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也想不明白鏡厭放出深淵瞳魔進攻我們的原因,這件事情對我來說造成的最嚴重的後果就是不得不面臨這樣的一句質問。
「帶領魔獸的人的確是我的對手,所以他的動作一定與我有關。但具體的原因我並不清楚。」
我如實回答。
「也就是說,你是憑信裡奧雷特的一句話,將反抗軍帶到這個地方來的。而反抗軍不得不面對實力強勁的對手發動的攻擊,也是因為你。這從邏輯上來講,很容易就能聯系起來。」
按照他們的邏輯事實就變成瞭,我把反抗軍帶過來是為瞭對抗鏡厭的部隊。
「怎麼認為是你們的事,但是在那之前我並不知道對方在這裡。那傢夥的種族和我們要進軍的領地所屬種族並不一致。」
「所以他出現在這邊才顯得非常不符合常理,你同意我的說法麼?」
當這個問題被拋出來以後,我突然想起瞭鏡厭當時說過的一句話。
「骸王讓我來這邊……原來是這個意思……」
這樣想來,鏡厭來這邊是骸王的授意。她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就隻是為瞭讓鏡厭知道朽骨是誰?
裡奧雷特各個種族勢力之間復雜的關系我仍然弄不清楚,但隻要想到這點,我就無法否認鏡厭對我們發動進攻和我有著直接的關系。
把這件事想明白的時候,推卸責任也就變成瞭不可能的事情。
「我承認,如果我不在這裡,之前那一次裡奧雷特的攻擊並不會發生,這個答案你們滿意瞭麼?」
似乎沒想到會得到這麼幹脆的回答,那三個聽證官再次開始瞭低聲的交談。
我趁著這個機會向奧索維他們那邊看瞭一眼,他們的臉色並不是非常好看,大概是因為我一下子把責任全都攬到瞭自己身上的緣故。
初邪之前苦口婆心的教瞭我很多關於聽證會的應對方法,給自己的陳述留有轉圈和解釋的餘地是最基礎的事情。可是思考這種事對我來說實在是一種折磨,所以我把她教給我的說辭全都扔在瞭腦後。
「既然你已經全都供認瞭,我們的聽證會就可以到此結束瞭。在公佈聽證結果之前,請你配合我們在指定的地點進行收押和監管。」
從門外走進來瞭四個士兵。還沒等我說些什麼,初邪就先跳瞭起來。
葬敵法球當著所有人的面在空中竄瞭出來,猛地把三個聽證官面前那張厚重的桌子掃瞭個粉碎。
桌子飛濺的碎片刺破瞭一個聽證官的手,那個男人捂著流血的手尖叫起來,而其他兩個聽證官也被葬敵法球的沖擊力推倒在地上。
我註意到所羅門旁邊坐著的那個助理模樣的傢夥在初邪暴起的時候對所羅門做出瞭本能的保護動作,身上也閃過瞭能量護罩凝聚的光芒。
燃墟在這個時候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似得,當一些木屑落到他胸膛上的時候這傢夥也隻是漫不經心的用手掃瞭一下。
「他是反抗軍的人,要處理也是我們的事!誰敢動他我就弄死誰!」
初邪吼道。
「你別激動……好歹也是副軍團長啊。」
我勸著初邪,但手也已經放在瞭神宮的刀柄上面。
「你根本不懂他們的意思!」
初邪叫嚷著,「這種聽證會已經不是第一次瞭!」
我聽到初邪的話愣瞭一愣,然後立刻就產生瞭不好的聯想。
對方說要將我收押監管,那並不是什麼嚴重的懲罰。在聽證結果出來之前,為瞭避免找人之類的麻煩通常也是不會讓當事人隨便亂走的。
然而初邪卻做出瞭如此激動地反應,這說明她很清楚那種所謂「監管」的借口意味著更為嚴重的後果。
「如果你們有什麼打算的話,最好還是明說的好,這樣的話我現在可以先不殺你們。」
我選擇瞭會導致嚴重後果的臺詞。但如果初邪的態度來自於她的經驗,那麼我這個選擇終歸是不會錯的。
我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拔出瞭刀,是真真正正在用死亡來威脅面前這幾個西裝革履的傢夥。
那三個人驚恐的扭頭望向燃墟,看起來他們很清楚燃墟的身份和實力,並希望他能夠保護自己。
「用不著看我,」
燃墟漫不經心的剔著自己的指甲,「我來這裡的工作隻有一個。」
那就是保護所羅門,我很清楚這點。燃墟這句話幾乎是已經挑明瞭,如果我不將所羅門牽扯進去,無論我是選擇逃走還是殺掉前面的這幾個傢夥,他都不會插手。
這讓我有些意外,因為我在發出威脅的時候已經將燃墟考慮進瞭將會圍剿自己的對手裡面。
「貪狼,初邪,事情還沒演化到那一步。」
就在我們有點劍拔弩張的時候,奧索維站瞭起來。
「奧索維!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
「我知道,但這一次不一樣。貪狼已經帶來瞭機會,這對我們,對財團來說都已經是垂手可得的財富,把事態搞那麼僵隻會讓平息這件事情的機會白白流失掉。如果他們真的要對貪狼做什麼,憑他的力量,其實在這裡開戰還是到瞭情非得已的那個時候再打,是沒有什麼區別的。」
初邪充滿殺氣的臉在三秒鐘以後就像沒存在過一樣變成瞭笑容:「好吧,就按你說的辦吧!貪狼,先聽他們的話。如果他們要對你不利,就造反!」
我看著初邪那張充滿自信的笑臉,忍不住也翹起瞭嘴角。神宮被我收瞭回去,我放棄反抗,被進來的那幾個士兵引走瞭。
*** *** *** ***我被帶到瞭據點裡面為違規人員特別準備的類似於禁閉室的地方。神宮和鎧甲都留給瞭我,大概是因為那幾個士兵和他們的上司並沒有做好迎接我怒火的準備。
我花瞭幾分鐘的時間來打量這個暫時的居所。簡單的床鋪和普普通通的生活用品,這個地方完全看不出是囚禁用的——當然,如果不看門邊坐著的那兩個士兵的話。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是我所沒想到的,但我坐在禁閉室床上的時候卻一點都不感到意外。當鏡厭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時候,所有的事情就已經不再受我控制瞭。
我還沒有在床上開始補覺,就有另外一個人闖進瞭房間裡面。
「老大。」
「你來幹什麼?」
我白瞭昆利爾一眼。
那兩個士兵對他的出現看上去並不意外,大概是已經有人和士兵們打過瞭招呼。
「三小姐讓我過來的,她安排我們輪班在這兒陪著你。」
我挑瞭挑眉毛,初邪這樣安排大概是為瞭防止在我休息的時候被人刺殺。難道情勢真的變得這麼嚴重瞭麼?看她的樣子,大概羅斯柴爾德財團面對這種事情的時候,一旦下定瞭決心,下手一定毫無猶豫。
「來就來吧。好好在那邊沙發上坐著,別打擾我睡覺。」
我丟下這樣一句話之後就躺在床上睡瞭過去。
不知道睡瞭多長時間,我似乎聽到瞭什麼響動。翻身起床,然後我看到整個房間裡面就隻剩下瞭兩個人——我和一個不速之客。
看守我的士兵和昆利爾都不見瞭,取而代之的是所羅門·羅斯柴爾德。
在認出他以後我立刻站瞭起來,這是一種本能反應,一種遇到突發事件的時候人類常有的反應。
「坐。」
所羅門正將自己安置在昆利爾之前呆過的那個位置上,他對我按瞭一下手掌,而我就像被某種力量所控制住瞭似的,被他重新「按」坐在瞭床位上。
那不是能量,更不是咒術。那是一種更為稀有和強大的力量,是可以輕易突破你潛意識的某種影響力。所羅門憑借自己的神態、動作和語言,讓對方放棄警惕和抗拒心,在一秒鐘之內將自己的語言變成瞭對方無力反抗也不想反抗的命令……這大概就叫做魔法吧……
最關鍵的是,就算我意識到瞭這件事情的本質,卻也沒辦法對他產生敵意。
這大概,就叫做領導者的魅力。看上去如此溫和、親切的一個存在,沒有人能夠厭惡他所給出的哪怕最微妙的指示。
可怕的傢夥。我這樣想著,緊緊的將目光鎖定在瞭他的身上。
「很抱歉之前的聽證會是如此的糟糕,這是我所沒料到的。」
所羅門開口道。
他的聲音非常好聽,我不禁感嘆這是一個從各個角度來看都非常完美的男人。
「事情是我搞出來的,理應由我負責,隻不過我覺得自己並不需要用性命去賠償。」
「是初邪太神經過敏瞭。」
所羅門微笑道,「其實事情完全沒有她想象的那麼嚴重。」
我看著這個男人的微笑,本能的感覺那是一個虛偽的笑容,可是卻無法指出他的破綻。那個笑容看上去非常真實,而且具有感染力,在看到它的瞬間我就不由自主的放松瞭下來。
「那麼,你準備怎麼處理我?」
我問。
「不是我處理你,而是傢族財團。不過,如果你所說的一切屬實,作為傢族的族長,我不會同意對你進行懲處的。」
「屬實又怎麼樣?畢竟那麼多人死瞭,你們不是因為這個想要辦我麼?」
所羅門搖瞭搖頭,「我已經派人去和心族接洽瞭。如果你說的屬實,我們在心族領地上的前進就沒有障礙瞭。能夠確定你對反抗軍的忠誠,我們就沒有處理你的必要。」
所羅門的話讓我安心瞭不少,但我也覺察到瞭一個細微的信息。所羅門用瞭「我們」,那似乎是將自己劃到瞭反抗軍的立場裡面。
「我一直覺得,反抗軍隻不過是你遷就初邪而給她弄出來的玩具……你是真的認為初邪的反抗軍能為人類開出通往真實的道路麼?我不是很相信你會這麼想。」
「那是因為你不瞭解我。」
「當然,我這還是第一次和反抗軍幕後的大老板說話。」
我打趣道,「我比較好奇的是你為什麼要來這個地方。作為交談對象來說,我自認為沒有什麼吸引力。」
「我來隻是想看看你是個什麼樣的人,現在已經可以確定瞭。」
所羅門這樣說著,然後就離開瞭這個房間。
這讓我感到有些不安。
想要瞭解一個人最簡單的方法要和對方交談,然而交談的過程同時也是別人瞭解你的途徑。所羅門將我們的對話在這個時候終止,很明顯是並不想讓我更多的瞭解他。
*** *** *** ***幾天過去瞭,我依舊獨自坐在房間裡面,想著所羅門所說過的話,心情莫名的煩躁。我花瞭五分鐘在房間裡面翻找著,打開瞭每一個抽屜,試圖找到一根煙,但是一無所獲。
好在在心情急劇變壞之前,一個足以讓我釋懷的傢夥打開瞭禁閉室的門。
「在找什麼呢?」
初邪穿著一身便服走瞭進來。女孩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脆悅耳,但我註意到她的眉間似乎多瞭一些我幾乎從沒見過的陰暗。
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隻是伸出手指隨便做瞭一個夾煙的動作。
出乎意料,初邪將手伸進瞭口袋,拿出瞭一盒煙,她遞給瞭我一根。
女孩用魔力的火焰給我點燃瞭煙,然後也綽起一根塞到瞭自己的唇間。我和她並肩坐在床上,深深吸瞭一口。
略顯辛辣的氣味在呼吸道裡急速的盤旋瞭兩圈,然後化作瞭污染房間空氣的東西被我吐瞭出來。我扭頭看向初邪,女孩一言不發的坐在我旁邊,顯得憂鬱而愁悶。
這盒煙自然不是她心有靈犀跑過來帶給我的東西,那隻說明她在我被收押的這段時間裡,自己選擇瞭用這種東西來釋放壓力。
「我記得你好像說過,叛逆期早就過瞭。」
我調侃道。
初邪無奈的笑瞭笑,在我的記憶中,她發過怒、生過氣、哭過、笑過,就是沒有像現在這樣露出過疲憊的神態。一時之間我隻覺得有些心疼她。
「貪狼,我是來告訴你他們對你做出的決定的。」
女孩輕輕說。
我微微一愣,一種不祥的預感升瞭起來。女孩露出這種神態,很明顯心事沉重。
初邪欣賞瞭一下我的表情,輕輕將手伸瞭過來,和我牽在一起。
「別緊張,其實他們的要求並沒有什麼太過分的地方……」
「你先說說看。」
初邪用牙齒咬瞭咬煙蒂,細細的眉毛輕輕抖瞭抖。
「派去心族城堡和領主溝通的交涉官已經回來瞭,你沒有和鏡厭勾結這件事情已經被證實,所以這個問題就不需要在擔心瞭。」
「聽上去是件好事。」
「但是心族領主憐幽對我們建立據點這件事提出瞭一個要求,她說要見你。」
這並不是什麼令人意外的要求,我從一開始就很想弄清楚骸王到底做瞭什麼才能夠讓心族領主改變立場開始接納我們的示好。如果和領主憐幽見面就可以搞清楚這點,我覺得也是不錯的。
「我去就是瞭,你幹嘛愁眉苦臉的?」
我說道。
「我有不好的預感……總是覺得這裡面的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初邪嘆息道。
「為什麼?」
「直覺……大哥對你傾註瞭那麼多註意力,這讓我覺得緊張。」
我無奈的笑瞭笑,「自從去往骸族那趟之後,我就已經被推上瞭風口浪尖,所羅門關註我也是很正常的吧。」
「或許吧……」
初邪聳瞭聳肩,「本來這次很想和你一起去,可是最近【神都】那邊傳來瞭政府軍動向的情報,我要帶著一大部分主力回撤去防守結晶大陸。」
我聽著初邪話語裡面隱隱的溫柔,忍不住攬住瞭她的肩膀。
「我雖然沒有那些超級高手那麼厲害,但也不至於連保護自己的力量都沒有。」
「我分幾個支援部隊隊長和你一起,如果有危險的話,打起來也好歹有幫忙的力量。」
我搖瞭搖頭,「沒配合過怎麼一起打?我帶我手底下那群傢夥去就足夠瞭。」
我的話音剛落,就感覺到初邪的身子微微顫瞭一下,似乎想起瞭什麼事情。
她扭過頭,用一種讓人後背發麻的尖銳目光盯著我。
「幹嘛這麼看我?」
我嘴角抽動瞭兩下。
「你說,微涼是不是對你有意思!」
我瞬間感覺到瞭一陣頭痛。這傢夥臉色變得飛快,剛才還眉頭緊鎖的說正事,現在就突然開始發難,任誰也吃不消。
「這件事你不應該問我……」
我一邊往後縮一邊說。
初邪死盯瞭我好半天,才把小腦袋從我面前挪瞭回去,「微涼也挺可憐的……我也不是要怪她什麼……」
我心裡嘀咕,這犯著我什麼事瞭。
「我和你說……」
初邪露出瞭下定什麼決心的樣子,「如果微涼誘惑你的話,你和她玩玩就玩玩好瞭!」
「你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
我皺著眉頭說。
「你們男人啊,要是死管著就總想偷吃!真要是移情別戀瞭我可受不瞭!她要是給你吃你就吃!吃完瞭就不許饞瞭,聽到沒有?」
初邪嚷著。
「我可沒對她動心思。」
我義正詞嚴的說道。
「現在沒動不代表以後不會動!那傢夥想和我搶男人還嫩點,嘿嘿!」
*** *** *** ***我被幾個不認識的傢夥從監管的地方放出來已經是兩天以後的事情。我沒有再見到初邪也沒有見到奧索維,迎接我的就隻有一個看上去讓人感到陰冷的新長官。這個人就是聽證會時坐在所羅門旁邊的那個「助手」,所以可以確定是所羅門傢族財團所派遣過來暫時掌權的傢夥。
佈倫洛農,這傢夥的戰鬥等級絕對不低,因為我從他身上聞到瞭高級戰士才會有的血腥味。
不過那個傢夥完全沒有為難我的意思,他隻是很簡單的和重新我交接瞭這個前線據點資源調動的權限,並再次申明瞭我所背負的任務。
去見領主憐幽,然後回來匯報成果,就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的確如初邪所想,這個所謂的「任務」裡面似乎隱藏瞭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所以她會有不好的感覺實屬正常。無論如何,我所要做的就是親自過去,把藏在下面的東西揭開。
我和沙倫一起指揮著部下將補給物資裝上懸浮飛艇的時候,小魚帶著一群戰士向我們走瞭過來。
「你怎麼在這兒?」
我看到她的身影以後表示非常意外。作為初邪的親衛隊隊長,這傢夥現在應該在【神都】中守護在初邪身邊才對。
「自然是有我自己的任務……」
小魚的眼睛有些閃爍。
「什麼任務?給我們加油?」
我說著蹩腳的冷笑話。
「初邪讓我帶著親衛隊陪你一起去見心族的領主。」
小魚將視線從我身上挪開,答道。
我笑瞭笑。看來初邪這傢夥最終還是放心不下,自己來不瞭,就把小魚給栓上瞭。
「這些人都是親衛隊的?」
我掃視瞭一眼她所帶來的戰士。這些人很陌生,不過看上去都不是可以隨隨便便挑出來的普通戰士。
「算是吧。」
這些戰士都沒有對我露出友好的表情,這我倒不是不能理解,畢竟作為初邪的男人,很難讓這些傢夥對我產生好感。
我瞥瞭沙倫一眼,這傢夥面無表情的繼續在指揮補給工作,對小魚也隻是簡單的打瞭個招呼。看來他也並沒有因為吐露心聲而動搖對小魚的態度。
微涼用一種很復雜的眼神盯著小魚,那裡面包含著某種懷疑和敵意,我看不懂她的眼神。
加上瞭初邪的親衛隊,我們一行的人數已經上百瞭,所以運載我們的車隊也超過瞭二十輛。
我們上路瞭,踏入瞭還完全不受人類掌控的暗面地區。
不過我並不擔心在路上會遇到什麼危險。這次隊伍裡面的戰士都是精銳,我認為隻要不是遇到大規模獸群的圍剿,無論是戰鬥還是脫逃,我們至少也能活命。
我所乘坐的懸浮飛艇自然而然的被當做瞭臨時的指揮部,居於整個車隊的中央。沙倫、微涼作為我所信任的核心成員,選擇和我呆在瞭一起。至於昆利爾,這傢夥總是死皮白賴的和我們紮在一起,所以他嬉皮笑臉的擠上車以後我們也沒有說他什麼。
小魚帶著初邪的親衛隊跟在整個車隊的後方。本來以為她會和我坐一輛車,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不需要忍受沙倫故作鎮靜的可笑樣子。
由於車隊規模臃腫,我們不能夠全速趕路;而且領主憐幽所在的裡奧雷特城市距離我們並不算太近,所以大概要耗費三五天的時間我們才能抵達自己的目的地。
在有車隊系統導航的狀態下,我們根本不需要手動控制自己這輛懸浮飛艇的飛行速度和方向,這就導致這趟旅途變得非常無聊。
我不得不說沙倫是個非常有遠見的傢夥,他在基地的時候特意搬瞭一大箱舊雜志和書到車上。由於這些東西的存在,我們好歹沒落到大眼瞪小眼的境地。
紙質書在外面的世界已經不復存在瞭,不過在這片土壤裡卻難得的重見天日。
我從箱子裡面翻出瞭曾經看過的那套《戰劍》雜志,強迫癥般的將它們按順序排好,一本一本的翻看起來。
沙倫和昆利爾似乎早就看過這本雜志瞭,所以他們手裡現在捧的是男性雜志。
雖然我對他們看得東西也有相當的興趣,但當著女性的面看色情刊物總讓我覺得別扭。
微涼沒有看任何書,她自從上路以後就顯得心事重重。
我沒有問她任何問題,因為我知道如果這傢夥需要和我說的話自然會說,她不想說我就不可能問得出來。
在雜志裡我讀到瞭很多曾經完全不知道的事情,比如一些傭兵界的怪異傳說和被過分誇大過的陰謀調查。這些刊物為瞭吸引讀者,極盡能力的試圖將文章編輯的有趣,所以總體而言真正有價值的情報並不多。可是看著這本書,我總覺得裡面所描述的東西,恰恰是傭兵們所喜歡的。
熱血沸騰的英雄夢想、心潮澎拜的偉大冒險、奇遇中發現的寶藏兵刃……這些東西往往會讓那些普通的傭兵深深的沉溺進去。
我曾經也可以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傭兵。就算失去瞭外面的一切,我也不是沒有過上另一種「普通」生活的機會。在刀鋒的邊際遊曳,享受生死交錯時的快感……然後在勝利之後,回到自己的歸屬之處,點上一支煙或沏上一杯茶,捧著這本雜志看一看。可能……Fey也會陪在我的身邊……
一切的一切,如果回到那個時候……倘若我沒有追著黑色烈焰盜賊團的蹤跡過去,就不會遇見梅爾菲斯,他也不會給我那枚戒指……
我不由自主的將視線移到瞭自己曾經佩戴對戒的手指處。
如果沒有那對戒指的話,我不可能擁有現在這麼強大的力量。作為一個沒有力量的傭兵,那個時候的我無法保護所愛的女人,甚至連自己的性命都保護不瞭。
這像是一個解不開的圈,我的每一個選擇,仿佛都指向瞭同一個結果。
而這才是真正讓我無奈的地方,掙脫不掉的某種束縛,使「命運」這兩個字眼在我的意識裡被放的越來越大。
「沙倫你看這個妞,屁股真圓啊……」
昆利爾眼睛放光的用胳膊肘戳瞭戳旁邊的沙倫,這不合時宜的一句話瞬間把心裡剛剛積累的一些深沉打瞭個粉碎。
沙倫隻是淡淡的瞥瞭一眼,「我不喜歡屁股圓的。」
「真沒眼光,屁股圓從後面摸起來才有滿足感。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這個。」
沙倫拿起自己那本亮瞭一下。
「這胸也太小瞭!」
「那又怎麼樣?」
「和小魚似得。」
「閉嘴!」
我在昆利爾脫口而出小魚名字的時候本能的回頭看瞭一眼駕駛室的控制臺。
還好,通訊頻段的指示燈並不是亮著的,如果被小魚在另一端聽見的話,就有亂子瞭。
不讓小魚知道自己的心意,在我看來其實是下乘的選擇。因為沒有人知道小魚是不是由於初邪的緣故而隱瞞瞭自己真實的性取向。可問題在於,這是沙倫自己的選擇,作為旁人我隻能尊重他的想法。
感覺到有人在看我,我這才回過神抬起瞭頭。
微涼坐在飛艇的另一端,將劍尖點在地上,用手不住的轉著劍柄。那動作看起來似乎很悠閑,但我卻嗅出瞭一絲煩躁和憂慮。
我剛露出瞭疑惑的眼神,微涼就看出瞭我的意思。她微微低頭,空著的那隻手掌輕輕抬瞭一下,示意我先不要問。
我看懂瞭她的意思。也許這就是半年多以來朝夕相處所產生的默契,有的時候我真覺得如果人類都可以這樣交流的話,或許謊言和欺騙這種東西都會少很多。
我們的談話一直拖延到瞭夜晚降臨的時候。整個車隊停瞭下來,有序的用車體圍出瞭一個層次分明的遮蔽墻。沙倫搶過瞭安排輪值換防的排班工作,那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所以現在百無聊賴我就隻能坐在車頂上看著忙大夥忙忙碌碌的樣子。
一塊小石頭砸到瞭我的腿,我看到微涼在下面給我打著手勢。——下來。
「幹嘛?」
我沒有動屁股,漫不經心的俯視著她。
微涼沉著臉,一眼不眨的盯著我,讓我覺得頭皮發緊。僵持瞭一會兒,看到這傢夥根本沒有放棄的意思,我隻好嘆瞭口氣從車頂上跳瞭下來。
「怎麼瞭?」
微涼沒有說話,而是扭頭向黑暗中的荒野飛去。我愣瞭一下,連忙高聲招呼瞭沙倫一聲,然後追瞭過去。
夜幕降臨以後的暗面幾乎沒有一絲的光亮,身後的臨時營地是唯一可見的東西,而前面微涼身上所發出的能量光芒則變成瞭定向標。
「喂!你別亂跑啊!」
我在後面大聲叫她,盡可能的不在能量加速的情況下溢出太多能量。雖然我並不認為這附近會有高級的裡奧雷特,但外溢的能量畢竟還是容易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好在微涼並沒有一路沖進黑暗中的打算,身後營地的燈光仍然能夠看見的情況下,她終於停瞭下來。
「到底怎麼回事兒?跑這麼遠幹嘛?」
我有些不高興,這樣沒頭沒腦的事情任何人都不會輕松接受。——拔劍。
微涼做完這個手勢以後,在雙手中間凝聚出瞭一個明亮的光球,照亮瞭一大片空間。
「幹什麼?想打架?」
我皺著眉頭問她。
微涼抬手把光球拋上空中,那團能量像微縮的太陽一樣,讓人無法直視。——不用擔心,那個是用光屬性能量團和一點點魔力做的,沒有攻擊力。
她比劃完之後就拔出瞭自己的劍。
「你不把話說清楚我可沒興趣和你在這種地方瞎胡鬧。」
我仍然沒有動。——和我玩玩,讓我看看你現在有多厲害。
微涼完全就不是想要玩玩的意思,但她已經開始提升能量瞭。
「你打不過我。」
我聳聳肩。——8級能量限定。
看著她死硬的態度,我無奈的拔出瞭神宮。
能量限定一般是朋友之間切磋時候用的方式。大傢憑自覺控制自己能量的用量,以此來最大程度的比試相互之間戰技的水平。
微涼是偏能量的魔戰士,她的魔力一般都隻是在戰鬥中起到一點點的輔助作用。我記憶中類似的戰士還有弗隆伯恩,以及和天使之塵那場死鬥裡,和我單挑的那個Dreams戰士。
這種戰士的作戰方式具有明顯的戰術意圖而毫不花哨,更重要的是他們的能量強度也非常可觀。雖然沒有純戰士那樣的強大恢復力和攻防能力但,他們往往能夠適應絕大多數的戰局,而不僅僅是正面的遭遇戰。
雖然如此,我那句「你打不過我」也並不是在亂說。
我和微涼一起開始提升能量,一直到8級左右的水平為止。
「她的左手在做手印。」
腦海中響起瞭一個讓我不滿的聲音,但目光卻不由自主的受到聲音的幹擾向那邊看去。微涼側著身子單手持劍,劍尖向上挑指著我的臉,而那隻沒拿劍的手的確在做一些隱蔽的動作。
「別說話。」
我低聲自語瞭一句,然後蹲瞭下去,將手按在瞭地上。
「好瞭麼!」
我大聲問瞭一句。
在微涼點頭的一瞬間,我將按在地上的手向前一揮,身前的土壤立刻像被引爆瞭一顆地雷似的炸瞭開來。
在突然濺起的塵土中,一隻奇形怪狀的四腳骨獸被召喚瞭出來,那隻像豹子一般大小的魔獸用尖銳的骨爪在地面狠狠的刨瞭一下,然後撲向瞭微涼所站的位置。
微涼似乎完全沒料到我會來這麼一手,她揮劍斬向意外出現的目標,帶著淡紫色的能量刃在瞬間將那隻骨獸斬成瞭碎片。
而就在她做這件事情的時候,我已經竄到瞭她的身側。一秒鐘的停頓就足以給我施展完美切刃一擊的機會。
我的斬擊動作快極瞭,除瞭方先生一系的弟子之外,我還沒有發現比我揮劍要快的傢夥。但由於能量等級的限制,我的整體速度和微涼這種高級戰士的反射神經相比實在是不夠看,所以我也沒覺得自己能夠斬中她。
微涼那隻空著的手掌做手印的速度加快瞭一倍。她用能量罩擋下四濺的骨屑,一邊後撤一邊將手掌對準我瞭。
一串能量球就好像白色的卵一樣從她的手裡流淌瞭出來,恰到好處的凝結在瞭我揮劍的路線上。
神宮的斬擊已經停不下來瞭,我的面前不斷閃爍著能量球被砍炸所留下的光芒,攻擊的方向被炸得偏離瞭原來的軌道。
在能量球的閃光之中,微涼的劍從我的肋下砍瞭過來。
8級的能量攻擊強度……我想到這點的時候,松開瞭一隻拿劍的手,做瞭一件非常大膽的事情。
神宮滑飛瞭,而我則用手掌直接擋向微涼的劍刃。手臂已經被裹上瞭一層厚厚的骨質,那是由契約能量生成的東西,防禦能力毫無疑問已經遠遠超出瞭8級的能量限制。手臂被震得很痛,但她的劍刃卻被我抓在瞭手裡。
微涼是身經百戰的戰士,但我想她這輩子也沒見過扔掉自己的武器去抓對方劍刃的傢夥。
我抓著她的劍將她用力往我的方向一拽,然後對準她的胸口就打瞭一發能量彈。
雖然是8級強度的能量彈,但在沒有防禦的情況下已經足以殺死任何一個人瞭。微涼下意識的松開瞭自己的劍柄——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
提升防禦能量,向後撤,被我繳械,這是我預想中的事情。但事實證明我實在是太低估微涼的戰鬥水準瞭。
女孩的身體突然就向下倒去,她也松開瞭武器,以單手撐地的姿勢猛的將修長的雙腿舞動瞭起來。
這一招不僅僅躲過瞭我的能量彈,她的劍幾乎在同時被那雙腳給踢中瞭。
胳膊擰不過大腿,這一踢我就抓不住她的武器瞭。微涼的側手翻完成的時候,她的腳已經把劍重新勾回瞭自己的手裡。
雖然被她靈活的動作給驚瞭一跳,但我也不至於忘記去重新搶回落在一邊的神宮。當我們兩個重新擺好戰鬥姿勢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自以為是的戰術根本沒占到任何便宜。
微涼由守轉攻,她的劍在空中畫出紫光,身體連續做瞭兩個變相向我沖瞭過來。
我舉劍去迎,眼前卻突然一黑。
被用來照明的那枚能量光球被微涼毫無征兆的熄滅瞭,女孩也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收回瞭自己所有的能量,瞬間陰入瞭黑暗。
光亮突然熄滅所帶來的效果就是我完全陷入瞭黑暗,丟失瞭微涼的位置。身上還閃耀著能量的我,在黑暗中已經變成瞭活靶子。
我立刻也收回瞭自己所有的能量,重新陷入一片黑暗的世界,在半秒鐘之後響起瞭金屬對撞的聲音。
微涼抓著我收回能量前的位置揮劍進攻,而這回令她沒有想到的是,我竟然能夠把她的攻擊接下來。
大概劍意這種東西,是很多戰士一輩子無法領悟的概念吧。
老實說,我對接下她這一劍也是毫無信心的,隻是憑借本能的動作。接瞭她一劍之後,我立刻順著對方劍的力道找到瞭她所在的大體位置,然後就是一刀反擊。
這記反擊卻沒有砍到任何東西,這意味著我對她施力方向的預判完全錯瞭。
在出一身冷汗之前,我立刻將身上的能量用力向外爆瞭一下。
微涼的身影在能量的光芒中顯現瞭,我這才發現她是反手拿著劍,怪不得我的預判出現瞭錯誤。
這一爆彌補瞭我的失誤,也讓我重新抓住瞭微涼大體的行動方向。身上的能量剛熄,我立刻就做瞭一個變相,然後去砍她。
就在我以為自己的攻擊將要成功的時候,微涼也做瞭我剛才做的事情。她丟失瞭我的位置,所以也選擇去用同樣的方法來抵消破綻。
我們兩個不斷從黑暗中對對方發動攻擊,黑夜之中一次又一次亮起能量爆發的光芒,就好像閃爍的星星。
我被這種黑暗中偷襲與反擊的節奏不知不覺的吸引瞭,別的戰鬥方式已經被我拋到瞭腦後,一心隻想在她之前擊中目標。
可是攻擊卻突然停瞭下來,在一次能量爆發之後,我竟然沒有找到她。
微涼沒有再攻擊我,周圍的一切都靜瞭下來。我輕輕挪步,仔細提放著她接下來隱藏在陰影中的攻擊。
一件東西觸到瞭我的肩膀,那不是劍,而是微涼的手。差一點就將劍遞過去瞭,好在我沒有這麼做。
她扳過我的肩膀,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吻瞭我的嘴。
我的第一反應是,初邪果然猜到瞭……她到底是怎麼猜到的……
被戰鬥弄的全身熱血翻湧的我,忘瞭拒絕微涼的親吻。
我想問她話,但是她並不會回答我,至少在黑暗中我無法看到她的回答。所以我咽下瞭自己的問題,連同微涼的香涎一起。
微涼在解我的鎧甲,我試到她冰冷的手掌仿佛失去瞭所有的鮮血,撫摸在我的胸膛上。
我和她都在重重的喘息,我無法分辨那是激戰帶來的疲憊還是情動的預兆。
「喂,這樣不行。」
我帶著一點動搖對她說。
微涼在我的手上下瞭幾個字,然後用力將我按倒在瞭地上。——治好我。
在我意識恍惚之間,微涼就不顧一切的坐瞭下來,我甚至都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褪下的衣物。
火熱的巢穴一下子咬住瞭我的下體,激的我緊緊咬瞭一下牙齒。微涼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是我試到她撐著我胸口的食指痙攣的抓瞭一下。
女孩隻停頓瞭那麼一下子,隨之就瘋狂的動瞭起來。強烈的刺激讓我抑制不住的低吼瞭起來,就好像無數繩索緊緊箍著我的脖子,窒息一樣的快感像重錘一樣開始擊打我的神經。
經過無數戰鬥洗禮之後才鍛煉出來的緊致雙腿夾著我的身體,每一次進攻都足以讓我繳械投降,來自最頂端的沖擊弄得我雙手不住顫抖。
「微涼!微涼!慢點!呃……」
我努力坐起身,抱住她赤裸的肩膀試圖把她瘋狂顛簸的身體安撫下來。
可是女孩仍舊像發狂一樣動著,全身都沁出瞭汗水。她用雙臂抱緊我的脖子,兩個人以最最親密的姿勢融合在瞭一起。
她不顧一切索取後果就是讓我的後背在地面上劃出瞭無數的血痕,可是我完全感覺不到刺痛,因為要抵禦她這種攻擊已經把我全部的精神都耗盡瞭。
這樣下去戰線不保……
這樣想著,我用力抓住她的頭發,然後用雙臂箍住她的後背,低吼著開始瞭反擊。
兩個人一起動起來的結果就是突進的速度立刻又快瞭將近一倍,而沖撞的深度也不同往日瞭。微涼的腰一下子就軟瞭半截,可是我沒有給她喘息的機會,因為我距離發射已經沒有多少安全空間瞭。
女孩隻躲閃瞭兩下,接著就迎瞭上來。我頭暈目眩的聆聽著黑暗中微涼身下盈盈的水聲,用手毫不憐惜的揉捏著她的肩膀,將粗壯的東西一次又一次深深的送進微涼的身體。
下身很痛,但是這種沖破腦袋的快感卻讓我無論如何也停不下來。我和微涼像兩隻不知疲倦的野獸一般在這個不屬於人類世界的曠野中瘋狂交合,就好像要將對方吞噬殆盡,連渣滓都不剩。
滾燙的不知道是誰的體液在飛濺,微涼纖細而緊繃的腰肌病態一般的抽搐著,我咬著她的脖子,用全身的力氣在她的身體裡的射瞭出來。
汗水已經浸透瞭我們的每一寸肌膚,這次瘋狂的做愛讓我們險些窒息。我把精疲力盡的下體留在微涼的身體裡,擁抱著她的雙臂也沒有力氣再放開。
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懸浮飛艇中那個屬於自己的那個房間,微涼躺在我的旁邊靜靜的的看著我。
昨天晚上我和她做瞭不知道多少次,就好像貪吃的人終於見到瞭豐盛的美食。
或許初邪說的沒錯……越是吃不到的就會越想吃……
「還要?我可吃不消瞭……」
我半開玩笑的對微涼說。現在全身都好像散瞭架一樣,連動動手指都覺得特別奢侈。
微涼沒有笑,她隻是一直看我。
「你到底怎麼瞭?」
我沉下心來問道。
微涼的眼睛裡閃爍著我無法讀懂的光芒,她的手向旁邊放衣物的小包伸瞭一下。
我看到瞭這個動作,坐起來幫她取瞭過來。
那裡面是一個類似於項鏈的東西,微涼將它戴在瞭脖子上,然後我第一次聽到瞭微涼的聲音。
不,那不是她的聲音。按她的話說,那隻不過是電子喉的聲音。
「謝謝你治好瞭我。」
電子喉已經盡量在模仿人聲瞭,但是那種生硬的電子音並不是輕松就能忽視的。我非常理解微涼不喜歡這東西的心情,我隻是奇怪她為什麼現在選擇用這種東西和我交談。
「治?治什麼?」
「心。」
我似乎想到瞭什麼。微涼很久以前所受到的心靈創傷,大概就是她之前想讓我治愈的東西。
「初邪那邊你準備怎麼辦?」
微涼又說。那古怪的聲音讓我心裡別扭。
「初邪和我說過,所以沒關系。」
我帶著一點點得意,一點點炫耀自己女友心思開放的心情說。
「離開反抗軍,和我走吧。」
我愣住瞭,這是我完全沒想到微涼會說的話。
「你什麼意思?」
微涼的話變得又快又急,因為電子喉發聲不夠熟練的緣故,聲音也非常模糊。
「現在已經離你的目的地那麼近瞭,我和你一起,還是能過去的,不需要再依賴這裡。我的力量你也看到瞭,就算是憑你也沒辦法輕松贏過我。」
我用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將手指點在瞭微涼的唇角。她話語中的內容讓我不安,而且女孩從來沒有露出過這種類似慌亂的情緒。
的確,昨天晚上微涼所展現出的實力讓我印象非常深刻,她的戰技和臨場反應能力和潘朵拉已經是一個水準的瞭。而且她說的對,以我們現在的位置想要去往噬族的領地也不是不可能的。
關鍵在於,她為什麼要對我提出這種建議。
「你是不是昨天晚上玩的腦子燒壞掉瞭?」
她說的話對我來說完全是無稽之談,「隻要初邪還在那個地方,我就要幫她。這是我和她的交易,也是承諾。」
「可是初邪她……」
微涼沒有說下去,她的話語被充滿某種顧忌情緒生生堵在瞭嗓子裡,最終沒有選擇說出口。
「你和初邪是很好的朋友,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你應該有分寸。」
如果她那一句說瞭什麼初邪的壞話,大概我真的會生氣。
微涼沒有再說什麼,她摘下電子喉,開始穿衣服,臉上的表情恢復瞭冰冷。
一瞬間,我感到很空虛。和微涼瘋狂的做愛之後,我和她的關系就不知道走到瞭什麼地方去。即使我不這麼認為,但從某種角度講她仍然有瞭動搖初邪位置的那麼一絲可能,所以我絕對聽不得她在我面前說初邪的不好。
男人或許可以對每一個身邊的女人都產生欲望,但能夠讓人為之駐足的卻寥寥無幾。我不能為微涼再多做些什麼瞭,哪怕是清晨中一個溫暖的擁抱,因為我已經無法背負更多的東西。
即便她吞下瞭那句關於初邪的話,我不得不說我和她之間原本交融的關系已經產生瞭某種隔閡。我不懂微涼為什麼會說那些話,在我的印象中,從前的她根本不會說出這種話。
我喜歡她,喜歡的就是她的淡然和孤高。而她現在所展現出的東西是我所無法理解的……我產生瞭一種根本就不瞭解她。
車隊繼續前行,並且在預定的時間之內到達瞭目的地。在車期間,微涼再也沒有和我說一句話,我也沒有放任自己再去找她。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 *** *** ***我抬起頭註視著遠遠的那個身影,大聲報出瞭自己的名字。
「領主憐幽,我按照你的要求來到瞭你的領地,你還有什麼要求的話現在就可以告訴我瞭。」
我不知道這座裡奧雷特城市叫什麼名字,但我知道它的主人是統治瞭五分之一心族領土的領主。和影族的灰凡恩不同,領主憐幽的居所顯得非常敞亮,並沒有陰鬱壓抑的感覺。
黑無是影王在暗面的總代理,所以在灰凡恩最大的建築是那座深處的王城而不是黑無的城堡。可是作為一方領主,在這座城市裡,憐幽的宮殿就沒有什麼能夠比的上的瞭。
我們在進入城市的時候沒有受到任何阻撓。憐幽的宮殿敞開著大門迎接著我們的到來,就好像是可以任人進出的地方。
或許人類上位者所看重的那種「尊嚴」的表達形式對裡奧雷特的領主來說是非常可笑的東西吧,力量才是裡奧雷特生命中的核心存在。
力量的獲得方式和表現形式有很多種,我相信憐幽把我叫到這個地方來和她對力量的某種訴求是不可分割的。
統治著這片心族領土的裡奧雷特向我走瞭過來。此時此刻,憐幽的宮殿裡就隻有我們兩個人。我把帶來的隊伍留在瞭城外,如果憐幽打算對我們不利的話,我自己更容易從這裡逃出去。
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觀察領主級別的心族。心族裡奧雷特的膚色看起來非常接近混血的人類,沒有骸族病態般的的蒼白也沒有影族那種灰暗,他們大概是看起來最像人類的種族瞭。
憐幽的頭發不長,恰到好處的遮住耳朵,棕褐色。作為女性而言,她的身材似乎有些過於高挑,恰好可以和我平視的程度。
「朽骨貪狼。」
憐幽的聲音略微有些澀澀低沉,但是裡面充滿瞭來自女性的溫柔氣息,聽起來並不會讓人不適。
「就是我。」
憐幽的衣著屬於厚實的那一類型,帶著猙獰獸紋圖案的大袍子把她裹得嚴嚴實實,加上她本身高挑的身材,使得這傢夥看上去很有壓迫感。
這讓我忍不住想起瞭骸王薄蝶骸。那個女人似乎完全就不需要裝束之類的為自己塑造什麼東西,隻是看到她,你就能感受到自己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
見過瞭黑無、骸王以及蒼白之巢王殿深處陰影中隱藏的那個男人,憐幽的壓迫力已經不足以讓我產生恐懼感瞭,但那並不意味著我可以放松警惕。
所以當她拖著長長的袖子向我抬起手來的時候,我本能的向後退瞭兩步。
「我不會在這座宮殿裡做出傷害你的事情,我隻是想看一看傳說中朽骨的樣子。」
憐幽看到我警惕的樣子完全沒有意外的表情。
「那麼你現在已經看到瞭。我們反抗軍之前和你交涉的事情就是這樣而已麼?見到我,然後你就允許我們在你們這裡建立據點麼?」
憐幽搖瞭搖頭。
「骸王早已以你的名義和我做瞭交易,我們現在在這個地方和你所說的那件事並沒有關系。」
我思索著她的話。看起來骸王並沒有食言,即便我不過來見憐幽,她也會開放自己的領土。正是如此,所以我才對自己身在這個地方的原因疑惑不已。
「也就是說,你還有別的要求。」
憐幽點瞭點頭,「在我提出新的交易之前,我想看一看你有沒有資格來履行它。」
「新的交易……」
我皺起瞭眉頭,「做為反抗軍,我們並不需要那之外的任何東西,所以大概我的答案會讓你很失望。」
我覺得我已經說的很明白瞭,而且既然骸王都已經表明瞭我的重要性,憐幽應該不會為難我才對。
可是她還是逼瞭過來,將她的手伸向瞭我的胸口。
「喂!」
我忍不住發出瞭最後的警告,手已經按在瞭神宮的刀柄上。
「你不需要拒絕,這對你不會有任何傷害。」
隻要不是傻子就不會因為這簡單的一句話而放松自己的防備。可是在這個時候我卻萌生瞭一個想法……既然我一心認定裡奧雷特是不會撒謊的,那我現在的躲閃就成瞭踐踏我自己觀點的行為。
所以當憐幽的手最終放在瞭我胸膛上的時候,我沒有選擇反抗。
我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憐幽隔著胸腔的觸摸下劇烈的跳動著。這個強大的裡奧雷特隻要隨便放出一絲能量就足以置我於死地,好在她並沒有這麼做。
「這裡曾經燃燒過復仇的火焰。」
憐幽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我能夠看到她的眼中在閃著光芒。那絲光芒所代表的的意味似乎是她對我的興趣越來越濃瞭。
我的忍耐已經到達瞭極限,像這樣被強大的陌生存在把住自己的致命部位,任何一個戰士都會如坐針氈。我撥開瞭憐幽的手,然後向後退瞭一步。
「所以呢?」
我盡量控制著自己的語氣不要有太多敵意。
「我會讓你幫我做一件事情。而我,會替你給某個人一些幫助。」
我的心臟猛地跳瞭一下:「某個人?」
「是的,某個你現在最想見的人。」
「某個人?」
我死死的看著憐幽的眼睛,希望能讀出她真正的意思,「給我名字。」
「阿紗嘉·光詠。」
我壓住胸口緊繃的肌肉,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我知道這個交易我是拒絕不瞭瞭。
憐幽從懷裡掏出瞭一個手掌大的盒子,然後向我遞瞭過來。
「這是對你的信任和力量所表示的尊重。」
我小心翼翼的打開瞭這個不知道是什麼晶石所造的小盒子,裡面躺著的是一顆暗紅色的拇指蓋那麼大的石頭。
「這是什麼?」
「所有擁有進入深淵資格的心族裡奧雷特都可以凝結出這樣一顆東西,這個東西對我們深淵心族來說是一生隻能凝聚一次的珍寶。」
裡奧雷特不會說謊,所以她的答案才讓我非常吃驚。「既然是這麼珍貴的東西,你為什麼要給我?」
「因為這並不是我的,它放在我這裡,也不過是一個籌碼。現在我把它給你,算是一點補償,也是投資。」
憐幽沒有對我做任何需要補償的事情,所以她的回答讓我更加迷茫。至於她所說的投資……我聽到這個詞的時候總覺得有些好笑,因為這個詞匯從裡奧雷特的嘴裡說出來總有些不倫不類。
「這東西有什麼用處?」
「這是心族的秘密,所以我不會告訴你。我要告訴你的是,這東西已經快要消散瞭,所以你要現在就吃下它。」
「不會是毒藥吧?」
「我承諾,這東西不會對你的身體產生任何負面的影響。你吃下它,我們的交易就可以開始瞭。」
或許是賭氣,或許是因為聽到阿紗嘉的名字讓我沖昏瞭頭,我做出瞭讓我自己事後心有餘悸的選擇——幹凈利落的吞下瞭那顆石頭。
雖然看上去很小,但它在滑過我喉嚨的時候仍然讓我差點噎死。
「說出你的交易!」
我揉著喉嚨,啞著嗓子說。
「和我去一個地方。」
憐幽沒有給我任何思考的機會,她在扔下這句話以後就向宮殿外面走去。我沒有別的選擇,隻能跟瞭上去。
我和憐幽會面的房間是這座宮殿最高的房間,所以憐幽和我在離開房間以後就選擇瞭能量飛行。這不是一座小城市,我們兩個以極高的速度飛出城去就花瞭足足半個多小時的時間。
我按照憐幽引路的方向用通訊器向沙倫匯報瞭位置,所以當我們飛出城的時候,沙倫他們已經在預定的方向等著我瞭。
憐幽像黑色的利箭從他們的頭頂掠過,引起瞭一陣騷動。但是這些傢夥都是訓練有素的,他們迅速調整瞭狀態,緊緊地跟上瞭後面的我。
「怎麼回事?那是誰?」
沙倫最先飛近瞭我身邊,開口問道。
「領主憐幽。她要我幫她做一件事情,和反抗軍似乎沒有什麼關系。你們在昨天晚上紮營的那個地方等著我吧,我覺得這件事情可能會有一些風險。」
我掃瞭一眼跟上來的直屬部隊和初邪親衛隊。
「老大,這可說不通。我們來就是為瞭照顧你屁股後面的,她要是耍花招,我們也能幫上忙。」
昆利爾把頭搖成瞭撥浪鼓。
我看瞭微涼一眼,她的眼中像以往一樣,沒有任何的動搖。我便將視線挪到瞭追上來的小魚身上。
「你們也要跟著來麼?」
「這是初邪的命令。」
小魚冷冷的說。
既然她都這麼說瞭,我也就沒有再多嘮叨什麼。隻是,我可以相信憐幽,那麼憐幽能相信我麼?我是人類,像她這種領主級別的存在,無論如何都應該對人類有所防備。我帶瞭這麼多人跟上來,難免會讓憐幽感到威脅。
關於這樣做是否合適的問題開始在我腦子裡面亂轉。
可是幾秒鐘之後,我的顧慮就打消瞭。因為從我們身後城市的視野盡頭,已經湧出瞭龐大的獸群。
那是完全不遜色於黑無、帝顱這種大領主的戰獸部隊,它們在自己的主人出行之時便像黑壓壓的潮水一樣聚攏瞭過來。
雖然知道那並不是用來對付我們的,但身後跟著這麼龐大的魔獸軍隊,沒有人可以心安理得視而不見。
憐幽在前面飛著,地勢在一點一點的升高。我們的眼前是一座隆起的山峰,灰暗的地表漸漸的開始佈滿如血管狀的暗紅色晶脈。我聞到瞭一絲氣味,也感受到瞭一絲熾熱。
是一座火山。我不清楚在裡奧雷特的世界裡他們把這種存在叫做什麼,但人類一定會這麼稱呼它。
身後湧動的魔獸軍團在火山的山腳下停止瞭前進的步伐,我們則向著山頂繼續進發著。
硫磺的氣味已經濃烈的難以忍受,我的脖頸上也沁出瞭汗水。
當巨大的火山口展現在我們眼前的時候,我覺得臉上已經沾上瞭一層薄薄的火山灰。
「讓你的人留在那!」
憐幽從空中落下來,一邊向火山口繼續走著,一邊遠遠的扔下瞭一句話。
我看瞭沙倫一眼,示意他帶著人照做,然後跟瞭過去。
嗆人的空氣向我的肺裡直鉆,不過熱度還在我可以忍受的范圍之內。腳下細細的黑色火山砂礫發出澀澀的聲音,十幾米外就是隱隱冒著火紅色蒸汽的山口。
憐幽在火山口處停下瞭腳步,她低頭觀賞,我也站到瞭離她不遠的地方,順著她的目光看下去。
本以為我會在火山口裡面看到什麼東西,但我目光所及之處隻有深深的懸崖之下翻滾湧動的熔巖。
「很抱歉,貪狼,把你帶到這個地方來。」
憐幽望著滾滾的熔巖對我說。
我有瞭非常不好的感覺,「抱歉?我如果沒記錯的話,我跟著你來到這個地方是來做交易的,而不是來聽你道歉的。」
憐幽將身上厚重而華麗的袍子脫瞭下來,甩在瞭旁邊,露出瞭自己的身體。
在她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大片大片如同鱗甲一般的黑色物質開始侵蝕她身體的表面。
「你要幹什麼?」
我立刻提升起瞭自己的能量。
「和你決鬥。」
「你在開什麼玩笑……」
我嘴上這樣回答著,手裡已經把神宮拔瞭出來。
「裡奧雷特沒有開玩笑的習慣。」
「那至少給我一個理由!」
憐幽的整隻手臂都已經變成瞭巨大的利爪,她抬起那隻手臂,指瞭指不遠處正向這邊望著的我的部隊。
「如果你能殺掉我,那麼我可以放這些人離開。如果你輸瞭,他們就和你一起陪葬。我的獸群已經做好瞭痛飲鮮血的準備,不知道這個理由充不充分。」
「這完全說不通!如果你要殺我,為什麼要說之前那些話?什麼狗屁交易……難道裡奧雷特也會說謊瞭麼?」
憐幽的嘴角微微翹瞭一下,「我說過,自己是在投資。那麼,至少讓我看看這個投資值不值得。」
我的腦海裡依舊是一團漿糊,但是現在的情況已經由不得我迷惘下去瞭。
「如果我或者你有一個死掉的話,那所謂的投資又有什麼意義?」
憐幽沒有再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半跪瞭下去,做出瞭一個蓄力的姿勢。
在看到她動作的一瞬間,我就知道再廢話也沒有什麼用處瞭。
「沙倫!讓所有人都呆在原地不許動!」
我隻來得及下這樣一個指令。
憐幽發出瞭一聲震耳欲聾的大吼,身邊火山深處的巖漿似乎都被震得翻騰瞭起來。一股巨大的能量從她身上噴湧瞭出來,像沖擊波一樣散射瞭出去。
「蒼綴!贖魂裝甲!」
「明白。」
熟悉的鎧甲在沖擊波撞過來之前的一剎那護住瞭我的身體。但和之前有所不同,我沒有分出任何能量來凝結鎧甲,替我做這一切的是現在身處蒼白之巢王殿深處的【不死】蒼綴。
當我和她的契約締結之時,我就獲得瞭和她相互感應的能力。她可以名正言順的以我的角度觀察任何事情,也可以直接以意識在我的腦海中和我交流。如果我想的話,我也可以連接到她的感官之上。但我隻嘗試瞭一次就切斷瞭觸探,因為這傢夥似乎一直都一個人呆在一片黑暗的空間中……更重要的是,負載在別人感官上的感覺並不是人類可以輕易忍受下來的。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都嚴禁蒼綴和我說話。腦子裡面突然響起聲音的體驗並不舒服,而且和她交談在別人看上去就像自言自語——我不希望別人把我看做神經病。
憐幽的能量強大的可怕,但是我被能量風暴吹飛的時候卻微微松瞭一口氣。
如果是這種程度的話……我想自己並不是不能贏!
「是契約裝甲,她要來真的。」
當我在空中努力恢復身體平衡的時候,蒼綴非常幹脆的在我的腦海中提醒道。
高等級裡奧雷特的戰鬥裡有三個非常明顯的層次變動。阿紗嘉在平常戰鬥中所增殖的尖銳肢體是第一階;她和鏡厭戰鬥時候的【淵體喚醒】是第二階,那種狀態從某種程度來說已經喪失瞭人形;而契約裝甲則是裡奧雷特所能展現的最高戰鬥形態,雖然看上去隻是一些在原本的身體上凝聚出的生物狀盔甲,但力量卻會呈幾何級數暴增。
能夠獨立使用契約裝甲的都是在深淵中擁有一席之地的存在,而對於還沒有得到深淵以契約形式承認的裡奧雷特,想要使用這種力量就必須擁有與人類或者裡林簽訂的契約。蒼綴告訴我,後者所能夠得到的力量極限要比前者要深的多。
我不認為憐幽是後者,但那對現在的狀況來說沒有什麼區別。
我和蒼綴隻是簽訂瞭一些相互利用力量的契約,以她所能供給我的力量來說,想要對付憐幽實在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可是除瞭蒼綴,我自己的力量也並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忽視的。
我抬起手做出能量罩,強行頂住瞭噴湧的能量,然後向憐幽沖瞭過去。如果繼續這樣被推擠,我很快就會掉進背後的懸崖,就算有再強大的力量我也沒辦法從熔巖裡爬上來。
憐幽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等我竄過來,她在身上一層一層的疊著護罩,似乎在等候我的全力一擊。
在骸骨面甲的下面,我能夠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呼吸聲。這種聲音在腦海中慢慢放大,然後強行讓身體進入瞭劍意。
這是我自己摸索出來的身心調整方式,雖然勉強,但有效。當我需要在幾秒鐘之內揮出致命一刀的時候,這種方法是非常必要的。
切刃觸敵,厚厚的護罩像薄紙一樣被切開。我大吼一聲,從憐幽的頭頂扭轉手腕,由斬變刺,刺向瞭她的額頭。
我本以為她在看到能量罩破損的瞬間會選擇躲閃,可是我錯瞭,她沒有動,甚至都沒有伸手阻攔。我的刀在空中發出爆鳴聲,手腕接受到瞭一陣劇烈的反沖,刀刃刺中瞭目標。
我看著憐幽被洞穿的額頭,一時間愣住瞭。
可是戰鬥並沒有結束,就在我愣神的瞬間,憐幽的手已經掃瞭過來。
我沒有別的選擇,在沒辦法拔出神宮的情況下隻得放手向後急退。憐幽的爪子擊中瞭我的腹部,贖魂裝甲發出瞭尖銳的撕裂聲,我隻覺得肚子一涼。
腳尖在接觸地面的時候立刻就猛地一蹬,讓我重新拉開瞭和憐幽之間的距離。
可是身體第二次接觸地面的時候,劇痛就沖上瞭腦袋。我踉蹌瞭一步,捂著肚子半跪在瞭地上。
如果沒有選擇放棄神宮,我現在大概已經兩半瞭。贖魂裝甲的防禦力雖然驚人,但那和領主級別裡奧雷特的攻擊相比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都別動,這是我和她的單挑!」
我對著耳朵上掛著的通訊器大吼道,防止沙倫他們做出什麼事情。
腹部隻是外傷,沒有傷到內臟。沒有等我發出指令,蒼綴就直接將贖魂裝甲愈合瞭。她增殖瞭更多的骨質壓迫住我的傷口用來止血,我不得不說這傢夥非常聰明。
憐幽沒有追擊,她抓著插進額頭的神宮把它拔瞭出來。刀刃和頭骨所發出的摩擦聲讓我起瞭一身的雞皮疙瘩。在做完這件事情以後,憐幽竟然將刀扔還給瞭我。
我有些疑惑的看著她,然後撿起瞭神宮。
「我不相信你就這點力量。你不是已經見過骸王瞭麼?你從【不死】蒼綴那裡得來的力量就這麼一點點?你太讓我失望瞭。」
憐幽面無表情的說道,她腦門上那個深深的血洞就好像一隻眼睛在死盯著我。
擊穿頭顱都無法致死……她不可能是不死之身……
這個世界唯一的規則就是平衡,我隻知道沒有不會死的人。如果憐幽可以在這種情況下毫無顧忌的承受傷害,那就說明她身上就必然有致命的弱點。
比如,心臟。
看到我的目光下移,憐幽終於笑瞭。
「看來還不算笨……」
她又是一聲大吼,胸口處的鱗片被一下子炸開瞭,一顆鮮紅圓潤的心臟暴露在瞭空氣中,它有力的跳動著,將無數光脈輸送到瞭憐幽的身體各處。
「怎麼?隻打中瞭我一下就輕敵瞭?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
我強忍著腹部的痛感說道。
「不是的。」
蒼綴的聲音又響瞭起來,「暴露心臟是釋放力量的契約一部分,她這麼做……」
「我知道!我隻是在挑釁她!」
我不耐煩的喝止瞭蒼綴。
在對力量瞭解到我這種層次的時候,這個信息是很容易就能看出來的事情,而我一時卻沒想明白。蒼綴的話讓我的自尊心有些受傷,隻是我不想承認罷瞭。
「貪狼,再不用力量的話,下一招你就一定會死,你自己選吧。」
憐幽在扔下這一句的以後,用左手按住瞭自己的右手。
我瞪大瞭眼睛,看著她痛苦的半跪在瞭地上。那顆碩大的心臟像痙攣一樣瘋狂的跳動瞭起來,無數能量被它輸送瞭出去,甚至在幾秒鐘之後它的光芒都黯淡瞭下去,就好像枯萎瞭一般。
與之相對的,憐幽右手的光芒則越來越盛,就好像正午的太陽向我們的頭頂壓下來瞭一樣,仿佛足以融化鋼鐵的熱量被聚集在瞭那隻右手上。
勢如千斤的一招,我該怎麼辦?
看來契約真正的力量,不用是不行瞭。
「貪狼!擋下這一擊就能贏的!」
蒼綴在我的腦海中叫瞭起來。
「能麼?」
「能的!」
「好吧……」
「幾級?」
蒼綴帶著一點點顫抖的聲音問我。這是我第一次使用她真正的力量。
犧牲整整一級的能量?能夠做到麼?如果擋不下來就會死……我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這裡……
「三級!蒼綴,亡者之曦!」
世界似乎一下子靜瞭下來,贖魂裝甲猛地從我身上爆成瞭碎片,這是蒼綴收回能量的結果。因為她現在需要傳輸給我的力量是連她都不會輕易使用的。
兩隻手傳來瞭足以讓我失去理智的劇痛,我痛吼著跪倒在地,拼命的用手砸在地上試圖緩解一下那種感覺。從小臂開始,我的血肉像紙片一樣脫落瞭下去,蒼白的骨質爭先恐後的向外生長起來。
憐幽已經抬起瞭她的右手,這個女人原本恬淡的面頰已經扭曲成瞭可怖的形狀,血管和肌肉在她的額頭與面頰上抽搐著,昭示著她為瞭控制力量所付出的努力。
她向我沖瞭過來,我的肉眼已經無法捕捉她的速度,隻能感覺到一道足以將我碾成碎片的力量從頭頂壓瞭下來。
我舉起已經化成巨大白骨左手,堪堪在她擊中我的一剎那擋在瞭前面。
潮水一樣的灰白色能量發出瞭讓人頭皮發麻的尖嘯,從我的左手沖瞭出去。
憐幽的攻擊被迫停在瞭空中,地面立刻就被四溢的能量攪出瞭一個大坑,碎石和火山灰像風暴一樣沖上瞭天空。灰白色的幽魂能量絞住瞭憐幽的手和身體,她向前沖刺的力量就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不過這種僵持我也隻能咬住幾秒鐘而已。
亡者之曦是蒼綴以契約裝甲形態才可以完美釋放的咒術,我以三級的能量代價換來瞭暫時的使用權利。為瞭釋放這招,我犧牲瞭一級能量,而另外的兩個等級則是生成雙手局部契約裝甲的誘餌。
雙手都用瞭蒼綴的契約裝甲,這就意味著我並不隻是為瞭一味的防守而已。
我空著的右手,在這個時候已經放在瞭憐幽胸口的前面。
「死吧!」
我大吼著,左手的亡者之曦在眨眼之間消失殆盡,然後從右手所指的方向再次沖瞭出來。
憐幽的爪子在失去阻擋的時候終於揮瞭下來。它貼著我的左肩撞入地面,引發瞭劇烈的能量爆炸。我用盡殘留的能量進行瞭防禦,但是仍然被狠狠的波及瞭。
身體不受控制的飛瞭出去。在撞上地面之前,我心想,幸虧不是被震向瞭火山的方向。
手腳幾乎已經麻木掉瞭,但我仍然嘗試著支起瞭身體。手上的血肉重新長瞭回來,但腹部的傷口在沒有骨質壓迫的情況下似乎撕裂的更大瞭,血流瞭一地。
不過我似乎還是贏瞭,因為我看到憐幽的心臟之上已經多出瞭一個洞。
她低頭看瞭看自己的身體,然後又看向瞭我。
「一定要倒下去啊……」
我默默的咬著牙念叨著。
「已經贏瞭。」
蒼綴的聲音。
「提前劇透很掃興的……」
我氣喘籲籲地調侃瞭一句,「所以,你還是先不要說話瞭。」
憐幽倒下瞭,但是在她倒下之前,我不知道為什麼她會對我露出一抹滿足的笑容。
*** *** *** ***當戰鬥平息的時候,沙倫他們立刻沖瞭過來。
「你把她殺瞭!殺瞭一個領主!別開玩笑瞭!」
沙倫叫瞭起來。
「老大,你們為什麼要打!發生瞭什麼事?」
昆利爾也在一邊聒噪。
「鬼知道……」
我捂著肚子,任由微涼把我扶瞭起來,「這件事情本來就……」
正在這個時候,無數的能量爆炸在不遠的地方響瞭起來。
相對應的,還有慘叫聲。
憐幽的魔獸群?不是……遠遠的看下山去,那些獸群完全沒有動過。
我睜大眼睛向戰鬥發生的方向看瞭過去,我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情景。
我們自己的人在相互殘殺。一把把閃著能量光芒的劍正毫無憐憫的刺入它旁邊那個戰士的身體,鮮紅的液體在空中飛濺。
很多戰士在幾秒鐘的屠殺之後終於回過神來,可是已經晚瞭。
沙倫和昆利爾怒吼瞭一聲,提著劍向那邊沖瞭過去,可是微涼沒有動。
那不是什麼自相殘殺……準確的說,是初邪的親衛隊在佈倫洛農和小魚的帶領下對我的直屬部隊痛下殺手。
我下意識的拿起神宮就想要爬起來,可是一把劍已經橫在瞭我的脖子上。
「微涼!」
「果然是這樣……」
電子喉的聲音,微涼的電子喉。
「你……」
我強忍著沖天的怒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相信我,貪狼。」
微涼這樣說著,劍鋒抵在瞭我的脖子上面。
「你他媽在說什麼!是誰讓你來殺我們的!」
我怒吼道,並試圖爆開能量,可是那對我來說是徒勞的事情,我一絲能量都沒有剩下。
「是初邪,但我並不是他們的人。」
「這不可能!」
「……我曾經問初邪她為什麼會和你在一起,她對我說,是為瞭讓你愛上她……然後用一次背叛來報復你……這一次,我一路上都在懷疑是不是會是這個結果……」
初邪……我的記憶像退潮似得一點點回溯,一直回到瞭我和她第一次相識的那個夜晚。
或許一切的開始都是個錯誤,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價。我原來以為我已經很清楚這個事實瞭,可是……
一切都是在演戲麼?初邪?你曾經說過不會再對我撒謊,原來那終究也隻是一個謊言。
心臟竟然沒有感受到被背叛的疼痛,很奇怪。
「這不可能……不可能……」
我除瞭麻木的重復著毫無意義的話語,已經做不瞭任何事情。
「無論可不可能,事情已經……」
遠遠的,我看到昆利爾被三個戰士圍攻在中間,他在怒罵著什麼,然後被突然竄過來的第四個戰士從後面將武器插入瞭腰部。
他的屍體重重的摔在地上,然後被沖上來的其他戰士淹沒瞭。
和沙倫打在一起的是小魚。我從沒見過沙倫將手裡的劍揮舞的如此絕望。
最後一擊的時候,我看到沙倫的手抬瞭抬,卻在最後一秒放棄瞭抵抗。小魚的劍沒入瞭他的胸膛,沙倫整個人向後倒去,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差不多瞭……」
微涼看著我們手底下部隊的人快要被剿滅殆盡的時候,用劍在我的脖子上用力割瞭下去。
她沒有割斷我的喉嚨,而是在偏下的部位撕開瞭一個大口子。鮮血噴瞭出來,我卻感覺不到疼痛。
微涼的身子一翻,抱著我的身體向火山口跳瞭下去。
她不是想要自殺,因為女孩手中的劍已經插在瞭巖壁之上。她掛在劍上,向旁邊打出瞭一顆能量彈。那顆能量彈在巖壁上面轟出瞭一個洞穴,微涼將我扔瞭進去。
「微涼……」
我捂著血如泉湧的脖子,嘶啞著叫瞭一聲她的名字。
「我這輩子有點後悔的事情就是看上瞭你。」
微涼說,「不過我會好好珍惜自己的性命。」
我蜷縮在巖洞裡面,看著微涼重新攀瞭上去。
我感覺一些血液湧進瞭自己的口腔,甜的。
「我是初邪安排的,貪狼已經被我殺瞭。」
我聽到微涼的聲音在頭頂上不遠的地方響瞭起來。我能想象,微涼現在正一個人站在懸崖邊上,被小魚他們帶的人團團圍住。
「屍體呢?」
是佈倫洛農的聲音。對這個聲音我並不熟悉,但是那徹入骨髓的陰冷感除瞭他我聯系不到任何人。
「臨死前掙紮瞭一下,已經掉到那裡面去瞭。」
她已經為自己想好瞭值得信服的脫身理由。
微涼,你從一開始就已經算好瞭這一切麼?為什麼不告訴我?
答案似乎很簡單……她明白,以她的立場,就算她告訴瞭我,我也一定會選擇相信初邪而不是她。
男人有的時候就是這麼愚蠢吧。
她想過要告訴我的,但是……
又是一聲能量爆炸。幾秒鐘之後,我眼睜睜的看著胸口被能量光柱洞穿的微涼從我面前落瞭下去。
接著是其他的戰士,那些曾經和我朝夕相處的傢夥。他們的屍體被一個個的丟下瞭火山,然後消失在瞭巖漿之中。
心臟在這個時候似乎才真正的恢復瞭知覺,大量失血之下,眼睛已經完全模糊瞭。我一心想要去摸刀,可是卻什麼都沒摸到。
「這是他的?」
「對。上頭說要拿回去交代。」
不知道過瞭多久,頭頂上的腳步和人聲都消失掉瞭。我躺在自己的血泊裡面,盡全力的呼吸。
憑借自己的力量,已經爬不上去瞭。
在死亡降臨之前,我隻覺得……非常想念阿紗嘉。
*** *** *** ***一隻手將我從巖洞裡拉瞭出來。這一天我經歷瞭很多很多的事情,所以當看清這隻手的主人是誰的時候,我已經沒有力氣來表示驚訝瞭。
「命運在眷顧你。」
憐幽撕破自己的袍子,包紮瞭我脖子的傷口。
我向遠方看去,憐幽的魔獸群還在,而初邪的親衛隊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瞭。
意外的收獲,就是我自己的性命。
沒有死的人,才有心情去哀悼別人。
沒有死的人,才有資格去心如刀絞。
我從來沒有想過初邪會是做出這種事情的人。如果因為我當初的傷害,她選擇瞭報復這一條路,我無話可說……
可是你為什麼要把他們都牽扯進來……所有在今天死掉的人,都是無辜的……
我無論如何也無法原諒你……
「既然你我都沒有死,那麼交易就可以生效瞭。」
憐幽對我說。
我沒有看她,因為現在的我已經被無盡的怒火占據瞭身體。我想要撕碎所有能夠看到的東西,可是我深知自己沒有這個能力也沒有這個資格。
「之前你們反抗軍的人類和我做瞭一個交易。我得到瞭一些東西,而他們想要的就是讓我把你帶到這個地方進行決鬥。」
「哼……她想要借你的手幹掉我……」
我已經想明白瞭。如果那場決鬥死的是我,那麼她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宣佈我的死亡。可是我贏瞭,所以我手底下的人就需要被滅口……初邪,你為什麼可以這麼惡毒?
「可是,為什麼你還要和我做交易?」
我問道。
「因為我作為心族的領主,很早以前決定選擇一個立場。」
在憐幽的敘述中,我才明白,自己在這場血腥的鬧劇中扮演瞭一個怎麼樣的角色。
心族和噬族是對立狀態,而噬族現在正處於某種內部的勢力鬥爭之中。憐幽作為心族的領主,決定支持相對弱小的、阿紗嘉背後的勢力。她投資瞭身為阿紗嘉約定之人的我作為聯盟的籌碼,而她也隻有在鑒定瞭我的力量之後才能夠判斷自己應該付出多少。
我不知道憐幽是用什麼方式死而復生的,也不知道如果我死在瞭和她的決鬥中,事情會怎麼發展。她沒有告訴我,事實上,我也根本不在乎這些問題的答案。
今天的決鬥,就算沒有初邪和她的交易也一樣會發生。隻不過,不會說謊的裡奧雷特,大概從一開始就會和我講明決鬥的理由而不是選擇隱瞞……微涼、沙倫和昆利爾他們也就不會死……
我隻想向初邪討個公道,為瞭死去的朋友討個公道……
可是,我隻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勇氣再面對那個女孩瞭……永遠也不會有。
她的樣子開始在我心中崩塌,由愚蠢的錯誤和控制不住的情感所組成的這段感情……我已經不想去回想瞭。這次的失去,不是我現在可以面對的東西。
也好……因為……
「順著這個方向走,就可以到噬族的王城,阿紗嘉·光詠就在那兒。希望你能活著到達那裡,我不想自己的投資白白浪費掉。」
一無所有的我,像行屍走肉一般,向著憐幽指出那個方向邁出瞭腳步。
那已經是我唯一能夠前往的地方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