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繼鸞離開後,林音站在床邊看著那個男人。
他瘦多瞭,下巴上青光森森,還有幾道疤痕。因為林音不會給他刮胡子,幾次都失手割破瞭他的下巴。但是沒有人會因此而責怪她瞭。
她坐下來,輕輕撫摸他的臉頰,仿佛想要用手掌的描繪將他全部印記在心中。
「我的體溫你再也感受不到瞭嗎?」
她低低的說,「傷口,很疼吧?但是卻不能說……你真的還活著嗎?」
「周醫生說你會死。那麼強勢的你會死嗎,我到現在還無法相信。」
「我那麼任性,享受著你的愛,卻還覺得違背道德的事還是由你來承擔罪過的好,自己置身事外,完全作為一個受害者……」
「可是你也明明受傷最重的……」
「我隻是沒法對自己的妥協,想活得輕松,沒錯,我是自私的孩子……」
「我今天去看路老師,你知道為什麼嗎?」
「不是我在想念他,而是,每次他的出現都能成為『某個我』的終結,或許在很久以前開始,我便在等待這一天吧──徹底的瞭斷之前的一切。」
「因為我終於下定決心,要跟你在一起。」
「我愛你……你已經聽不到瞭麼?」
整個房間都流淌著壓抑的氣氛,那是想哭卻哭不出來的感覺,厚重的令人窒息。
她終於停止瞭說話,枯坐在一旁,視線直愣愣的盯著床上的人,一時間思緒萬千。
過往的種種在她腦際閃過,開心的,痛苦的,幸福的,無助的……所有的感情她都是與這個男人一同分享。無論自己身處哪裡,又想起什麼,記憶中無時無刻不存在著他的身影。
雖然很早就明白,她是他的,卻唯有受傷之後才能承認這一切。
「已經晚瞭,對吧?」她戚戚的笑,「我愛你,林瑞……不是作為你的女兒,而是你的女人……」
她俯下身,含住瞭那薄薄的唇,親吻著。
將彼此的味道駐留在對方的唇中,這是他們最後的吻。
「如果你死瞭,我也不能獨活。」
她拔下瞭輸送氧氣的管子,退到門口倚著門,看他抽搐著。
她拼命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讓一絲一毫的哭聲流瀉出來。
警報鈴聲大振。
她最後看瞭病床上的男人一眼,看著他的身體慢慢靜止,再也沒瞭動作。
她轉身迅速出門,將急忙趕來的護士腳步聲遠遠拋在身後。
從來不知道自己竟可以跑的這樣快,也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在激動中冷靜,直到出瞭醫院大門,啜泣聲才飄向瞭天際──那時她對餘賀彬說──如果他死瞭,我會陪他……
有個小男孩好奇的望向這邊,拉著媽媽的手說:「媽媽,那邊有個姐姐在哭呢。」
「哦,是嗎?」
母親倒是不在意的說,「要過馬路瞭,小心一點哦。」
「喂!!那女生怎麼瞭??」
有路人狂喊,「誰來拉住她?車子沖過來瞭!!」
「啊!!」
有人捂眼,有人尖叫。一個身體輕輕的飄起,再重重的落下,然後,整個世界安靜瞭下來。
一瞬間,響徹雲霄的尖叫,以及一地的鮮血──「怎麼搞得,我看見那女生在笑啊!」
「有誰自殺瞭還笑的?」
「真的啊……流著眼淚在笑──」
「神經病──」
結束瞭。
痛楚消散之前,林音仰面躺著,瞪大瞭眼睛看著夜空的星星──小音,爸爸給你抓天上的星星……
不要,我要月亮──她閉上眼,視線一片血紅。
腥澀卻美麗的血花,這是蠱惑的罌粟嗎?
再也不必糾纏,就這樣一起墮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