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雪麗回到傢裡並沒有和春桃與鄭彤彤說租房開店的事。 許雪麗認為這事還是待楊二牛和老婆商量後落實下來,鄭連生也知道瞭之後,大傢坐在一起說比較好。到時算是給春桃和鄭彤彤來個突然驚喜吧,提前透露給他們,反而沒有那種喜悅的感覺瞭。
許雪麗拎著菜進傢門時,春桃已經準備回奶子山林場,鄭彤彤站起身來,想隨他一起去。春桃卻不同意,春桃對鄭彤彤說,你就在肥水鎮上的傢裡老老實實呆著,你去林場裡,不是給我添亂找麻煩嗎?要萬一再來個跌倒摔傷,我可負擔不起。鄭彤彤被春桃這麼一說,頓時就泄氣的氣球一樣,頭低著到一旁看電視去瞭。
臨出門時,許雪麗還交待春桃騎慢一點,和蔡得喜在山上裝車量樹時過細一點,特別要註意安全。許雪麗覺得,春桃這孩子,要不跟彤彤結婚,他怎麼著她也管不著,也不想管,他是陌生人,是路人已,但現在不一樣瞭,他與鄭彤彤結婚瞭,他就是自傢傢裡人,是女婿,很多時候,給他提個醒,給他把把關,也是做長輩的一番心意。
春桃回到奶子山後,知悉最近有好幾車樹需要量方,當即給鄭仙花打電話。第二天早上,鄭仙花便提著簡單的行李趕上奶子山林場。越是冬季臨近春節,各種各樣的營生都忙碌起來,鄭仙花覺得,這春桃量樹的事,越早弄完越好,免得奶子山的雪下瞭,鄉間的小路滑溜溜的,車也動不瞭。
鄭仙花到林場後,春桃在付群英的小賣部接到她,想將她安排在自己的傢裡,春桃的娘王秀花聽說是鄭彤彤傢的親戚,也說這是咱傢親戚來瞭,應當住傢裡來。為此,她還將傢裡的房間收拾得妥妥當當,幹幹凈凈,新換的面鋪兒散發著冬日裡陽光的清香。
但蔡得喜不知安得什麼好心,蔡得喜當時就站在春桃的身邊,他也是知道鄭仙花來打零工的事,但不知道這鄭仙花以前是在河口汽車站附近賣淫的,他說春桃,你讓這美女親戚去你傢裡,你老婆又在肥水鎮沒在傢裡,是不是想沾人傢便宜呀?還不如到我傢住著算瞭,和付群英住一塊,平時就在我傢吃喝算瞭。
見蔡得喜這樣說,春桃也沒有勉強,就讓鄭仙花住到付群英的小店裡,當時他心想,反正這蔡得喜和付群英也是自己的合夥人,和他們住在一起,不僅好算帳,扣夥食費什麼的都記帳上,而且也省事,隻要裝樹的時候,大傢一商量,立馬就可以動身,免得喊來喊去的,也費時費事。
這鄭仙花畢竟是受過苦的女人,做起活來,不僅一抵兩,而且心思縝密,謹慎細致。春桃第一天帶她去量樹,三十多方松樹,大抵都是20公分粗,二米多長,少說一根樹也有百來斤。而且這樹碼著樹,樹架著樹,翻不動身,更不用說拿著卡尺每根樹去量瞭。
春桃和蔡得喜一看就發瞭愁,這如山般壯觀的一大堆,要每一根都量到,每一截都記好,那可不是容易的事。而且,這本來賣樹的主人會負責搬一搬的,但這樹的主人卻是一對年近七十的老人,他的兒子早在前幾天便去南方打工去瞭。
眼望著這麼大一堆樹,蔡得喜對春桃說:「要不,我回去請兩個裝車的人來負責幫忙吧。」對蔡得喜的建議,春桃也同意,請兩個人來搬,他們就可以當甩手老板瞭,可以站著隨處看看,就是少賺些錢而已。
就在蔡得喜準備騎摩托車回傢喊人時,鄭仙花將春桃拉住,鄭仙花將樹一指,說開始量吧?春桃搖搖頭說,人還沒有來呢?怎麼量。鄭仙花一步上前,將一截樹翻到另一堆上,說,咱不是人嗎,你不是人嗎?快動手吧。說著,她已經將拿著卡尺,將一截樹量好瞭。她的話,是那樣堅定和不容拒絕,讓春桃也不好意思不上前打幫手。
半天弄下來,春桃和鄭仙花兩個人將三十多方松樹重新翻瞭堆,不僅全部量好方數,算好帳,更贏得那賣樹的老人不斷地誇贊。老人裂著嘴笑著說:「我還以為要請幾個壯漢來幫忙的,結果一個女娃就搞定瞭,賺點錢真不容易啊。」
春桃幫著翻瞭半天樹,累得喘不過氣,在一旁偶爾插下手的蔡得喜還在逗樂子,他悄聲地說春桃,你這表姐老歷害瞭,這樣的強女人,是不是在床上也很歷害?春桃說我又沒有試過我怎麼知道?蔡得喜說你笨蛋啊,你不知道晚上試一試?春桃說我看你是沒安什麼好心吧,老是盯著人傢的屁股看……蔡得喜擠擠眼說,屁股正呢。
春桃幹瞭一天活,累得腰肌勞損,回到傢什麼都不想幹,連端碗的力氣都沒有。鄭仙花回到付群英的小店裡,還幫著她生爐火,燒灶臺,還幫著切菜,炒菜。春桃說,仙花姐,你不累嗎,歇一歇,隨群英姐來炒菜。鄭仙花正揮著菜勺,說你們還像男人嗎?幹一點體力活就喊苦喊累,還不如一頭撞在墻上死瞭算瞭……說著,她將菜已經炒好,往桌上端瞭。
對表姐鄭仙花的堅強和勤苦,春桃自然知道其中的原委。這三十來歲女人,下有娃娃嗷嗷待哺,前幾年又有半瘋半癲的老公需要服侍,生活的重擔,不僅讓她放下尊嚴到河口縣城的小旅館做瞭小姐,以50元一次去性服務進城的民工,更讓她在艱辛的跋涉中,懂得尊重和感恩。所以,當鄭仙花在飯後還要忙著收拾碗筷的時候,春桃也站起來,主動幫她將拿不下的碗筷放到廚房裡。
晚飯後,春桃又與蔡得喜說瞭些事,便往傢裡走。剛走出不遠,鄭仙花緊跟著上來瞭。
「怎麼啦?有事嗎,姐。」春桃問她。鄭仙花走到他的跟前,吞吞吐吐說:「春桃,我想,我想跟你說兩件事。」
「有什麼事,你就直接,我又不是外人。」從心裡講,春桃已經不將鄭仙花當成外人瞭,特別是經過一天的共同勞動後,他甚至從心底對這個女人有瞭小小的敬重。
「第一件事,就是我想,我想在這次零工結束後,你先給我支取500元錢,我上回,上回娃生病,欠在醫院的錢,還沒有給的。」鄭仙花說得眼眶紅紅的,有些委屈和傷心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喏,要不我先給拿給你吧,我這是五百塊,你先拿著。」春桃從貼身的錢夾裡掏出五百元來,放在鄭仙花的手中。
「可,我才幹瞭一天活,這不能值這麼多錢呢。」鄭仙花有些不好意思地接過錢,又將錢放到貼身的口袋裡。
「沒事,沒事,你先拿著用著,到時算帳時再還給我就行。」春桃向鄭仙花點點頭,示意她這樣做一點問題都沒有。
「我還有一件事,就是你,你別和得喜說,就是,就是,我在河口縣城的事。」鄭仙花說得躲躲閃閃,顯然十分不好意思。很明顯,鄭仙花對自己在河口縣城的那段營生,一直後悔不已,但她也怕春桃和得喜說,特別是這男人在開玩笑的時候,不慎說瞭出來,這讓得喜瞧不起自己。
「你放心,姐,這事,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說,嗯,我都不記得瞭,呵呵」春桃故意說得輕輕松松,也讓兩人間的尷尬煙消雲散。
從付群英傢到春桃傢是一段黑漆漆的路,平時就人少得可憐,路畔的茅草長得有褲腿管高。這冬日裡,更是人影俱無,聲音俱無,隻有風過枯枝的聲音,刷刷地洗刷著空曠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