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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廷推

第七十二章、廷推

  皇城,西苑。

  高墻環繞猶如邊城墩堡,南墻鐵門之內獅吼虎嘯,腥風四起,攝人心魂。

  趴在高墻欄桿上的丁壽找到瞭後世動物園的感覺,吹著口哨調戲著這些百獸之王,不亦樂乎。

  丁壽順手丟下一扇羊肉,用力過猛險些把自己都給丟下去,嚇得身旁陪同的中年太監險些丟瞭魂兒。

  “哎呦,丁大人,您悠著點。”陪同的壯年太監一臉苦色道,這太監名叫張忠,北直隸霸州人士,因生的孔武有力,頗為苗逵所喜,升其為禦馬監太監,現提督豹房、虎城、牲口房事。

  本以為今日的差事就是陪人看看豹房旁的場地,誰想眼前這位宮中紅人和那位皇帝陛下一樣是個想一出來一出的性子,看完瞭豹房又要跑到旁邊的虎城玩,腳下還沒個輕重,這要是掉下去喂瞭老虎……,張公公覺得後頸有些發涼。

  丁壽倒是不知道自己給身邊這位造成多大心理壓力,擦瞭擦手,寬慰道:“放心,以本官的身手,就算掉下去瞭,這幾隻病貓也不奈我何。”

  “是是是,丁指揮武藝超群,這幫連驢馬都對付不瞭的畜生如何是您的對手。”張忠連連點頭道。

  張忠隻是隨口附和,丁壽聽得卻不是味兒,“你這意思,本官也就是等同驢馬一般瞭?”

  二爺倒是不反對某些部位被比作驢馬貨,傢裡那幾個女人被肏得死去活來時常有這樣的抱怨,可也不能由這太監來說吧。

  “不不不,是奴婢失言。”張忠一邊自己掌嘴,一邊連忙解釋,“其實奴婢所言是前朝典故。”

  “哦?說來聽聽。”二爺來瞭興致。

  張忠想著早點把這位爺應付瞭,好辦正事,隻得說道:“宣德年間,內府由烏斯藏得一黑驢,據說擅長鬥虎,可一日千裡。”

  “這驢成精瞭麼?宣廟能信此荒謬之言?”丁壽揶揄道。

  “宣廟老爺自是不信,就從虎城裡選出瞭一隻雌虎與之相鬥……”張忠一指身下虎城道。

  “那頭驢撐瞭幾個回合?”

  張忠笑笑,“哪有幾回合,一蹄而斃。”

  “我就說麼……”丁壽隨口道,忽然反應過來,“等等,你是說老虎死瞭?!”

  張忠點點頭,尖著嗓子道:“後來宣廟又選瞭一頭雄虎,這老虎總算給咱們爺們爭瞭口氣……”

  “結果贏瞭?”丁壽追問。

  “沒有。”張忠搖頭,“不過比那頭母老虎強多瞭,撐瞭三蹄子才死。”

  擦,這什麼驢啊,估計這頭黑驢的蹄子連旱魃都鎮得住,二爺又想歪瞭。

  “天順朝的時候,番邦又進貢瞭一匹寶馬,號稱可以搏虎,英廟老爺就把那匹馬放入瞭虎城……”張忠往下面一指。

  “馬又贏瞭吧?”丁壽已經見怪不怪瞭。

  張忠一挑拇指,“大人明鑒,老虎果然不敵而死。”

  丁壽飽含同情的看瞭看城下的百獸之王們,一次又一次的被食草動物完虐,得多大的心理陰影啊。

  不過雖然偶爾會碰上些神奇物種,也總好過那些活活餓死的後輩們,那位一心要做聖明之君的崇禎爺認為“民脂民膏,養此何用”,硬生生把這些老虎餓得叫都叫不出來,參觀的大臣士子都看不下去,報以“可憐”二字。

  “張公公,咱這皇城裡又是虎城豹房,還有什麼象房的,這麼些活物都是哪兒來的?一共有多少?”丁壽好奇問道。

  “來處可多瞭,咱大明朝威名遠播,四夷賓服,這些野畜除瞭一些從寧夏、榆林、奴兒幹等邊地征收,大多是西域和海外番邦進貢所得,至於數量麼,各朝不等,先帝爺時達到鼎盛,共有二萬九千四百餘隻……”

  小皇帝誒,養虎蓄豹這罪名隻能由你背瞭,丁壽暗道,誰教你爹在文官那裡人緣好呢,“那這一日得耗費多少肉食糧秣?”

  “這哪有準數,歷代先皇各有定例,不過弘治爺倒是給它們定瞭職秩品科,按職俸豢養就是瞭,”張忠掰著手指道:“什麼虎將軍啊,象指揮啊……”

  丁壽臉色難看,張忠自覺失言,連聲告罪,道:“奴婢多嘴,真沒有將大人您比象的意思……”

  “好瞭,不須說瞭。”丁壽沒瞭興致,“辦正事吧。”

  謝天謝地,你總算記得正事瞭,張公公暗禱上天。

  “丁大人,您請看這片地,便是新建豹房之所在,共有十頃。”張忠指著西苑的大片空地道。

  “十頃?這麼多!”丁壽眼睛有些發直。

  “不多瞭,大人,陛下要在這裡演軍,得設置校場吧;陛下既然要常駐臨於此,總得有處落腳啊,預計得建新屋二百餘……”張忠一筆筆賬盤算著。

  丁壽掐著手指配合心算,總覺得二十萬兩銀子擋不住。

  “還有那兒,那兒,是為著建禪寺的……”張忠跳腳指著肉眼已無法所及之處。

  “還要修廟啊?”丁壽覺得心口有些發緊。

  “萬歲爺好習梵語,修烏斯藏佛法,總不能每日操演已畢,還要趕著往大內跑吧,您說呢,丁大人?”張忠一臉赤誠。

  丁壽無話可說,狠狠一點頭,咬著牙道:“修。”

  “還有這邊,奴婢想著從太液池引水過來,種上荷花,邊上再栽上兩排綠柳,夏天萬歲爺也好納個涼呀……”

  “陛下酷愛樂理,常召教坊樂工侍奉,這裡該有他們安置……欸——”張忠扭頭見丁壽轉身離去,不由驚呼道:“丁大人,您哪兒去?”

  “本官今日心口有些疼,回頭你把這些拉個單子與我就是瞭。”丁壽捂著胸口,弓腰塌背地緩緩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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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閨內佈置典雅,東北角的紫檀書櫃內經史子集不乏孤本,兩側高幾上羅列著幾件鈞窯名瓷,暖暖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格上的霞影輕紗,零碎地灑在一張愁容上。

  “爺有日子沒到這院子裡來瞭,怎麼一來還愁眉苦臉的?”杜雲娘披著一件月白色的縐紗,如筍般的玉指從丁壽眉心間的疙瘩上滑過。

  枕在杜雲娘柔軟富有彈性的大腿上,享受著十根修長有力的玉指在頭部的按動,丁壽舒服地輕哼一聲,“最近要花一大筆銀子,有些肉疼。”

  “壽郎如今這麼大傢業,還在乎這一筆開支?”楚楚斜依繡榻取笑道,靈活的手指正在專註挑剝一隻葡萄。

  “善財難舍。”杜雲娘笑著低下螓首,如滿月的雪白臉龐湊近腿上男人,在他鼻子上輕點瞭一下,“楚楚妹子還不知道麼,咱們爺是屬貔貅的,隻進不出。”

  順手在頭下豐腴滾圓的肥臀上擰瞭一把,丁壽笑罵:“有這麼說自傢老爺的麼,該打。”

  杜雲娘呼痛,嬌嗔著拍瞭丁壽胸口一下,半真半假地抱怨道:“爺下手老沒個輕重的,要是那事上對妾身有對楚楚妹子一半溫柔,妾身真是死都願意。”

  “雲娘姐姐,怎麼說起這個來瞭。”楚楚嬌顏上瞬間紅霞滿佈。

  “你倒是惡人告狀,以你那股子浪勁,若不大加征撻,如何填瞭你的胃口?”丁壽說笑著,一隻鬼手已從杜雲娘領口滑入,握住瞭豐碩飽滿的一隻乳峰。

  胸前的挑逗讓杜雲娘快感連連,也不曉得自己怎麼被這小子吃得死死的,忍不住呻吟道:“是,妾身是淫婦,就是喜歡爺的……狠勁。”

  一隻纖纖玉手忍不住下探,隔著褲子握住瞭那根硬邦邦的巨物。

  撩起九尾妖狐淫性,丁壽反倒抽手而出,“說點正事,爺有事讓你去做。”

  忍著體內燥熱,杜雲娘又羞又怨地嗔道:“還有什麼事要緊的過這個?”素手直接伸入男人褲內,握住瞭那根火熱堅挺的根部。

  丁壽也覺得火大,還是強忍著,道:“幫我去盤個底……”

  杜雲娘附耳過去,細細聽從丁壽吩咐,那隻小手卻不曾片刻停歇,撫摸套動忙個不停。

  好不容易吩咐已畢,杜雲娘直起身子,輕捋雲鬢,笑道:“好辦,不過完事之後該怎麼酬謝?”

  “浪蹄子,和爺分得這般清楚。”丁壽笑罵,“開價吧,爺絕不還嘴。”

  “陪妾身姐妹好好樂樂。”杜雲娘眼含笑意地瞥瞭眼楚楚,“不過爺那些元陽可要全得填瞭她的無底洞,省得這丫頭一天到晚拜求子觀音。”

  “雲娘姐姐,胡吣些什麼。”楚楚暈染雙頰。

  “好好,依你。”丁壽笑道,心中也納悶,這一年多來閱女無數,怎麼肚子都沒個動靜。

  “你們都欺負我。”楚楚被二人促狹的眼神看得無地自容,賭氣地將手中剝好的那粒葡萄塞到瞭丁壽嘴邊。

  奈何這貨死活不張嘴,隻是眼神不住示意。

  “好妹子,還是按以往的規矩來吧。”杜雲娘提點道。

  楚楚紅著臉,輕啟貝齒,含住葡萄,向著丁壽嘴邊渡瞭過去。

  汁水破裂,丁壽無暇品味那酸甜果味,含住瞭嘴邊雀舌,回吻瞭過去。

  香津暗渡,肉舌糾纏,楚楚鼻息咻咻,身子癱軟無力,整個嬌軀貼在瞭丁壽胸膛上,男人雙手也攀上瞭她的纖腰臀峰,身上快感襲來,不由自主地嬌喘籲籲。

  熱吻之時,鼻腔一聲嚶嚀,楚楚忽覺胸前兩團軟肉也被握住,抬眼瞧見杜雲娘眼中笑意,心中氣苦,可是身上遊走的四隻手不斷探幽尋秘,讓日漸成熟柔媚的身子不安扭動。

  輕哼嬌吟聲中,香舌糾結的愈發勤奮,楚楚春心蕩漾,身子也愈來愈熱,幽谷處已春泉泛濫,無處可放的玉手熟練的攀上瞭杜雲娘柔軟豐滿的胸膛。

  眼看三人戀奸情熱,糾纏一起,忽聽屋外倩娘稟報,“老爺,二位姑娘,晚膳好瞭。”

  丁壽唔瞭一聲,吐出滑膩甜美的鮮紅香舌,“進來吧。”

  房門推開,倩娘領著兩個下人進瞭屋,隻見榻上丁壽正輕拭唇角,面上盡是回味之色;楚楚手忙腳亂地整理衣襟,秀頸通紅;杜雲娘衣衫半解,毫不在意。

  倩娘命人將榻前矮案上瓜果撤去,將剛剛做就的飯食一一擺上。

  丁壽打量身前一個眉眼端正的婦人,“你是王六傢的秀紅?”

  婦人點頭。

  “從堂堂巡撫傢眷淪落為奴,你可怨恨與我?”丁壽由著二女將他身子扶起,倚在藍緞靠枕上,問道。

  秀紅連忙跪倒,唯唯諾諾道:“奴婢不敢。車霆身犯國法,罪有應得,若不是老爺收留,奴婢還不知是如何淒慘下場,老爺天高地厚之恩,奴婢隻有來世銜草結環,才得報答。”

  “不管這話是真是假,聽得倒是順心。”丁壽輕勾著楚楚下巴,漫不經心地對秀紅說道。

  楚楚羞怯地推開丁壽魔手,撿瞭一碟菜肴喂瞭過來。

  “嗯,什麼菜?”丁壽點頭問道。

  “這是奴婢做的胭脂鵝脯,不知可遂老爺的意?”秀紅忙回道。

  “手藝不錯。”丁壽贊道,隨即道:“王六那裡領瞭爺的差事,這陣子不在傢,你有什麼難處,盡可與爺說。”

  “蒙老爺恩典,婢子一切都好。”秀紅跪著回道。

  “這秀紅是個伶俐人,灶上是把好手,平日裡幫襯不少。”倩娘幫著說話。

  “好好幹,爺虧不瞭你。”丁壽抬手讓她起來,張嘴又吃瞭杜雲娘喂的一勺碧粳粥。

  “爺,您傳喚的程澧來瞭。”譚淑貞進屋稟道。

  “讓他進來。”丁壽又一指一旁的秀紅,“回頭賞她二十兩銀子。”

  秀紅又要跪下,被身旁的倩娘拉住,笑著囑咐:“在內宅裡,咱們爺隨便得很,不喜太多俗禮。”

  不多時,程澧已被領瞭進來。

  “小的給老爺請安。”程澧垂著眼皮,內宅裡都是女眷,他可不敢多看。

  丁壽一邊由著二女喂食,一邊說道:“老程,幫爺做件事。”

  “老爺這話折煞小人瞭,有事請吩咐。”程澧太瞭解這位主子瞭,話說得客氣,事情就越要抓緊辦。

  “給爺尋摸一個精通算學的人。”丁壽攬著榻上二女,蹙眉道:“爺最近要大興土木,擔心讓人給陰瞭。”

  程澧領命退下,丁壽暗暗點頭,這個傢奴長袖善舞,經商有道,難得的是交待事情從不多問,隻是琢磨如何辦妥,當日真沒想到撿瞭這麼個人才。

  丁二爺自然不知道當日運河上一時興起,白撿瞭徽商的祖師爺,他現在正咀嚼著嘴中的一塊肉脯,品咂其中味道,“這是什麼肉?”

  在旁服侍的秀紅連忙回道:“回老爺,這道菜是”風醃果子貍“。”

  “拿走!!!”丁壽從床上蹦瞭起來,大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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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上,你怎麼到這兒來瞭?”

  宮內遍尋不到,最後丁壽在永巷夾道內發現瞭小皇帝。

  此時的朱厚照手中拿著一張圖紙,比比劃劃,還不時用手中鉛筆勾畫幾下。

  您沒看錯,就是鉛筆,華夏文明傳承至今,基本上能用來寫寫畫畫的東西都被老祖宗琢磨過瞭,從石器時代的動物骨筆,先秦時的刀筆、竹梃筆、還有“靜女其孌,貽我彤管”的蘆管筆、各種礦物粉末制成的“粉筆”,到天然石墨等礦物和膠搓成“懷鉛握槧”的古代鉛筆,再到“對秉鵝毛筆,俱含雞舌香”的鵝翎管筆,種類繁多,後二者更是千年以來朝野間用來手工制圖的首選,二爺著實佩服那幫子穿越後一門心思想靠著發明西方“羽毛筆”和“鉛筆”混飯的同道們,真是心大。

  到瞭明代,各種制筆材料種類更加豐富,筆頭選材豐富多樣,僅毛筆就有羊毫、紫毫、貂毫、狼毫等等,還可以根據軟硬書寫的需要,合稱“兼毫”,其中紫毫筆取兔子項背之毫制成,價格昂貴,筆鋒堅韌,“尖如錐兮利如刀”,適合硬筆書法,如今丁壽府上就不乏“紫毫”精品,但用得不多,隻用來擺譜。

  “琢磨怎麼賺錢啊,老劉那裡有難處,外朝也指望不上,朕隻能靠自己瞭。”朱厚照繼續勾畫,沒好氣道。

  打量瞭下夾道兩側的高墻,丁壽沒發現有什麼商業價值,不過他來說的是另一件事,“聽聞今日廷議國用不足之事,陛下就不想去看看。”

  “不去,廷議結果反正也要呈上來,費那心作甚。”朱厚照不屑地撇瞭撇嘴,“何況他們說什麼朕也知道,無非是減少宮中用度,痛懲奢靡之風,我去添那堵幹嘛。”

  “滿朝大臣不會盡是食古不化之人,總會有為陛下著想的。”丁壽不停攛掇小皇帝,“再說知道瞭這些大臣都是怎麼想的,也方便今後朝上應對不是。”

  朱厚照一撥楞腦袋,倔強道:“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我去還有個屁用,丁壽暗道,轉頭看旁邊有一個年輕太監,又高又瘦,猴裡猴氣的,眼神中透著一股靈動,隨手一指,道:“你,過來。”

  瘦太監連忙小跑過來,“萬歲爺,丁大人,有何吩咐?”

  “瞧著挺機靈的,叫什麼名字?”丁壽問道。

  “奴婢張銳。”太監躬身回道。

  “去朝房聽聽眾位大人都說些什麼,回來一字不落的稟明皇上,清楚瞭麼?”丁壽自顧給張銳安排瞭差事。

  “清楚瞭。”張銳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腳下卻不動,偷眼望著朱厚照,畢竟這是紫禁城,誰是主子還是拎得清的。

  朱厚照卻惱瞭,“看朕作甚,沒聽到丁卿的吩咐麼。”抬腿就是一腳。

  “聽到瞭,聽到瞭。”張銳連聲應和,喜滋滋地撅著屁股挨瞭一腳,一溜煙兒跑得沒影瞭。

  “謝皇上給臣面子。”丁壽嬉皮笑臉道。

  朱厚照哼瞭一聲,收起紙筆,道:“朕已經讓劉瑾在地方上開設皇店。”

  “皇上要開店?”丁壽蹙眉,後世評價朱厚照的一項弊政就是開設寶和店等皇店與民爭利,天知道嘉靖年間開設的寶和店怎麼就算到正德頭上的。

  “開店也是在宮裡啊,那些店鋪是幫著朕收集各方土產,不然將來賣什麼。”朱厚照理所當然,指著兩側高墻道:“朕要在這裡修蓋店鋪,將各地土產方物售與宮人,你覺得怎樣?”

  “皇上覺得好就行。”丁壽應和道,看著朱厚照的眼神滿是同情,多可憐的孩子,怎麼就成瞭背鍋俠瞭,背完自己老爹的,又得背堂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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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清宮裡,張銳吐沫橫飛地描述著朝房廷議時情景。

  “英國公說瞭:海內虛耗,以有限之財供無窮之貴,若不痛懲侈靡,豈能轉嗇為豐!”

  沒看出來,這張銳也是個戲精,學張懋的時候挺胸腆肚,腰帶往肚子上一扳,還挺像那麼回事。

  “韓部堂也說:理財何來奇術,國用不足,唯有規勸陛下節省開支,裁冗食、節冗費,將各處的臟罰之銀盡數解往太倉……”

  嘿,正德聽得黑瞭臉子,合著所有的節省辦法都是沖著我來的,多出的銀子繼續入戶部,我不還是一樣辦事沒錢麼。

  “就沒一個長人心的大臣替萬歲爺考慮的?”丁壽突然問道。

  張銳也瞧出正德臉色不對,忙不迭道:“有,有,吏部焦右堂就給咱們萬歲爺說瞭幾句公道話。”

  “他說什麼瞭?”已經快氣炸瞭的朱厚照急忙問道。

  單手背後,張銳一手摸著自己光滑的下巴,裝出一副捋須狀,模仿焦芳道:“百姓傢也有日常用度,何況是極貴天子之傢?要說辦法,老夫倒有一個……”

  “什麼辦法?”朱厚照來瞭興趣,半個身子都探出瞭禦書案。

  “天下間逋租匿稅者不知凡幾,俗話說”無錢揀故紙“,有司詳加查盤追索,可解國用不足之急,身為人臣者,為何隻知一昧損上?”

  “說得好。”朱厚照一拍禦案。

  張銳被驚得一哆嗦,剛剛腰板還挺得筆直,一副諍臣之貌,瞬間脅肩諂笑:“不過閣部的幾位老大人都不同意,謝閣老還說焦老大人是殘民以逞,一意媚上,非君子之行,要不是李閣老調解,怕是在朝房內就要吵起來。”

  “他們還想怎樣!!”朱厚照大怒,剛剛萌生的一點希望又被澆滅,心中更是委屈,“從登基到而今,他們哪項奏本朕沒有準奏,即位詔書中裁撤錦衣衛與內宦上萬人,僅禦用監就裁掉瞭七百多人,如今張永那裡連造龍床的人手都不夠,難道非要把皇莊也交給戶部才遂瞭他們的願?”

  龍顏大怒,張銳被嚇得跪地不起,抖若篩糠。

  “陛下息怒,皇莊是成化爺用來孝敬兩宮的,若是轉交戶部,怕是宮中連瑣碎小利也不可得。”丁壽溫言道。

  “朕當然知道,可朝中大臣們隻知道盯著朕的開銷,幾時顧慮過朕這一國之君的感受!”朱厚照呼呼喘著粗氣,胸口起伏不定。

  “這朝中遍佈老朽,難免有些昏聵之言,陛下不要往心裡去。”丁壽暗中打量皇帝神色,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再說不是還有人為陛下考量麼,隻可惜位卑言輕……”

  “焦芳?”朱厚照似乎想起什麼,從案上翻檢出瞭吏部尚書補缺的廷推奏本,打開細看,主推吏部左侍郎王鏊,陪推吏部右侍郎焦芳。

  大明朝選官有內外之分,內廷選官任職是皇帝的傢事,外臣看著不順眼可以一直反對彈劾,按規矩沒理由幹涉,至於外廷就有太多操作空間瞭。

  吏部選文,兵部選武,文官中五品以下京官、四品以下地方官,都是由吏部擬定名單,交給皇帝畫勾走個過場,稱為部選。

  再高一級的中層官員選拔,稱為“部推”,吏部推出人選名單,給個面子讓皇帝自己選,不過誰是主推誰是副推已經註明瞭,識相的就在主推上畫圈,不然副推那位上去瞭,不多久也得被擠兌走。

  當然做皇帝的非要找別扭,把整個名單推翻瞭,讓重新選也成,換一撥人麼,反正大傢時間多的是。

  再有就是廷推瞭,六部九卿及卿貳大臣,地方督撫的任免,在明中期以前都是皇帝“特簡”任命,不過從弘治爺開始,演變成瞭“特簡”同“廷推”並行。吏部尚書領銜,內閣六部和六科湊到一起,一個空缺推兩人,仍然主推副推分清楚,皇帝不爽可以重新選,但想從下面火箭提升一個人上來是越來越難瞭。

  成化帝倒是想插手部推和部選,將選官范圍擴大,百官各舉所知,由他欽定,結果被言官好一陣冷嘲熱諷,話說得難聽點,被皇帝一頓暴打,這事也就不瞭瞭之。

  實話說這種選官制度往好瞭說是民主集中制的體現,各方角力起碼相對公平,但要是文官抱團瞭把皇帝當傻子,結果就很尷尬。再說會壞規矩的也不隻是皇帝,三楊內閣水漲船高,楊士奇就把廷推部推的領銜權由吏部尚書那裡拿到手裡,直到數年後太監王振掌權,才把這權力又還給吏部。

  看著眼前這份廷推名單,朱厚照默默念叨瞭幾句,瞧著已經被自己圈定的老師的名字,再想想這陣子被大臣們添的堵,猶豫瞭一陣子,終於下定決心,提起朱筆,將王鏊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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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焦府,書房。

  “此番多蒙丁指揮襄助,老朽感激不盡。”新任吏部尚書焦芳眉開眼笑,親手為丁壽奉上香茗。

  “焦部堂過謙瞭,依老大人的才幹閱歷,早該位居這九卿之首瞭。”丁壽說得客氣,眼中也難掩得意之色。

  “時運不濟,宦海生涯盡是彭華、謝遷這一等小人攔路,若非丁大人謀劃,老朽真不知何日出頭。”想起數十年命運多舛,焦芳仰天唏噓。

  “禍福離散,人生起伏,本是平常。老大人如今苦盡甘來,即便是劉洛陽當面也可昂然不屈,也算守得雲開見月明啊。”丁壽笑道。

  “哪裡哪裡,皆是丁指揮提點有方,老朽銘感五內。”焦芳也是開懷,吏部尚書握有文官銓選之權,即便相遇內閣首輔劉健,也不用避道退讓,更不用說老冤傢謝遷瞭,算是一吐這些年胸中惡氣。

  “老大人蒙聖上恩典,貴及天官,自當恪守本分,任才選能,使野無遺才,各得其用才是。”丁壽舉起茶碗淺淺啜瞭一口,看似若無其事的說瞭一句。

  “那是自然。”焦芳恍然,起身從書案上取出一封公文,雙手呈上,“老朽年老智昏,一時得意忘形,讓丁大人見笑瞭。”

  “老大人位高權重,不減赤子之心,乃是下官楷模。”丁壽笑著將公文接過。

  “豈敢豈敢,丁大人年輕有為,簡在帝心,將來必然飛黃騰達,老朽少不得還要受大人提攜。”難得焦芳身為六部之首的身份,對著丁壽不吝阿諛之詞。

  “老大人言重瞭,該是你我二人攜手並肩,同步青雲才是。”丁壽笑道。

  “不錯,正是此理。”焦芳點頭附和。

  二人相視大笑,眼中俱有深意。

  ************

  宜春院。

  時候尚早,賓客未至。

  院裡的姐兒們剛剛起床梳洗,少瞭分胭脂粉氣的靡靡,沒有鉛華遮掩,更添瞭少女情思。

  或者慵懶地倚在雕花軒窗邊,擺動著粉嫩藕臂,幻想著何時能同三姑娘般遇上才貌雙全的多金情郎;或者與姐妹嬉笑打鬧,不為討好金主,隻由女兒心性。

  與自傢姑娘們難得的逍遙自在相比,一秤金此時雖不情願,還是滿面堆笑,奉承著眼前這個矮冬瓜般的胖子。

  “朱爺,什麼風把您老吹到這兒來瞭?”一秤金手揮香帕,媚眼如絲地嬌聲說道。

  “蘇媽媽不必明知故問,還不是睡婊子的時候,你說爺來這幹嘛?”曾經大鬧長風鏢局的朱瀛,在這裡說話更不客氣。

  “哎呦我的爺,不是日子還沒到麼,不然奴傢早就把銀子送到府上,哪還勞您大駕辛苦這一趟。”一秤金扭動嬌軀,攀著朱瀛肩膀細聲細氣地說道。

  朱瀛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將肩上玉手拍開,傲慢道:“規矩變瞭,以後都是這個日子,還得加一成。”

  一秤金面露難色,“朱爺,這怕是……”

  “怎麼,不願交?”朱瀛眉毛一挑,眼神中盡是挑釁之色。

  “哪兒的話,宜春院能有今天,都是朱爺照拂,豈能逆瞭您老的意思。”一秤金香帕掩口,吃吃笑道。

  “算你識相。”朱瀛滿意地點瞭點頭,“要不是有保國公的面子,你這婊子窩能開到今天。”

  “還不是朱爺您多方維持,奴傢這裡感激不盡。”一秤金繼續逢迎,“您且稍待,奴傢這就去取銀子。”

  回到自傢佈置香艷綺麗的臥房,一秤金恨聲道:“貪得無厭的死胖子,若不是為瞭魔尊大計,老娘早把你剁瞭喂狗。”

  喃喃咒罵聲中,一秤金緩緩轉動雕花香案上的三腳香爐,咯咯聲中,墻上出現瞭一道暗門。

  一秤金閃身而入,不一會兒,點數著幾張銀票走瞭出來,重新合上暗門,推門而出。

  軒窗倏開,一道倩影如同落葉般飄入房內,朱唇輕抹,浮起一絲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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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欲為大醫,必須諳《素問》、《甲乙》、《黃帝針經》、明堂流註、十二經脈、三部九候、五臟六腑、表裡孔穴、本草藥對……”

  身著絳紫色對襟粉紗的小長今搖頭晃腦地背誦著今日功課,酷暑難捱,不時輕抖薄衫,妃色繡花抹胸若隱若現。

  “若不讀五經,不知有仁義之道。不讀三史,不知有古今之事。不讀諸子,睹事……睹事……”一時卡殼,小姑娘實在想不起下句瞭,小手擺弄著頸間銀鎖,愁得五官都聚在瞭一起,就是想不起下一句究竟是啥。

  “睹事則不能默而識之。”手捧醫典翻閱的談允賢一心二用,頭都未抬,隨口提點道。

  長今小手一拍,“對,睹事則不能默而識之。”

  “先生博學,長今之幸。”丁壽忽然出現門前,撫掌贊道。

  “東翁謬譽。”談允賢斂衽施禮。

  “師父!”長今如同小兔子般,蹦到瞭丁壽身前。

  丁壽故意伸手在長今頭上用力揉瞭揉,把小丫頭的飛仙髻弄得一團亂,看著小丫頭皺著鼻子的委屈樣,二爺心情大好。

  “不才有藥方一副,請先生指教。”丁壽回身向著談允賢正色道。

  “方在何處?”提及醫理,談允賢來瞭興致。

  丁壽由懷中取出一份無頭信封,遞與談允賢。

  談允賢抽出信箋,一邊展開,邊問道:“不知此方應對何癥?”

  “此方堂堂正正,有國傢之法度,又溫存深意,慰手足之親情,專治親人遠隔,先生之心病……”丁壽抱臂倚門,悠然自得道。

  談允賢似已被紙箋上寥寥數言吸引,緩緩坐在繡墩上,專註入神,不發一言。

  “先生有心病?什麼方子?”小長今起瞭好奇心,幾步到瞭談允賢身邊,探頭探腦地想看清紙上內容。

  丁壽倒是自顧繼續道:“令弟文瑞,博洽有史才,區區府城訓導實是屈就,恰好湖廣德安府有缺,諭令弟談一鳳出知應山縣。”

  “此乃謄抄,吏部公文已快馬奔赴廣西,此方先生可還遂意?”丁壽慢悠悠地說道。

  “好,妙。”談允賢終於回過神來,轉頭對丁壽道:“東翁隆情厚誼,允賢無以為報。”

  談允賢確是由衷之言,她父親談綱是成化五年的三甲進士,最終隻在萊州知府任上致仕,小弟談一鳳隻是舉人出身,入仕便出任縣令,待得九年任滿,再行遷轉,成就未必在乃父之下,更重要的是德安府臨近南直隸,傢人往來探視也更為方便,不必憂心南陲瘴癘危及小弟身體。

  “隻要有心,何愁無報償之機。”

  這樣肆無忌憚的挾恩求報之言,讓談允賢一愣,舉目見丁壽目光灼灼,不由粉面一紅,垂目低眉。

  “哼,又在打漂亮先生的壞主意瞭。”看著無良師父火辣辣的眼神,長今如何不曉得齷蹉之人的想法,可低頭看看自己幹癟癟的胸前,鼻子發酸,眼淚險些沒流下來……

  ps:看有朋友說本文為劉瑾翻案,其實也談不上,劉瑾有毛病,可實事也做瞭不少,不過史書上一提這些就說是假大義之名,看歷史記載經常是某宦官怎麼怎麼混蛋,後面做的事呢感覺不錯;文官們前面評語怎麼怎麼好,後面的事跡一看這不混蛋麼,量體裁衣,雙重標準。

  總得來說吧,宦官也是官,內臣也是臣,臣分忠奸,官有好壞,總不能因為人傢沒有小雞雞就都一棍子打死吧。

  目前看過的穿越文裡劉瑾都是被主角用來打臉升級的,還是小怪那種,還不如傳統武俠劇裡那些武功屌炸天的終極boss太監呢,作為自幼受港臺武俠劇毒害的一代人,自然給這些公公們的智商武力加分,起碼不能都是弱智吧。不過若是大傢有意見,可以讓老劉提前領便當的,反正人物夠多再樹立一個就是瞭……

  說到武俠瞭,有朋友建議避實就虛走武林線,怎麼說呢,寫這文開始的時候就是沒書看瞭,yy一下做個推土機就算瞭,結果某個星座的強迫癥逼著去查資料,查到現在一個路人甲都快成皇漢明粉瞭,所以文中私貨開始增多,比如上章就是打臉那些說宋朝如何如何富庶的,再上一章吐槽些網上傳的各種“奇葩”死,不過貌似私貨沒人care,失敗……

  就武俠來講,個人覺得用心寫的是蓬萊客棧那部分劇情,全部是歷史人物,插入點是正德年間的山東倭警,情節全部虛構,各方勢力矛盾沖突聚集在兩日夜一個小客棧內,結果那幾章的紅心和回復能把我哭死,都對不起那陣子失眠服用的安神口服液。

  “(許)進以才見用,能任人,性通敏。方進督團營時,與瑾同事。……一日操畢,忽呼三校前,各杖數十。瑾請其故,進出權貴請托書示之。瑾陽稱善,心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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