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風月場所和未來的嶽父邂逅,還是在懷中各擁一美的情況下,任誰來說,都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可惜肖石卻笑不出來。夜風很涼,他的臉上卻分明在發熱。
唉,嶽父大人到底還是誤會瞭,肖石暗自嘆息瞭一聲。不過他明白,剛剛那種情況,換瞭誰都會誤會。肖石抬起頭,兩眼平視。“伯父,您誤會瞭,那個人……”
“那個人不是小姐,我知道,這裡的小姐我都認識,不過……”常振邦走前一步,拍瞭拍他的肩,平靜的道:“不過我倒希望她是個小姐,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嗯。”肖石當然明白,在很多人看來,男人玩玩沒什麼,隻要別來真的。遺憾的是,他恰恰卻不是那種人,或者說恰恰相反。“伯父,其實她是我姐姐,嗯,幹姐,常妹也知道這個人。”
“常妹知道這個人,那她是不是也知道你們之間……這個……這個這個?”常振邦盯著準女婿,卻不知如何形容剛剛的場面,隻好用手指在空中畫瞭兩個圈。
肖石沒話說,但仍迎著嶽父大眾的眼光。他很清楚,對常妹而言,和姐姐那個樣子確實有些說不過去,可他偏偏不能拒絕,也不想拒絕。
兩人短暫對視,常振邦嘆瞭一口氣,把頭別向一旁,繼續默默抽煙。他心裡很不痛快,對這個準女婿,他一向信任,也理解,可看到剛剛那一幕,他很震驚,也很失望。不是因為事情本身,而是因為小夥子臉上那種發自內心的喜悅和笑容。
常振邦瀟灑,帥氣,聰明,能幹,多年來遊遍芳叢,但從來片葉不沾身。他很清楚那種喜悅和笑容背後的深刻含義,他確信自己的女兒還沒得到過。至少,他從來沒見過。那一刻,他揪心般的難受,深深的為自己心愛的女兒悲哀。
“咳,伯父,您別多慮,我對常妹沒有二心,絕對沒有。”這樣沉默著不是個事兒,肖石開口瞭。事情不好解釋。他隻好表決心。
“嗯,這個我信。”常振邦淡淡認可瞭。年輕人談戀愛,他這做長輩的,還能說什麼?難道要告訴他自己的女兒如何癡心,如何不顧一切!他自己都覺得臉上無光。
“哦,那就好。”肖石道。
“那就先這樣吧。”常振邦把煙頭扔在地上,一腳踩滅。“不過這個事兒……”
肖石忙道:“您放心,這個事兒,我保證不跟伯母和常妹說。”
“嗯,那我走瞭。”常振邦走瞭兩步,忽然覺出這話不對勁,回頭看瞭看他,手一揚,忍不住罵道:“操!我有什麼可怕的,我是說你!我告訴你,我能看見,常妹就能看見,你小子以後自己註意點!”
常振邦說完。甩手走到路邊,招瞭一輛出租車,氣哼哼走瞭。看著嶽父大人的車子消失在夜色中,肖石長嘆瞭一聲,轉身回到酒店。
“解釋清楚瞭嗎?”見他回來,凌月如站起身。擔心的問。
“解釋清楚瞭。”肖石面無表情,回到原位,重新坐下。
“那就好。”凌月如望著弟弟笑瞭一下,滿含歉意和心疼。
出瞭這樣一個小插曲,二人興致全無,把剩下的兩瓶吃酒喝完,就匆匆離去瞭。上車後,肖石拿著車鑰匙,準備開車。凌月如坐在副駕駛位上,望著他道:“弟弟,真對不起,給你添麻煩瞭。”
“怎麼會。”肖石轉過頭,滿不在乎的回瞭一句,黑暗中,是姐姐深深的眼神和淒涼無奈的臉龐。
凌月如攏瞭下鬢邊的發絲,把頭轉向窗外,輕嘆道:“姐姐也知道這樣做不對,可……可姐姐就是覺得喜歡你,有時候忍不住。”凌月如又轉回望著弟弟,一付可憐又委屈的表情。
肖石心內一暖,情不自禁的扶上姐姐的臉,微笑道:“凌姐,不怨你,我也喜歡。”凌月如笑瞭笑,抓住弟弟的手緊貼在臉上。兩人柔柔對望,車外的世界,燈火輝煌。
“好瞭,別想太多瞭,反正我沒外心,也問心無愧。”
凌月如沒說話,扔在望著他。肖石一踩油門,車子撞裂前路襲來的風,咆哮著沖上路面。自離開警隊,他還是第一次開車,盡管是酒後,但也並不覺得生疏。
凌月如有些過量,走路微晃,肖石停好車,直接把姐姐扶到樓上。這是肖石第三次到姐姐傢,第一次沒進門;第二次四處看瞭看;這是第一次進入姐姐的閨房。
凌月如躺在床上,肖石放眼一望,目光就落到瞭床頭櫃上的一付像架上。這是一張老舊的黑白照片,一個穿著黑白道運動服的憨厚小夥咧嘴笑著。
“他就是你那個鄰傢哥哥吧?”肖石問。
“嗯,這是他初中畢業時照的,那年,他十六歲。”凌月如半躺在床上,側身望著照片,臉上佈滿柔情和追憶。
逝者已矣,肖石覺得有些感傷,輕輕的把像架放回原處。辨才須待七年期月如看瞭看他,忽然問道:“對瞭,你有玲兒的照片嗎?”
“沒有,我們從來沒想到過照一張像片。”肖石暗嘆一聲,又微笑道:“不過方院長那應該有孤兒院的集體照片,你想看的話,哪天我借來讓你看看。”
“也好。”凌月如笑瞭笑,又望著他道,“如果突然見到她,你還會認識她嗎?”
“當然會,化成灰我也會認得。”肖石心頭一陣緊緊的思念,頓瞭一下又道:“好瞭,你休息吧,我走瞭。”
“嗯,我不送你瞭,幫我把門關好。”凌月如看瞭仔眼,又提醒道。“別忘瞭明天報名。”
“不會的。”肖石沖姐姐點瞭點頭,轉身走瞭。
出瞭姐姐傢,肖石走在夜風裡,心頭很有些惆悵。這麼多年瞭,他從來沒奢望過再見玲兒一面,但凌月如這一問,一種濃濃的思念立刻襲滿瞭他的心,除瞭玲兒走後的幾天,這還是第一次。原來他真的想見玲兒,很想。
玲兒,你在哪呢?這麼多年瞭,你現在過得好嗎?
…………
次日一早,肖石到醫院去看望楊洛母女。楊老師恢復得很好,精神也不錯。隨後,他到司法局報名,下午,又到萬國中心聽課。路上,他撥通瞭方雨若的電話。這丫頭大三就過瞭司法考試,他想取取經。
“小若,是我。”肖石邊騎著車邊打電話。
“石頭哥,是你呀!”方雨若正在辦公室。聽到是肖石差點兒沒蹦起來,水杯都碰倒瞭。她手忙腳亂的擦著,眾人一陣側目,連裡面部長都探頭往外看。
“呵呵,是我。小若,跟你說個事兒,我決定今年就參加司法考試,準備向你……”
“太好瞭!”沒等肖石說完,方雨若興奮的在桌上拍瞭一掌,剛扶起的水杯又被碰倒瞭。“你等著,我這就回傢把當年那些資料給你送過去,你在傢等著我!”
肖石忙道:“你先別急,晚兩天也沒事兒,我現在要去上課,得四點才能回傢呢。”
“上課?!上什麼課?”方雨若拿著抹佈,桌子也不擦瞭。
“我在萬國考試中心報瞭名。要到那去聽課。”
“哦,那好,我四點以後去。”
小丫頭掛瞭電話,不顧眾人調笑,坐在座位上思考瞭一下,動筆寫瞭一封辭職信。其實她目前還是臨時的,辭職信寫不寫都行,但必要的程序,還是遵守的好。
“篤篤篤!”方雨若敲響瞭會長辦公室的門。
“進來。”
方雨若推開門,往裡探瞭一下頭,躡手躡腳的進入。會長對她一向不錯,她有些不好意思。會長正在看報紙,一見是她,忙放下道:“是小方啊,快進來,我正要找你呢,有好消息要告訴你!”
“好消息?!什麼好消息?”方雨若拿著辭職信,一頭霧水。
“哦,是這樣的……你先坐,別站著!”
“沒關系,您說吧。”方雨若哭喪著臉,她猜到會長的好消息是什麼瞭。會長沒在意,笑笑道:“是這樣的,我終於要瞭一個名額,今年你就可以來參加省機關的公務員考試瞭,不過你不用擔心,愛誰誰,別人想報名我也不讓。”
“是這樣——!”方雨若拉著長聲,咧嘴笑瞭一下,比哭還難看。
會長還沒註意到小丫頭表情的變化,喝瞭一口茶水,頗有感慨的道:“哎呀,咱們會編制少,要這個名額可費瞭我好大勁哪,不過總算沒有辜負你爸爸的委托。”
方雨若望著眼前的領導和長輩,心中滿懷歉意,不過還是鼓足瞭勇氣道:“會長,謝謝你的好意,但我不想幹瞭,我……我是來辭職的,這是我的辭職信。”
“辭……”會長一聽,一口水立刻嗆進肺裡,“咳!咳咳!咳!幹嘛突然辭職?誰欺負你瞭,跟我說!”會長氣急敗壞,猛的直起身。
方雨若撓瞭撓頭,不好意思的道:“不是的,會長,大傢對我都很好,是我自己不想幹瞭,對不起,會長。”
“為什麼?”會長愣住。
“因為……因為……反正……反正我會常來看您的,我……我走瞭。”方雨若鞠瞭躬,忙逃瞭出去。她覺得自己太對不起會長瞭,不過沒辦法,什麼也沒有石頭哥重要。
會長呆望著沒有關嚴實的房門,木木的拿起桌上隻有兩行字的辭職信:會長,對不起,我要辭職瞭,因為我有自己的想法,請您原諒。
他嘟著大肥臉,不自覺的摸瞭摸額頭,就這麼辭職瞭?這是真的還是在做夢啊!
方雨若回到辦公室,簡單收拾瞭一下自己為數不多的東西,跟部長和同事們告瞭個別,就跑掉瞭。接個電話就辭職,還走得這麼急,這什麼電話呀!怎麼也得吃頓惜別飯哪!大傢面面相覷。都沒緩過神。
方雨若拎著東西,興沖沖的往樓下跑,一拐彎,撞在瞭某人身上。
“哎喲,小方,你這幹嘛呢,慌慌張張的!”來人是臺聯副會長於曉晴。自肖石幫她找回女兒後,小姑娘全身心的撲在學習上,也不上網瞭,也不蹦迪瞭,象換瞭個人似的,她感激不已,沒事兒就跟方雨若誇肖石的好,兩個人關系已經相當不錯。
“哦,是於姐呀,對不起。跟你說個事兒,我辭職瞭!”
“辭……辭職?!”於曉晴還沒轉過彎呢,方雨若已經向樓下跑去。“喂!小方,等等!”辭職還這麼興奮,真沒見過,於曉晴趕忙把她叫住。
方雨若停住,問道:“還有什麼事兒。於姐?”於曉晴上前扶著她的手臂,關切的問:“小方,你幹得好好的,我聽說馬上就可以轉正瞭,怎麼突然辭職瞭?你想好瞭嗎?”
方雨若笑道:“於姐,你別擔心,我早就想好瞭。”
“是嗎?!”於曉晴愣瞭一下,又問道:“那你準備幹什麼?”
“這個,嗯,以後再告訴你。”方雨若笑瞭笑,又轉身面對著她道,“不過於姐,你傢姐夫不是主管公安司法的嗎,過段時間我可能要找你幫忙哦。”
於曉晴輕嘆一聲,認真道:“幫忙可以,但你得告訴我,你到底要幹什麼?”方雨若猶豫瞭一下。睜大眼睛道:“於姐,我想開傢律師事務所,到時候你幫我跑跑手續吧!”
“就這事呀!”於曉晴以為是什麼大不瞭的。“行,到時候大姐幫你跑,肯定一路綠燈。”
“那好,就這麼說定瞭!”方雨若揮瞭一下手,又跑開瞭。
下午的陽光很充足,尤其是在郊外,方雨若把車開得老快,心裡的激動勁,就別提瞭。看著兩側綠油油的田野,遠處隱隱的山巒,她的心情比午後的陽光還暢快。很多年瞭,她沒這麼開心。
她想好瞭,要偷偷把事務所先辦下來,等肖石考完後,給石頭哥一個驚喜。
或許我們覺得方雨若很沖動,但她自幼就是這麼一付一往無前的性格,認準的事兒,就要全力去做,從不怨誰,也絕不會後悔。這一點,跟肖石很有幾分相似。
齊媽外出買菜,方思誠童心未泯,正閑在院子裡捉蜻蜓玩,忽然見女兒發瘋似的把車子開進來,他嚇瞭一跳。“丫頭,怎麼這麼早回來瞭,下班瞭嗎?”
“我辭職瞭,以後不上班瞭!”方雨若跟爸爸打個招呼,就進屋瞭。
“什麼?!辭……辭職!”和臺聯會的所有人一樣,老方也一時沒轉過來彎。他一個愣神,手裡費老大勁捉住的一隻蜻蜓,嗖的飛跑瞭。
方雨若回到自己房,把早就準備好的相關書籍,資料裝在一隻大袋子裡。剛一轉身,方思誠進來瞭沒等爸爸開口,方雨若道:“爸,石頭哥決定今年就參加司法考試,你趕快把我錢準備好,過幾天我就要開事務所瞭!”
方思誠咽瞭口吐沫,把女兒拉到一旁,道:“若若,你先別急,坐下把話跟爸爸說清楚。”
“石頭哥上次來的時候不就說好瞭嗎!還有什麼可說的?”方雨若坐在老爸身邊,打量著他道:“爸,你不會是心疼錢要反悔吧?要是這樣,我就把車賣瞭,自己出去借錢!”
“說什麼呢!你從小到大,爸什麼時候反悔過,不就十萬塊錢嘛!”
“什麼十萬哪!至少得十五萬!”
“十……十五萬?!”老方一聽,當時愣住,道:“上次不是說好十萬,怎麼又變成十五萬瞭?”
“哎呀,十萬那是註冊資金,還要租房子,裝修,買各類用品,另外至少雇一個打雜的,十五萬都不一定夠呢!這些錢都得你出!”方雨若跟老爸毫不客氣。
“十五萬就十五萬,爸要說的不是這個。”方思誠嘆瞭一口氣,望著自己的女兒,既憂心,又去無奈的道:“若若,你心裡怎麼想的,爸知道。你別怪老爸多事,現在石頭有女朋友,又要結婚瞭,你還……你還……”他想說你還跟著摻乎什麼,但面對自己的女兒,終是沒能說出口。
方雨若正在興頭上,聽爸爸這一說,立刻有些無精打乎瞭,但父女相依為命多年,她很瞭解自己的父親,也很體諒做父親的心情,於是拍瞭拍爸爸的手,微笑道:“爸,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不會給石頭哥找麻煩,你不用為我擔心,我這麼優秀,你還怕我嫁不出去?”
老方看著女兒,無奈嘆瞭一口氣,沒說話。
“好瞭,爸我走瞭。”方雨若安慰瞭爸爸一番,連忙跑出去瞭。方思誠望著愛女的背影隱沒在門後,心裡不禁核計起來:要不要找個時間,跟石頭談一談呢?
郊外清風習習,方雨若開著車,陽光映著她堅毅無悔的臉龐。
方雨若說得沒錯,她確實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很多年前,她很小的時候,當玲兒來到孤兒院的時候,她就清楚瞭。她清楚自己的感情,也清楚肖石的感情,二十多年瞭,她知道石頭哥的眼睛從沒有在她臉上真正停留過,哪怕僅僅是一刻。
所以,她從不給肖石找麻煩,也從不做令他不快的事情。就象小時候,石頭哥願意帶她,她就很開心的跟著他玩;石頭哥讓她走,即使心裡有一萬個不願意,也會毫不猶豫的走開。她的一顆心,二十幾年,從未曾有過絲毫變化。
在方雨若心裡,如果說肖石是光芒四射的太陽,那麼她原做一顆伴月的星,即使一輩子,她也會知足。
車子進入市區,方雨若看瞭一下腕上的表,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呀!石頭哥說四點才能回來,我去這麼早幹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