體情況,但她並不想多提這方面的事情,隻是向我打聽你們傢房子的情況。”

  “自從出事後,公安就把你們傢給搜瞭個遍,現在那棟房子已經被查封瞭,我叫老張裝作送貨去看瞭幾次,好像門口還有探子駐紮著。”

  “你媽媽聽瞭我的話,她並沒有過分驚訝,好像早已料到瞭這個結局一般。然後她就說瞭很多客氣的話,我本來想留她在我這裡住一段時間,但她態度很堅決,最後我隻好留她吃瞭頓午飯,然後親自送她打的出城去瞭。”

  “她沒有告訴我要去哪裡,但我覺得她已經打定主意瞭。”

  聽完姚穎的描述,我又是欣慰又是失望,欣慰的是白莉媛目前的人身安全應該沒有問題,失望的是她並沒有如我所想的回到我們的住處,而且我們的住處現在也無法住人瞭,她去哪裡瞭呢,我一定要找到她。

  雖然姚穎一再挽留,但我已經無心繼續在此停留,我已經得到瞭想要的信息,現在必須爭分奪秒地找回我的媛媛,我不能讓她再冒一點危險瞭。

  更何況,以我目前的身份,留在姚穎傢隻會給他們添麻煩,我可不能讓這個姐姐再出事瞭。

  中午時分,一輛CR-V從福佑大廈旁緩慢駛過,這輛車子外表嶄新錚亮,但卻沒有掛車牌,但它好像刻意不想引起註意的樣子,跟這棟大廈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但卻繞著大廈四周行駛瞭一圈。

  透過車窗玻璃,我用心觀察著大廈附近的人,很容易就發現瞭幾個暗樁的存在。

  門口一個賣香煙的小販,穿著一件沒經過風吹日曬的新夾克,就算沒有什麼人向他買香煙,他也不會主動吆喝招徠生意;一個打扮得很朋克的女歌手站在網吧門口,手捧著吉他自彈自唱,隻不過她的歌聲並不是很流利,而且那身裝扮也過於精致,好像是某部電影的道具一般;一對年輕情侶倚靠在行道樹下,他們摟摟抱抱的看似在親熱,但動作看起來卻有些遊離和生疏,而且在這人來人往的街道旁大半天沒移動過,兩雙眼睛卻不斷地掃描著四周。

  我微微冷笑,淮海市警察的水平也不過如此,這種暗樁最多隻能騙騙老百姓,在我眼中猶如搔首弄姿、插標賣首,我能看出他們偽裝經驗是十分欠缺的,而且精神懈怠並無敏銳的觀察力。不過對手水平的低劣,對於我的潛入倒是件好事。在出發之前,我已經定下瞭如何潛入大廈的計劃,所以將車子停在瞭最近的一個小區後,提起姚姐為我準備的便當袋子往大廈走去。

  出來的時候我理瞭理頭發,將那頭蓬松的長發在腦後綁瞭個辮子,滿臉的絡腮胡子並沒怎麼打理,頭頂棒球帽下方的眼神收攝瞭不少,三天三夜都在船上的車子裡度過,我身上穿的那套運動服已經又皺又臟,再加上這段時間低脂的飲食的緣故,我的體型比先前消瘦瞭不少,再加上我故意裝出駝背曲腰的樣子,看上去就像個不修邊幅的送貨員。

  即便如此,我還是十分地小心,盡量保持緩慢的步伐,一瘸一拐地朝大廈裡走去,我那條尚未痊愈的右腿正好有力支持瞭這一點。我雖然沒有刻意朝那幾個暗樁看去,但從眼角的餘光可以覷見,他們似乎對我的出現有些舉棋不定,雖然我的身高比常人高瞭許多,不過從外形和舉止神態上看,我並不像他們要等的那個人。

  就在他們遲疑的時候,我已經進瞭小區的大門,正朝樓底一層走去,他們已經被我甩在瞭後頭,但我並不敢掉以輕心,依舊保持著先前的步伐節奏。我敏感的耳朵捕捉到背後傳來的腳步聲,還有男女嬉戲打鬧的聲音,直覺告訴我這就是那對裝成戀人的暗樁,我大概明白他們的打算瞭。

  一陣化妝品的香氣飄入鼻間,那個女探子與我插肩而過,後面那個男探子緊追不舍,腳步聲離我越來越近,我感覺到他的肩膀有意朝我左肩襲來,姿勢力度都恰到好處,估計是想利用這個機會來測測我的反應。

  如果我真是那個人的話,絕對可以躲開這一撞的,並且可以出手還擊對方。但我已經窺破他的打算,心中微微冷笑,卻沒有移開身體,結結實實地受瞭這麼一撞。

  雖然他這一撞算不上厲害,但我也被撞得腳下一個踉蹌,那條不爭氣的右腿在地面上一滑,半真半假地向前摔瞭一跤,手中的便當袋也掉落在地。從外人的眼光裡看,我這下子可是頗為狼狽,隻不過這略帶表演的反應卻正中他們的設想,那對男女停下來腳步,相視一眼,從他們的神情來看,對我的懷疑已經大大減輕。

  那女探子還頗有些歉意的回過頭,輕聲問我有沒有摔著,一邊還嬌嗔著讓男伴給我道歉,她的男同事有些不情願地嘟囔瞭幾句,女探子蹲下來想要幫我收拾地上的便當袋,我心中雖然把淮海市警察暗罵瞭個遍,但表面上卻裝作唯唯諾諾的樣子,一邊說著不要緊,一邊手足慌忙地收拾著地上的便當。

  剛才摔的那一下,把一個便當盒給摔裂瞭,裡面裝的青椒炒牛肉絲的汁水溢瞭出來,那個女探子有些嫌棄怕臟地縮回瞭手,我卻毫不在意地伸手抓瞭上去,將便當重新疊好並裝袋提瞭起來,手上粘著黃黃的牛肉汁水,順手就在大腿上擦瞭擦。

  那個女探子看到我這副粗鄙的行徑,臉上露出微微的藐視之意,身體不由得站瞭起來,跟我保持好幾米的距離,這時她的男同事已經在催她瞭,她猶豫瞭一下,對我抱歉地笑瞭笑,就撇開我走瞭回去,他們一邊交談著一邊朝原位走瞭回去,看樣子已經將我排出嫌疑名單瞭。

  我見自己的偽裝已經見效,第一道的關卡突破之後,接下來一路暢通地走到瞭大廈底層的電梯間裡,我的那張身份卡還可以使用,電梯將我送至那個熟悉的樓層。

  在走出電梯前,我又恢復瞭那副彎腰駝背的樣子。姚穎沒有騙我,電梯間裡果然佈下瞭捕鼠籠,警方通常會在在逃犯的老傢和親屬附近佈下埋伏,等著他們自動送上門來,而對於在逃犯來說,通常都會尋求親屬和熟悉的人幫助,這種捕鼠籠的成功率還是挺高的。

  我傢門口佈下這個捕鼠籠並不大,那些充當觸手的隻有兩個中年人,他們穿著便衣常見的夾克,身材不高但挺壯實的,看樣子比門口的暗樁有經驗多瞭,不過當我出現在電梯間裡的時候,他們臉上露出的還是疑惑的神色,因為我看起來並不像是他們要等的人。

  “兩位好,我是幸福快餐店送外賣的。”我趁著他們發呆的一瞬間,迅速表明自己的身份。

  “快餐,誰叫的,是老鄭你嗎?”一個略微禿頂的瘦子問著同伴道,他年紀接近四十,看上去頗為精明能幹。

  “我也沒有叫啊。”說話的老鄭比較胖,贅肉把衣服撐得像個彌勒佛,臉上的表情卻很兇惡。

  “是兩位的隊長幫你們訂的,樓下的四位都已經送到瞭,就剩你們兩位。”我怕他們看出破綻,趕緊捏造個理由道。

  我的話半真半假,他們一時間看不出破綻,再加上便當袋裡傳出的香氣,正好又是午餐的時間,一切都很符合邏輯。當下那個老鄭就把便當袋接瞭過去,他一邊往外拿著,一邊口中嘟囔道:“這個小氣鬼也有這麼慷慨的時候,真想不到。”

  他們都在這裡蹲守瞭半天,此刻正是饑腸轆轆的階段,瘦子雖然臉色還有些懷疑,但心神大半被飯菜的香味吸引過去瞭,特別是那流出的牛肉汁更令人食欲大開,老鄭迫不及待地把牛肉扒瞭一半到自己的飯盒中,然後就站著動起筷子來。

  我看他們都開始吃東西瞭,卻沒有急著走開,而是恭敬道:“兩位,一共是34塊5,你們還沒付錢呢。”

  “我靠,就知道他沒有這麼大方。”老鄭口中罵瞭一句,放下吃瞭一半的飯盒,伸手從錢包中抽出張50元的鈔票。

  我接過錢,卻沒有立即給他找零,而是順勢扭住他的手腕向後一擰,老鄭吃疼地彎腰屈膝,我抬起膝蓋給他下顎來瞭一下,“砰”一聲巨響之後,老鄭便向後仰躺倒地。

  我這幾下出手極快,瘦子剛反應過來,我再起一拳就踢飛瞭他剛拔出的手槍,同時一肘撞在他的心口,將他震得一陣岔氣,我趁機將他手臂向後一扭,“咔擦”一聲,關節錯位。

  擊倒兩人之後,我從他們身上搜出兩幅手銬,將其銬在消防水管上,然後撕下佈料塞住他們的口,這個時候距離換班還有時間,我可以在警方發現自己之前,利用這短暫的機會入屋查看。

  處理好這兩名警察,我扯下門上的封條,刷卡打開房門走瞭進去。

  在這棟裝潢高雅的大房子裡,我留下瞭許多美好的回憶,但它已經無法回到往昔的景象瞭,原本亮可鑒人的實木地板上浮塵明顯,墻上的大幅油畫不見蹤跡,造型精美的瓷器和織物都被搬走,那些描金邊的白色柚木傢具還在,但上面佈滿瞭劃痕和磕痕,甚至連沙發的皮套都被撕開,警方顯然沒有放過任何一處可能藏匿的地點。

  缺少瞭那些豐富生活的小物件,整個屋子裡空蕩蕩的就如雪洞般幹凈,隻不過這種幹凈卻不像往常那種令人愉悅的幹凈,那是一雙勤勞而又精細的手,一顆熱愛生活的細膩的心,耗費無數時間精力才能達到的效果。缺少瞭那個溫柔賢淑小婦人的維護,一切都像是被抽離瞭生機般,變得幹燥、乏味和枯萎起來。

  那間令我魂牽夢繞的主臥室裡更是不堪,那張柔軟的大床曾經承載著我們無數次極盡纏綿的交歡,那些沾滿瞭白莉媛得天獨厚體香的被褥與床單不見蹤跡,更別提那個幽暗芬芳的衣帽間,白色羊毛地毯上佈滿瞭臟亂的鞋印,看上去說不出地不協調與難看,一想起這塊地毯上曾經殘留過兩個絕色尤物美人的分泌物,就這樣被這些粗魯的足跡所玷污,令我心中怒火橫生。

  那張華麗的鞋架曾經擺滿瞭一百多雙樣式各異,但卻無不妖艷迷人的高跟鞋,那些齊墻高的大衣櫥裡曾經掛滿瞭各種名貴高雅的服飾,那些儲物格裡曾經塞滿瞭帶著白莉媛體香的貼身衣物,她們一同營造瞭個令人沉醉的溫柔鄉。但現在一切都不復存在,空無一物的鞋架,隨意傾倒在地的儲物格,就像那一扇扇被打開的衣櫥門般,空蕩蕩地擺在那裡,像是被洗劫一空的金庫,又像一個被輪番蹂躪後的處女,無言地訴說著那些強盜的罪惡。

  我頗為難受地檢查完這間臥室,但並沒有發現什麼有用的線索,警方對這裡的搜索很是賣力,整個房間包括地毯地板都被翻瞭個遍,就連露臺上的那些花草樹木都不放過,要是白莉媛看到這些她親手佈置的小傢庭受如此的摧殘,不知她會有多難受,我不由得暗自慶幸,她不用目睹此景。

  除瞭主臥室之外,其他的房間也沒有幸免,我的那件臥室被翻得更厲害,但卻沒有搬走太多東西,因為這裡並沒有多少痕跡,可以把那個小男孩與網上的通緝犯聯系到一起,他們顯然並不知道,那個清秀文靜的男孩與現在這個高大強壯的男人之間的牽絆。

  我最後查看瞭廚房,這裡並沒有多少個人的痕跡,所以我不抱有多大的希望,而事實也正是如此,除非灰塵和雜物,廚房就如我們離開之前那般整潔,警方也沒在此處大動幹戈,正當我略有些失望地轉身離開時,突然眼角掠過一絲微光。

  我心念一動,凝神朝光芒發出的方向看去,這時陽光正好透過大大的玻璃窗,將大半個廚房都沐浴在其中,而在日光照不著的水槽下方,好像隱隱約約有東西在閃光。

  我蹲下身子,把手伸到排水管下面摸索瞭一陣,果然摸到瞭個什麼東西。

  我拔出手來,在陽光下一看。那枚珍珠婚戒正靜靜地躺在我手心,金黃的戒身佈滿瞭歲月的痕跡,而那顆龍眼大小的潔白珍珠正在閃爍著優雅的微光,正如同它套在女主人白蔥般嬌嫩頎長玉指上時一般美麗動人。

  這枚晶瑩的小玩意,從我們的婚禮開始,伴隨著蜜月之旅、燕京之行,一路走來從未離開過白莉媛的芊芊玉手,直到那個充滿危機的夜晚之後,匆忙間我們都沒註意到,不知何時將它給遺落瞭。

  據我推測,應該是那個晚上,白莉媛為瞭給我縫合傷口,在清洗自己的雙手時,不小心遺落在洗水槽的下方,而之後我們窮於奔命,根本無暇顧及它的下落,現在居然讓我重新找到,真是難得的一件幸事。

  我心中一陣狂喜,此行雖然沒有找到白莉媛,但也算沒有白來,尤其是能夠找到這枚婚戒,讓我牽掛瞭半個多月的心微微松瞭下來,不僅僅是因為它價值十分珍貴,而且這還是我與白莉媛愛情的證物,那對於我們來說意義十分特殊。

  不過換個角度想,要不是我一心隻在白莉媛身上,就不會重新回到此處,也就不能再次找回這枚婚戒,可以說有因必有果。

  想到此處,我再也無心再次繼續停留,隨手將那枚婚戒塞入自己胸前的口袋中,鄭重其事地將其貼肉置好,然後迅速下樓離開此地。

  當我恢復成那個唯唯諾諾的送貨員離開時,那幾個暗樁依舊站在遠處,他們甚至懶得多看我一樣,絲毫不知自己的同伴此刻仍被扣在樓頂的消防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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