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手用力捏住瞭阿紗嘉的手腕,將她的胳膊按瞭下來。
「光詠,你還是那麼天真。你不要忘瞭他是什麼東西。人類……人類說的話,你也敢去相信?等到你被自己的族人吃掉的時候,後悔可是來不及的。」
鏡厭平靜的對阿紗嘉說道。
阿紗嘉沒有說任何話,可是地面上那些鎖鏈的碎片卻動瞭。它們發出咯咯吱吱的聲音,一片一片的憑空組合在瞭一起,那些粗大的鎖鏈在幾秒鐘之內像復活的蟒蛇一樣重新凝結在瞭一起,然後再次咬在瞭女孩的四肢和脖子上。
後來我才知道,這個墮鎏之地是在某程度上和深淵連接在一起的亞空間,這座監牢名為誓約禁壁,是借用深淵力量規則建立的東西,專以用來囚禁裡奧雷特的地方。這些鎖鏈全都是能量造物,在被囚禁者達成自己誓約之前,單憑力量是無法弄斷它們的。
阿紗嘉之前做出瞭認命的選擇,決定和鏡厭去瞳族,所以鎖鏈才碎掉瞭。而此時此刻,女孩的心意被改變,這些鎖鏈便再次凝聚瞭起來。
隻不過現存的裡奧雷特之中,幾乎沒有一個曾經見過誓約禁壁鎖鏈碎掉卻再次因為同一個誓約而凝結的。阿紗嘉在這個時候的善變心意,其實已經昭示著,她擁有瞭某種裡奧雷特所不具有的東西。
善變,是人性的一部分。
女孩微微踉蹌瞭一下,甩開瞭鏡厭的手。
「在這裡,至少在現在,我仍然是王女。你可以出去瞭,鏡厭。」
鏡厭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他翹著嘴角微微躬瞭一下身,然後轉身離開瞭。
從我身邊掠過,鏡厭連看我都沒看上一眼,隻是在出門的時候扔下瞭一句話。
「我親愛的殿下,留給你的時間已經不是很多瞭,學的聰明一點總沒有壞處。」
當那座大門重新關閉的時候,我向阿紗嘉走瞭過去。
女孩坐回到瞭石座之上,眼中的死灰色已經淡瞭,取而代之的是一點點的光。
「人類……我無論如何都不應該相信你所說的話,可是我又不得不承認,那些話也有它們的道理……我所立下誓約的時間還沒有到,在那之前,我……」
她繼續用冰冷的聲音對我說著什麼,可是我已經逼到瞭女孩的身前。
阿紗嘉一驚之下將身子躲向石座的深處,但我抓住瞭她的手用力把她向自己拉瞭過來。
「放手!我是這片領地的王女!你……」
她叫道。
「但我隻是一個人類。」
我輕輕的對她說,然後吻住瞭她的雙唇。
那是我思念瞭整整一年的唇香,屬於阿紗嘉的味道,記憶中溫馨而幸福的味道。
女孩想要躲,可是如果一個女孩真的不想要這個吻的話我也不可能用舌頭侵占到裡面去。
我把她抵在石質的靠背上,貪婪的品嘗著覬覦已久的那種帶著高貴矜持的放縱。
阿紗嘉被我的狂吻弄的喘不過氣來,喉嚨裡發出瞭一點點可憐又可愛的呻吟聲。可是她的脖頸卻迎瞭上來,忘記瞭自己的立場、種族、對人類的厭恨、身上的枷鎖和所有的束縛。
這個吻最終化成瞭一個深深的擁抱。
「相信這兩個字,本來就不是為裡奧雷特準備的……正因為人類會說謊,所以信任才會變得珍貴。你已經是我最後的陣地瞭……所以我必須要把你贏回來,相信我。」
我在阿紗嘉的耳邊輕輕說道。
女孩點瞭一下頭。
「怎麼樣才能弄掉這東西?」
我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鎖鏈問道。
「如果我有瞭終極契約,它們就會碎掉。或者我自己同意和鏡厭到瞳族去,也算完成誓約。」
阿紗嘉的眼睛在說到這件事情的時候再次黯淡瞭下來。
我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摸在瞭她的小角之上,那種熟悉的溫潤讓我心裡發生瞭一陣輕輕的抖動。
「不要放棄。」
我說道我感覺到她捧起瞭我一直掛在自己胸前的,她那隻已經斷掉的那一隻小角。
「你……為什麼還要留著這個……」
「那是你留給我唯一的紀念品。感覺到它的存在,我就不會忘記自己要去的地方和要做的事情。」
阿紗嘉的肩膀微微顫抖,我感受到她的情感在不斷地湧動翻轉,最後卻化成瞭一句充滿瞭恨意的話。
「如果自由瞭……蒼綴……我是一定不會放過你的……你躲在深淵裡也沒有用!」
我默默無語,因為我知道蒼綴能聽到她在說什麼。
我的靈魂深處有一個細微的意識顫動瞭一下,我知道那是隱藏在那個角落的蒼綴。
我並不恨蒼綴,因為她沒有做任何真正傷害我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做出來的選擇。從某些角度來說,她已經給瞭我極大的優待和額外的幫助。我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蒼綴在契約允許的情況下盡可能的為我做瞭她能做的一切。
自從我同意瞭她的終極契約,蒼綴就再也沒有和我進行過任何溝通。或許她很清楚,由於她的存在我和阿紗嘉之間就是會得到這麼一個結果。
所以我在這個時候理解並感受到瞭蒼綴的膽怯和不安。如果說看上去已經成年的阿紗嘉在裡奧雷特中都隻是一個懵懂的幼兒,那麼蒼綴則要比她還要年幼。
力量、存在、自我意識這些東西,我很懷疑蒼綴是不是真的想明白瞭裡面的意義。
我和蒼綴之間的契約,都是起源於那對戒指。作為一個普通的戰士,蒼綴之所以會把我視作契約者,原因就在於我解開瞭她魔兵器的封印。正由於如此,後面的事情才會演變成現在這樣。
而留給我那對戒指的人,我也並沒有忘記她的名字。
當這些因果從我的眼前一一滑過的時候,我深深的聞到瞭命運的味道。
「蒼綴……終極契約……有解除的方式?」
我嘆息著,對著虛空問瞭這麼一句話。
蒼綴依舊在沉默著。
「那是不可能的……」
回答我的是阿紗嘉無力的語氣,「那個契約的代價是什麼你很清楚……」
終極契約的內容無比簡單,隻要憑我現有的能量能夠誘發的出來,蒼綴所有的能力我都可以使用。借著這些力量我會一點一點的變強,而當我死掉的時候,我所獲得的所有力量都會歸為蒼綴所有。
而這就意味著,我死掉的那一刻,才是契約終結的那一刻。
我不瞭解其他種類的契約,我隻從骸王那裡得到過一點關於她和她契約者之間的契約關系。那和我們的契約終結之時的代價完全不一樣,我相信契約的內容也有著本質的區別。
我讀著阿紗嘉流露出來的感情,似乎理解瞭終極契約對裡奧雷特到底是怎麼樣的一種存在。
最害怕失去自我意志的裡奧雷特,開放所有的防禦,選擇一個人和自己的意志交融在一起。這是在永恒的時光裡,一個裡奧雷特隻有一個的機會。
阿紗嘉選擇的那個人是我,可是我卻被別人占有瞭。
這就好像在人類的世界裡,深愛的人被另一個人奪走是一樣的感情吧……或許要更加強烈……我隻能這樣粗淺的猜度。
我對裡奧雷特……還遠遠不夠瞭解。
可是為瞭把阿紗嘉從這裡帶出去,我就必須去瞭解。
*** *** *** ***裡奧雷特們端著精致的器皿,像流水一樣填滿瞭八詭面前的巨大的桌子,食物略微烤焦的香味和揮之不去的血漬氣味充盈著整個房間。八詭毫無優雅可言的用手抓取著食物,大塊的油脂在他撕咬肉塊的時候飛濺到瞭他的下巴和前襟之上。
我下意識的將自己的座位向後挪瞭幾公分,生怕他的口水噴到我身上。
「吃吧。你們人類生命短暫,為什麼你有坐在這裡浪費時間的勇氣?」
八詭用粗厚的嗓音嗡嗡說著。他看上去像一頭隻會饕餮的野豬,想不到說出來的話卻有些狡猾的揶揄意味。
我看著面前擺的一根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後腿,半熟的樣子,外面有些焦糊,但是盤子裡卻滲出瞭一點點血水。沒有餐具,沒有佐料,我都不知道該怎麼下口。
怪不得阿紗嘉在【神都】裡面的時候一直表現出那麼貪吃的樣子……如果在這裡她隻有這種東西能吃的話,倒的確是種折磨。
就在我對著面前的肉塊微微愣神的這段時間,八詭已經風卷殘雲的消滅瞭小山一樣的食物。兩旁侍立的裡奧雷特立刻湧瞭過來,以驚人的速度將桌子上的殘羹剩盤清理瞭個幹凈。他們的動作又輕又快,似乎八詭心情不好的話,他們也會是食譜的一部分。
八詭抹瞭抹嘴,然後對我探過瞭身子。
「這塊你不吃瞭是吧?」
我愣瞭一下,然後點瞭點頭。八詭兩根粗大的手指一捻,那塊肉也下瞭肚。
有些感嘆於這傢夥的食量,我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瞭。
八詭拍瞭拍肚子,發出瞭連汁帶水的砰砰聲。
「不像你們人類的時間有限,我們噬族隻要不停的吃下就足以變得強大起來。不過到瞭我現在這種時候,還是更願意單純的享受下口腹之樂。無奈這一身肥肉就是代價,哈哈哈哈……」
我聽著這個巨型胖子的話,忍不住嘴角翹瞭翹。
「阿紗嘉也很喜歡吃東西。」
我說道。
「嗯嗯!」
八詭的眉頭上挑,臉上的肥肉都伸展開瞭,「那個小傢夥真要發起狠來,我都吃不過她,哈哈哈哈!」
「可是她一點都不胖。」
「畢竟還是長身體的時候,哈哈!而且小女孩,也愛美愛的很咯。哪裡像我這種已經到瞭得過且過時候的傢夥。」
露出和藹的笑容,那張臉看上去也沒有那麼惡心和恐怖瞭。八詭隨口說著平凡到可怕的話語,讓我產生瞭一種和人類長輩聊天的錯覺。我連忙提醒自己,面前的這個傢夥絕對不是好相與的角色。
突然,八詭動瞭起來。
他用一隻胳膊猛的掀碎瞭面前那張厚重的桌子,用巨大的雙手向我捏瞭過來。
任誰都無法想象,肥胖到這種程度的傢夥動作竟然能這麼快。
那是純熟到極致的能量加速,八詭在自己身體需要動的部位註入瞭足夠的能量,卻一絲一毫都沒有溢出來。這種對能量的掌控能力隻屬於他這種活瞭不知道多少歲月的裡奧雷特大領主,那大概是人類一輩子都做不到的事情。
我坐著的椅子被那隻手像捏螞蟻一樣搓成瞭粉末,但是我並沒有受到傷害。
在千鈞一發之際,我甩開椅子做瞭零移。
零移的控制實在是太難瞭,連續兩次消除慣性系的時間間隔決定瞭我所能移動的距離長短。短瞭,我無法挪出對方的攻擊范圍;長瞭,我會一頭撞死在房間的墻壁上。
好在八詭的寢宮非常寬敞,所以我在撞死自己之前停瞭下來。
八詭那比我整個人還要粗大的胳膊噴出瞭鮮血,那隻看上去好像肉團一般的前臂砸到瞭地面上。那是我用零移躲閃之前給他留下的一個小禮物。
八詭看著我重新出現的位置,沒有繼續追擊。他隻是簡單地揚瞭一下斷臂,一隻完好的胳膊就咯吱咯吱的迅速生長瞭出來。他抓起地上的那隻手,張開嘴毫不在乎的將它重新吃瞭進去。
在吃完自己的胳膊之後,八詭轉向瞭我,臉上露出瞭非常嚴肅的表情。
我向四周看瞭看,尋找著其他可以安全零移的方向。
「【朽骨】貪狼……看來那些傢夥對你力量的描述所言不虛……」
我保持著戰鬥的姿勢。像他這麼龐大的傢夥,不知道零斬能不能成功的切下他的頭。
八詭的大手一揮,能量氣流將滿地的碎片掃到瞭房間的角落裡。
「像你這種存在,哪怕在深淵裡,也沒有幾個裡奧雷特會心安理得的做你的敵人瞭。」
八詭說道。
「我?」
「陪我上去,帶你看看風景。」
八詭說著,抓起瞭扔在旁邊的一張大袍子,披在瞭自己的身上,然後向寢宮外面走去。
剛剛還試圖攻擊我的這個王城領主,現在卻提出瞭那種請求,我本來應該覺得可笑。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內心有個聲音告訴我他並不危險。
我們沒有走我當初上來的時候用的那個樓梯間。我想憑八詭的身體他也根本鉆不進去。我們走的是正廳的樓梯,寬敞、還有帶著經過雕刻裝飾的扶手。
八詭拖著他的肥肉蠕動在我前面,看上去走的有些吃力。我忍不住擔心如果他失足的話,會把我直接壓死。
我們爬瞭好幾層樓,直到八詭把我帶到瞭一個突出在城堡墻壁外的天臺上。
一整狂風刮來,我忍不住用手擋瞭一下,以免沙子之類的東西弄進眼睛裡。
這並不是王城的頂點。在我的頭頂上,還聳立著另外好幾層的建築物。它們直插雲霄,並用猙獰的黑色投影籠罩在這片城市之上。
「在往上就是王殿瞭。你去過蒼白之巢,應該清楚那裡有什麼。」
八詭淡淡的說。
我當然知道。那裡有通往深淵的入口,也是王唯一能涉足於暗面的「渡口」。
「為什麼帶我到這裡來?」
我問。
八詭向前走去,一直踱到瞭天臺的邊緣。
「你身為人類,一個人跑到這種地方來,又是為瞭什麼?」
「我覺得這個答案你心裡很清楚。」
我說道。
「我需要你親口說出來。」
「人類可是充滿瞭謊言的生物,你覺得說不說又有什麼意義?」
八詭的肩膀聳動瞭兩下,我覺得他似乎在笑。
「不知道你自己有沒有感覺,你現在變得越來越像我們瞭。」
我皺起瞭眉頭,「這可不會讓我感到什麼榮幸。」
八詭轉過瞭他肥胖的身體,那座山一樣的影子將我罩在瞭下面。
「無需榮幸。很多裡奧雷特都覺得人類弱小而卑微,但事實是沒有你們也就不會有我們的存在。」
「看來關於裡奧雷特是由人類原罪中誕生的說法在你看來並不是無稽之談……」
我說。
「那就是這個世界的真實。事實上,裡奧雷特和人類的差別就真的那麼大麼?我和其他的裡奧雷特看法並不一樣。我認為人類的強大也是強大的一種方式。你來尋找阿紗嘉,然後最終站在瞭這個地方,我覺得很高興。」
我細細品味著八詭話裡面的意思,「我聽說是你提議將阿紗嘉送到【神都】裡面的。」
八詭點瞭頭,「裡奧雷特強大的方式有很多種,而我堅信去追求人性就是其中一種。一直到現在我仍然這麼相信著,雖然那個小傢夥還沒有獲得我預想中的力量。」
「聽上去你對阿紗嘉抱著什麼特殊的目的。」
我隻能這麼解釋。
「整個噬族的人都對著她抱有目的,不光隻我一個。」
八詭站在這個寒風呼嘯的天臺上,開始給我講述整個事情的前因後果。
在整個暗面之中,宮族比較弱小,骸族保持著超然的地位,瞳族的力量是絕對的,血族又是已經消失的種族。所以真正動蕩的就隻有影族、心族和噬族,這三個種族的領地不斷處於相互吞並的狀態之中。
影族的攻擊欲望非常強烈,而他們的原罪使得他們對比自己強大的對手更有作戰的欲望。所以影族把很大程度的兵力放在瞭骸族的方向,骸族則漫不經心的做著最基本的防禦工作,戰局一直處於不溫不火的糾纏之中。
近百年來,暗面最激烈的戰局還是處於心族與噬族之間,兩個種族掀起的血戰已經到瞭白熱化的程度。由於裡奧雷特並沒有對自己種族的忠誠感,一切戰爭都是在領主和將軍的指揮下進行的。絕對的支配力決定瞭弱小的裡奧雷特根本沒有拒絕作戰的資格。
就在不算久的一段時間之前,噬族為瞭抗擊處於優勢的心族,向瞳族示好並用很大的代價借來瞭一件可以扭轉戰局的東西,那件東西的名字就叫做【魔龍之眼】。
然而,在噬族動用那件東西的力量之前,它卻被偷走瞭。
瞳族的盛怒之下,噬族不得不做出妥協,將自己的王女獻瞭出去。而在那之前,是八詭以王城領主的身份極力給阿紗嘉爭取瞭一個帶著魔獸群攻入【神都】奪還魔龍之眼的機會。那個時候如果阿紗嘉能夠成功將它奪回來的話,就沒有後面的事情瞭。
然而她失敗瞭,並陰差陽錯的認識瞭我。
「這一切並不僅僅是噬王的決定。我覺得對於王這種已經接近不朽的存在來說,自己種族的興衰更像是一種遊戲而已。真正在乎自己種族興衰的都是族內那些力量強大但還沒有獲得不朽資格的傢夥。現在族內有三派,一派以深淵總督碎頜為首,碎頜是噬王在深淵中的代理者,他的主張就是你所看到的——把阿紗嘉當做籌碼交給瞳族。」
「另一派算是強硬的主戰派,領導者是噬王曾經的直屬部下,王族的飲嵐。飲嵐不喜歡任何交易,她並不在乎阿紗嘉在兩族關系中的作用,隻在乎每一場戰爭能吃掉多少對方的強者。飲嵐在深淵中掌握著噬族最強大的部隊,她的立場在族內也算是舉足輕重。」
「我就是最後一派,按你們人類的話說,就是韜光養晦派。換個角度說,我更應該算是博弈派,我決定把吾族的未來賭在那個小傢夥身上。」
我仔細打量著這個裡奧雷特,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一點類似於「謊言」的破綻,但是卻失敗瞭。
「你為什麼要賭阿紗嘉?」
「我們死守著傳統的力量規則,已經在其他族群的壓制下被動瞭很久很久,是時候嘗試一下新的規則瞭……如果讓那個小傢夥成為新的噬王,我們的種族才有再次奪回應有位置的機會。這就是我的看法……」
「可你們裡奧雷特應該是隻為自己而活的,不對麼?」
八詭笑瞭,「難道你們人類就不是這樣麼?可你們一樣有自己的國傢、民族和各種抱成團的組織。所有的這些都有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利益一致。我們和你們在這點上沒有任何區別。」
「相互利用……」
我喃喃道。
「無論你能不能理解,其實我們裡奧雷特的感情遠遠要比人類豐富,但深淵賜給我們的契約規則保證瞭我們的知行如一……阿紗嘉已經把你視作約定之人瞭,你不要讓她失望。」
我從八詭的話中聽出瞭我原以為不屬於裡奧雷特的東西。
「你這麼看重阿紗嘉……我總感覺並不隻是出於你的賭註……」
八詭微笑,「我沒有走成功的路,希望小傢夥能夠做到吧……」
「路?」
「化身為人。」
「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以裡奧雷特的思維,你的這個想法應該非常可笑才對。」
八詭哈哈大笑,「或許吧。隻不過,探尋力量的道路有很多條,誰都不能保證自己堅持的東西就一定是正確的。如果你見過光面的那些裡林,或許你多少能理解我的想法。」
我從來不知道那些光面的裡林是什麼樣的存在,所以也無法接過他的話。不過後來我才知道,其實已經有一個裡林曾經和我共事瞭很長時間。
「化身為人……這難道是某種生物工程麼?」
我打趣道。八詭給人感覺人味十足,和他交談完全沒有其他裡奧雷特的生澀感。
「擁有一顆人心,這就足夠瞭。人的每一項罪惡都足以讓我們誕生出王那種存在,那麼擁有全部罪惡的人,能夠到達什麼樣的高度呢?倘若擁有那種東西的不是人而是我們這種不被時間所束縛的裡奧雷特,又會誕生什麼?」
我受到瞭八詭情緒的感染,一時間也有點顫抖。是啊,我在這個時候也相信瞭八詭的話……假如阿紗嘉可以做得到,那麼她就一定可以成為噬之女王,並且帶著她的族人走上前所未有的高度。
「我隻希望現在的我可以幫到她,至少把她從那個牢籠中解救出來。」
「那麼我們現在暫時是處於一個立場的同伴瞭。」
八詭笑,臉上的贅肉像波浪一樣翻滾著,「月喉是飲嵐的部下,不過現在已經被我拉攏到瞭這邊。有什麼事的話你可以咨詢他,那傢夥可以信任。」
「可是我現在連你還沒有真正信任。」
「誰他媽在乎你怎麼想。」
八詭笑罵瞭一句,挪動著肥壯的身軀向天臺的出口走去,「反正你也沒有別的選擇。老老實實替我跑跑腿打打工,我或許可以考慮親自插手幫你一些忙。」
他說的對,至少現在我需要像他這種強大而堅定的同盟。
「你要我做什麼事?」
「看管招待一下你那些煩人的同胞,別讓他們把我的城給折騰壞瞭。」
*** *** *** ***八詭出人意料的將整個裂腹城的人員調動權力全都交給瞭我,直接給瞭我一個「監管者」的名號。他這個舉動之下隱含瞭很深的意圖,絕對不止是讓我幫他跑腿打工這麼簡單。
月喉對我施行權力這件事情沒有任何的反對意見,甚至很認真的將我的權威性對身在王城的所有裡奧雷特做瞭傳達。這大概是八詭讓他做的,但在這件事上他的執行力沒有打任何折扣。
從月喉的口中,我瞭解到裂腹城最近來瞭一批人類。他們似乎付出瞭不少代價,向八詭借用瞭墮鎏之地要做一些事情。
墮鎏之地非常龐大,關押阿紗嘉的誓約禁壁隻是其中的一座小小建築而已。
這片和深淵略微重疊的亞空間有很多條規則,其中一條是進入者的能量受到瞭極端的壓制。我不知道那批人是要過來做什麼,不過既然八詭給瞭我代表他處理這件事情的權力,我就決定把事情做好。
原因很簡單,普通的噬族並不允許到這下面來,所以也沒有人能夠保證留在這裡的阿紗嘉的安全。作為裡奧雷特來說,哪怕那些人類侵犯瞭阿紗嘉也罷,隻要她沒有死,就可以通過供給更多食物的方式讓她復原。所以無論是八詭、飲嵐還是那個最大的障礙碎頜,都不是很在意阿紗嘉是不是會受到這些人類的傷害。
正因為如此,我才要以手裡面臨時的權力來保證不會有意外在阿紗嘉身上發生。
八詭安排我做這件事也有他的原因,我相信他非常清楚一點,那就是蒼綴給我的力量在墮鎏之地並不受限制。她的身體已經溶於深淵,所在這個地方她能供給我的力量甚至要更多一點——雖然最多也就是多一道零斬的程度,但對我來說已經是極大地優勢瞭。
現在進入暗面的人類勢力已經越來越多,可是我沒有想到他們已經跑到噬族這麼遠的地方來瞭。要知道,離這裡最近的其實是反抗軍的據點,如果這批人類不是反抗軍的成員,那就意味著他們是從人類在遙遠瞳族建立的城市繞過來的。
這期間路途的艱辛與危險都不是我能憑借想象力來補充的東西。
那些人類就住在裂腹城的王城裡面,可是這座王城實在是太大瞭,如果我冒冒失失的深入進去的話自己都會迷路。所以監視那些人類的任務我交給瞭月喉手下的一個裡奧雷特。
我不清楚那些人類什麼時候會下來墮鎏之地,所以我幹脆就守在瞭阿紗嘉那裡。裡奧雷特擁有著某種感應的能力,所以我便讓監視人類的那個裡奧雷特通過阿紗嘉來提醒我人類的動向。
看到我背著一大堆的食物出現在誓約禁壁的門口的時候,阿紗嘉的眼睛亮的嚇人。
這傢夥比以前要成熟瞭很多,至少給我的感覺是這樣。放在一年一前,餓到這種程度的她絕對會撲到食物堆裡面來;可是現在,女孩表現的非常矜持和優雅,隻是小口小口的補充著自己的力量。
阿紗嘉被關押於誓約禁壁之內的時候,隻被提供瞭最最基本、不至於使她自噬的食物。這是基於來自深淵的某個混蛋的主意,也是為瞭讓阿紗嘉乖乖聽話所下的命令。暗面還沒有裡奧雷特膽敢違抗深淵總督碎頜的決定,八詭也並不覺得值得為這件事和對方起沖突,所以阿紗嘉在這一年裡吃瞭不少的苦頭。
她最怕餓,看著她瘦骨嶙離的樣子,我覺得非常心痛。
不過像奇跡一樣,這傢夥在吃瞭足足十幾公斤的食物之後,面色和肌膚都展現出瞭煥然一新的光澤,機體迅速復生到瞭原來的水準——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似乎連胸部都大瞭一圈。
「你變瞭。」
倚著冰冷的石座,我和女孩肩並肩坐在地上。看著她的側臉,我緩緩地吐出瞭一句話。
「經歷過一些事情,總是會學著長大一點。」
阿紗嘉用披風裹住自己的身體,領子上厚厚的白色絨毛擋住瞭她的臉頰。女孩的語氣柔軟卻遙遠,對我所熟悉的阿紗嘉來說那是一種陌生的情緒。
「終於在你身邊瞭,可惜現在還沒辦法帶你走。」
我握住瞭她的手,有點涼,她沒有拒絕,而隻是說瞭一個名字。
「葬敵初邪。」
「什麼?」
我覺得喉嚨一陣發緊,心跳也加快瞭。
並不是沒聽清阿紗嘉說的話,而是不明白女孩為什麼在這個時候說出瞭她的名字。
「你的那個女人……你就一點都不打算給我解釋什麼麼?」
阿紗嘉輕聲說。
我聽到瞭女孩語氣中的一點點幽怨,反倒卻輕松瞭些。她在乎,所以才會滋生這種情感,這種感情充滿瞭人性和小小的別扭,隻屬於戀人之間的別扭。
「她背叛瞭我。」
我沉聲說。
令我非常意外的,阿紗嘉在我說完這句話之後,輕輕的張開瞭雙臂,擁住瞭我的頭。
「我看到瞭,貪狼。你的朋友們……火山……你的喉嚨……你的刀……那個時候,一定很難受吧……」
她沒有喋喋不休的為瞭初邪的事情而生氣,也沒有糾纏於我對她某種程度上的不忠……取而代之的是洶湧而來溫柔,足以摧毀我所有堅強的溫柔。
我忍不住抓住瞭她抱著我的手,緊緊地咬住牙,沒有讓淚水流出來。……這是一個遲來的擁抱。我們在穹頂之役分別的時候,她以一個擊破瞭我最後防線的擁抱作為分別的象征。而現在,我和她在心裡留下的傷痕隨著這個擁抱被沖刷的一幹二凈瞭。
我不禁感嘆,如果我和Fey能在相互傷害之前就以這種方式治愈對方的話,也許……
那已經不重要瞭,阿紗嘉現在就是我的一切,我不會再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瞭。
「把你一個人扔在那邊……我很後悔。」
阿紗嘉撫摸著我的頭發,輕輕的說,「讓葬敵初邪趁虛而入,是你的錯,也是我的錯……」
「那已經是過去瞭。有你,別的事情我已經不在乎瞭。」
「她傷害瞭你,我會讓她付出代價的。」
阿紗嘉平靜的說著,說的那麼溫柔而坦然。
可是我卻產生瞭猶豫。初邪……我真的要和她刀劍相向麼?我寧肯不要再見她,讓這段仇恨和扭曲的感情就這麼消失在時間的河流裡或許更好些。
可是,死去的同伴……
察覺出瞭我的矛盾,可是女孩沒有多說什麼。
「愛一個人的感覺,我原以為自己明白瞭……可是,直到現在我才覺得,自己還是什麼都不懂……」
我能夠說自己懂麼?人類總以為自己掌握瞭真理,但是往往卻在感情的痛擊下丟盔棄甲。愛或許從來就不是什麼美好的東西,隨之而來的那些嫉妒、貪婪、強烈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全都是那個詞的組成元素。當理解到一個詞擁有這麼多黑暗面的時候,仍然有勇氣站出來說那是人類美好的一部分的人,不是蠢貨就是騙子。
可是人們就是會為那個詞而將自己升華為一個更高層次的存在,我不能否定它給人的力量。
我和阿紗嘉偎依在一起,體味著來自對方珍貴的溫暖,並期望著一個可以接受的未來。
就像她所斥責過的那樣……
女孩的身體微微動瞭一下,她抬起瞭頭。
「上面說,那些人類已經準備下來瞭。」
我摸瞭摸她的頭發,然後向墮鎏之地的出入口走去。
*** *** *** ***站在墮鎏之地與王城底座相接的那片空地上,我抬頭就能夠看到刀削斧剁一般光滑的峭壁最上面那個黑黝黝的小小入口。順著峭壁雕刻出來的那些彎折重疊的石梯上面多出瞭四個人影,他們排成一列,正向下面走過來。
墮鎏之地本來就很深,所以那層層疊疊的樓梯走起來要花費很長的時間。我耐心的等瞭足足十多分鐘,那四個人類才落腳到瞭我的面前。
兩女兩男,一目瞭然的高級戰士。這是毫無疑問的事情,能夠出現在暗面這麼深處的人絕對不可能是二流的傢夥。
其中的一個女人一看就知道是頭目,她身上的裝備很簡單,一件高級魔力胸鎧套在袍子外面,腰間挎著看起來相當普通的長劍。女人的頭發像是那種高濃度紅酒的顏色,在腦後紮瞭一個看起來很高貴的公主發髻。這傢夥在自己清麗的臉上戴瞭一個剛好遮住右眼和額角的小面具,平添瞭一絲絲的神秘感——我猜那個面具下面應該有一些疤痕之類的東西。
另外的一個男人似乎是這個隊伍的副手,看上去面無表情。他並不是那種陰冷而嚴肅的類型,隻是看上去一直在發呆似得。我知道那種呆滯感並不代表他是傻子,一個傻子是絕對不會把雙短刀作為武器的。
剩下的兩個明顯是隨從,身上的殺氣相當濃厚的樣子。
領頭的女人在看到我以後開口瞭。
「你就是監管者?以前來的時候完全沒聽說墮鎏之地還有人在監管……」
舒緩而輕柔的嗓音,問的問題也沒有任何會讓人感覺緊張警惕的內容。
我點瞭一下頭,「我不會管你們要做的事情,但是禁止靠近裡面的誓約禁壁,不守規矩的人我會直接殺掉,希望你們清楚。」
隻要他們不去打擾她對我來說就足夠瞭。
女人微微偏瞭一下頭,「你們的地盤,你們說瞭算。」
對話完美的結束瞭,他們似乎在等什麼人,我便離開他們向旁邊走瞭兩步,以旁觀者的姿態看著這些人。
他們很明顯是把我當成瞭裡奧雷特,我也沒有什麼興致來和他們解釋自己的身份。
那個用雙刀的傢夥以很不雅觀的姿勢蹲在地上,伸攤著兩隻胳膊百無聊賴的繼續發呆;而那個女人則掏出瞭一把梳子在輕輕梳子自己的頭發,她的動作非常從容,就好像我記憶中的某個人擦劍的動作一樣……可是我想不起來那個人是誰瞭。
大概這麼過瞭十分鐘的樣子,又有四個人的身影從上面出現瞭。等他們走下來以後,早已經到瞭的那四個就站瞭起來。
這次來的是四個男人,身上裝備的東西都很松散,寬松的衣服、系帶和各式各樣的劍。為首的那個男的留著一頭漆黑的長頭發,他吸引瞭我的一點註意力。
很明顯,那頭發並不是正常的黑色。一般來說普通的純色頭發都會有光澤,但這個男人的頭發看起來卻像那種亞光材質的軍用匕首一樣,看上去非常光滑卻一點反光都沒有。
頭發的顏色是很容易受到自身能量屬性影響的特征,微涼就是例子。
由於站的有一些距離,我沒辦法很清楚的看到他的面容,但是光看輪廓的話……這傢夥應該比我是要帥多瞭。
兩撥人相互靠近,我嗅到瞭非常強烈的壓迫感,他們在距離對方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住瞭腳步。
「那是誰?」
男人隨手指瞭一下我遠遠站著的地方。
「墮鎏之地的監管者,噬族的人。」
女人答道。
「以前怎麼沒聽說還有這麼一個監管者……」
「誰知道呢。」
男人問著女人早已經問過的問題,顯得有點搞笑。兩個人的語氣就好像普通男女的日常對話一樣,可是從他們身後的人身上所散發的某種劍拔弩張的氣息我卻沒辦法視而不見。兩者之間巨大的反差讓我感到瞭一絲疑惑。
「好久沒見瞭……見個面還帶瞭這麼多人。」
女人說。
「是你提出要見面的,不多帶點人的話,怕打不過你。況且……」
男人發出瞭一聲短促的笑聲,「你也帶瞭不少人。」
「我不是來打架的。」
「我也不是,但信不過你。」
「說的就好像你自己很值得信任一樣。」
「好啦……」
男人輕輕搖瞭搖頭,「咱們還是別像小孩子一樣吵吵鬧鬧的瞭。」
女人似乎被對方的態度小小的噎瞭一下,她沉默瞭兩秒鐘才再次開瞭口。
「你沒帶他來……」
「帶他來幹嘛?讓你找打架的借口麼?」
我聽到男人的話語裡有一點點的疲憊和無奈。
「我很早就說過瞭,蕾拉絕對不能白死。」
女人說。
「我們今天不是來算賬的吧?你再這樣我還是帶人走瞭的好。」
「怎麼?你又心虛瞭?」
女人的語氣終於從平淡中升起瞭一點點攻擊性。
我的腦子飛快的運轉著,身體已經完全不受控制瞭。
幾秒鐘之後我向他們快步走瞭過去。
「魯恩希安!」
我大聲叫出瞭一個名字。
在能量火柱的光芒之下,那個男人帶著一點疑惑的神情轉過瞭臉看向我。
「有何指教?」
他用一雙空洞而波瀾無驚的漆黑雙眸看向我。
「愛絲彌蕾……」
我轉向瞭旁邊的女人。
女人的眼睛微微瞇瞭一下,那是默認的態度,她也在疑惑我為什麼要叫她的名字。
我的血液在沸騰,手也在顫抖。那不是因為恐懼、驚訝或者仇恨,隻是單純的激動……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喊出他們倆的名字,因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麼。
愛絲彌蕾和魯恩希安……【幽鬼】和【食影者】的現任團長……
如果不是她們說出瞭挽歌在外面世界的真實姓名,我根本想不到在我面前聊著天的這兩個人就是操縱著整個【神都】地下情報系統的傢夥。
他們兩個手底下的人或多或少都和我有著仇恨和糾葛,可他們兩個卻是那個女人曾經最好的朋友。
魯恩希安手下的人殺瞭挽歌,卻是以處理叛徒的名義……這是挽歌的妹妹親口訴說給我的內情……
愛絲彌蕾……和挽歌一起構陷魯恩希安的禍首?
我已經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麼態度和表情來面對這裡站著的兩個人瞭。
事實上,根本不需要我去思考答案,因為另一個人已經站瞭出來,並用充滿血腥味和撕裂感的沙啞聲音吼出瞭什麼。
「炎懼!契約裝甲!」
所有人都立刻向旁邊竄開,但由於墮鎏之地對能量的壓制,能量加速的上限甚至連A級都達不到。所以那個傢夥身上突然騰起瞭青綠色火焰的時候,魯恩希安麾下最近的另外兩個人很不幸被波及到瞭。
那兩個人滾倒在地,非常冷靜的壓滅瞭身上的火,然後就勢跳起來向後繼續急退。
而之前的那個傢夥已經完全被火焰吞噬瞭,他發出淒厲的吼叫聲,那些火焰則一點一點的隨著升騰化作瞭他身上的契約裝甲。
「愛絲彌蕾躲開!不是針對你們!」
魯恩希安大聲提出瞭警告,這個警告非常及時,至少及時的阻止瞭【幽鬼】一方契約裝甲的召喚。
「死吧!」
那個召喚瞭契約裝甲的食影者成員完全沒有在意身邊其他人的表現,他已經狂吼著向我沖瞭過來。
我立刻向斜後方做瞭一個零移,瞬間躍到瞭十多米的高度。
一聲轟鳴。在我的身下,那個傢夥帶起瞭一股濃烈的青炎,在地面上留下瞭一道深深的溝壑。他沖擊的速度非常可怕,但卻因為早早的丟失瞭目標而沖過瞭頭。
而我已經意識到那個傢夥是什麼人瞭……
食影者三將軍之一的斷尾。
他伏在地上,四處張望,終於找到瞭我的位置之後,再次沖瞭過來。
所有和能量有關的能力都受到瞭壓制,就算契約裝甲也是一樣,墮鎏之地所能使用的能量上限就隻有A級左右。斷尾之前的速度能夠到達那種程度,完全是契約裝甲所帶的附加效果。
所以這一次他的速度就完全不夠看瞭,我在下落的過程中對著他做瞭一個還算精準的零斬。
斷尾半身的契約裝甲像幹裂的土地一樣瞬間出現瞭大量的裂痕,但是遠遠還沒到被破壞掉的程度。他悶哼一聲摔落到地上,然後立刻又竄瞭起來。
「枝從下的火焰,舔舐掉我的手吧!讓畏懼我的人和仇視我的人……」
「冷靜點,別在這發瘋。」
就在他大聲開始念著某種咒語的時候,一個黑影猛地把他從我下一擊零斬的范圍內撞飛瞭。
魯恩希安按著斷尾的頭將他狠狠的砸在瞭地上,我不知道他從哪裡來的能量,竟然能一招壓制住契約裝甲狀態之下的斷尾。
「放開我!」
斷尾在地上瘋狂的掙紮著,可是魯恩希安的手卻像鐵爪一樣紋絲不動的按著他的頭。
我也從空中落瞭下來,然後向他們走瞭過去。魯恩希安抬頭看瞭我一眼,「抱歉,這傢夥……」
我沒有理他,而是蹲瞭下去,看著斷尾那張被猙獰的契約裝甲所包裹住的臉。
「斷尾,阿紗嘉就在裡面。去見她吧……」
瘋狂的食影者在這一刻完全僵住瞭。
魯恩希安看到他不再掙紮,便放開瞭自己的手。
斷尾從地上搖搖晃晃的爬起來,契約裝甲一點一點的化成碎片從他身上脫落瞭下來。看來他是付出瞭什麼代價才在墮鎏之地的壓制下釋放出瞭那麼強大的力量,這個代價大大的縮減瞭契約裝甲的持續時間。
我這時候才看到瞭他的臉。我和斷尾隻見瞭一次,所以早就忘記瞭他的相貌。
而這一次,我也沒有從記憶中找到與之相符的面容。
一隻眼睛的虹膜由於失明變成瞭白色,面頰上全都是被什麼燒焦的痕跡,連下唇都已經被燒沒瞭,下頜的牙齒就這麼猙獰的暴露在外面。這樣的一張臉放在誰眼前肯定都是沒辦法再被認出來的。
斷尾站起身來以後再也沒看我一眼,而是順著我指的地方向誓約禁壁踉踉蹌蹌的走瞭過去。我跟在他的後面,和他一起走進瞭圓柱形的建築裡面。
看著佈滿房間的鎖鏈,斷尾和我當初一樣愣瞭一下。不過很快,他就看到瞭房間正中央坐在石座上的女孩。
斷尾一步一步向前走著,雖然我看不到,但我知道他的表情應該非常復雜;阿紗嘉也看到瞭他,不過女孩並沒有從石座上站起來。
在距離阿紗嘉還剩下兩米的時候,斷尾半跪瞭下去,我聽到他用發抖的聲音叫瞭女孩的名字。
「阿紗嘉……」
「我的仆從,抬起頭來。」
女孩的聲音裡帶著一點點的溫柔。
斷尾抬起頭,癡癡的望著女孩。女孩俯下身子,伴隨著鎖鏈的流動聲,將手撫在瞭斷尾殘破不堪的面頰之上。
「我……一直想再見到你……」
斷尾輕輕捉住阿紗嘉撫摸著他面頰的手,全身都在發抖。
「也許和你締結主從的契約,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對不起,斷尾。」
阿紗嘉靜靜的對他說。
我不知道阿紗嘉到底和斷尾有什麼樣的羈絆。現在回想起來,他們很可能是在我剛剛把阿紗嘉救出來的時候就跑到一起去瞭。我和夏希從杜加德城跑回龍宮城,和Fey過瞭一段逍遙的日子,然後被巴爾格斯構陷,重傷之後和梅爾菲斯一起養傷,傷愈之後陰差陽錯的從方先生那裡弄到瞭一把好刀,最後長途跋涉到瞭白雪菲爾德,和阿紗嘉再次相遇……
這麼長的一段時間裡,他們兩個之間到底建立瞭什麼樣的感情,我其實完全不清楚。
隻是,看著他們兩個相視的情形,我的心裡並沒有感到任何的不安。斷尾的樣子已經告訴瞭我他為瞭獲得力量付出瞭什麼樣的代價,那是他自己的選擇,並不是我的錯誤。他也許恨我,但那又如何呢?我在阿紗嘉心裡的位置,永遠不是他能夠取代的。如果他要對我拔劍,那麼由他去好瞭,我對奪取他性命這件事並沒有什麼負罪感。
「這些是什麼……是貪狼幹的麼……」
斷尾拾起鋪在地面上的鎖鏈,用充滿殺氣的眼神回頭看著我,對阿紗嘉說。
「這是囚禁我的牢籠,貪狼現在陪伴在我身邊,保護著我。」
阿紗嘉如實說道。
斷尾從地上站起來,他提著劍,聚集起殘留的能量就劈向瞭這些鏈子。
一大片火星爆瞭出來,與此同時大殿裡響起瞭讓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可是不出我意料之外,這些鎖鏈完全沒有斷裂的跡象。
「沒用的。」
我遠遠的對斷尾說。
斷尾陰沉的看瞭我一眼,然後大步走瞭過來。
「她為什麼被關在這種地方!」
我垂目看著斷尾手裡提著的武器。那把劍佈滿瞭奇怪的銹跡,好像隨時都會斷掉的樣子,可是卻冷冷的傳遞著血腥味。不過他並沒有動用那把劍的意思,因為我感受不到他的戰意。
「有些深淵裡面的傢夥想要拿她做交易品。」
我冷冷的對斷尾說。
「怎麼才能幫她!」
「正在想辦法。」
斷尾回頭又看瞭一眼阿紗嘉,然後丟下我向魯恩希安走瞭過去。
魯恩希安和另外兩個追隨者就站在誓約禁壁不遠的地方,一邊提放著幽鬼的人一邊等待著斷尾歸隊。而愛絲彌蕾則和她的手下一起饒有興致的看著這邊,他們很有分寸的保持瞭距離,不至於讓情況惡變。
「有事情的話,就先去處理吧。」
魯恩希安看斷尾走到自己面前之後發話瞭。
斷尾搖瞭搖頭,「先談判。」
魯恩希安這個名字出現在我的印象中要歸功於Dreams的一個傢夥。那時候我救下瞭阿紗嘉,第一次聽說魔界、魔龍之眼和食影者的事情。從那一天起,魯恩希安在我的心中就變成瞭隱藏在所有仇恨和陰謀深處的一個象征。
可是隨著我知道的事情越來越多,尤其是當我和潘朵拉好好交談過之後,我才意識到自己似乎沒有向魯恩希安復仇的資格。
他現在真正出現在瞭我的面前的時候,展現出的人格與我想象中似乎完全不一樣。沒有陰鬱的色彩,沒有暴戾的殺氣,他擁有著一招制服斷尾的力量,也擁有仿佛深海一樣穩定的情緒。從他和斷尾簡單的一句對話中我就能感覺到他對自己同伴的體諒和溫柔,如果這種性格的人還能夠成為優秀領導者的話,就隻能說明他的個人魅力異常強大,真正需要動手的時候也會特別的堅決而鐵血。
魯恩希安和斷尾進行瞭迅速而簡潔的交流之後,就把目光鎖定在瞭我身上。
「他是威脅麼?」
我聽到食影者的首領這樣問斷尾。
「那要問他自己。」
斷尾低沉的扔出一個答案。
看來,我現在需要自我介紹一下。
「貪狼,這個名字你應該聽過。」
「你是貪狼?」
回話的不是魯恩希安而是不遠處的愛絲彌蕾。那個女人帶著手下向我們這邊走瞭過來,他們已經把目標鎖定在瞭我的身上。
「沒錯。」
我看向那個酒紅色頭發的女人,並提醒自己,這傢夥就是和挽歌同一時期的零級戰士。老實說,我已經為將要發生的事情做好瞭心理準備。
愛絲彌蕾沒有動武的意思,她那帶著欣長睫毛的大眼睛眨瞭兩下,扭頭望瞭望魯恩希安。而魯恩希安也在看著她,兩個人用眼神交流瞭什麼信息。
「有點像……」
女孩隱隱的說。
魯恩希安點瞭一下頭,「非常像。」
我皺瞭一下眉頭,隨即意識到他們說的是什麼事情。
幽鬼在分裂之前的第一任團長水墨,潘朵拉在很早之前就說我和他長的很像。
如果按照電影裡的橋段,我或許應該回去問一問我的父母是不是有一個兄弟什麼的,在很小的時候就被拐賣去瞭黑暗世界當殺手……可那是不可能的,我在外面那遙遠的傢庭就隻不過是一個再也不能普通的存在。
「不知道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這個地方……不過我倒是很想問你一個問題。」
愛絲彌蕾對我說道,她看著我的眼神有一點點的冷意,但更多地是好奇心。
「挽歌是我暗算的。」
我搶先給出瞭一個答案。
愛絲彌蕾卻搖瞭搖頭,「這個是誰都知道的事情。可是我想問,你為什麼要為她報仇?灰紅告訴我,你那個時候冒著生命危險去挑戰瞭潘朵拉。」
「我不知道潘朵拉是挽歌的妹妹……」
我腦子有點亂。
「那不是我的問題。我是在問你,你為什麼要為挽歌而追殺食影者的人。」
為什麼……因為愧疚?我的確愧疚……但如果隻是為瞭愧疚的話,我更應該處決的是我自己。而我沒有,我拿著自己的刀,緊追在曾經殺死挽歌的人的後面,叫囂著想要為她付出些什麼,並一頭紮進瞭命運無情的洪流……那隻是因為……
「因為她吻過我……」
我說瞭一個聽上去似乎浪漫卻很愚蠢的答案。
那個吻才是我真正無可忘懷的東西。當那個傳說中的戰士吻上我的一瞬間,我的命運就已經被改變瞭……或許……那個吻本來就是命中註定的東西?
令人好奇的是,我竟然會在挽歌曾經最親密的朋友面前可以這樣的敞開心扉,說出以前連我自己都不敢面對的答案。
我看到愛絲彌蕾和魯恩希安同時皺起瞭眉頭,似乎由於我的這個答案而陷入瞭某種沉思。
墮鎏之地突然之間就陷入瞭寂靜,這寂靜讓我有些不知所措。它足足持續瞭一分鐘,才被一聲壓抑的喘息所打破。
愛絲彌蕾捂住瞭自己的嘴,有些踉蹌的微微退瞭一步,眼睛裡閃動著盈盈的光芒。
魯恩希安目光呆滯,臉色也蒼白的嚇人,就好像被什麼人在胸口狠狠的捅瞭一刀。
我非常疑惑,為什麼自己的答案會讓這兩個站在【神都】最頂端的超級戰士如遭雷劈。他們的樣子就仿佛領悟到瞭某種可怕的、足以顛覆所有信念的事實。
「這不可能的……」
愛絲彌蕾用哽住的嗓子發出瞭細微的聲音。
魯恩希安沒有說話,他隻是無力的坐瞭下去,任由自己頹唐的坐倒在地上,然後發出瞭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笑聲。那笑聲像摔碎在地上的玻璃一般支離破碎,能割得人鮮血淋漓。
愛絲彌蕾背後的兩個幽鬼成員露出瞭不知所措的表情,並擺出瞭戰鬥的姿勢。
另外那個男人卻依舊呆滯的用目光掃著我們,一動不動。
斷尾還是面無表情的站在那兒,似乎對現在發生的事情並不關心;不過我仍然從他的目光中讀出瞭一絲疑惑。
雖然這是我第一次與這兩個傳說中的戰士站在同一片土地上,但卻沒有因為他們現在所表現出來的脆弱情緒而對他們的性格妄下評斷。要知道,他們是有能力控制著【神都】最大的兩個情報組織的傢夥,也是曾經的黑暗世界中四個最強大殺手中僅存的兩個,我甚至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事情讓他們露出脆弱的一面。
「老大……」
斷尾忍不住將手放在魯恩希安的肩膀上輕輕的叫瞭他一聲。
魯恩希安笑的肩膀亂顫,他輕輕揮瞭一下手。
「你們上去吧,讓我和他們單獨待會兒……」
「交易怎麼辦?」
「就告訴大傢,合作已經達成瞭。我們和幽鬼正式停戰……」
「知道瞭。」
斷尾簡單的回答瞭一句,然後又轉向瞭誓約禁壁大聲喊瞭一句話。
「我還會回來!」
阿紗嘉沒有回答他什麼,斷尾也沒有等待,他帶著其他兩個食影者向樓梯走瞭過去。
「TZ,你們也上去吧……別和他們起沖突。」
愛絲彌蕾強行讓自己收攏情緒,然後對身後那個目光呆滯的男人說。那個叫TZ的男人二話不說的就照做瞭。
墮鎏之地就隻留下瞭兩個零級的傳說殺手和我,空氣中彌漫的戰意和殺氣在他們的部下離開之後就隻剩下瞭一點點哀傷的氣味。
許久之後,是魯恩希安先說話瞭,他的聲音悠長而輕緩。
「這不可能……他們兩個明明……」
愛絲彌蕾也任憑自己坐瞭下來,兩個人面對面坐著,距離不過兩米。面對曾經一心想要置自己於死地的殺手,連我都知道像這樣松懈的姿勢和自殺沒什麼區別。可他們全都這樣坐在地上,似乎沒有力氣再用雙腿支撐自己肩膀上的負擔一樣。
「你又不是不知道……蕾拉她……」
「難道那個司機真的隻不過是個……」
「這才能……解釋的通吧……」
魯恩希安和愛絲彌蕾都在用力的喘息著,並用極其復雜的眼神看著對方。
「神啊……」
愛絲彌蕾最後發出瞭一聲帶著啜泣聲的嘆息,「我們……到底做瞭什麼……」
魯恩希安則用無神的眼睛盯著自己的手,嘴唇微微的發抖。
「到瞭現在這個地步……已經是誰也無法原諒誰瞭吧……」
「是啊……道歉什麼的已經沒有用瞭……不過……還是想請你幫我對蕾娜說抱歉……」
「她從來沒怨恨過你……而且……我們現在應該可以還她姐姐一個清白瞭,她應該會感到高興吧……」
「還有你的清白……」
「那已經不重要瞭……畢竟……迪克是我親手殺的……」
「放心……那件事我是不會原諒你的……」
「我知道……」
我就站在他們旁邊,聽著他們夢囈一般的對話。這些話的內容結合潘朵拉曾經告訴過我的幽鬼分裂的經過,我似乎猜出來瞭什麼,如果那些就是真相的話,我隻能深深的感嘆……命運這種東西真是令人痛恨的存在……
而比命運還要可惡的,可能就是人性瞭吧……
猜忌、多疑、嫉妒、憤怒……這些東西足以毀掉用性命換來的友誼和信任,或許每個人都沒有錯,但最終還是引領瞭悲劇的發生。面對這種因果,我隻能說,人類大概就是這麼一種易於毀滅美好、毀滅光明和毀滅自我的東西。
每個人都隻能看到自己眼前的東西,相信著自己所想要相信的……魯恩希安、愛絲彌蕾、潘朵拉、幽鬼曾經的所有成員……全部堅信著自己所認為的真相,對著曾經的同伴拔出瞭武器,為瞭自己心中的忠誠,把友誼燃燒成瞭熊熊的仇恨。
而當大傢回過頭來,發現瞭某個自己所忽視的真實碎片,重新拼起瞭整個拼圖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再也回不去瞭。
挽歌……你心灰意冷隱居的時候……心中所抱著的感受,大概和現在翻騰在我胸口,翻騰在愛絲彌蕾胸口,翻騰在魯恩希安胸口中的那種感受完全一樣吧……對某種看不見也說不出的東西所抱有的深深失望……
唯一清楚真相的你……失去瞭最多東西的你……承受瞭一切的你……那個時候,一定委屈的不行吧……
雖然我現在才知道,原來那個時候自己在你的心中隻是某種程度上的替代品……但我卻仍然覺得很高興。
很高興認識你……蕾拉……你真是個好女人……
那個時候,如果我沒有做出那種選擇,憑你一定是能逃掉的吧……那麼你們三個還有機會重歸於好……然後一起悼念那個死去的同伴……
就在我頭暈目眩的清理著腦海中碎片的時候,魯恩希安站瞭起來,然後把愛絲彌蕾也拉瞭起來,而且在女孩站起身來之後,魯恩希安並沒有放開她的手。
「我已經和蕾娜在一起瞭。」
魯恩希安這樣說。
「恭喜吶……」
愛絲彌蕾輕輕擦瞭一下之前在眼角殘留的液體,「那丫頭從小就一直愛跟著你到處跑,終於得償所願瞭……」
「有的時候我會想,力量再強又怎麼樣……能贏下所有的對手,卻贏不下你……」
愛絲彌蕾哼笑瞭一聲,「誰說你沒贏我。」
「隻贏瞭你的劍。」
「不止是劍……不過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瞭。」
愛絲彌蕾將自己的手從魯恩希安的手裡抽瞭出來,重新變回瞭一隻沉默的幽鬼。
魯恩希安也恢復瞭平靜,他看向我。
「蕾娜說你從Dreams手裡救過她,所以,謝謝你。」
我早已經猜到瞭蕾娜是誰,所以也沒有感到疑惑。隻不過,我沒想到原來他們兩個真的是一對情侶,也難怪當初幽鬼的人不會相信她說的話……
「我隻想知道,我們是敵人麼?」
我問魯恩希安,又看瞭看愛絲彌蕾。
我曾經殺過他們的人,在紅松城,和初邪一起。任何一個傭兵團都會為自己的成員向殺掉他們的人復仇,所以如果魯恩希安的答案是肯定的,我並不會感到意外。
「你救過蕾娜,所以你不是我的敵人,我也不會動用食影者的力量對付你。但是如果斷尾或者毒煙以個人的名義要對你做什麼的話,我也不會阻攔他們,我沒有那個義務也沒有那個權力。」
魯恩希安話音剛落,愛絲彌蕾就開口瞭。
「我早就派瞭灰紅去暗殺你,不過聽瞭他的匯報以後,我決定問你一個問題之後再決定要不要幹掉你。」
「那麼你的決定呢?」
「……是我們這些人的愚蠢葬送瞭蕾拉的性命……我們啊,已經沒有瞭追究你責任的資格……」
愛絲彌蕾深深嘆瞭一口氣,「有資格的,大概就隻有蕾拉她自己吧。」
聽瞭他們兩個人的答案,我知道從這一刻起,追殺在我背後的兩個最強大的黑暗組織已經不會再威脅我的生命瞭。可是我並沒有感覺到一絲理所應當的高興,大概是因為我已經習慣瞭背負那種東西,所以當它消失的時候,我反而感覺到瞭一點點空虛。
正是那種力量不斷驅使著我讓自己變強的,不過我現在已經不需要那種鞭策瞭。
「我們兩個還有些事情要談。」
魯恩希安對我暗示瞭一下,希望我能給他們留下單獨交談的空間。
「是關於【末日】麼?」
我在離開前下意識的問瞭一句。因為當初灰紅對潘朵拉說要聯系雙方的團長進行溝通的時候,提到的就是關於【末日】的情報。
「你也知道【末日】?」
愛絲彌蕾輕輕皺瞭一下眉頭,「你是有紅函的人?」
我點瞭點頭,「果然……紅函上的倒計時就是末日瞭麼?」
女孩給瞭我肯定的回答,「沒錯,當計數完成後,就是【神都】毀滅的日子。」
「你們是怎麼知道這些情報的?」
我的好奇心旺盛的燃燒著,完全忘瞭自己在問的問題是兩個黑暗組織最隱秘的秘密。
「你知道裡奧雷特的【深淵之賜】麼?」
「知道一些。」
「瞳族的【真實視界】就是我們雙方的情報來源,我們和瞳族一直做著交易,通過他們的【真實視界】來探尋所有情報購買者想要的信息。而【末日】的真相也是瞳族的人替我們用【真實視界】得來的。」
「【神都】真的要毀滅瞭麼……」
雖然早就對這個情報有瞭一定程度的猜測,但當它真的放到我面前的時候,我的心裡卻變得不想接受這個事實瞭。
「如果運氣好的話,或許我們還能將它守護下來。」
「什麼意思?那張紅函選中的人到底代表著什麼?」
我的問題像連珠炮一樣打瞭出來。
愛絲彌蕾和魯恩希安同時搖瞭搖頭。
「我們也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為這個情報使用【真實視界】所要付出的代價是我們無論如何也付不出來的。」
女孩回答我道。
「可如果你們什麼都不知道的話,又為什麼要搞什麼停戰和合作?」
「喂,你不覺得自己想知道的有點太多瞭麼?」
愛絲彌蕾無奈的說。
我看瞭一眼魯恩希安,他用帶著一點戲謔的目光看著我。我這才意識到,自己這樣確實有些可笑。
本來是要給他們留出說話空間的,我卻喋喋不休的拋出一個又一個問題。要知道,他們可是販賣情報的組織,也許我剛才獲得情報的價值已經超過瞭千萬金幣吧……
「抱歉……有點得意忘形瞭。」
我搖瞭搖頭,扭頭準備回誓約禁壁。
「等一下。」
愛絲彌蕾叫住瞭我。
「嗯?」
「你想知道更多事情的話,我們倒是可以交換一下情報。」
「我有什麼情報是你想知道的?」
「很多。比如你為什麼會和裡奧雷特站在一邊,還會替他們看守墮鎏之地……我從來沒聽說過有人類可以在裡奧雷特中拿到權力這種東西……」
也許是沒有什麼情報方面的素質,我一五一十的交待瞭她想知道的事情,連一點的隱瞞和掩飾都忘瞭做。
愛絲彌蕾和魯恩希安在聽完我的講述之後,很有默契的相互看瞭一眼。
「其實我們就是想要通過合作來找到足以付清瞳族要求的代價,然後用【真實視界】探尋【末日】真正的內容……」
愛絲彌蕾說。
「代價……有頭緒麼?」
「原來沒有……不過現在有瞭一點。」
「什麼?」
我沒心沒肺的問道。
「比如那個阿紗嘉·光詠。」
愛絲彌蕾的臉上露出瞭一點點邪惡的笑容,「先把她從什麼誓約禁壁裡救出來控制在自己手裡,然後再當做代價重新送給瞳族……我想應該足夠瞭。」
「蕾拉從他們這兒偷走【魔龍之眼】已經夠瘋的瞭,你竟然連他們的王女都想偷?」
魯恩希安咯咯的在旁邊笑著。
沒想到原來最初魔龍之眼就是挽歌偷走的……不過更讓我震驚的是,他們竟然對阿紗嘉打起瞭主意。
我向後退瞭兩步,伸手去摸神宮,卻摸瞭個空。心裡面的火焰一下子被煩躁的情緒點燃瞭。
「你看,已經露出那種表情瞭呢……」
愛絲彌蕾微笑著對魯恩希安說著,然後又看向我,「你真的想試試一個人單挑我們兩個?」
品味著愛絲彌蕾刺骨的殺氣,我冷笑瞭一聲,「如果是在外面的話,我不會做那麼蠢的事情。不過……這裡是墮鎏之地……我不介意賭上一賭。」
其實我是在說給自己聽。在見識過魯恩希安一招制服契約裝甲狀態下的斷尾之後,我覺得就算是在這裡,就算是一對一,我也沒有什麼勝算。
可是我就是有不能再退縮的理由。對於要利用阿紗嘉的噬族其他勢力,我至少還有八詭作為同盟。可如果阿紗嘉真的落入瞭他們兩個人的手裡,我就真的沒機會把她救走瞭。這些在黑暗中為生的傢夥一旦隱藏起來,根本就不是我能追到的。
「再給你十秒鐘考慮,把她交給我們,你也就不用死瞭。」
愛絲彌蕾把手放在瞭劍柄上。
「十秒太多瞭!」
我大吼一聲向她沖瞭過去。
我不明白為什麼總是愛絲彌蕾在代替魯恩希安和我對話。直到他們兩個和我成為同伴之後,我才知道並不是魯恩希安沉默寡言,而是因為當愛絲彌蕾在的時候,魯恩希安總是搶不到說話的機會,這也變成瞭我用來嘲弄他們的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