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石和凌月如都沒想到,兩人正式遊海南的第一天,確切的說是第一天上午,就連續發生瞭“泳褲沖走”和“霸王別雞”事件,雙方打成一比一平。初時的尷尬一過,兩人原本就很近的心靈距離,大幅度的靠攏瞭。
人就是這樣,最羞人的地方都坦白瞭,還有什麼不好面對的?
陽光愈加熾烈,象火爐一樣從頭頂通透到心底,讓人燥得抓狂,幸好身旁還有一座大海。肖石終於體會到大海氣息的體貼瞭。
“我去買飲料,你等一會兒。”凌月如有些口渴,肖石主動起身。
“嗯。”凌月如望著他,柔柔點頭。
小東海岸邊有很多椰樹,偶爾有熟透的椰子從樹上落下,不是有遊人拾起,請附近賣椰子的幫忙砍開,賣主絲毫不在意,舉刀就砍,雙方其樂融融。肖石買瞭兩隻剝好皮的椰子,與賣主閑聊道:“老哥,你幫他們砍椰子,不怕影響瞭自己的生意?”
“哎,有啥影響的?”賣主呵呵一笑,操著生硬的普通話道,“你們能跑到這麼遠來玩,還能在乎我這一塊兩塊的,撿椰子砍椰子,不都是圖個樂呵!”
肖石沒說話,隻是微笑望著眼前的老人,這種純樸寬厚的民風讓他感覺得舒服。
回到沙灘,凌月如卻不見瞭。肖石很納悶,拿著兩個椰子,四處張望。淺灘上,兩個鬼佬拽著凌月如的手,比比劃劃,凌月如仿佛很不情願,正奮力掙紮著。肖石見瞭,忙放下手裡的東西跑過去。
兩個洋鬼子躬著身。居然硬拽著凌月如向一旁走去,凌月如搖著頭,嘴裡不停的說著“NO,NO!”肖石的英語雖然隻有初中水平,但這兩個詞還是明白的。翻譯成中文就是“不要,不要!”
姐姐受到老外的欺負,肖石豈能容忍,他大喝一聲:“放開她!”便沖上前去。
三人同時一愣,轉頭向他望來。肖石抓住左手邊黃毛鬼的脈門一翻一送,那傢夥腕部吃疼,“啊”的一叫,蹬蹬蹬蹬一連退瞭N步,撞在某人身上一起倒在水裡。此舉立刻吸引瞭周圍遊人的目光。
另一個老外見狀,忙松手退開。一雙灰眼珠驚恐而狐疑的向凌月如望來。
凌月如也是一驚,忙向白瞭弟弟一眼,將他拉住。這時,黃毛鬼抹著臉從水裡站瞭起來,凌月如走上前,指著肖石,用英文向兩人解釋瞭一番,兩人連連點頭。肖石雖然聽不懂三人說什麼,但也明白是自己誤會瞭。
與兩個白俄微笑道別後。凌月如轉回身抱住弟弟手臂,兩個人向岸上走去。
“到底怎麼回事?”肖石這才得空問瞭一句。凌月如嗔瞭他一眼,解釋道:“沒什麼,剛剛有個浙江人和他們發生瞭誤會,我過去幫忙解釋瞭兩句,他們很感激,非要請我喝東西,我不想去,結果又被你誤會瞭。”說著話,凌月如柔柔一瞥,得意笑道:“不過看你這麼在乎姐姐,姐姐還是很滿意的。”
肖石無奈搖頭,苦笑道:“老外欺負中國人的事兒那麼多,你又那麼漂亮,剛剛那種情況,我能不擔心嗎!”
“呵呵。是嗎,你……”凌月如話音未落。身後傳來一聲大喝。
兩人轉身,隻見一個精悍的鬼佬一臉煞氣,用俄語嘰哩呱啦的喊著什麼,凌月如和肖石對視一眼,均是一頭霧水。剛剛那兩個白俄上前解釋瞭一下,原來是肖石把黃毛鬼推倒,正撞在他身上,這傢夥要求道歉。
凌月如忙上前用英文表示歉意,該白俄不懂英文,另兩個白俄熱情地在一旁幫腔。這傢夥恨意稍平,但嘴裡仍不停的嘟嘟囔囔。肖石出於禮貌,上前展露一個笑容,還友好的伸出瞭右手,道瞭聲“Sorry!”
這小子擰著大鼻子,咧著嘴,直勾勾的盯著他。肖石沒動,依舊微笑伸著右手。忽然,這小子罵瞭句什麼,一巴掌煸向他的手。肖石熱臉貼瞭個冷鼻子,心頭一陣火起,倏的把手收回,眼光一凜,直直的瞪瞭過去。
凌月如忙拉瞭他一把,道:“算瞭吧,這種無禮的傢夥哪都有,別理他,我們該做的都做瞭,走吧。”兩個白俄也好心的勸解自己的同伴。
臭老外牛B什麼!肖石橫瞭他一眼,轉身隨凌月如向岸上走去。
這時,已經有不少中外遊客聚集在周圍,那小子本來一肚子火,又一巴掌沒拍著,甚覺丟人,推開兩個同伴,“噢”的一聲,就向肖石肩頭拍來。
肖石大怒,身體一側,左手抓住他的手一帶,右手在他肋下一托。“撲通”一聲,這傢夥近一米九的身體在空中顛瞭倆個,橫著摔到海水中瞭。
“哇!”圍觀的人群齊齊的發出一聲驚呼,幾個站得比較遠的遊客還鼓瞭幾下掌。
那傢夥垂頭喪氣的從水中站起,再不敢上前瞭。肖石沒理他,拉著凌月如向外走去,周圍是中外遊人贊許和欽佩的目光。
人性皆欺軟怕硬,蘇聯人尤甚。肖石對小鼻子大鼻子一概瞧不起,小鼻子當然不用說,大鼻子本就是背信棄義的代名詞,除瞭在衛國戰爭牛B瞭兩回,還是很大程度靠天氣的幫助,大國之間的戰爭就沒打贏過,連阿富汗和車臣都拿不下。
二人上瞭岸,向原來的位置走去,忽然身後有人呼叫。兩人回頭,見一個長得很滑稽的小個子和一個巨級高大威猛的傢夥一前一後跑來,還是白俄人。
肖石皺瞭皺眉,難道還要打架不成,在中國的土地上,這幫傢夥簡直太無禮瞭!
好象知道肖石不懂外語,小個子摘下頭上的遊泳帽,向他點瞭個頭,又對凌月如微笑欠身。接著比比劃劃,時而指大個子,時而指肖石,用英文說瞭一大堆話。臉上的表情甚是豐富。大個子站在後面一臉嚴肅的樣子。肖石望瞭他一眼,他咧嘴一笑,倒也憨厚。
凌月如聽完解釋道:“這個小個子叫馬丁,據他說是個光榮的馬賽人,體育經濟人;後面那個蠢傢夥叫彼得羅,是明斯克有名的業餘拳手,剛剛看瞭你的功夫很佩服,想和你比試一下。問你什麼意思。”
肖石不禁苦笑,思頭向天邊望瞭一眼,平靜的說道:“告訴他,我們中國人學功夫是為瞭強身健體,保護自己,不是用來向人顯擺的,我不會和他比試的。”
凌月如滿意的瞥瞭他一眼,如實轉述。馬丁翻譯完之後,彼得羅立時一愣,向肖石望瞭一眼,挺起腰身,虔誠的說瞭一堆話。
馬丁轉述,凌月如又翻譯道:“彼得羅說,他父親曾在前蘇聯海軍服役,在日本和朝鮮駐紮過,打敗過很多日本和朝鮮的武術高手。到中國後,正趕上蘇聯海軍被迫從旅順撤走,他父親失去瞭同中國高手比試的機會,現在他父親已經死瞭,彼得羅想彌補父親的遺憾。和你比試一下。”
肖石微皺著眉,一時沒說話。他是真不想比試,但彼得羅的話又讓他覺得很別扭,好象說他父親已經打敗瞭全東亞的高手,隻剩下中國瞭。
凌月如見肖石拿不定主意,拉瞭他一把。輕聲道:“肖石,還是不要比瞭。我們出門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說打贏也沒什麼意義。”彼得羅塊頭太大,凌月如很為弟弟擔心。
肖石看瞭看大個子,點瞭點頭道:“好吧,告訴他我不比。”
凌月如剛要說話,彼得羅又說瞭一句,馬丁翻譯後,凌月如望瞭望弟弟,似面露難色。肖石凝眉問道:“他說什麼?”
凌月如輕嘆一聲,道:“他說讓你放心,就是比試,不會傷害到你。”凌月如很瞭解肖石,無論是出於他的自尊還是自卑,她都不忍心欺騙他。誠實,是保護這個弟弟的唯一方式。
果然肖石不忿瞭,手一揚道:“那就比吧,告訴他,我也不會傷害他的。”
凌月如無奈搖瞭搖頭,如實翻譯瞭。肖石答應瞭,彼得羅既感激又興奮,主動上前和肖石握手。馬丁更誇張,大呼小叫的跑到海灘,用英語,俄語,或許還包括他的母語法國話,向人們傳達瞭這個令人振奮的消息。
凌月如和肖石互相對視,無奈苦笑。法國人,真是個可愛多事兒的民族。
白俄大旅行團有百多號人,聞說他們心目中的拳手要和剛剛那個厲害的中國年輕人比試,一個個興奮異常,迅速在海灘上圍成一個關圈,有人吹口哨,有人發著噢噢的喊聲;國內遊客雖然不清楚怎麼回事,但本來就喜歡看熱鬧,也跟著過來自動圍在另一側,大傢吃驚的東張西望著。
旅遊區的管理人員也過來詢問,馬丁又屁顛屁顛的跑過去,指手劃腳的解釋瞭半天。
彼得羅已經在沙灘中央不停的活動身體瞭。凌月如關心的望著肖石,把著他的手臂叮囑道:“弟弟,千萬小心點兒。”肖石柔柔的望著面前的女人,笑道:“放心吧,我就算打不過他,也不會讓他打到我的。”
凌月如面帶微笑,深深的凝視著他。肖石走上前。
肖石在彼得羅對面五米,兩腳一前一後,站成丁字。大個子端著拳,對他笑瞭笑。兩人稍做對視,肖石深吸瞭一口氣,伸手做瞭一個請的手勢。
此時,碧海晴天之間,人們都直著眼,摒住瞭呼吸,整個小東海景區一片寂靜,隻有風吹拂著海浪,在礁石上發出輕輕的拍打聲。
彼得羅眼光驟然內斂,雙拳一錯,兩步踏上前來。白俄人群一陣歡呼,國人都不自覺睜大瞭眼睛,凌月如一顆心提到瞭嗓子眼。
肖石沒動,待彼得羅至面前一米五左右時,右腳突然一掃,一抹白沙激揚而起。彼得羅“噢”的一聲怪叫,急用手臂遮著眼睛退回原處,盯著他擺出一付警戒的姿勢。
國內遊客轟然發出一陣小山般的叫好聲鼓掌聲;白俄人群則七嘴八舌的議論瞭起來。
肖石平靜的望著對手。仍是原姿勢,仿佛不曾動過。彼得羅見肖石沒有乘機追襲,回頭不滿的吼瞭一句。肖石奇怪的望向凌月如。
馬丁翻譯後,凌月如走上前。苦笑道:“彼得羅說瞭,競技應該憑真本事打敗對手,你剛剛的做法不是一個真正的勇士,如果這樣的話,他不會再和你比試。”
肖石哭笑不得,揮瞭揮手道:“好瞭好瞭,告訴他,我會用‘真本事’打敗他的,讓他再來。”西方人的原則性。肖石不是很理解,但他並不是有意為之,隻是習慣於用一切方式打擊對手。君子性非異也,擅假於物也,這是他的原則。
一個小插曲過去瞭,兩人重新開始,海面上濤隆隆。仍是彼得羅主攻,他大喝一聲,沖到肖石面前。左拳當胸,右拳呼的擊出。
肖石扭身一側,躲過這一記重拳,彼得羅嘴角一笑,左拳蓄勢擊出。肖石待其拳頭距胸口前半尺許時,兩手在其腕上一撐,一個後翻突然騰空而起。彼得羅兩拳擊空,正遲疑間,肖石已凌至其頭頂。雙掌正切向他後頸。
彼得羅不愧為高手,腰一傾躲過,同時扭身向後揚起後腿。踢向肖石下在下落的身體。
肖石甚覺意外,不禁暗暗叫好。彼得羅的父親果然不簡單,這一招分明是跆拳道中的功夫。看來彼得羅傢傳技擊,還融合瞭不少日朝兩國的武術。他不慌不忙。雙手在彼得羅腳面借力一撐,一個倒翻,穩穩的落在原來彼得羅的位置。彼得羅收腿後滑,站在肖石原來的位置。二人對換,再度對視。
~第一回合,雙方不分勝負。兩國觀眾在一瞬間的沉默後,同時暴發出一陣歡呼。
此後,雙方都慎重瞭不少。彼得羅拳來腳往,肖石騰閃躍,又這瞭五六個照面,仍是難分伯仲。
西方拳手多半偏重於手臂的力量和速度,下盤往往是相對軟弱的一環。但彼得羅不同,他不僅拳風狠辣,腿上功夫也穩準許矯健,明顯有很多空手道馬步特點。
肖石又蹦又跳,彼得羅屢攻不中,有些浮躁瞭。肖石也別扭得很。一方面彼得羅拳頭的力量太大,足以打倒一匹馬,他不能硬接;另一方面已經言明是比試,他不能傷人,還要遵守“體育道德”。自己長處不能發揮,他隻得憑借身法遊鬥。
兩人各自有苦說不出,圍觀的遊客倒看得過癮,喝彩聲此起彼伏。
彼得羅耐不住瞭,開始連連搶攻;肖石也決定以險招取勝,無論如何,不能丟瞭中國功夫的臉。
兩人越鬥越緊,肖石一個側翻躲過對手連續三拳,彼得羅一腿又橫掃而至。肖石右腳似擋似撐,借力一個回旋,左腿全力輪出,彼得羅身體後仰過,不想肖石這一腿並未輪向他,而是憑空轉瞭一圈,他放心的收回身體,想要再度進攻。肖石正等著他的變化,右腿借左腿一輪之力,突然一個側踹,狠狠的蹬中他的左脛骨,彼得羅連退數步,一屁股坐在地上,高大的身軀摔瞭個四腳朝天。
肖石沒有趁機偷襲,隻是平靜的望著他。按例說,如果是比試,現在已經結束瞭,但他不知道對手會不會善罷甘休。彼得羅坐在地上,去偽存真的搖瞭搖大頭,似有些沮喪。不過很快,他就張開雙臂向他走來,面帶微笑。肖石也笑瞭,他也伸出雙手,上前與白俄羅斯朋友友好擁抱。
旁人不明白,以為可以再戰,但彼得羅心裡清楚,如果肖石那一腳不是踹在他的大腿,而是踹他的小腹或陰部,他已經受傷站不起來瞭。
比試結束瞭,人群中暴發出熱烈的歡呼,連白俄人也絲毫沒有吝惜他們的掌聲。
“弟弟,你好厲害!”凌月如一聲歡叫,撲過來捧住他的臉就吻瞭一下。嗯,還是嘴唇。“姐姐好驕傲!”凌月如歡喜無限,雙眸泛著晶瑩的光彩,陽光照著她興奮的臉,她的秀發隨風輕蕩。
肖石望著面前美麗大方的姐姐,咧嘴一笑,不覺感到一絲難為情。不僅僅是因為被親嘴而難為情,也不僅僅是因為被誇獎而難為情,是因為姐姐這個驕傲的吻。
當年玲兒為他驕傲,妹妹肖凌也一直為他驕傲,但貼心姐姐驕傲的吻,卻讓他有瞭一種前所未有的不同感受,他覺得自己仿佛在一瞬間無限高大瞭起來,就象一個真正的男人,盡管他本來就是一個真正的男人。
法國馬丁擠上前為幾個拍照留念,彼得羅喋喋不休,說瞭無數贊頌的話。人們也紛紛圍上前來,國內遊人圍著他誇贊:“打敗瞭洋鬼子,幹得好!”,“好樣的小夥子!”,“太棒瞭,你是霍元甲!”白俄遊客則不停的豎著大姆指:“Chinese Kungfu,very good!”隻有月如姐姐,平靜而深深的望著他。
肖石被迫接受瞭馬丁熱情無比的擁抱和親吻,與新朋友彼得羅依依告別,又好不容易擺脫瞭無數想要合影留念的中外遊客,才拉著姐姐的手,沖出人群的包圍。
陽光融融,碧海晴空,人們友好的向他們揮著手。肖石和凌月如奔向稍遠處的一片椰林。或許,他們想在一個安靜的地方,單獨享受心內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