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沒人上班的緣故,節日的街道總是顯得異常冷清,同樣是過年,肖石更懷念小時候。那時的大年初一和初二,街上有很多人扭秧歌,唱大戲,不必花一個子,就可以在人群裡叫好觀看。現在生活水平提高瞭,物質生活豐富瞭,可讓人快樂的方式,卻減少瞭。
肖石開著車,行駛在有喜氣卻少人氣的街道上。看著被點綴得花花紅紅的樹枝,他覺得很可笑。市長常常講話,說環境是這個城市的財富,可以驕傲的留給子孫,但相對於實實在在的財富,人們並不關心草木,好在這個城市的消費比還不算太高。
肖石搖瞭搖頭,停止胡亂感慨,加快瞭車速。他剛剛把楊洛和妹妹送上火車,正要去方院長傢拜年。昨夜初嘗接吻的甜蜜滋味,楊洛依依不舍,眼中流露出的眷戀,讓他很不忍心。
誠如楊洛所說,一起生活這麼久,還能離開嗎?這,真是個問題。
手機響瞭,肖石掏出,是周大律師,他接通。
“肖石,是你嗎?不好瞭!”周海敏的聲音滲透著發自內心的緊張。肖石本想問句過年好之類的,聞言隻得收回,直起身道:“你先別緊張,說事。”
“剛剛鄧十月給我打電話,沒等我開口,他就說過來接我,讓我在傢等著。”周海敏說完停住,等他出主意。肖石握著電話,快速思考瞭一下,回道:“你在傢呆著,我馬上過去,放心,他帶不走你。”
“你快點兒,一定要搶在他前頭。”周海敏的聲音高瞭幾度,不知是因為興奮還是期待。
收起電話,肖石立刻調轉車頭,向周律師傢急馳而去。鄧十月此舉明顯是對上次拒絕的回應,此番被帶走,周海敏怕是很難完壁而歸。肖石有些無奈。卻沒的選擇。他不想和鄧十月結梁子,可還是這麼快就要面對。命運總是不能解釋預知,不當警察,對抗卻更直接瞭。
肖石不怕,但很好奇。以鄧十月的身傢勢力,哪怕是天後巨星,當紅影星,隻要他願意,還不是隨便玩,偏偏會在周海敏身上下這麼大心力。事實上,在S市同等級數的人物中,無論黑白兩道,鄧十月一向很少有桃色新聞,盡管老婆和女兒都在海外。
“什麼樣的女人有這麼大的魔力,能讓鄧十月奉若神明,敬若天使呢?”肖石很想見識一下那個救過鄧十月一命的女人。
周海敏傢樓下,肖石左右看瞭看,沒見到鄧十月的車隊,估計還沒到。這傢夥在市郊有一傢跑馬場。通常住在那裡的別墅,沒他快也正常。說來S市最高級最前衛的娛樂場所,多半是鄧十月開的。
到瞭樓上,周海敏將他迎入,一臉的緊張和興奮。肖石打量瞭她一眼,心中不由暗笑,周美人發髻高高挽起,俏面巧施淡妝,高檔牛仔褲,高筒紅皮靴,還有一件小巧的皮衣。模樣身段,能撩死人。
肖石笑道:“你穿這麼利整,是準備跑路,還是等他來接你?”
周海敏還真是接完鄧十月電話後換的衣服,聞言紅瞭紅臉,略微尷尬。在潛意識裡。對鄧十月的要求,她仍不可避免的在接受。
肖石在門口的小地毯上蹭瞭蹭鞋。直接進瞭客廳,他怕一旦動手,脫鞋吃虧。
兩人坐在沙發上,周海敏的尷尬已經迅速被興奮取代,滿面紅光的問:“你覺得我這身打扮怎麼樣?”
“挺迷人,挺漂亮。”肖石實話實說。
“這麼說你喜歡?”周海敏抿嘴一笑,妙目流彩。
肖石笑笑沒說話,點瞭一支煙。周海敏欠著身,扶著他的手臂道:“肖石,月如不在傢,你那個女朋友也黃瞭,沒什麼事兒,我陪你過春節怎麼樣?”
女人怎麼都這樣,眼看大難臨頭瞭,還一個勁臭美!肖石暗暗苦笑,搖頭道:“怕是不行,我這幾天很忙,一會兒幫你打發瞭鄧十月,馬上就得走人。”
提到鄧十月,周海敏神情頓時一黯,不無憂心的道:“你覺得他會善罷甘休嗎?”
肖石轉過身,望著她的眼睛道:“他會不會善罷甘休並不重要,這個交給我,隻要你堅定的站在我一方就行瞭。”
“放心吧,我相信你,要不然也不會找你瞭。”周海敏美面含笑,歪著頭,一雙眸子很明媚的望著他。
肖石有些不自然,問道:“幹嘛這麼看著我?”
周海敏好象沒聽見他的話,繼續癡迷的望著,笑笑道:“別說,你還真挺帥,怪不得月如那麼著緊你!”說著話,還伸出纖手,向他臉上摸去。
“哎,幹嘛呢!”肖石忙把她的手拍開,沒好氣道:“帥有屁用,一會兒鄧十月大隊人馬就殺過來瞭,你就不怕他惱羞成怒,一槍把我給幹掉!”
“怎麼會!”周海敏毫不在意,收回手道:“我以前帶著張唐,鄧十月都不敢胡來,你比張唐厲害,他更不敢瞭!”
“你怎麼知道我比他厲害?”
“張唐說的。”
“哦。”肖石不自覺的挺瞭挺胸脯,這話他很受用。“也不能這麼說,張唐氣勢上更攝人,而且他是國安特工出身,精通暗殺和潛伏那類事兒。說到貼身保護,他肯定比我強,我覺得你更應該找他。”
“才不。”周海敏搖搖頭,深望著他道,“我不喜歡他。”
這話說的,也太直接瞭吧!肖石一時局促,不知道說什麼好,隻好抽悶煙。周海敏很美的笑瞭笑,在他手臂上一拍:“別害怕,你是月如男朋友,我不會幹那種惡心事兒。”
“肖石,我現在真的覺得忒喜歡你,以前怎麼就沒發現呢!”周海敏輕嘆一聲,癡望著他道:“你要不是月如男朋友該多好。”
“咳!鄧十月怎麼還不來?”肖石顧左右而言他。周海敏“噗”一笑,把頭抵在他小臂上,又抬起道:“肖石,你可真逗,分明就是個流氓,還老假正經裝紳士!”
“誰……”肖石哭笑不得,還沒法接這話。否認流氓,承認瞭假正經;否認瞭假正經,就承認瞭流氓。
兩人說說笑笑,大約半小時後,鄧十月到瞭。軍師杜漢生,心腹曹雄。還有多名保鏢都跟在身後,浩浩蕩蕩,排場端也不小。周海敏開完門,打瞭個招呼,瞧也不瞧她就貼身坐到肖石另一側。
“杜老板,我們又見面瞭,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肖石抽著煙,懶洋洋的打瞭個招呼。鄧十月愣住,迅速恢復正常道:“肖律師也在,是巧遇還是……”言罷把目光望向周海敏。
周海敏沒說話,不自覺的牽住肖石衣袖。
“哪裡,周律師是我們律政界的龍頭人物,我是個新手,要多學習嘛。杜老板上次不也說,我們應該親近親近。”頓瞭一下,肖石欠瞭下身道:“哦,對瞭,還沒給杜老板拜年呢,祝杜老板生意吉祥。財源廣進。”
“有勞肖律師掛念瞭。”鄧十月坐在長沙發的另一端;杜漢生看瞭看肖石,和曹雄對視瞭一眼,坐在鄧十月身邊的單沙發上;曹雄立在一旁,幾名保鏢迅速圍在客廳四角。
鄧十月坐定,撫瞭撫大背頭道:“肖律師,正好遇到瞭。鄧某想問一句,上次說好的合同。肖律師怎麼反悔瞭,不是嫌錢少吧?”
“鄧老板言重瞭!”肖石在周海敏手背上拍瞭兩下,轉過頭道:“本來這份合同我是求之不得的,可我傢人反對,和我一樣,我傢人都想過點兒安生日子。我一想也是,怎麼說我身份和鄧老板不能比,再說錢總是賺不完,您又不差我一個,也就算瞭,您說是吧?”
“有道理,人各有志嘛,鄧某不強求,大傢各有各路,互不相幹最好。”鄧十月點點頭,看瞭周海敏一眼又道:“既然這樣,肖律師請先回吧,我和小敏還有點事兒,馬上要帶她走,對不住瞭。”
“是嗎?”肖石故做吃驚,望向周海敏道:“周律師,你不說沒事兒,能陪我走關系嗎?”
“哦,我……”
周海敏剛要說話,鄧十月插口道:“肖律師要走什麼關系?”
肖石笑瞭笑,道:“還能是什麼關系,鄧老板應該清楚,幹律師這行沒關系不行,我準備借春節這機會,到相關部門領導傢送送禮,周律師老馬識途,所以才請她幫忙。”
“哦,這個好辦。”鄧十月恍然大悟,看著他道,“我讓漢生幫你跑跑,當年周律師的關系就是漢生跑的,這樣我們也能兩不耽誤。”言罷對杜漢生道:“漢生,你就再辛苦一下,陪肖律師跑跑吧。”鄧十月給足瞭肖石面子。
“沒問題,應該的。”杜漢生對肖石禮貌欠身。
肖石哈哈一笑,道:“怎麼敢勞煩杜先生大駕。”說完向周海敏望去,讓他明確表態。
周海敏點瞭下頭,平靜的道:“很抱歉,鄧董,我和肖律師已經事先說好瞭,也不想再跟您去瞭,您請回吧。”
鄧十月把頭轉向她,呼吸略有些急促。客廳內空氣頓時緊張起來,杜漢生曹雄等都把目光集中在主子身上。周海敏一顆心懸到嗓子眼;肖石默默把煙掐滅,又掏瞭一支。
鄧十月厭惡的看瞭他一眼,嘆道:“小敏,跟我去一趟,有些話,這裡不方便說。”言罷站起身,向曹雄環氧樹脂瞭個手勢。
“對不起,周律師。”曹雄抓住周海敏手臂,將她拖瞭起來。
周海敏沒有掙紮,隻是惶恐的向肖石望去,肖石瞥瞭曹雄一眼,把未點的煙扔到一旁,隨即站起身。他還沒動手,一支手槍已經無聲的抵在他腦後。
肖石沒動,冷笑著回頭看瞭一眼。
“走。”鄧十月哼瞭一聲,沒再理他。
眾人向門口走去,周海敏被挾持著,邊走邊回頭,無助而又滿懷期待的望著肖石。
肖石慢慢轉身,繞過沙發,緊盯著握槍的保鏢。這傢夥邊退邊走,槍口一動不動的指著他。肖石仿佛沒看見這隻槍,隻是盯著他,一步步向前走。
“站住!別過來!”保鏢緊張瞭。
肖石突然加快瞭腳步。
“喂!你……砰!”高度緊張下,保鏢開槍瞭。
肖石一閃身,子彈從他身旁掠過,釘入後面墻裡。
子彈能躲嗎!
人的速度能快過出膛的槍彈嗎!
不能,當然不能!答案,是否定的。
子彈可以躲,但躲子彈絕不是躲槍彈本身,而是意識的判斷。通過對持槍者眼神,更替緊張的程度的細致觀察,在其大腦向手指發出扣動扳機的意識,而又無法收回,且尚未扣動扳機前的一剎那躲避,這才是躲子彈的要訣。能夠做出準確判斷的人並不多,能成功躲過的人就更少,幸好肖石是一個。
八年警察生涯,他已經不止一次成功躲過面對面射來的子彈,每次他都希望是最後一次,可惜老天總是不讓他如願。不過他依舊很欣慰,不是因為成功躲過子彈,是因為對手的子彈從來沒射偏過。
槍聲把所有人都震住瞭!周海敏甚至忘瞭尖叫!
肖石以閃電般的速度躥上前,那保鏢還沒回過神。肖石右手扭住他持槍的手,這傢夥一吃疼,“啊”的一聲慘叫,身體向後仰去,手裡的槍已經迅速進瞭肖石左手。
曹雄和其他幾個保鏢忙掏出槍,呼啦一下將他圍住。
肖石熟視無睹,抬起一腳,將那保鏢踢到一旁,槍口穩穩的指著鄧十月,目光堅毅不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