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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末日的灰塵

第四十七章 末日的灰塵

  我們沖上瞭懸崖,然後看到兩個人正向阿紗嘉沖瞭過來。他們射出數道能量刃,阿紗嘉在空中騰挪瞭幾下,勉強將能量刃躲閃瞭過去。

  我立刻打出瞭六枚高強度能量彈,阻止瞭那兩個人的突進,然後拔出神宮沖到瞭阿紗嘉的旁邊。

  那兩個人躲過瞭我的攻擊,不過如我計劃的一樣,突擊的行為也被中斷瞭。

  「停手!!我們不是有意的!」兩個人中的男性抬起手裡的劍大叫瞭起來。

  我沒有說話,隻是很堅決的提升自己的能量,並且做好瞭厚厚的防護罩。梅爾菲斯他們就在我的身後,他們也完全沒有因為這一句話而解除戰鬥狀態的意思。我們並不是什麼都不懂的菜鳥,所以不可能憑對方這麼一句話就放松警惕。

  「我們不認識她的能力,突然沖上來的時候我們把她誤認為魔獸才動手的。」那個男的繼續說道。

  我晃瞭晃手裡的刀,示意讓他們走。這一男一女兩個戰士向後退去,在退出瞭幾米的安全距離之後小心翼翼的飛走瞭。

  這是一片還算寬闊的高地,順著山脊一眼望去視野非常不錯。我們所在的地方是一塊裸露的平滑山體,所處的地勢是附近最高的一塊。而那兩個傢夥撤走的方向上,我看到瞭呆在高地上的另外一群人。

  那群人足足有二十多個,很明顯,這一對戰士和那群人是一起的。他們或許是情侶之類的關系,在群體的聚會中擅自跑到瞭這邊來享受私人空間,結果卻被突然竄上來的阿紗嘉嚇瞭一跳。

  那群人離我們大概有兩百米,而且在騷動之後並沒有過來找我們麻煩的意思。

  「竟然還有其他人會來這裡玩……」初邪皺著眉頭瞥瞭那邊一眼,帶著一點點不快說道。

  「或許是巧合吧。你有沒有事?」我收回瞭能量,然後把沉重的背包扔在瞭地上,問阿紗嘉。

  阿紗嘉沒有回答我,而是扭頭眺望著我們身後的方向,好像被什麼東西給吸引住瞭。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視野的盡頭是一片乳白色的雲霧,而整個鐵輝城似乎被我們踩在瞭腳下一般。從這個高度俯瞰遠方的那座巨大城市可以將它一覽無遺。陽光的照耀下,好像從這裡就能嗅到整座城市裡欣欣向榮的氣息。

  「怎麼樣?早就聽說這個地方不錯,沒想到比想象中還要好。」初邪帶著得意的語氣說道。

  「倒是個露營的好地方,你聽誰說這裡的?」我問。

  初邪沒有回答我,她頓瞭幾秒,然後開始招呼著其他人整理東西。

  雖然察覺到瞭異狀,但既然她不想說我也就沒有繼續追問。我和梅爾菲斯兩個人費瞭半天的功夫在忽強忽弱的山風之中支好瞭帳篷,而女孩子們則把其他的雜物井井有條的擺在瞭厚厚的墊子上。

  「哎呦,真是要野餐麼?」我笑道。

  「你快來弄這個!我不會弄!」初邪一邊擺弄著烤肉架一邊朝我招手。

  女性安裝東西的能力和男性的縫紉能力有的一拼,初邪她們已經把插桿和腳架擺瞭一地,歪歪扭扭的擰瞭半截的框架躺在中間,頗有種無可奈何的感覺。

  帶著一點點逞能的情緒,我三兩下就裝好瞭烤肉架。在這期間,另一個男性則連看都沒向這邊看一眼,梅爾菲斯這傢夥連最基本的客套都不屑於去做。

  又沉又重的燃料從一開始就獲得被裝進我們背包的資格。初邪雖然不擅長火焰系的法術,但是點個火什麼的還是相當輕松的。燒熱瞭鐵架,我興致勃勃的接手瞭烹飪的工作。

  「把那個肉派給我。」梅爾菲斯坐在剛搭好的椅子上,對我勾瞭勾手指頭。

  我們帶瞭很多生鮮的食物現場料理來滿足自己的口腹,肉派這種東西隻是以防萬一而準備的成品。這傢夥竟然放著我這個高級廚師的料理不吃,卻來索要那種垃圾食品。

  「你是不是腦子有病?拿這個去吃!」我沒好氣的把剛剛烤好的一份牛裡脊放在盤子裡給他遞過去。富含脂肪的肉排被烤成瞭金澄澄的焦黃色,均勻塗抹的胡椒在熱氣的熏騰下散發出讓人垂涎三尺的香味。

  「你做的太難吃瞭。」梅爾菲斯下評語道。

  他的話剛說出口,其他端著盤子正吃著高興的女孩們全都扭過頭來看他。

  「我覺得不錯啊。」連一直看我不順眼的卡門都給瞭積極的評價。

  梅爾菲斯瞥瞭她一眼,「你的口味有問題。我可是吃瞭很多次他做的東西,能下口的次數寥寥無幾。」

  我氣得鼻子冒煙,「明明是你自己的舌頭有問題!愛吃不吃!」

  撂瞭挑子,我端著吃的坐旁邊歇著去瞭。

  初邪笑瞇瞇的過來給我揉肩,「很好吃的很好吃的,你看大胃王都吃的那麼開心呢。」

  我看瞭一眼阿紗嘉,臉繃不住瞭。女孩子們飯量本來就不大,烤瞭半天,初邪和卡門都沒吃多少,光就讓阿紗嘉一個人消滅瞭三個人的量。

  初邪那三個字的評語不是什麼好話,好在阿紗嘉根本不明白什麼意思。王女大人一邊吮著手指尖一邊湊瞭過來,拽著我袖子,拿眼睛一個勁兒往還沒動過的生肉上比劃。

  我長嘆一口氣,把自己的盤子遞瞭過去,「先吃我的吧。」

  「走,咱們兩個自己烤。」

  還沒等阿紗嘉接手我的盤子,初邪就擋住瞭她,把阿紗嘉拉去瞭烤肉架那邊。她的意思是讓我歇會吃點東西,雖然不是什麼大不瞭的事兒,但總讓人心裡暖暖的。

  本來讓梅爾菲斯鬧的不太高興,一扭臉氣也就消瞭。我拽瞭把椅子往他旁邊一放,開瞭瓶啤酒,咕咚咕咚灌瞭好幾大口。冰爽的感覺順著腦門往上頂,迷蒙著眼睛往遠處一眺,整座鐵輝城在雲海之下若隱若現,別提有多舒暢瞭。

  卡門也站瞭起來,三個女孩湊到瞭一起開始聊起瞭不知道什麼話題,清脆的、柔軟的、富有磁性的三種笑聲時不時的傳瞭過來。我原來以為卡門和初邪之間會有嫌隙,畢竟這兩個傢夥的性格裡都有相當強勢的一面。不過現在看來,她們就算有什麼別扭,也不過是一道好風景和可口的食物就能擺平的程度。

  我抬手扔給梅爾菲斯一瓶啤酒,他扔掉瞭剩下一小半的肉派,加入瞭痛飲的行列。

  「她到底是什麼類型的戰士?」我拿酒瓶向卡門的方向晃瞭一下。

  我們這些人所在意的事情往往都和戰鬥有關。在不久前那場不倫不類的競速比賽裡,卡門所展現出來的能力讓我相當感興趣。

  像初邪這種法師是絕對不會穿鎧甲的,一來法師的身體素質遠不如戰士,沉重的盔甲對身體的負荷過大,另外最重要的就是鎧甲對魔力的發揮會產生不小的影響。

  我一直都以輕便的胸甲作為防具,開始是因為沒有足夠的錢來買好裝備,後來則是發現魔力裝備會對一些法式產生阻礙。決定這種阻礙的不是裝備本身的魔力強度,而是它們的體積。初邪可以穿戴很多附加魔力的飾品卻絕對不會穿鎧甲就是這個原因。

  我的魔力很低,最多也就是在召喚骨質武器的時候消耗一些作為代價。梅爾菲斯卻是把魔力當成主戰手段的平衡型魔戰士,他大地系的法式威力相當強大,所需要的魔力也相當客觀,所以他始終沒有穿過鎧甲。

  然而卡門就不一樣瞭,她在競速的時候很明顯使用瞭以魔力為主導的能力,可是她身上卻穿著非常正式的全身甲,這和我一直以來所認知的常識不符。

  「我真不知道你當傭兵的時候都幹什麼去瞭。」梅爾菲斯懶散的發出聲音。

  「我正經做傭兵的時候等級太低,當然不瞭解他們那些高手的情況。」

  「卡門最出名的身份其實是高級附魔師,黑暗精靈王的那把羅睺就是她寫的。像這種傢夥,給自己弄一身專門減免魔力幹擾的鎧甲並不難。」

  黑暗精靈王是精靈島的一島之主,隻是不知道他的稱號是來自於島的名字還是他給命名瞭精靈島。雖然是很有名的超級戰士,但和他的手下和傭兵公會之間沒有太多的交集,算是獨立於冒險者公會和傭兵組織之外的另一個勢力。

  在【神都】中,精靈島是唯一一個完全禁止戰鬥的區域,想要享受寧靜生活而不受打擾的人可以選擇居住到那邊去。這並不是系統的設定,而是靠黑暗精靈王和他的手下靠實力維護下來的環境。曾經倒是有不少人去精靈島胡鬧,不過再也沒有回來就是瞭。

  精靈王的武器羅睺是一把劍,雖然不知道羅睺的力量有多強,但一個零級戰士的武器肯定不會弱就是瞭。隻是沒人能想到,這把劍竟然是那邊那個女人弄出來的。

  附魔的能力每個人都可以去學,就好像所有人都可以學法式一樣。但附魔能力的難度完全不是記憶手印或者法陣那麼簡單,它本身就是一套獨立的系統。如果沒有經過仔細深入的研究,在普通人眼裡哪怕最簡單的附魔過程也好像高級編程代碼一樣令人頭痛。

  我對附魔完全沒有任何心得,所以此時此刻卡門在我眼中的形象立刻高大瞭起來。

  怪不得她那個脾氣還能當上S級的傭兵。對一個高級附魔師來言,求著她給自己裝備附魔的傢夥絕對要排成長隊,而所謂的「人緣」對卡門來說就完全不是問題。

  【神都】的魔力裝備本來就稀有,一件最普通的附有魔力效果的裝備也要上萬金幣,這完全不是抱著娛樂心態進入這個世界的戰士能夠輕易企及的東西。可想而知,能夠制作這種裝備的傢夥會是多麼受歡迎。

  「你讓她幫我附魔一下!」我忍不住貪心的和梅爾菲斯說。

  梅爾菲斯上下打量瞭我幾眼,「你身上什麼東西能附魔?」

  他這一問我倒是愣住瞭。想瞭想,發現這的確是個問題。我現在全身的傢當就是一件反抗軍發的再也普通不過的制式輕甲,隻有最最基本的一點防禦能力增幅效率。擁有贖魂之凱的我本來也不需要依賴其他裝備的防禦能力,而神宮本身已經是高級武器,想要附魔就要破壞本身的能力構造,完全不值得這麼做。

  我懊惱的撓瞭撓頭,如果是換做傭兵時期,能結交上這麼一個附魔師夥伴絕對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連做夢都不敢想。可是到瞭現在,反倒是用不上瞭。

  「如果按你說的,那她應該算是法師瞭吧?那身鎧甲原來是用來嚇唬人的……」我下瞭評語。

  「那女人用劍很有一手,反而魔力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強。」

  能得到梅爾菲斯肯定的人不多,既然他這麼說瞭,就證明卡門的近身戰鬥能力不弱。

  「和你打的話,你能贏麼?」

  「那是肯定的。」梅爾菲斯一點謙虛的意思都沒有。

  「這麼有自信?」

  「九一開吧。」

  「要是和我打呢?」

  「十零開。」

  「滾蛋!」

  正和梅爾菲斯鬥嘴,阿紗嘉卻從那邊走瞭過來。她看上去不是太高興,抱著膝蓋坐到瞭我旁邊。

  「怎麼瞭?吃的不開心?」我問。

  「她們聊的我聽不懂。」阿紗嘉帶著一點不樂意的表情說,「法術什麼的我都沒用過。」

  我愣瞭一會兒,看來卡門和初邪找到瞭很對胃口的聊天對象,畢竟一個是頂級的法師一個是附魔師,共同的話題肯定不少。

  不知道該說些啥,就在我還發愣的時候梅爾菲斯竟然動瞭。他掏過旁邊的一瓶啤酒,隔著我遞到瞭阿紗嘉的面前。

  阿紗嘉奇怪的抬起頭看過去,梅爾菲斯面無表情的擎著瓶子正看她。阿紗嘉終於露出瞭一個微笑,然後接過瞭梅爾菲斯的好意。女孩帶著一點野蠻的樣子用牙咬開瞭瓶蓋,咕嘟咕嘟的就往嗓子裡面灌去。

  阿紗嘉從來沒喝過酒,所以看她大口灌的樣子我有點擔心。不過她竟然坦然的接受瞭酒的味道,還砸瞭砸嘴。

  「想不到會有這麼一天。」梅爾菲斯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怎麼?」我扭頭看他。

  「曾經以為戰鬥就是生命的全部瞭,曾經以為戰鬥能夠滿足我一切的欲望。」

  「你覺得自己錯瞭?」

  「或許吧,隻是覺得這樣子也蠻不錯的。」

  梅爾菲斯的抬起臉,慵懶的將頭枕在椅子的靠背上面,整個身體都放松瞭下來似得。

  我抬起酒瓶,和他輕輕碰瞭一下,然後啜飲。卡門端著一小盤不知道什麼東西走瞭過來,她坐在瞭梅爾菲斯腿上,毫不忌憚的俯下身子和梅爾菲斯深深一吻。我掃向還在另一邊的初邪,女孩的興致很高,她瞇著眼睛戲謔的笑,對我比劃瞭一個開槍的動作,不知道是什麼含義。

  夜幕漸漸的降臨,視野盡頭的夕陽幻化成瞭橙紅色的火焰,點燃瞭整個地平線。

  我們點燃瞭篝火。幾乎是與此同時,在遠處的另外二十個人也做瞭同樣的事情。

  我懶散的坐著,但卻一直註意著那邊的情況。距離不近,所以我沒辦法觀察那群人身上的細節,更沒法猜測他們的身份和在這裡露營的目的。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們的喧鬧聲在這個時候已經吵到瞭我們。

  初邪在後面幾米外的草地上鋪瞭墊子,拉著阿紗嘉躺在那裡說著什麼悄悄話;而卡門則把自己烤的東西分享給梅爾菲斯吃,帶著某種默契的沉默。

  「卡門,聽說你是高級附魔師。」我搭話道。

  「幹嘛?」卡門心情不錯,雖然隻是簡單的回答,但態度還可以。

  「你最多能寫多高級的武器?」

  「你想要我幫你做東西?」卡門倒是很不客氣的問。

  「不,我隻是好奇。一級的裝備能寫出來麼?」

  「可以啊。」

  「那豈不是太厲害瞭?!」

  「很麻煩的,寫那麼一件必須要品質很好的底器,還要花一個多月的時間,失敗率還超高的。我一共就隻寫過兩件一級的裝備。」她一五一十的介紹瞭一下具體的情況。

  「兩件……羅睺應該是其中之一吧?」

  卡門看瞭梅爾菲斯一眼,應該猜到瞭是誰多嘴,「沒錯。」

  「既然你這麼瞭解裝備的事情,我倒是有另外一個問題想要問問。」

  「說。」

  「你覺得零級的裝備和一級的相比,能夠強多少?」

  卡門很少笑,不過這時候倒是翹瞭一下嘴角:「好問題。但是你瞭解零級裝備的事情麼?」

  看來梅爾菲斯並沒有對她泄露我身上的秘密,不知道是他估計替我隱瞞還是單純的沒有說而已。

  「我有一件零級的,而且開瞭封印。」

  卡門的眼角抽動瞭一下,「沙舟之城的案子,到底是你做的還是葬敵初邪做的?」

  她的問題有些突然,讓我反應瞭那麼幾秒。

  「我是因為那件事情才被搞上五千萬賞金的,你怎麼會問這種問題?」

  「一個人殺掉六十多個傭兵,這簡直是開玩笑。一個默默無聞的小角色,不可能一下子幹出這種事情來。所以我們都認為是她做的,因為那時候有人看到她在場。可是……如果按你所說,你解開瞭一件零級裝備的封印,那就著實有可能瞭。」

  「的確是我殺的。」我給與瞭肯定的回答。「我畢竟也是上千萬賞金級別的啊,原來還被你們小瞧瞭。」

  「看來真的低估你瞭……那時候幸虧沒抓到你的蹤跡,不然還不知道死的是誰呢,嗬嗬。」卡門搖瞭搖頭。

  「那時候是借助瞭超越契約的力量,有些耍賴的意思……」我有些慚愧的說。

  「零級的裝備就是有這種力量,隻不過能夠將它用出來的人太少瞭。一級的裝備,隻要能夠掌控住使用的方法,可以完勝未開封印狀態的魔兵器。一直到魔兵器的契約能量被發掘出來為止,一級的武器都還能夠占些優勢,再發展自然就比不上瞭。」

  「可是魔兵器想要開封印很難。」

  「所以一級的裝備比魔兵器要貴啊。」卡門又笑。

  「看來你很有錢。」我也笑瞭笑,然後轉向梅爾菲斯,「鴉羽之刃的秘密找到瞭麼?」

  梅爾菲斯用手摸瞭摸刀柄,「有一些。不過有些事情越查就越蹊蹺……」

  我等著他繼續說,可是他就在這句話戛然而止,這讓我非常不爽。不過我也沒再追問,因為追問以後會更不爽。

  我打開系統界面,調出瞭很久之前下載下來的那封郵件【紅函】,這是隻有在【神都】這邊才能查看的東西。

  本來打算重新看一下關於自己能力的數據,可是卻發現原本的那個清單已經消失瞭。【紅函】上所有的內容就隻剩下瞭那行倒計時。倒計時已經接近瞭尾聲,距離【末日】隻剩下瞭短短幾個小時。

  腳下的鐵輝城已經點起瞭密密的燈火,它變成瞭頭頂天空一樣的星河。黑夜裡的火光,身邊的同伴……這個場景很熟悉,但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瞭。我執意要回到這邊,或許就是想要最後體會一下這個世界所留給我的一絲記憶吧。

  大傢沒頭沒腦的聊天,中間的時候大傢還輪番小憩瞭一會兒。直到午夜漸漸靠近,所有人都圍坐在瞭火堆邊,靜靜的等待著那個時刻的到來。

  除瞭阿紗嘉之外,似乎所有人都擁有著【紅函】,因為大傢都不約而同的在看著內視的系統界面。

  「你感覺到瞭麼?」卡門突然開口。

  「嗯?」我奇怪的把註意力轉到瞭她身上,然後發現她正看著初邪。

  初邪瞇著眼睛,微笑瞭一下,點瞭點頭。

  「感覺什麼?」梅爾菲斯問。

  「那邊有魔力波動。」初邪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用腳尖向山崖另一邊的那群人晃瞭晃。

  「我怎麼沒感覺到……」梅爾菲斯皺瞭皺眉眉頭。他的魔力水準也不算差,所以會有這種懷疑。

  「有特意掩飾的痕跡。」卡門補充道,「一般人感覺不出來的。」

  這隻說明瞭一件事情,那邊的人無論是要做什麼,都不想讓我們發現。或許是為瞭避免我們誤會,但也可能本來就是針對我們所做的法陣。

  「有意思。」我向那邊瞥瞭一眼,那群人似乎在整理什麼東西。

  初邪對卡門笑瞭一下,卡門會心的站瞭起來。我沒多嘴問話,因為她們要做什麼我已經猜瞭出來。

  卡門同樣用細微的魔力做瞭掩飾用的法式,初邪借著她那個法式的掩飾開始繪陣。不得不說這兩個傢夥的魔力造詣實在是令人咂舌,對方隔著幾百米的距離都被她們感覺到瞭,而我近在咫尺都幾乎沒有感受到魔力的波動。這說明初邪的繪陣時魔力的掌控力非常高,幾乎沒有多餘的損耗,而卡門的掩飾法式也配合的恰到好處,強弱程度完全針對上瞭初邪的法陣。

  所以,就算那邊的人真的有什麼打算,我也不擔心會有什麼威脅。這個世界上能正面和我們這群人抗衡的並不算太多,尤其是我們中還有【神都】最強的法師之一。哪怕對方的人數遠超我們,在初邪的殺傷性法陣之下也隻是會白白送命。

  因為隻是要做一點點預防性的準備,所以初邪畫的法陣似乎並不強,她很快就完成瞭繪制,然後又坐回瞭我身邊。

  我繼續觀望著幾百米外的那些傢夥,他們玩的似乎很開心,吵鬧聲越來越響,還有幾個人在周圍人的歌聲中跳著隨性的舞蹈。或許我們是多慮瞭,他們那邊的魔力波動大概隻是為瞭在狂歡的時候保持警戒吧。

  我們重新歸於瞭平靜,然後繼續啜飲手裡的酒精。

  「都不說話好沒意思。我們玩個遊戲!」初邪舉著酒瓶提議道。

  「你有什麼花樣?」我笑瞭笑,這傢夥想出來的遊戲往往都是既有誘惑力而又讓人有些為難的主意。

  「問個問題,每個人都要回答哦。說出【神都】裡的一個地方,必須是腦海中第一反映就出現的!」初邪興致勃勃的樣子。

  「塔汀。」卡門非常配合的說瞭一個城市的名字。

  「黃昏森林。」梅爾菲斯也沒有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白雪菲爾德。」這是阿紗嘉的答案。她沒有去過【神都】太多的地方,就算去過也沒有停留多久。不過那座小鎮倒是我和她誕生瞭真正的羈絆之處。

  「洛德曼廢城。」我沒有思索,直接給出瞭這麼一個地名。這種遊戲如果還弄虛作假就一點意思都沒有瞭,可是當這個名字說出口以後,我才感到有些奇怪。為什麼那個地方會出現在我的腦海中?

  梅爾菲斯猛的扭頭看瞭我一眼的時候,我才意識到那個地方代表著什麼,頓時感覺嗓子一滯。我不該說出這個答案,至少不該在現在說。

  無論是初邪還是阿紗嘉都不清楚那個地方的含義,但梅爾菲斯知道,那是我和他以敵人的身份第一次遭遇的地方。

  但我能夠想起那個地方,自然不是因為梅爾菲斯,當時我甚至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想起那個地方……我現在才發現,原本以為可以永遠埋藏在記憶裡的人竟然一直都徘徊在我靈魂的某個地方。

  在【神都】裡面,我最糾結的回憶,我最遺憾的奢望,我最痛苦的抉擇……仍然會像這樣抓著我的衣角不放。可是我並沒有感到憤懣,這種罪惡感或許是我應得的。

  我更為擔憂的是,如果初邪知道過去的事情依然在我心頭占瞭這麼凝重的份量,她會不會生氣……

  「初邪,你呢?」我連忙引開大傢的註意力。

  「我是問問題的人,所以就不回答瞭。接下來,每個人來問一個類似的問題,就從卡門開始吧~」原來這才是遊戲的開始。

  「我的問題是殺過的人。第一印象對吧?」卡門幾乎沒怎麼思考就脫口而出。

  「天使之塵。」我說道。這件事情我和初邪說過,梅爾菲斯應該也告訴瞭卡門,所以並沒有引起什麼反應。

  「一個沒有名字的傢夥。那是我在這殺的第一個人,不知道名字,但是就是想起來瞭。很普通的流氓而已。」初邪淡淡的解釋瞭兩句。

  「一定要是人類麼?」阿紗嘉補問瞭一句。

  「裡奧雷特也可以。」看來卡門很清楚阿紗嘉的身份,應該也是梅爾菲斯和她說的。

  「煊童。」她最終說瞭一個我從沒聽過的名字。

  輪到梅爾菲斯的時候,他沉默瞭好一會兒。

  「Fey·米蕾妮阿姆。」

  當他最終還是吐出那個名字的時候,我忍不住猛的推開椅子站瞭起來。

  「怎麼,你現在仍然覺得抱歉!?洛德曼廢城……你聽我提到這個地方,就認為我仍然無法原諒你!?所以你就一定要提那個名字,是不是!!」

  梅爾菲斯靜靜的看著我,「你說瞭那個地方,我自然也會想到她。」

  「殺瞭Fey的人……是你?」初邪在旁邊出聲瞭,「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我。我殺瞭他最愛的女人……那個時候最愛的女人。」梅爾菲斯似乎意識到瞭自己的言語有失,所以又加瞭一句。

  「夠瞭。死瞭的人就不要再提瞭。」我咬著牙說。

  「殺她,這是我唯一後悔殺掉的人,所以……」

  「說這些有什麼用!?我不需要抱歉,你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原諒!」

  「為瞭一個死掉的女人,你就這麼失控?」初邪的聲音再次響起來,不過她的聲音有些寒意。

  我深吸瞭兩口氣,然後坐瞭下去。梅爾菲斯也沒再說什麼,依舊面無表情的喝酒。

  「我見過她。」阿紗嘉淡淡的說。

  「是麼?記得講給我聽聽到底怎麼回事。」初邪用目光刺瞭我一眼,然後對阿紗嘉說。

  我把目光鎖定在遙遠的鐵輝城的燈火那裡,心情突然變得非常差勁。而我也漸漸理解到瞭自己在這裡的原因。

  當【神都】即將毀滅的時候,我再次見到Fey的可能性就完完全全的被斷絕瞭。

  我所珍視的人已經都在我的身旁,哪怕是這邊的世界迎來終結,我也不會失去他們,我所失去的就隻是過往的地方和記憶存留之所而已。

  可是有個人曾經對我說過一句「她還沒死」。如果她指的是Fey的話,我希望自己能夠再見到她。【末日】將這個可能性斬斷瞭,我所謂一牽掛著的一點點東西,就是這件事情吧。

  那個女孩對我的影響之大,是我遠遠沒有預料到的。並不是我不滿足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隻是對人這種生物而言,得不到的往往才最難以忘卻。

  一邊自責自己的情緒,一邊牽住瞭初邪的手。我想要告訴她,自己最在乎的並不是已經消失在我生命中的人,而是生命中真正擁有的人。

  初邪用指甲掐瞭我一下,然後就任由我牽著瞭。她沒有完全原諒我,但也沒有真的多麼生氣,更多的隻是單純的不高興。

  對這個世界我又要渴求什麼呢?我隻能希望這個插曲不會對我和初邪的關系造成裂痕。盡管我內心深處明白,或許這個結果無論如何也是無法避免的。

  內視界面的【紅函】突然消失。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末日】的這一天已經到來瞭。

  「沒瞭……」卡門突然說。

  「嗯。」我點瞭點頭。

  「所有的都沒瞭……」卡門著重咬瞭前兩個字。

  我開始沒有明白她的意思,但很快就發現瞭同樣的事情——不僅僅是【紅函】的電子圖樣,甚至連整個系統界面都再也無法召喚出來瞭。

  「這是什麼意思?」我下意識的問瞭一句。

  「要死的人或許比想象中還要多……」初邪沉聲評論瞭一句。

  「為什麼?」

  「沒有瞭系統面板,所有通過系統主體進行置換的功能就都失效瞭……」

  我已經在暗面生活瞭太久,幾乎忘瞭【神都】中基本的規則。絕大多數在這裡生活的玩傢,都會通過系統生成的店鋪來購買在這邊生活的必需品。換句話說,系統在把食物、衣物之類的消耗品交易出來之前,它們都隻是數據而不是真實存在的物資。

  我沒有想到,【末日】來臨的這一刻,會將這個基本生活規則都打破。

  這個世界上有不少玩傢自己試著種瞭農產品和水果。有的是為瞭自娛自樂,有的是為瞭賺點金幣。這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當能夠承擔巨額食品兌換的整個系統都消失瞭之後,靠玩傢手工種植的食物根本滿足不瞭所有人的需求。

  我曾經猜測過會有多少人死在暴亂之中,卻沒有猜到會有人因為這種事情而活活餓死。【神都】中的那些人工智能打理的店鋪中,或許現在仍然擺滿瞭琳瑯的貨物。但這裡並不存在真實的供應鏈,現在那些有限的物資早晚會被消耗殆盡。

  從這一刻起,【神都】已經和暗面、和人類的世界,沒有什麼本質的區別瞭。

  這對反抗軍來說根本不是什麼致命的問題,因為這邊早就在暗面建立瞭不計其數的作物培養棚。可是對已經完全困入這個世界的其他人來說,為瞭一口食物而殺掉身邊的人這種事情,很快就不會是特例瞭。

  就在我沉浸在對未來的黑暗遐想之時,遠處突然傳來瞭一聲尖叫。

  由於距離不近,所以我們並沒有直接進入戰鬥狀態。可是還沒等我們弄清楚發生瞭什麼事情,更多的尖叫聲響瞭起來。

  然後我分辨出瞭那些尖叫包含的東西。那不是由於恐懼或者驚嚇而產生的反應,那些尖叫是興奮的叫聲,就好像找到瞭腐屍的禿鷲和土狼在慶祝觸手可得的盛宴。

  緊接著就是無數能量彈被射向瞭空中,能量的散射和震動甚至波及到瞭我們這邊。那些不同屬性的能量彈帶著各種顏色的光芒在空中高高的炸裂,仿佛綻放的禮花。

  是那群一直和我們遙遙相對的傢夥們幹的。之前他們完全沒有任何的出格舉動,這個時候的興奮也不知道是從何而來。

  「不太對勁。」初邪已經從座位上站瞭起來,她皺著眉頭看著那邊的人群。

  我也一直在關註著那些突然瘋狂起來的傢夥。在那邊篝火飄搖的火光中,我看到那些人似乎在往自己臉上塗抹佩戴什麼東西。

  「哼……」身後的梅爾菲斯發出瞭一聲短促的冷笑,似乎有瞭什麼想法。

  我沒有回頭看他,因為遠處的那二十多個人已經開始大叫著提升起瞭自己的能量。

  本能的,我和身邊的同伴也全都提升瞭能量。在不知道對方要做什麼的情況下,我們必須要小心謹慎。

  和我預想中發生的事情一樣,在幾秒鍾之後,那群傢夥就怪叫著向我們這邊沖瞭過來。

  「喂!!」我大吼一聲,作為對其他人的警示。

  其他人自然是不需要我來多嘴進行指揮,初邪和卡門往後退瞭兩步,阿紗嘉站在瞭我身邊,而梅爾菲斯是唯一一個沒有動的。

  那群像瘋子一樣暴躁的傢夥以極快的速度直撲我們所在的地方,以他們能量加速的等級來看,應該全都是高等級的戰士。

  高級戰士在高能量加速之下想要穿過幾百米的距離不過是幾秒鍾的事情而已。對方看上去完全沒有保留能量的意思,高強度加速所溢出的能量引起瞭地面的震動和嗡鳴。在他們接近的時候,我看到他們絕大多數人的臉上都帶瞭面具,另外一些則在臉上畫瞭什麼圖案。

  那些面具做工拙劣,不自然的紅色和青色混在一起,有的是張著血盆大口的野豬,有的是獰笑的魔鬼,更多的則是面目扭曲肌肉痙攣的橡膠人臉。這些面具在能量光芒的照映下反射著讓人作嘔的情緒。

  卡門拔出瞭腰間的武器,那把劍的樣式奇特,劍刃和劍柄比例幾乎是1:1,劍刃本身散發出瞭淡淡的白光。她舉起劍,將劍尖指向天空,然後開始念咒。

  「要打麼?!」我大聲問。對方的人畢竟太多,打起來可能會有料想不到的事情。按我們的能力,如果要跑的話估計對方是攔不住。

  「打。」梅爾菲斯緩緩的站瞭起來,然後拔出瞭鴉羽之刃。

  「好。」我應瞭一聲,然後向前飛瞭出去。

  「你做什麼啊!?」初邪在身後大叫。

  「給我們搶一點時間。」

  沖在最前面的兩個傢夥距離我已經隻有幾米瞭,他們高高躍起,口中發出尖銳的怪叫,將手裡的武器負載瞭大量的能量向我劈瞭下來。

  這兩個傢夥的身體在飛縱的過程中像融化的泡沫一樣淩空分解成瞭數塊,混雜著血液的屍塊帶著原有的慣性在空中繼續向前飛著,然後在落地的時候在地面化作瞭一大片紅色的鋪毯。

  一張被染紅半邊的豬頭面具落到瞭我腳下,我帶著一絲厭惡的情緒用腳尖將它撥到瞭一邊。

  後面緊跟著的其他人全部在空中急停,原本勢不可擋的沖鋒被我的兩道零斬化解瞭。本來他們憑著人多,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能量攻防配比,隻是一味的把能量消耗放在瞭攻擊和加速上面。這是很明智的做法,因為人數的優勢足以讓他們保持輪番進攻的強度來取代防禦。可是也正是因為這樣,剛才那種囂張的高強度加速才讓我過瞭過秒殺高級戰士的癮。

  對方的防禦能量極低,而當兩道零斬被我釋放到瞭他們行進路線上的時候,就可以非常順利的把他們撕成碎塊。在不清楚到底發生瞭什麼的情況下,剩下的人已經被嚇住,完全不敢繼續行動瞭。

  「想死的話就來試試。」我對聚集過來的人挑釁著,試圖激怒對方。因為零斬必須在對方的高速運動之下才能夠產生可觀的殺傷力,如果他們繼續沖過來的話我就可以迅速使對方減員。

  可是對方的警惕性很高,他們沒有那麼做,即使我現在處於一個看上去很容易與團隊分割的位置。

  「都不許用能量加速!」人群中有一個聲音叫道。因為能見度太低,我沒有認出說話人到底是誰。不過他能夠通過同伴一瞬間的死亡跡象來做出正確的判斷,就一定不是容易對付的傢夥。

  「說話的站出來!和我玩玩。」我大聲對他們說。通常我不會說這麼托大而囂張的話,不過現在我想要迅速確定那個傢夥存在的地方,以免一會兒真的打起來的話被隱藏的這個高手陰到。

  「散開,做護罩。」那個聲音再次說話,完全沒有中我的挑釁。

  對方對團隊戰有相當的心得,我不能再繼續做誘餌瞭。趁著他們還不敢立刻攻擊,我做瞭一個小幅度的能量跳躍返回瞭自己的同伴身邊。

  「你幹瞭什麼?」梅爾菲斯問。他對我的新能力產生瞭濃厚的興趣,這在我意料之中。

  「以後再告訴你,先解決眼皮底下的麻煩。」我故意買瞭個關子,不過形勢所迫也是主要原因。

  就在這個時候,旁邊的卡門突然大聲叫瞭一個名字。

  「惡魔索安!」

  我忍不住回頭看瞭卡門一眼,初邪也是,隻有梅爾菲斯保持著高度的警惕沒有扭頭,不過他臉頰的一絲抽動說明他現在和我們一樣驚訝。

  隻有阿紗嘉沒有動,因為她本來就不知道那個名字意味著什麼。

  我很慶幸對方並沒有趁著我們驚訝的這個契機發動攻擊,不然我們這回大概真的會吃不消。

  聽到有人叫出瞭自己的名字,惡魔索安放棄瞭隱藏身型,從後面走瞭出來。

  「卡門?嗬嗬,想不到這麼巧。」

  那是個用寬大的黑色鬥篷罩住整個身形的傢夥,他抬手摘下兜帽,露出瞭一張平淡無奇的臉。一個三十歲的男人,稍微有些長的亂發遮住瞭大部分的面頰,但一雙紅色的眼睛在黑夜中卻亮的讓人心悸。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惡魔索安的真容,但卻不知道是第幾次聽到他的名字瞭。

  最早見到這個名字是在公開的通緝榜上,惡魔索安的賞金是一千萬。那個時候他做瞭什麼我已經記不清瞭,因為當時我還是一個養養花建建房子普通的玩傢。這個名字下的賞金不斷上升,然後在兩千萬左右的時候消失掉瞭。

  賞金的數額聽上去並不多,我之前的賞金甚至是他的兩倍以上。但事實上,惡魔索安被通緝的時代是很多年前瞭,那是【神都】歷史上第一個賞金過千萬的紀錄。

  當他從通緝榜消失的時候,我以為他是被人殺掉瞭。很多人都這麼以為,所以這個人的名字在大眾的記憶中很快褪色瞭。

  再次聽到他名字的時候,我已經成為瞭傭兵。這一回他並不是因為出現在通緝榜上而出名的,在大傢註意通緝榜之前,這件事情就已經傳遍瞭傭兵界的每一個角落。

  他在結晶大陸出現,殺瞭很多人。被再次通緝以後,和他交手的戰士全部死亡,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連周圍的普通目擊者他也會殺個精光。

  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話,他或許並不會這麼出名。問題是,他殺掉的普通玩傢在外面的世界也開始死亡。

  惡魔索安殺掉瞭他們的遊戲角色,然後把生活在外面世界的角色使用者也殺掉瞭。

  我不知道外面世界的執法者是怎麼處理這些事情的,但很清楚的是,他們並沒有抓住兇手。事實上,【神都】和外面時間的事情是過瞭一段時間之後才被聯系在一起的。

  情報收集集團經過研究發現,類似的事情不僅僅是發生在那段時間。從一開始,惡魔索安在【神都】殺掉的所有人,在外面都發生瞭同樣的事情,隻是因為死者的密度沒有這麼大而沒有被註意到而已。事情被爆出之後,外面的輿論壓力變得越來越大,最後引起瞭很大的轟動。

  沒人知道他是怎麼定位到那些受害者的,大傢甚至不能確定對外面世界受害者下手的是不是他自己。可是那些他在【神都】中殺掉的人都死瞭,無一例外,這是無法忽視的事實。

  這已經不是一紙通緝令能夠化解的瞭。來自外面世界的治安部門委托瞭傭兵界最強大的一批力量,讓他們幫忙解決外面所無法解決的問題。

  惡魔索安和他的同伴們是在海藍大陸被截獲的,當時出戰的戰士包括保羅、一名老牌的' 戰魂' 和幾個在TWP裡面有著不錯席位的高級傭兵。

  戰鬥的過程是一個秘密,而結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們所知道的信息表明,傭兵方面損失瞭至少兩個在傭兵界有名的高級戰士,而惡魔索安則毫發無傷的離開瞭戰場。

  很多人惡意猜測是保羅又一次任性的開瞭賭註,並且在賭輸之後將惡魔索安放行瞭。可事實並不是這樣,因為保羅自己也以瞭否認。如果他真的做瞭的話,我想他一定會比任何人都希望讓全世界知道自己優秀的賭品。

  從那一戰之後,惡魔索安的事件就像從來沒發生過一樣平息瞭。外面世界的力量表示瞭極端的不滿,但他們的態度最終還是沒有真正影響到這裡。

  TWP公會向整個世界做瞭令人尋味的宣告,並且是唯一一次表態:外面的事情,去外面解決;這裡的事情,在這裡解決。

  這個宣告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代表瞭整個【神都】高級戰士們的態度。而且這句話並不僅僅是針對外面世界力量的宣言,同樣也是對【神都】中某種即將燃起的火苗的撲熄。

  比較合理的推測是,保羅他們與惡魔索安做瞭什麼約定。因為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大張旗鼓的拋頭露面過,外面世界也沒有再發生類似的謀殺事件。三大公會都沒有通緝他的意思,情報網和酒館中偶爾會有一些關於他的蛛絲馬跡,但總得來說這個人再一次成功的從公眾視線中退出瞭。

  而現在,這個傳說中的傢夥毫無預兆的出現在瞭我們的面前,並且是作為我們的對手。

  我看到卡門的表情非常凝重,那張冰冷的面容之下似乎隱含著非常豐富的感情。

  「原來以為你已經懂的收斂瞭,現在看上去還是喜歡四處惹麻煩。」她死死盯著惡魔索安說道。

  惡魔索安平靜的看著她,微微張開雙手,「卡門,你知道麼?這是值得紀念的一天。」

  我眉頭皺瞭起來,難道說他也……

  「【末日】。」卡門輕輕吐出瞭這個詞。

  「不激動麼?」惡魔索安的聲音在夜空中嗡嗡作響,我從那平靜如冰海的聲音中嗅出瞭一絲蘊藏在深處的瘋狂。

  卡門的冷靜發生瞭動搖,她露出瞭不可接受的表情。

  「我懂瞭……這一天的到來……你的願望已經實現瞭……」

  「沒錯,一切都公平瞭。恐懼、責任、懦弱、勇氣……全部都公平瞭。他們還沒意識到,但我會讓他們明白。」惡魔索安將手向左邊猛地一揮,在那個方向,是籠罩在燈火中的鐵輝城。

  「你想做什麼?」

  「你很清楚。」

  「他們絕對不會放過你。」

  「他們沒有理由這麼做瞭,因為我沒有違背約定。」

  「你殺再多無辜的人他們也不會活過來!」

  「無辜的人?」惡魔索安一直低沉的語氣突然暴起,那雙紅眼放出瞭讓人心頭發緊的光芒,「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清白無辜的。他們隻會在那裡看著,哪怕心中的正義被踐踏,也隻會看著……這就是骯臟的人類。」

  「在我聽來你隻不過是個反社會的傢夥而已。」我忍不住開瞭口。這句話未經思索就脫口而出,其實並不是理智的行為。可是我從心底不希望讓阿紗嘉聽到這種話,或許我自己也對身為人類沒有什麼自信吧。

  惡魔索安的紅眼挪到瞭我身上,但很快又移回瞭卡門身上,我的挑釁和輕蔑對他而言似乎完全沒有價值。

  「卡門,你應該明白這一切的意義。既然世界給瞭我們這種機會,你不想做些什麼麼?」

  我不知道惡魔索安在勸說卡門做什麼,但卡門看起來精神狀態並不是太好。

  「既然世界已經給瞭我們公平,再去殺人更沒有意義。」

  「人不到鮮血淋漓的時候,就不會睜開眼睛。」

  「你已經瘋瞭。」

  「或許在很多人眼裡我就從來沒有正常過,但你應該是和我站在一邊才對。」

  「人也是有區別的。」

  「不,他們都一樣。」

  「看,這就是我們的區別。」

  惡魔索安沒有再反駁她,他再次恢復瞭平靜,並抬手指瞭指我們,「這些都是你的朋友?」

  卡門猶豫瞭那麼半秒,然後點瞭點頭。

  「看來第一夜的祭品要換一換瞭。我們走!」

  惡魔索安大聲下令,然後那些像瘋子一樣沖過來的戰士們跟著他向山崖之下縱躍而去。

  數十道能量的光芒消失在山崖下的黑暗中以後,我發現自己的手掌心沁滿瞭汗水。

  如果是惡魔索安的話,我完全沒有取勝的信心。被名頭唬到這種事情我原來以為不會出現在我身上,但事實卻並不那麼容易接受。

  他們走的時候沒有動自己同伴的屍體,濃烈的血腥味在戰意漸息的這個時候似乎變得強烈瞭。這些人沒有想要為同伴復仇之類的概念,我能夠清晰的感覺到,他們跟著惡魔索安唯一的目的就是為瞭一起殺人而已。

  「你和惡魔索安什麼關系?」一直沉默的梅爾菲斯問卡門。

  卡門看著惡魔索安消失的方向,目光黯淡而沉重。

  初邪也沉浸在剛才的事情裡:「作為戰魂,通緝過他也不是不合理。但看上去你們更像是曾經的同伴。」

  卡門輕輕嘆氣,「看來在這個漂亮地方期待【末日】的並不隻有我們。不過我應該知道,他一直都在渴望這樣的時刻。」

  「原來惡魔索安在我眼裡隻是一個殺人狂。可是現在看來還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我也非常好奇的發問。剛才發生的沖突來得快去的也快,讓人完全抓不住聯系。

  卡門轉身向椅子走去,粗暴的將它正向瞭自己,然後隨手拿過一瓶酒灌進瞭喉嚨裡。

  「外面的世界和這裡的世界,你們覺得哪一個更真實?」她問。

  這個問題我已經聽過很多遍瞭,這一次我的答案也並沒有太大的改變。

  「我是隻活在這裡的人,所以這裡對我來說就是一切。不過到瞭現在,這個問題已經沒有意義瞭吧?」其他人都沒有說話,隻有我正面給出瞭答案。

  「我們都是活在這裡的人。我們以自己的血肉之軀活在這兒,可他們卻不是。」

  卡門冷冷的說著,她抬起手臂指向鐵輝城,金屬的護臂在火光下閃閃發光。

  「我們這些人以性命做賭註,換來瞭取得強大力量的機會……我認為這很公平。」我說。

  想不到卡門回應我的是一聲冷笑:「公平?如果被一個普通人殺掉,你也會這麼想?」

  我本來立刻就想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可是又覺得似乎有些擠兌卡門的嫌疑。我並不是在嘴硬,而是因為我從一開始就沒有相信過任何人。

  在我當傭兵的早期,我從沒有真正信任過什麼人。不要說朋友瞭,就算是同伴也都是暫時性的。我躲避著所有和普通人接觸的機會,也從來沒有將自己薄弱的後背亮出在他們面前。

  所有的勝利都是以對方的死亡告終,從某種角度來說或許我和惡魔索安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圍之內,我從來沒有給對手留下復仇的機會。

  我的沉默被卡門看做瞭默認,她繼續說瞭下去。

  「我和惡魔索安曾經算是半個同伴,因為我們有一個共同的朋友,非常重要的朋友。那是我這輩子遇到過的最正直的傢夥。」

  「正直往往代表著某種程度的愚蠢。」梅爾菲斯突然發話。

  「沒錯……」卡門回頭看向他,眼睛裡面動搖著隱隱的怒火,「蠢到被垃圾一樣的傢夥殺死在床上。」

  「普通人做的?」我忍不住問。

  「是的。我親手殺瞭兇手,在這裡;而惡魔索安在外面殺瞭他,在外面。」

  卡門說的輕描淡寫,但我感到瞭她深深的怒意。我不知道那件事情是多久以前發生的,但看上去卡門從來都沒有從那件事裡面釋懷過。

  「所以惡魔索安才開始殺外面的人……」

  「沒錯,他想讓所有那些並沒有真正活在這個世界的人感到恐懼,讓他們明白,無論在什麼地方都要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相應的代價。」

  而更令人難以接受的是,我們在動手殺人或者引起沖突的時候,無論如何都會考慮自己將會要承擔的風險。譬如,來自對方朋友和同伴的尋仇、來自傭兵公會的通緝、甚至是單純的名聲敗壞,都會讓我們在做事前三思後行,並盡量避免會引發嚴重後果的沖突。

  可普通人並不是這樣。他們在這裡的生命並不是真實的,即使死掉,他們也隻要再建立一個角色便好。一個沒有戰鬥等級的傢夥,在巨大的利益驅使下殺掉高級的戰士,即使會迎來報復,他們也不會有什麼本質上的損失。

  設身處地而言,我完全能夠理解這種心情。因為我,在作為這種人的時候,親手殺死瞭這個世界最強大的一個戰士。

  可是一個不同的聲音響瞭起來。

  「你信瞭這種鬼話?」梅爾菲斯帶著一絲不屑說。

  「我……」卡門咬緊瞭牙,「我一直反對他去殺無辜的那些人…」

  「當然,因為你還沒瘋。隻不過,你也認為通過那種方式把這兩邊的世界連接在一起是好的,對吧?如果我沒猜錯,保羅他們當初把惡魔索安放走也是基於同樣的原因……他們也希望惡魔索安的存在可以震懾那些普通人。」梅爾菲斯繼續說。

  「我不知道……但殺瞭人自己卻不用死掉,你能接受這種事情!?」卡門提高瞭聲音,大聲質問梅爾菲斯。

  「如果不想承擔這個後果,一開始就不要擁零級神經擬真就是瞭!當我們做那個選擇的時候,難道不知道自己承擔瞭什麼樣的風險麼?」梅爾菲斯繼續冷笑,「所以,那副苦大仇深的不滿樣子,隻是在抱怨自己的力量對這個世界而言不夠真實罷瞭。」

  卡門啞口無言的看著梅爾菲斯,梅爾菲斯毫不畏縮的直視著面前的女人,黑夜在沉默中湧動瞭很久。

  「剛才實在是說瞭太多的廢話。無論如何,從今天開始,我們的力量都已經成為瞭真實無虛的東西。」梅爾菲斯低下頭看向自己的手,呢喃著。

  卡門以一聲嘆息結束瞭緊張的氣氛。

  「你把人類看的太明白瞭,這並不是什麼好事……」她無奈的笑瞭笑,全身似乎都松垮瞭下來。

  梅爾菲斯說這種話已經是某種程度的妥協瞭。如果不是這樣,兩個人大概會吵起來。尖銳的價值觀矛盾往往會毀掉一段關系,看來他還是在乎卡門的。

  或許我們永遠無法得到心目中所認定的公義,但那也並不妨礙我們活下去,人類就是如此。

  在預料之中,鐵輝城的某個位置最先爆發出瞭沖天的火焰。遠遠的、沉悶的爆炸聲在幾秒鍾後傳瞭過來。這最初的一夜,終究是避免不瞭鮮血。

  ***    ***    ***    ***

  我們在山上度過瞭難眠的一夜。午夜中不時作響的爆炸聲是一方面,沉悶的心情是另一方面。

  太陽幾乎快要升起的時候我們才勉強睡著。這段睡眠持續瞭大概四五個小時,當我打開帳篷走出來的時候,太陽已經高高的掛在那裡瞭。

  整個天空看上去都灰蒙蒙的,那是鐵輝城燃起的大火所散發出來的濃濃黑煙造成的。大火還在繼續,而且不止一處。

  不過爆炸聲早已平息,遠遠看去那座井井有條的巨大都市卻留下瞭無數斑駁的瘡痍,就好像一塊被潑上瞭廢棄顏料的畫作。

  面對著遠處的慘象,大傢的臉上都看不到什麼表情。卡門已經不會把那些普通人的性命放在心上瞭;梅爾菲斯從來不會把那些事情拿來困擾自己,而阿紗嘉是根本不在乎。

  隻有初邪不一樣,她緊鎖眉頭,琥珀色的眼睛裡積滿瞭憂愁。

  「怎麼瞭?」我走過去,將手放在她後頸上輕輕揉捏著。初邪細密的頭發撫在我的手背上,這種感覺讓我原本有些焦躁的心情稍微平靜瞭下來。

  初邪搖搖頭,她望著遠方滾滾的濃煙:「大概,後面的事情要比我想象中難好多。」

  「為什麼這麼說?你已經做瞭很多準備,一定沒問題的。」我輕聲道。

  這樣說並不是在盲目的安慰她。初邪已經為這一天的到來付出瞭很多心血,隻有我明白她做瞭多少努力。關於當混亂到來之後會遇到什麼樣的問題,她早就考慮過不知道多少回,連在半夜都會醒來,把我搖醒問我她選擇的處理方式是否妥當。

  帶領數以千萬級的難民,破除所有的障礙,橫穿陌生而危機四伏的世界,以新人類的身份改變整個人類的社會……初邪是個真正的理想主義者,可是這種事情到底要承受多麼大的壓力呢?我自問自己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承擔起這種責任的。

  「我早就告訴自己,情況一定會很慘,也早就做好瞭心理準備……隻是我本以為這種情況怎麼也會要等到幾天之後才會出現……可是現在……」

  「或許那個時候我們應該阻止惡魔索安,這樣鐵輝城大概不會引起那麼大騷亂。」

  「你以為你阻止得瞭?」卡門在不遠處冷冷的插瞭一句嘴。

  對上那種角色我自然不會那麼自信,可是卡門的話仍然讓我很不舒服。

  「我倒也沒那麼狂妄,但如果要拼命的話也不會害怕就是瞭。」我帶著一點針鋒相對的情緒說。

  「當時如果動手的話這裡大概我們中沒人能活著離開,你也一樣。」卡門評價道。

  梅爾菲斯走瞭過來拍瞭我一下,然後走到瞭旁邊去收拾東西,沒有說話。我微微一愣,收回瞭繼續爭吵的念頭,沒有繼續和卡門鬥嘴。冷靜下來以後稍微品味瞭一下,卡門大概也並不是在故意擠兌我——她似乎真的是那樣想的。

  倒不是說惡魔索安一個人就可以殺掉我們五個,問題是對方的人數比我們多太多瞭。而且能和惡魔索安在一起行動的人也絕對不會是簡單的角色。

  我們整理好東西就向踏上瞭歸途。一路上大傢的精神都保持著高度的集中,誰也說不準會不會有意外出現。

  當我們進城的時候,城區外圍的大街小巷全都空無一人,這裡的房屋也沒有被破壞的跡象,隻是街道上被扔瞭一些雜物和垃圾。我忍不住探頭從路邊屋子的窗戶向裡面望去,看瞭很多傢也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我們為瞭不引起騷動,在進城的時候並沒有使用能量飛行,所以我們在步行瞭十幾分鍾以後才遇到瞭第一波人群。

  我在很遠的地方就聽到瞭人群的嘈雜聲,那是一個街區性的小公園,大概有將近一百多人聚集在那裡。公園不大,所以看上去顯得有些擁擠。

  「那有什麼關系?大不瞭多請兩天假好瞭,我正好還想去凱利湖那邊轉轉呢。」

  「說得輕松!哪有那麼好請假……這回真的是飯碗不保。出去瞭還得忙活讓他們理賠。」

  這似乎是居住在這邊社區的人們,他們平靜而交談著,交談的內容都是關於昨天晚上的騷亂和系統界面消失帶來的麻煩。最外面一對年輕人的談話甚至讓我有點恍惚,他們根本就不明白發生瞭什麼。

  我原來以為在系統界面消失的時候,所有在這個世界的人都會陷入恐慌,至少在惡魔索安這種破壞者引發騷亂之後會是如此。可現在看來,這些普通人並沒有真正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如果所有地方都是這樣的話,我不知道會多死多少人。我毫不懷疑會有愚蠢的傢夥在發現無法登出的時候選擇自殺來退出這個世界,這種人大概已經沒有機會去後悔自己的選擇瞭。

  「大傢聽好!現在全都回傢避難!儲備好食物和水!半個月之內會有疏散行動!」

  身邊的女孩突然大聲對人群喊瞭出來。我驚訝的看著初邪,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人們也都轉向瞭她,就好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她。不過在註意到我們的打扮以後,他們的眼神就變瞭。雖然隻有卡門一個人穿瞭很正式的鎧甲,但我想他們很容易就能認出我們戰士的身份。畢竟戰士們對這個世界的瞭解程度要遠遠高於這些普通人。

  幾秒鍾之後,人們向我們靠瞭過來,七嘴八舌的拋出瞭各種各樣的問題。我看初邪似乎還有多嘴的意思,便立刻拉著她用能量浮向瞭空中,沒有再給她進一步的解釋的機會。

  「在這裡死的話,外面也會死!!記住!」初邪在被我拉走的時候最後向人群扔瞭最後一局,也是最關鍵的一句話。

  「有意義麼?你以為會有幾個人相信你?就算你的話救瞭他們,你能救所有人麼?」我緊緊拉著她的手,盡量用相對溫和的語氣質問著她。不知道她為什麼會突然為瞭那麼幾個人跳出來,她該不會蠢到要走遍整個鐵輝城去發佈這個情報吧……我忍不住想道。

  「我當然知道沒有意義!」初邪咬著牙說,她的臉色很不好,「可他們為什麼這麼蠢,屠刀懸在自己頭上還能夠這麼悠閑!」

  初邪的話純屬在胡言亂語,因為任誰都知道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明白【末日】所代表的東西。所以,她隻是在用無法理喻的方式發泄。

  「這些情況早就該在你的意料之內才對,你……」

  「我明白!我都明白!!」初邪猛地甩開我的手,召喚出瞭葬敵法球,完全不顧忌是不是會引起騷動,向著思滅者城堡的方向就飛瞭過去。

  我回頭看瞭其他人一眼,然後連忙提升能量追瞭過去。

  我完全不清楚到底是什麼讓初邪這麼失態,試圖安慰她的話語也根本沒有作用。我隻能說,男人的安慰大多數時候都是如此笨拙,可能絕大多數時候女人肯買單的原因隻不過是她覺得我們看起來蠢得可笑吧。

  初邪飛的很快,她仿佛在用這種方式來忘卻纏繞在心裡的某種情緒。我緊緊跟著她,有一種無力的感覺。她所承擔的東西以及她的夢想,並不是我隨便說說就能夠體會的。

  城堡就在前面,思滅者早已經嚴陣以待。在既定的計劃中,最初的任務並不是收納難民並進行暗面的轉移,情報的收集和戰鬥力的轉化才是重中之重。

  反抗軍的成員是這次計劃中的中流砥柱,他們本來就是習慣於在暗面出生入死的雇傭軍,【末日】對他們來說並不是什麼翻天覆地的事情。可是思滅者公會的成員就不是這樣瞭,這裡面使用瞭零級神經擬真的人連一半都不到,那些公會的底層成員和普通人的心態並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也就是由於這個原因,整個進軍暗面的計劃就必須向後推遲。思滅者本身穩定下來之前,反抗軍是沒辦法接納難民的。【神都】這邊的人手、物資乃至最重要的行政工作,這些都依賴於思滅者的力量。

  初邪回到城裡之後,一個反抗軍內部的高級成員就立刻找上瞭她。

  「霍爾金教授在中央會議室,他一直在等你。」

  「情報已經收攏瞭?」

  「聽說基本上……」

  沒等那個成員說完話,初邪就丟下他向會議室走去。

  「我們在自己房間等你。」梅爾菲斯向我打瞭個招呼,他很清楚那種地方不是他和卡門有資格進的。

  我對他們點點頭,然後跟著初邪去瞭會議室。阿紗嘉也隨我一起,畢竟現在的情勢緊張,我不想讓她離開我的視野范圍。

  在通往中央會議室的通道有很多守衛,而且看上去都有著不錯的實力。這個地方被層層把守,可以說是密不透風,因為現在呆在這裡的人無比重要,也同樣無比脆弱。

  「教授,我回來瞭。」

  初邪推開門,我越過她的肩膀看到瞭一個寬敞明亮的巨大會議室。

  會議室的墻上掛著被很多塗抹上瞭復雜標記的地圖,墻邊堆滿瞭各種各樣的文件,幾個思滅者公會的高級戰士閑坐在那堆文件中間,在我們進入的時候遞來瞭一個警惕的眼神。

  會議室的中間是一張桌子,桌子邊圍坐瞭十多個人,他們就是思滅者公會的實際運營者和反抗軍最重要的智囊團。

  坐在桌子最裡面的人站瞭起來,那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男性,雖然身體看上去還算是相當健壯,但絕大部分的頭發已經花白瞭。他臉頰上的歲月刻痕顯示著這個年齡的男人應該有的滄桑,一副無框的眼鏡讓這個男人看起來沉靜和富有魅力。

  桌子邊坐的其他人也基本都是這個年齡段,年齡最少也有四十歲以上。這是男人的黃金年齡,身體還未真正衰弱,而心境、經驗和情緒都達到瞭完美成熟的階段。真正將這次改變整個人類世界的行動付諸現實的,正是坐在這裡的精英們。

  經濟學、人力管理、供給鏈、心理學、社會學……這些人掌握的知識將幫助反抗軍在【神都】建立新的制度和新的社會,然後將人類重新凝聚在一起,穿越暗面和光面。

  而霍爾金則是所羅門所指定的智囊團最高領導者。他的數個博士頭銜在他真正的能力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他之所以站在這裡,是因為他是外面世界最優秀的制度設計師。

  他的名字在人類的世界傢喻戶曉。那還是數年前,東歐和北歐的數個國傢面臨內戰的威脅和革命的時候,是他為這些國傢量身打造瞭最合適的制度變革方案。雖然成功的比例隻有不到百分之四十,但已經是人類歷史上的奇跡瞭。由於他所設計的社會制度變革方案,有上千萬人避免瞭戰火和血腥的蹂躪。

  他也是最後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諾貝爾和平獎的獲得者。因為在他得獎之後,挪威內戰爆發,諾貝爾和平中心也在戰爭中被毀滅瞭。令人唏噓的是,那也是他最後一次為一個國傢設計過渡制度,也是最後一次失敗。

  「你回來瞭。」霍爾金走過來,和初邪握瞭握手。他的表情是那麼平靜,這是時光的流逝和滿腹的學識所帶來的優勢。在面對巨大變革之時,他身為一個沒有「力量」的普通人,看上去是那麼強大。隻不過,那雙眼睛裡閃爍著充滿活力的光芒,那是一個戰士面對強大對手之時才會露出的神情。

  我知道,教授也在期待著這一天的到來。以自己的知識,以自己擁有的力量創造人類從未有過的歷史,這對他這種人而言是無法想象的恩賜。

  「情報員們都回來瞭麼?」初邪問。

  「想要的情報基本上都獲取到瞭,和我們最壞的預期一樣。」

  在【末日】到來之前,反抗軍派出瞭很多情報員從各個角度去驗證整個世界所發生的變化。隻有清楚這個世界所被改變的所有細節,反抗軍才能夠以最好的姿態去解決迎面而來的困難。

  最壞的預期,也就是說,整個世界和外面的世界已經沒有什麼不同瞭。系統支持的通訊能力、物資的兌換能力、醫療所的快速回復能力,這些大概都已經完全不能用瞭。

  「那就是說……要啟用第一章程瞭。」初邪輕輕說。

  教授靜靜的看著她,「你來決定。」

  整個思滅者和反抗軍其實都是所羅門的東西,當他不在的時候,初邪自然就成為瞭唯一的決定者。

  所謂的第一章程,就是指大遷徙開始之後,對全部參與遷徙的人類所適用的規則。換而言之,這就是所有人都必須遵從的法律。

  遷徙的過程中,物資的短缺、裡奧雷特的威脅、未知的裡林,這些都會產生無窮無盡的矛盾。以霍爾金為首的智囊團耗費瞭不知道多長時間,才以統計學、大數據為基礎,結合【神都】和暗面的真實情況指定瞭四部不同的法律制度。

  而第一章程,就是針對【末日】之後最嚴酷的狀況所準備的法律。這是在物資極度緊張,矛盾的隱患最大的情況下才會選擇的一部,同樣也是最嚴酷的。

  不過,這四部法律都擁有著非常成熟的可協調性。以當代的憲制為基礎,它們首先保證瞭所有人的權利,然後賦予瞭所有這個臨時社會的成員表達自己意願的方法,還有最重要的:保證執法者、立法者和監督者相獨立相制衡的完美體系。也隻有這樣,才能讓這部法律有真正的實行意義。

  「果然沒有退路……」初邪緊鎖著眉頭。

  所有的法條我都大體看過。第二章程和第一章程基本相同,僅僅在刑罰上刪減瞭死刑的選項。現代社會早已經廢除死刑,這是文明程度的一種體現。第二章程的極刑是流放,將犯瞭重罪的人類成員驅出群體之外。

  對我們這種早就殺過很多人的戰士來說,法律中是否有死刑看上去區別不大。但事實是,當法律中規定瞭死刑這種東西的時候,往往意味著以道義和合理的方式,讓人類有瞭相互剝奪生命的權力。

  的確,我們這些戰士殺過人,但那也同樣意味著我們要背負上殺掉的性命。可如果法律規定如此,那就代表殺人者不需要背負任何東西。

  所以初邪才會踟躕,這個選擇將決定在人類中即將誕生的這個新種族是什麼樣子。

  「這四部法律是我們的專業性意見。並不代表你必須這樣選擇。」霍爾金用和藹的語氣說道,「終究,要背負這個重擔的不是我們。」

  「教授,我曾經說過,你們所研究的東西我完全不懂。既然你們才是專傢,我選擇相信你們。我們啟用第一章程。」

  霍爾金一如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扭頭看向瞭房間裡的助手們,「你們都聽到瞭,開始印刷吧。」

  初邪做出瞭【末日】之後人類第一個重要的決定。當難民收容工作開始以後,每個人都會擁有一個詮釋瞭這場遷徙之中必須遵從的法律的手冊。保護弱者,保證所有人的權利,讓新人類以尊嚴和體面的方式登上歷史的一頁……或許我們真的可以做到。

  就在這個時候,大門被猛地踢開,厚重的木質門板像破碎的紙屑一樣砸在瞭地板上。

  難道什麼人穿過瞭防線直接突入到瞭這種地方麼!?所有人都驚訝的向門口看去。

  燃墟·墮凜多恩提著他那把沉重的金屬大劍走瞭進來,他除瞭一件皮大衣之外上身沒有穿任何衣服,健美的胸肌和腹肌在衣褶下若隱若現。大劍的劍鋒和黑色風衣的長擺一起拖在地板上,發出刺耳的刮劃噪音。

  像銳利的嘲笑聲,像失去理智的瘋人才會發出的尖叫。

  燃墟的臉上洋溢著深淵一樣的表情,他掃視瞭整個房間。

  在初邪發聲質問之前,燃墟大笑著爆出瞭身上所有的能量。

  巨大的沖擊力像海嘯一樣撲瞭過來,我抱住初邪和阿紗嘉召喚瞭骨牢。

  重錘一樣的沖擊力粉碎瞭骨牢,但好在並沒有粉碎我們一起凝聚的護罩。我們三個人被燃墟的能量沖的撞破瞭墻壁,如同炮彈一樣射瞭出去。

  勉強在空中挺住位置,我目瞪口呆的看著思滅者城堡最中央的建築被沖天而起的龐大能量柱吞噬瞭。漫天飛舞的巖塊和磚石像暴雨一樣落瞭下來,那座巨大的宮殿在轉眼間變成瞭一片廢墟。

  能量柱漸漸消散,崩塌成一片狼藉的廢墟中間,燃墟拄著他的大劍,臉上的笑容已經完全不見瞭。他的腳邊是燃燒的紙張和破碎的屍體,思滅者所有最高級的戰士好像早就預料到瞭這一切。他們聚集到瞭他的身邊,簇擁著他,像簇擁著唯一的王。

  初邪發出瞭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那聲音充滿瞭心碎、絕望和憤怒。她捂住瞭胸口,幾乎無法呼吸,如果不是我抓著她的手,她大概會摔下去。

  女孩的心血和準備,在這一瞬間灰飛煙滅。

  燃墟抬起頭,看著咬著牙不住顫抖的女孩,用轟鳴在坍塌中的聲音開口。

  「初邪,從今天開始,一切由我說瞭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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