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石的手還在火辣辣的疼,這次沒客氣,一把搶過筷子主在一旁,沒好氣道:“周主任,我們已經打平瞭,再打,可就是你不對瞭!”
“你不說你剛才……””
周海敏話沒說完,讓店主來上菜,呵呵笑道:“看你們小兩口男的俊、女的俏,簡直天生一對,怎麼還打上架瞭!”
周海敏臉一紅,瞪瞭肖石一眼,沒說話,肖石失笑道:“您誤會瞭,我們不是倆口子!”
“不是?!”店主聽後一愣,茫茫然地打量著二人,訥訥道:“是嗎?不是倆口子,可瞅你們也不象是姐弟或兄妹啊!”
“這什麼話,難道我們就非得是什麼?”肖石哭笑不得。
店主脫口便道:“是啊,你們倆長得像嗎!”
“我們倆長得像?”一語擊起千層浪,肖石和周海敏稍一對視,同時指著自己鼻子,異口同聲的問。店主看瞭看二人,很認真的道:“是啊,你們倆沒發現嗎!你們倆雖然臉型不同,但眉眼、鼻子、多像啊!”
二人聽後愣住,均睜大眼睛,盯盯看著對方,尋找與自己的相同之處。店主左右看瞭看,晃晃走瞭。
肖石的臉型是方中帶圓;周海敏是純粹的鴨蛋圓。兩人仔細這麼一看,那有神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尤其是挺拔不讓的眉毛,你別說,還真有幾分神似。
良久,周海敏一窘,縮瞭縮身子道:“喂,你可不要胡思亂想,我爸媽可就我一個,你不可能跟我有關系!”她知道肖石是孤兒,故而有此一說。
肖石笑瞭笑,道:“那也沒準,你也知道我是孤兒。要不……你私下分別問問兩位老人,意外誰不小心把我給扔瞭呢!”世上面貌相似的人多瞭去瞭,他順嘴開瞭個玩笑。
周海敏瞥瞭他一眼,滿不在乎的道:“你想都別想,我們傢往上三代,除瞭我以外,跟S市扯不上任何關系。”
“我想什麼瞭,開個玩笑都不行啊,你至於這麼認真嗎!”肖石點瞭一支煙。
周海敏沒理會他的話,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不過呢,我和月如是姐妹,你既然叫她姐姐,大不瞭我跟著吃點虧,也讓你叫我一聲姐姐好瞭!”
肖石沒說話,隻是看瞭她一眼,就低頭喝酒,這個周大律師,明知吃虧……還要當姐姐!
周海敏何等精明,很快意識到他在想什麼,立刻道:“喂,你可別想入非非,我跟你開玩笑呢!我可沒月如那麼傻,弄個姐姐弟弟的,把自己整個都賠進去瞭!”
肖石笑笑搖頭,當初周海敏就這麼想他,他還信誓旦旦地跟人辨白,現在和姐姐的感情真就不幸被她言中瞭。
肖石沒接她的話,正瞭正顏色道:“周主任,書歸正傳,我今天真是向你誠心求教,希望你能指點一二。”周海敏看瞭他一眼,淡淡道:“說吧,我聽著。”
肖石抽瞭一口煙,把案情和自己的思路很認真的介紹瞭一下,周海敏聽完,從手提包裡拿出一支女士煙,肖石為她點上,靜靜地等她發表意見。
周海敏凝神想瞭一下,看著他道:“正常來說應該沒什麼問題,可我聽說,這個案子市委有指示,要‘從快、從嚴’處理。好在鐘法官一向跟你穿一條褲子,我分析,他有可能幫你忙,判個死緩。”
“死緩?!”肖石大失所望,他本想做無罪辯護,想不到一個死緩還是可能。周海敏正在喝酒,聽後看瞭他一眼,問道:“死緩有什麼不對嗎!難道你還想直接把她弄出去?”
肖石苦笑瞭一下,道:“不瞞你說,我確實是這麼想的。”
“那不可能!”周海敏放下酒杯,斷然道,“你說的那些都是邏輯上的反證,但法庭不承認這些,手槍、指紋,還有刻意破壞現場,絕對是斬立決的裁判,除非你能找到有力證據,或者查到真兇。”
肖石嘆瞭口氣,默默抽著煙在,他很清楚,以目前掌握的情況,想做無罪辯護確實近乎癡人說夢,何況公檢法三方都面臨著市委的壓力,可查真兇談何容易。下午的律師會,他一直在苦苦思索。現在警文擺明瞭不能對李文東采取行動,他隻能從不在現場證明這方面下手。李文東很聰明,又是警察,很懂這一點,隻要隨便一句自己在傢,沒人證明就夠瞭。
春節就要到瞭,不做無罪辯護,讓周大嫂在監獄裡過年,他還不如一頭撞死呢!肖石愁眉不展,周海敏幫他倒瞭杯酒,淡淡道:“想不想聽聽我的意見。”
“你說。”肖石抬起頭。
周海敏看著他,平靜地道:“我覺得你應該現實一些,不要期望太高,現在時間緊迫,公安局查瞭那麼久都沒有頭緒,你就肯定能查得出來?爭取時間才是最主要的,你集中精力,老老實實先辯個死緩,隻要人不死,你可以繼續查,這才是你應該做的。”
“可你剛剛說瞭,辯死緩也僅僅是一種可能,如果一旦失敗,真的判瞭個斬立絕,那豈不是僅有的時間都喪失瞭!”肖石憂心忡忡,思緒多少有點兒亂。
“那要看哪個可能性更大瞭!”
肖石沒吭聲,默默點瞭點頭,要說可能性,還是死緩辯護更大,也更急迫,他當警察這麼多年,一個案子無數人跑,拖個幾個月、幾年、甚至成為懸案、死案的太多瞭。
周海敏打量瞭他一眼,欲語還休地道:“嗯,你要是不反對,我幫你出個主意,肯定可以死緩,讓你專心查案。”
肖石一喜,忙道:“什麼主意?”
周海敏望著他,一時沒說話。肖石脫口笑道:“你不會又要弄個什麼病癥吧?”
“肖石!”周海敏臉色一變,義正辭嚴道。“我知道曹雄是你抓的,我也知道他罪大惡極,但我提醒你,病癥診斷不是我下的,是醫院的結論,而且還是兩傢醫院,包括你們公安醫院,我隻是遵循我的職業道德,依法辦事而已。”
肖石不屑的道:“一紙診斷就能改變嗎?你當法官是三歲小孩子!”
周海敏別瞭下頭,耐著性子道:“法官是不是小孩子我不知道,背後有人做瞭什麼跟我沒關系,我隻是律師,出庭、打官司,僅此而已,你不要把這些都算在我頭上!”
“對不起,我沒那個意思。”周大律師生氣瞭,肖石忙道瞭個歉。他當然清楚,這個社會沒有真正的凈土,隻是他一直認為,這些事兒都是周海敏出的壞主意。
周海敏沒好氣地看瞭他一眼,別過頭,仿佛很委屈。兩人沉默瞭一會兒,肖石不無歉意的道:“周律師,你別在意,我真不是故意的,你說說吧,有什麼好主意,我聽。”
周海敏輕嘆一聲,猶猶豫豫,終於說出瞭口:“現在這個案子市裡已經盯上瞭,靠病癥疹斷已經行不通瞭,必須得來真。”
“來真的?!”肖石一驚,“你什麼意思?”
“嗯。”周海敏望著他的眼睛,吞吞吐吐,“你應該跟看守所的人挺熟,可以……可以找個男的進去,然後……”
“得!你別說瞭!”肖石拍案而起,揮著手道:“我寧可陪她上刑場,也不會用這種方式!”
周海敏訕訕笑瞭一下,紅著臉沒說話。象犯瞭錯誤的小孩子。肖石看著眼前的大律師,氣道:“這麼餿的主意,虧你想的出,還好意思說什麼職業道德,依法辦事!我看你就是習慣這種歪門邪道!”
“我這不是為瞭幫你嘛!你當我願意用這種方法!”周海敏掛不住瞭,呼的站起身向外走去,“哼,好心沒好報!”
“你……唉!”肖石嘆瞭口氣,忙結賬跟瞭出去,錢剛好夠。
周海敏氣哼哼地,已經走出一小段路瞭,肖石忙開車追瞭上去,店主一臉笑意地望著二人遠去,不停地搖著頭:“呵呵,打完瞭吵,真是一對歡喜冤傢!”
肖石開車追上,打開車門道:“周律師,算我不對,快上車吧!”
“不上!”周海敏走在街道上,身材挺拔,冷風吹著她的秀發,面容愈發冰冷俏麗。
“這麼點兒事兒就生氣,你脾氣也太暴躁瞭!”肖石緩緩開車跟著。
“說我暴躁!你也不想想你說的什麼話!”周海敏瞪瞭他一眼,“真後悔今天跟你來!”言罷繼續加快腳步。
“我話是難聽瞭點兒,這我承認。”肖石從車窗伸出手,很耐心的道,“可你是咱們市頭牌大律師,平時一本正經的,怎麼老是想這種齷齪的主意呢!”
“我齷齪!你也說得出口!”周海敏轉過身,指著他的鼻子道,“你亂搞男女關系,照瞭一堆黃色照片,要不是我放你一馬,你早就身敗名裂瞭,還好意思說!”
“這……”肖石差點沒氣結,這根本就是兩碼事兒,還帶這麼聯系的。肖石定瞭定神,不想再廢話,直接問道:“我提醒你,這裡可挺遠的,你到底上不上車?”
“不上!”
“真不上?”
“說不上就不上!”
“最後問你,到底上不是,不上我就走瞭!”
“不上不上就……呀!”
這時旁邊的小胡同裡,忽然躥出一條狗,汪汪叫著奔瞭上來,周大律師嚇得花容失色,嬌呼一聲鉆進車內,“嘭”地一聲關上瞭車門,速度比狗還快。
周海敏驚魂未定,不停地拍著小胸脯。
“你沒事吧?”肖石瞥住笑,關心的問。
“沒事。”見肖石沒取笑她,周海敏既感激,又窘迫,但還是故意板著臉。
“要不要回去再喝點兒,給你壓壓驚?”肖石笑問。
周海敏瞥瞭他一眼,眼珠一轉道:“不必瞭!你要真有誠意,找個好地方請我喝茶吧!”
“我……”肖石恨不得煽自己一個嘴巴。這小子錢已經花光瞭,“嗯,周律師,要說喝茶,我辦公室裡就有很好的茶葉,有沒有興趣到我所裡坐坐?”
“到你所裡!”周海敏打量他一番,促狹道:“肖大主任,你該不會是沒錢瞭吧?”
“對,我確實沒錢瞭。”肖石略一尷尬,硬著頭皮道,“不過,我所裡……確實有好茶葉,真的,不騙你!”周海敏“噗”掩嘴一笑,白他一眼道:“說得冠冕堂皇,弄瞭半天是因為沒錢才請我去那種地方吃飯!”
“那種地方有什麼不好,我看你吃得挺歡的!”肖石歪瞭一下頭。
“還可以吧!”周海敏揚瞭揚眉,貌似不屑。
“你喜歡吃,我辦完案子,再請你一次。”
說到這兒,周海敏忽然臉色微變,遲疑瞭一下道:“肖石,你知道嗎,剛剛我們吃飯那個地方,是大寬公司的地,我估計市政府的項目結束,月如可能要在那做大手筆。”
“是嗎!”肖石看瞭她一眼,不解的問,“那塊地那麼偏,有什麼價值?”
“嗯。”周海敏擾瞭下頭發,看著他道,“我聽說,也是道聽途說,那裡是咱們市遠景規劃方案的重要組成部分,以後要建高精尖開發區,還說聽,聽說市政府和省政府都要搬過去。”
“這麼厲害!那塊地豈不火瞭!”肖石吃驚地看瞭她一眼。
“所以你告訴月如一聲,那塊地千萬可別賣瞭!”周海敏面如止水,淡淡提醒道。
“為什麼你不自己告訴她?”
“你不是跟她親嘛!”周海敏漫不經心。
肖石笑瞭笑,心中柔情滿懷,又問道:“對瞭,你還喝不喝茶,我先回所裡取點錢,你喜歡去哪就去哪!”
“不用瞭,我就是一說。”周海敏淺淺一笑,恢復瞭慣常的表情。“你送我回所裡吧。”
周海敏沒說話,隻是靠在椅上看著窗外,仿佛有些疲憊。肖石加快瞭車速,吉普車很快沖進市區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