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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燃墟率先跨出瞭那道門,他走的很散漫,似乎根本不在乎光針的攻擊。可是和預想中不同,攻擊並沒有出現。

  我全神貫註的看著走廊的盡頭,跟在燃墟身側向前走著。緊張的情緒壓在額前,二十多米長的走廊仿佛長的不見盡頭。

  第一個拐角處,我看到瓦琳娜仍然躺在地上,身下有一大灘血。她的衣領都被血浸透瞭,有一把短刀正嵌在左手的尺骨上。

  在對側的拐角處,躺著另一個人,他太陽穴上插著一根十字弓的箭,已經變成瞭屍體。看來最終還是瓦琳娜以重傷換瞭對方一個人的性命。

  瓦琳娜用手按著還在流血的脖子,虛弱的看瞭我一眼。我連忙湊過去,拖著她向後面的房間挪去。

  瓦琳娜似乎在搖頭,但是卻說不瞭話。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攻擊就來瞭。對方在我們剛出現在走廊的時候沒有攻擊,大概是為瞭讓我降低警惕心。我自以為自己的動作並沒有發出聲音,卻仍然被對方捕捉到瞭。

  數枚光針向我射瞭過來,我知道憑著臨時凝聚的護罩是絕對不可能防禦那種穿透攻擊的,但卻不得不這樣做。

  燃墟抬起手,撐起瞭一座能量壁。就好像他在房間中所做的那樣,暴雨一樣射過來的光針立刻陷入瞭能量壁的壓迫之中。刺耳的嘶鳴聲和能量爆裂的咯吱聲響瞭起來,沒有一枚光針能夠成功穿透燃墟的防禦。

  那堵能量壁是高強度能量瞬加壓縮而成的,沒有任何魔力輔助。高速、高密度、高厚度,燃墟在呼吸之間就做出瞭無人能及的防禦。

  這就是零級戰士的力量瞭吧,我這樣想著。身為曇花一現的以純戰士身份晉級零級的戰士,燃墟的能量運作壓倒瞭所有戰士們的想象力。他能夠用絕對的力量解決所有戰術上的詭計,對於這種傢夥,除非同樣是零級戰士,否則就隻有趁他耗盡所有能量的時候才能夠占得便宜。

  我趁燃墟給我爭取時間的當兒,拖著瓦琳娜躲進瞭房間,安置好她,然後又回到瞭走廊上。

  光針的攻擊隻持續瞭短短的幾秒,但已經暴露瞭攻擊釋放者的位置。燃墟在攻擊停歇的剎那間就提劍沖瞭過去,足足有一人長的青灰色鋼鐵巨劍被拖在身後,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燃墟瞬間沖到瞭拐角處,他掄起巨劍切開瞭拐角處的墻壁。一時間火星四濺,碎片和鐵屑像炸彈般爆裂開來。但是巨劍沒斬到任何目標,而光針又從另外三個不同的方向夾著燃墟射瞭過來。

  燃墟身上的防護罩亮瞭起來,他在原地聚集著能量,硬接瞭這一輪攻擊。

  而我,穿過瞭瓦琳娜之前防守的那條通道,剛好遇到瞭想要躲閃燃墟攻擊的那名殺手。

  那是個身材矮小的男人,他在看到我的時候向身後的墻壁打出瞭一枚強力能量彈,在船身上開出瞭一個大口子,然後翻瞭出去。

  我加速沖過去,對準豁開的那條口子釋放瞭零斬。那名殺手的身體像紙片一樣在空中猛地一折,然後直直的掉瞭下去。他剛才下降的速度不夠,我不知道那一下是不是能夠殺掉他。

  與此同時,我感受到身後較遠的地方傳來瞭數次能量爆發,爆發的位置距離燃墟那鮮明的強大能量團也不近。看來燃墟並沒能逮住能夠與那些傢夥交手的機會,讓他們跑掉瞭。

  如果燃墟真的釋放能量來加速追擊是肯定能追上那些人的,不過飛艇的最上面這層可就全毀瞭,他看起來並沒有這個打算。

  「我傷瞭一個,掉下去瞭,不知道死沒死。」我小心翼翼的向燃墟靠過去,提防著可能隱藏的攻擊。雖然表面上對方已經撤退,但誰知道會不會有後手藏在哪裡。

  小貓探頭探腦的靠過來,差點被燃墟一刀砍瞭。她連滾帶爬的往後躲著,藏到瞭我身後。燃墟瞇著眼睛看瞭她一眼,意識到那是我帶的人,便沒再理她。

  「一起把這層搜一遍。」他對我說。

  「我搜這邊!」小貓沒等我說話就自告奮勇的往我上樓的方向跑過去。

  我和燃墟相互警戒著,搜完瞭所有的房間。除瞭屍體,我們沒發現其他人類的存在,也沒有發現額外的陷阱。

  做完這一切之後,我們回到瞭燃墟的房間。燃墟開始吩咐手底下的那三個人做事,我去查看瞭瓦琳娜的傷勢。

  她身上有不少傷,但大多都不嚴重,比較厲害的是脖子上由光針留下的擦傷,還有手上的刀傷。好在這兩個地方都不是致命的,在小貓的幫助下我很快處理瞭她的傷口。

  「看你們這麼一副悠閑的樣子,是不是以為事情都完瞭?」奧索維在這個時候走瞭過來。

  我抬頭看他:「我們已經把這層都搜過瞭。」

  奧索維帶著笑臉掃著我和燃墟,燃墟似乎讀出瞭什麼。

  「有話就說。」

  「你們就沒想過,他們為什麼這麼幹脆就撤退瞭麼?」

  「他出手瞭,打不過自然就跑瞭?」我指瞭指燃墟,試探性的問。

  「他們都跳到臉上來瞭,難道不知道他會插一腳?他們這個戰術大概從一開始就是為瞭引他動手。」

  「然後呢?」燃墟鎮定的問。

  「初邪之所以還活著,是因為那群殺手做瞭一個錯誤的判斷啊。」奧索維繼續在笑。

  「你什麼意思?」我似乎也明白瞭一些什麼,手不由自主的放在瞭神宮上面。

  「我的意思是,按照常理,和初邪最親近的是你。剛才出去應戰的應該是我和燃墟,而你該護在她身邊。你是我們三個人裡最不擅長應對這種狀況的,所以……」

  等奧索維說到這裡的時候,我們心裡已經清楚他的意思瞭。

  四個侍者中的一個從地上一躍而起,一柄能量壓縮刺在他的手掌中猛的亮瞭起來。

  還沒等我和燃墟做出攻擊,一枚灰色的能量球體突然在那個傢夥身後膨脹瞭起來,迅速凝結成瞭一顆怪獸的腦袋。它張開雙顎,從後面一口咬住瞭他的脖子。

  隨著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粉碎聲,那名殺手毫無抵抗能力的倒在瞭地上。在做完這一切之後,灰色的獸頭迅速消失瞭,就好像從來沒存在過。

  我被那突然出現的獸頭下瞭一大跳。

  「你幹的?那是什麼東西?」我問奧索維。

  「既然知道是那四個人中的一個,自然要做點佈置。魂屬性能量在實現召喚之前是沒有能量波動的,我在他們每個人身後都偷偷放瞭一個。」

  「魂屬性能量不是用來召喚裡奧雷特的麼?剛才那個……」

  「局部召喚,我的絕招哈。」

  剛才那種撕咬力讓我印象深刻,那不是一般的低級裡奧雷特能夠擁有的力量,能夠靠咬合力一擊殺掉高級戰士的應該隻有噬族吧,難道奧索維和噬族有什麼關系?

  「你是什麼時候想到有人藏在侍者裡的?」燃墟問。

  「襲擊已開始就有這個想法瞭。你這裡雖然也不算事森嚴緊閉,但想要無聲無息的混進來也沒那麼容易,除非有人在裡面做內應。不過當時我也沒想到做內應的傢夥本身也是刺殺計劃的一部分……」

  「到底是誰做的……」我看著地上的屍體,絞盡腦汁想要找出一點線索。

  「他們用來襲擊的光針就是光屬性能量。人類剛接觸能量時間不長,能夠熟練運用光屬性能量的人其實很少……」

  奧索維說道這裡的時候,燃墟的手抖瞭一下。

  「你是說破霜?」

  奧索維提到他的名字的時候我也想起來一件事情,梅爾菲斯曾經告訴我的事。破霜隱藏著的那把劍,能夠用光刃斬斷鴉羽之刃的劍……

  「有這個可能。」奧索維繼續在笑。

  燃墟看著他的笑容,冷哼瞭一聲:「你是想挑撥我們來看熱鬧麼?」

  「哈哈,我也隻是開個玩笑。其實你們想想就行,能用光屬性能量的高級戰士不就那麼幾個麼?」

  答案呼之欲出。

  「光之龍……」我喃喃著吐出瞭一個名字。那是我們在【穹頂之役】裡遇到過的對手,他們既然能制造出幾十米長的光龍,那像光針這種東西自然不在話下。

  「我猜應該是的,【熔巖】的七人殺手團。」奧索維點瞭點頭,「也就隻有他們真正的深入研究瞭光屬性能量瞭。」

  「教會的人呢?」我又問。

  「教會怎麼瞭?」奧索維和燃墟一起看向我。

  「教會的戰士不會用光屬性能量麼?」

  奧索維噗嗤一聲笑瞭出來:「你是不是小說看多瞭?' 聖光會保佑你' 那種?」

  「呃……」我尷尬的撓瞭撓頭,趕緊轉移話題,「我們解決掉瞭他們三個人,可能以後再也無法見識到光之龍瞭啊……」

  「我們殺掉的不一定是那七個人裡的,有可能是他們專門訓練出來的,所以不要大意啊……」奧索維接道。

  「【熔巖】的殺手不可能無緣無故的來殺初邪,雇用他們的人才是幕後黑手,你們不要隻顧看表面。」燃墟說。

  「你的這些侍者是哪裡來的?他們能以普通人的身份混進來,這裡面可是有很珍貴的線索啊。」奧索維問。

  「都是商業聯盟的人才中介提供的專業服務人員,如果是商業聯盟的人做的,這也太明顯瞭。」燃墟說。

  「能在商業聯盟中安插資源的勢力……這可就沒辦法想瞭,商業聯盟本來就很開放,資本是最好用的通行證,有錢的人都可以在裡面插一腿。」我說。

  「這也是他們要以商業聯盟作掩護的原因。」燃墟揮瞭揮手,示意不在討論這個話題,「我會讓人去查的。」

  我點瞭點頭,走到瞭初邪身邊。

  「我們下去。」

  初邪從藏身的地方直起身子,向我靠瞭過來。她在看我,目光之中少瞭拒人千裡之外的冰冷,多瞭一絲好奇和順服。雖然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但看到她的樣子,我突然覺得心情好瞭許多。

  就在小貓攙起瓦琳娜準備和我們一起下去的時候,燃墟發話瞭。

  「我的提議你考慮的怎麼樣瞭?」

  這是在對我說話。我已經做出瞭選擇,隻是不知道自己所設想的是不是能夠實現……

  「軍團的事情我可以接手,不過有個要求。」

  燃墟皺起瞭眉頭,沒說話。

  「奧索維要跟我一起。」

  「他要管原來反抗軍的部隊。」

  「你可以代勞。我對戰略一竅不通,真正開戰得讓他幫我一起做決斷。」

  「那你幹什麼?」

  「出謀劃策不是我的特長,我隻擅長和我的戰士們一起上戰場。」

  燃墟瞇起瞭眼睛,他問奧索維:「你怎麼說?」

  奧索維攤開手:「都到這份上瞭,總不能讓我撒手不管吧?要是他死瞭,等她恢復記憶瞭一定會殺瞭我。」

  初邪聽著奧索維的話,臉上露出瞭不自在的表情。我舒瞭一口氣,強忍下瞭牽住初邪的念頭。

  「就這麼定瞭。奧索維,你去做職務轉接。貪狼,今天開始你就是第三軍團的軍團長。明天去交接,上任的時候記得把她帶走,我這裡沒有她的地方。」

  我沒等初邪開口,就推著她離開瞭一片狼藉的房間,看她的樣子似乎又在琢磨什麼陰謀詭計,我不想給她挑釁燃墟的機會。

  洛奇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跑瞭過來,似乎他之前一直都藏身於某個戰術位置上。他幫著小貓一起架著瓦琳娜起瞭身,奧索維則跟在我們身後。

  「雖然不知道你在盤算什麼,不過這時候還是安分一點吧,你也看到瞭,來刺殺你的人並不是小角色。」我一邊向樓下走一邊對初邪說道。樓梯口和關要的地方已經重新駐紮上瞭復數的衛兵,看來燃墟是不打算讓類似的事情再次發生瞭。

  「我哥還是很在乎我的,他還是忍不住出手瞭啊。」初邪呢喃著。

  「所以你想再做些什麼,進一步證明這點,對麼?」我忍著心裡的火氣說。

  「你有什麼可不高興的?這是我自己的事情。」初邪冷冷的對我說。

  看來對她來說,我盡心盡力的去護她周全遠遠沒有燃墟一次出手來的有價值。我很想對她發火,但卻沒地方發力。如果一個女人不喜歡你,你為她做再多的事情,也不過是自作多情的蒼蠅而已。

  我沒辦法怪她,這也是最讓我惱火的地方。

  我努力讓自己保持瞭沉默,沒有和她吵架。可是人的情緒可沒那麼簡單能夠得到控制,暴躁的感覺一點也沒減弱。

  我放任初邪自己把自己關在瞭房間裡,腦子被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糾結成瞭一團亂麻。

  這個時候,奧索維湊瞭過來。

  「唉,本來想看好戲的,不過還是告訴你吧。葬敵法球可以將絕大多數法式以高魔力代價的方式越級釋放,她的魔力代價我基本上都知道,畢竟葬敵法球也是我幫她找來的。上次她受重傷,在失去意識之前釋放瞭一個保命的術式,不然的她大概真的活不下來。這個術式的代價就是你所看到的這樣,忘掉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忘記自己最重要的人。」

  奧索維嘴角帶著戲謔的笑容。我不知道自己的表情現在是什麼樣子,不過心裡面卻有一種瞬間透氣的感覺。

  「你什麼意思?」

  「哈,真是厚臉皮啊,還要專門讓我說一遍……你對她來說是最重要的人,所以她的魔力代價就是忘記你的存在。」

  突然之間我覺得好受多瞭,可是仍然有種哭笑不得的情緒在糾纏著胸口。就算是這樣,可是於現在的情況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魔力代價要多久?這個你知道麼?」

  情緒穩定之後,我覺得自己的語氣也好瞭很多。奧索維嗤笑的看我,讓我有點為自己之前的暴躁而不好意思。

  「具體時間麼……我沒見她用過,所以說不清。她是那種不肯吃虧的類型,所以不會選擇永久損傷型的魔力代價,這點我覺得你可以放心。」

  奧索維的聲音突然變小「另外再告訴你一件,法師都會經常復習自己的法式,或許她很快就會復習到自己法式的力量代價。就算她現在對你不假顏色,也終究會明白你存在的地位。」

  我苦笑,雖然這解決不瞭根本問題,但憑她的聰明才智,在明白這點以後總不會再故意說出那些冰冷的話語吧。這樣也就足夠瞭。

  至於奧索維為什麼一直到現在才把這些話告訴我,那就沒人知道瞭。雖然他現在站在我們這邊,但那種腹黑的特點一點也沒改變。

  **   **   **   *** ** ** **

  第二天的時候,我們一行人離開瞭燃墟的飛艇,在奧索維的帶領下向第三軍團的隊伍開拔。

  這一天,新人類所有的通訊系統都在回響著同一個信息:第三軍團更名為貪狼軍團。

  沒有什麼上任的儀式,也沒有任何慶祝性的活動,這些對新人類而言都是非常奢侈的事情。軍團的更名起到瞭所有的宣傳作用,把我的存在擺在瞭所有人的面前。

  作為一個喜歡低調行事的人,我對軍團更名的事情提出瞭強烈的反對意見。然而決定這件事情的人是燃墟,對他的決定我沒有任何的發言權,他也絕對不會因為我的不滿而產生任何顧慮。

  我們行進瞭兩天,來到瞭處於整個遷徙隊伍後方的第三軍團。我在到達指揮部的飛艇之後才意識到就任軍團長原來是這麼麻煩的一件事情。不計其數的文件在第一時間就鋪天蓋地的砸到瞭我面前。

  部隊的構成、權力構架、人員流動、各軍團高層之間的協調以及中層指揮官的述職,這些我從來沒有接觸過的東西一股腦的擺在瞭桌面上。

  第三軍團的總人數是十四萬七千,分為三個五萬人級別的師團。每個師團由十個中隊構成,再往下則是百人編制的作戰小隊。

  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五萬人的後勤部隊負責生活、醫療和人事的工作。

  整個第三軍團的人數已經超過瞭二十萬,而我現在就坐在瞭這樣一個位置上,壓力不是一般的大。

  在勉強弄明白軍團的情況之後,我終於投降瞭,將文職工作扔給瞭奧索維。

  當看到奧索維呲牙咧嘴對我怒目而視的時候,我深深的感覺把他要過來真是明智的選擇。

  我們所在的飛艇就是第三軍團的總指揮部,在我上任的時候,整個軍團的高層都聚集在瞭這裡。

  三個師團長都是曾經高級公會的會長,他們在銜階評定的時候憑借著自己的領導力和戰鬥力獲得瞭現在的位置。

  通常來說,高級指揮官所需要的是戰略頭腦與決斷力。然而新人類所面臨的戰爭對象使得這兩個必不可少的特質變成瞭雞肋。裡奧雷特不會和我們講謀略,我們也沒有什麼可以迂回的餘地。

  所以對新人類的高級指揮官來說,威信就變成瞭最重要的東西。人脈和絕對實力就是鑄造威信的基石,我手下的三個師團長就是這樣。

  從前【白色叢林】公會的會長窮奇、【龐貝】芬裡爾,這兩人都是海藍大陸排名第二第三大公會的會長。第三人則是結晶大陸【犬儒】公會會長安提斯泰。加上我、奧索維以及思滅者指派的後勤隊長,這就是第三軍團的最高指揮系統瞭。

  在我和奧索維進入飛艇中的會議室的時候,三個師團長和後勤隊長就已經候在瞭裡面。巨大的會議室裡坐瞭五十多個人,作戰隊長以上職務的指揮官都到齊瞭。

  階梯式扇形的會議室在最中間的位置留瞭一個長桌,三個師團長和後勤隊長在相距三四米的位置並排坐著。他們的對面就是我的座位,整個會議室的最中央。

  奧索維和他們坐在瞭一起,而我則站到瞭所有人目光的聚焦處。

  「我們已經不是第一次見面瞭。」我對面前的三個師團長點頭示意。

  三個師團長全都站瞭起來,對我微微躬身表示尊敬。

  「朽骨貪狼。」

  開口的是窮奇,也是三個師團長裡唯一的龍族人。他是個粗壯的男人,有著發紅的臉膛,聲音聽起來沉穩而溫厚。

  「從今天開始,這個軍團就是屬於我的瞭。我的命令就是這個軍團的命運。當我命令你們投上自己性命的時候,你們必須照做!」

  我大聲對所有人說道,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回蕩在大廳之中,有種說不出來的奇異感覺。這是事先由文職給我寫好的演講稿,不長,隻有四張紙,就在我的手裡。

  然而說到這裡,我放眼看過去,看到在座的指揮官的目光的時候,我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我要靠別人寫的辭藻來營造高高在上的威嚴麼?

  或許這些戰士也隻是希望能夠瞭解自己的軍團長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而已。就好像燃墟曾經對我說過的,人們需要的是一個權威,一個在迷惘之中可以找到方向的權威。

  這個權威並不需要是一定正確的,但卻必須是讓所有人都樂意相信他是正確的。

  我從來都不是什麼權威,我隻希望作為自己站在這裡,讓他們心甘情願的跟著我上路。

  我放下瞭演講稿。

  「裡奧雷特的大軍正在向我們湧來,我們是新人類的第一道防線,也是最後一道防線。如果我們輸瞭,那麼新人類就永遠沒辦法回到外面的世界。」

  「我瞭解我們的對手,所以我接手瞭這個軍團。我不奢求你們信任我,我也沒辦法保證一定能贏下以後的戰爭,但我可以保證我會和所有人一起戰鬥,在最前線的地方。因為我們新人類已經無路可逃,這將是一場沒有逃兵的戰爭。」

  「自從我們踏足瞭這片土地,人類的命運就被改變瞭。或許我們中很多人都沒辦法看到屬於新人類的真實世界,也沒辦法在新人類的歷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但我們本來就不是為瞭那些原因而站在這裡的!」

  「我們之所以站在這裡,是因為這是我們唯一能夠拔劍的機會!如果要死,也絕對不要做被人圍獵的肉豬,要讓裡奧雷特聽到我們掙紮的嘶吼!!」

  不知不覺,我的情緒和聲音都已經不受自己控制瞭。我從沒在這種公開場合用這種嗓音說話,而當我說完的時候,整個會場突然就安靜瞭下來,靜的可怕。

  幾秒鍾後,有一個人開始鼓掌。接著,稀稀落落的掌聲輕輕響瞭起來,聽上去有那麼十幾個的樣子。看來還是有人被我拙劣的演講打動瞭,我知道自己並沒有什麼煽動的天賦,這個結果我還是有點意外的。

  我坐回到瞭座位,奧索維繞過桌子走到瞭最前臺。我的演講隻是為瞭在就任的這個時候作為彰明身份的儀式,會議的主要內容則是向整個部隊傳達作戰的核心戰略。人類其實對即將到來的戰爭非常陌生,所有的信息都來自於這個裡林,所以由他來講解是再合適不過的。

  宮族來襲的消息正式被擺在瞭臺面上。當奧索維公佈這個情報的時候,我看到在座的人沒有一個露出驚訝的神色。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我對這些指揮官的心理素質還算滿意,但從另一方面看,或許他們隻是不清楚自己的敵人究竟有多麼恐怖的力量。

  事實上來自裡奧雷特的敵意早就在新人類中傳遍瞭。在暗面探索的獨立戰士們已經受到瞭宮族的正面襲擊,和他們關系最近的商業聯盟是最先瞭解到相關情況的勢力。有人的地方就有交易,滲透在新人類每個角落之中的商業聯盟在這個時候成為瞭信息傳播的媒介。

  奧索維仔細的對指揮官描述瞭宮族的特點和我們即將面臨的困境,然後我看到有不少人的臉色變瞭。我想如果不是這些指揮官的自尊心比較強,場面一定要比現在失控的多。

  接著,就是核心的戰略思想。

  新人類的遷徙路線上並沒有大規模的宮族聚居地,所以作為殿後正面戰主力部隊,的第三軍團會最先和大規模的宮族部隊接觸。而我們的戰略很簡單,就是且戰且退。

  雖然裡奧雷特並不需要冗長的補給線,而且低級魔獸在支配之下也並不怕死,但我們在開始的時候並不會面對當初黑無統率的那種魔獸群。據奧索維分析,宮族是從整個暗面蜂擁而來的,所以它們與我們接觸的時機取決於它們的出發地點。

  和我們一樣,它們也在趕時間,他們要趕在我們脫離暗面之前盡可能多的捕獲人類。也正因為如此,它們沒辦法留下凝聚超大規模部隊的空餘時間。

  它們等不及,所以隻要能趕得上,就會直接發動攻擊,住我們一點是一點。

  這給瞭我們組織防禦的能力和時間,當一批接一批的魔獸出現的時候,我們將會把它們消滅殆盡,然後向著光面不斷前進。

  這是一場賽跑。上千萬人的新人類遷徙隊伍,徒步前進,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比過裡奧雷特。而第三軍團的任務,就是為其他人爭取時間。

  至於我們自己,隻能希望當宮王帶著主力部隊現身之前,成功的抵達鏡之海吧。

  第三軍團是由三個大陸的戰士混編的軍團。當【末日】到來,第三軍團正式建立的第一時間,軍團的軍隊化就被作為最重要的事項被認真的實施瞭下來。到瞭現在,似乎軍隊化的進度已經達到瞭相當不錯的程度。

  所謂的軍隊化,在我眼中可以換成單純的「忠誠」二字。軍隊是階級最分明的組織,上一級命令的執行力是忠誠兩個字最好的詮釋。想要和宮族正面作戰,我們非常需要這種東西。

  至於這些從傭兵轉變成士兵的戰士們到底忠於何物,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論斷。

  我的觀點很簡單也很可笑:蛋白棒。

  很難想象一個有尊嚴的戰士會甘心做某種軍體制度之下的棋子,對一枚小小的便攜食物產生忠誠感。

  然而事實就是如此。蛋白棒就是軍隊供給的唯一軍餉,在饑餓環伺的如今,它有著無與倫比的魔力。對饑餓的恐懼,在蛋白棒的慰藉之下,加上系統的宣傳洗腦,就變成瞭「忠誠」。

  當事人或許永遠也意識不到這件事情,但當沖鋒的命令下達的時候,他們能夠堅定不移的照做,這就足夠瞭。

  不照做,就不會再有蛋白棒。

  很難想象,新人類的存亡就憑依在這種如同訓狗一樣的賞罰機制之上。我忍不住想,燃墟說的或許沒錯。尊嚴對現在的人類來說實在是非常奢侈的東西。

  會議足足開瞭半天,奧索維在會議結束後花瞭很多時間來代表最高層對指揮官的問題進行答疑。當所有人都暫時滿意離場之後,奧索維已經累得狼狽不堪瞭。

  他苦著臉逃跑之後,我發現偌大的房間裡還有幾個人留瞭下來,是三個師團長。

  在我的傭兵時期,這三人曾經的公會都是耳熟能詳的。不過那時候我隻聽過安提斯泰的名字,因為他在傭兵界提出過一項制度性的改革。具體是什麼我已經記不清瞭,不過正是他的改革促發瞭傭兵行業後來保險類業務的誕生。

  「有什麼事情麼?」我看著靠過來的三個人,仔細的打量著他們。

  安提斯泰看上去已經快要四十瞭,留瞭一把胡子,看上去和歷史上的古希臘哲學傢有些神似,不過臉上細微的疤痕還是流露出瞭一些屬於傭兵的殺伐氣。

  芬裡爾則相對年輕,應該比我小一點,或許也隻是斯拉夫人看上去比較清秀的原因。他留著整齊的金色頭發,腰間別著一把銀色長劍。

  「隻是想隨便聊聊。」窮奇作為和我一個種族的同胞,擔任瞭三個人中的發言者。

  「需要我們稱呼你長官麼?」安提斯泰問。

  我輕笑瞭一聲,以為他在諷刺我。然而看著他的表情,我才意識到他並沒有開玩笑。

  於是我強行收回瞭笑容:「免瞭,叫名字就可以。」

  安提斯泰點瞭點頭,然後就沒再說話。看來他是屬於不喜歡和生人交談的類型。

  「剛才的演講不錯。」芬裡爾說。他的聲音聽著比他的樣子還年輕,讓我懷疑他會不會是女扮男裝。這當然是我瞎想,因為他的臉側有著兩抹精心打理過的絡腮胡。

  「可是剛才你們三個都沒有鼓掌。」我笑道。

  「因為你本來就不需要那種東西。」

  「的確如此。」

  「雖然你在演講的時候說的很真誠,但是我們還是想確認一下。」窮奇說。

  「確認什麼?」

  「確認你是一個演技十足的政客還是一個戰士。如果是前者,那麼這個軍團就有瞭一個擁有領導藝術的領袖;如果是後者,那麼我們就多瞭一個戰友。這兩個結果我們都能接受,唯一無法接受的是一個喜歡演戲的戰士。」

  窮奇說的相當直白而且懂得分寸,這在龍族人裡算是一個加分的特質。

  「我不喜歡別人給我貼標簽。不過看起來我也沒什麼選擇。」

  「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和我們聊下去。」窮奇說。

  我心裡明白這是一個相互瞭解的契機,所以沒有拒絕。

  「你和梅爾菲斯是什麼關系?」

  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從別人嘴裡聽到這個名字瞭。

  「是我的朋友。」

  我看到三個人的表情都發生瞭微妙的變化,而且各不相同。還沒等我辨明其中的含義,芬裡爾就說話瞭。

  「你承認的這麼幹脆,就不擔心我們裡有他的仇人?」

  「那是你們的事情,我不在乎。」

  芬裡爾露出瞭一個清冷的微笑:「說的不錯。」

  「老實說,雖然曾經有公會裡的人對他有些許恩怨,但我們三個和梅爾菲斯並沒有什麼矛盾,你不用擔心我們會對你不利。」

  「我本來也不擔心。現在這種時候還因為這種事情相互爭鬥就太蠢瞭,我看你們都不是蠢人。」

  窮奇點點頭:「我們想知道的是,韋恩奈茲到底是怎麼死的。」

  韋恩奈茲是天使之塵的名字。作為為數不多的超級戰士,天使之塵和大公會之間一直都保持著良好的合作關系,應該也有朋友在其中。

  我和梅爾菲斯在那場戰鬥中殺掉瞭所有的對手,所以目擊者是不存在的。可是這場戰鬥現在已經是眾人皆知。,一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是通過什麼途徑傳播出去的。有可能是一開始在鎮子裡就被認識我或梅爾菲斯的人看到瞭,也有可能是那兩個Dreams的成員在追擊的途中用遠程通訊匯報瞭情況。

  「你們認為呢?」我問。

  「我們得知的信息是,你和梅爾菲斯聯手殺瞭韋恩奈茲。」窮奇繼續說。

  「那我沒什麼可多說的瞭。」

  「我們對韋恩奈茲還是挺瞭解的。單說打贏的話,我們可以接受。但是殺掉他?不要說二打一,就算是我們三個人聯手也不太可能能幹掉那傢夥。」

  說到這裡,我算是稍稍明白瞭他們找我聊天的目的。

  新人類的權力體系中,力量是最重要的元素之一。對一個戰士而言也是如此,力量決定瞭地位。對於他們來說,我的力量是一個未知數,唯一可以參考的就是那場戰鬥瞭。他們是想搞清楚我是不是像傳說中那樣強大,是不是有資格去領導高級戰士。

  這並不是偏見。如果你沒有經歷過一定層次的戰鬥,就無法領悟高級戰士的心境和意識。在高級戰士看來,普通戰士的決策往往充滿瞭幼稚和狹隘的感覺。

  「你們弄錯瞭一件事情,」我說,「並不是二打一,而是三打二。」

  「是麼?你們另一個同伴是什麼人?」

  我搖瞭搖頭:「天使之塵那邊是三,我們這邊是二。」

  「你是說那場戰鬥是你們以少勝多?!」芬裡爾忍不住插瞭嘴。

  「算是吧。天使之塵當時在和Dreams的人一起活動,有兩個同伴。不過來起來說,我這邊有一個重傷員,在戰鬥中也幫瞭忙。」

  三個人都沉默瞭。本來他們就對我們殺掉天使之塵的事實存疑,現在我說出的信息更是顛覆瞭他們的想象。

  「能不能說說你們是怎麼贏的?」窮奇問。

  我看著他,一時之間沒能回答他,因為戰士之間很少會問這種私密的問題。

  窮奇抬手表示理解:「我知道這麼問很不合規矩,隻是太好奇瞭。我們都瞭解韋恩奈茲的戰鬥方式,如果你們沒有出什麼暗招的話,我實在不清楚你們是怎麼殺瞭他的。」

  我微微笑瞭:「非要說的話,那應該就是配合吧。是賭命那種配合,我和梅爾菲斯任何一個失誤都會讓對方重傷或者死掉,但是我們賭贏瞭。」

  這是真話,我們的確是憑借著幾秒鍾之內天衣無縫的默契贏得瞭那場戰鬥。

  「這麼說,你真的是和梅爾菲斯同一個水準瞭?」窮奇的語氣中仍然帶著將信將疑。

  「我得承認,其實自己還是打不過他,不過差距也很小瞭。」我帶著一絲驕傲說道。

  「這麼自信?」芬裡爾露出瞭帶著一點點挑釁的笑容。

  「因為我們拼上全力打過,差點同歸於盡,不過我終究還是輸給瞭他。」

  「你這麼說,讓人很難確定是不是在吹牛啊。很少有人敢把自己和梅爾菲斯相提並論。」芬裡爾的話語中已經帶上瞭攻擊性。看來這個師團長的性格有著和他年齡相符的活力。

  「的確如此。不過我要告訴你的是,他的力量其實遠遠要比你想象的要強,所以我的力量也遠比你想象中要強。」

  我說出瞭非常傲慢的話。身為傳統龍族人的我很少做這種事情,但處在現在這個位置上,我必須要展示出有讓人信服的自我。

  芬裡爾的臉上露出瞭充滿瞭戰意的表情:「介不介意來玩一玩?」

  「芬裡爾,我們早就說好的……」窮奇出言反對。

  「我倒是沒問題,而且我也希望瞭解一下我的師團長都是什麼水平的戰士。」我打斷瞭窮奇的話。

  窮奇和安提斯泰看起來並不是墨守成規的人,他們其實也很樂於親眼證實一下我所說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我們跑到瞭浮車的最頂上,這裡有著充分的空間,而且也不會有多餘的圍觀者。

  「怎麼打?」芬裡爾的語氣裡雖然帶著興奮,但卻相當克制,這就是一個公會會長所應有的素質吧。

  「倒不一定非要拼死拼活的分個勝負,不如先單純的來比一下劍技好瞭,然後再給你們展示一下能量方面的東西。」我笑著說。

  「好主意。」芬裡爾點頭。

  我這樣說其實已經有些陰險瞭,因為劍技正是我最引以為傲的東西之一。不過既然是要靠實力收買人心,這點小伎倆我還是能夠接受的。

  戰士之間切磋劍技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主要原因是在危急關頭雙方都可以用能量以自保,不會在切磋中出現嚴重的傷亡。

  芬裡爾拔出瞭腰間的長劍。那是一把很中規中矩的雙手長劍,攻擊范圍和能量負載都很好,在我得到神宮之前最喜歡用的就是這種武器。他擺好架勢,對我點瞭點頭。

  我將神宮留在刀鞘裡,對他勾瞭勾手掌。

  「不拔刀?」芬裡爾冷哼瞭一聲。

  「會拔的,來吧。」

  芬裡爾不再和我廢話,他舉劍向我沖瞭過來。

  由於能量加速這個技巧的存在,正常戰鬥中大傢的攻擊與躲閃速度都非常高,這使得高級戰士的反射神經已經遠超人類本身的能力瞭。當芬裡爾的劍向我當頭揮過來的時候,我才將神宮帶著刀鞘往上一舉。

  雙手劍的劍刃恰好蹭在瞭刀鞘上,我順勢捏住刀柄往上抽出神宮,讓對方將刀鞘帶到瞭地上。在這個瞬間,我反手用胳膊往前一壓,刀刃就貼在瞭芬裡爾的頸部。

  然而芬裡爾也不是菜鳥,他在看到刀鞘變化的時候就猜到瞭我大概要做的事情。所以當我用刀逼上他脖子之前就側身做瞭翻滾式的躲閃。

  雖然看上去有些狼狽,但躲閃很有效。我本來也沒想真的割他脖子,所以他躲閃之後我立刻就變招瞭。

  神宮以我的手腕為圓心劃瞭一個圓圈貼入瞭正手持刀,我用肩膀頂向芬裡爾的防禦圈,並將神宮後拉,直刺芬裡爾的肋下。

  芬裡爾揮劍想把我逼開,卻被我用單手抵住瞭胳膊。他把我擠開瞭一段距離,但是卻沒法用劍做格擋——雙手劍過長的攻擊半徑在這個時候變成瞭致命的破綻。

  我將神宮後拉的目的也就是為瞭縮短自己的攻擊半徑,當它的刀刃以匕首的長短探出我的身圈之時,就已經抵在瞭芬裡爾的身上。

  這是很久很久之前梅爾菲斯教給我的技巧。作為經常要使用短刀或者匕首的殺手,他們經常要通過貼身戰來遏制拿長兵器的對手,用身體阻隔對方的攻擊半徑就是最簡單的做法。

  當然,在能量對抗中這種技術完全沒有用武之地,因為對方的能量護罩不可能讓你貼身。

  芬裡爾身周一震,溢出的些許能量護住瞭他的身體。但是這並沒有傷到我,因為我並沒有一定要把到插進他的身體。在這種水平懸殊的切磋裡面我還是能夠留手的。

  「厲害!不過真打起來這沒什麼用的。」芬裡爾後退瞭兩步,嘴上有點不服輸。

  「這個我承認。現在給你們展示下能量好瞭。」我說,「你們誰的能量刃最強?」

  芬裡爾和窮奇一起看向瞭安提斯泰,看來答案很明顯。

  「你想讓我做些什麼?」一直不怎麼說話的安提斯泰倒是很隨和的樣子。

  「用你最強的能量刃攻擊我。」

  「可以聚集能量麼?」

  「隨便你。」

  安提斯泰點瞭點頭,他沒有問我要怎麼處理那個能量刃。雖然我們都知道,我既然這麼說瞭就一定是要展示自己的防禦能力,但他並沒有試圖確認這一點,所以我知道他並不在意我是不是會受傷。

  這也從側面反映瞭他的性格吧。獨立、冷漠但是成熟。

  安提斯泰開始做能量刃,他不斷在劍上負載能量,並且用魔力輔助壓縮,這是很多戰士會用的技術。但是當他的劍被不斷爆出的能量閃電所遮蔽的時候,我知道那並不是壓縮能量刃那麼簡單瞭。

  不過這也無所謂,因為我認為那並不會比梅爾菲斯的暗屬性能量刃更強。我能接下梅爾菲斯的攻擊,就一定能接下他的。

  這一次,我並沒打算用贖魂之鎧,因為效果不夠震撼。

  當安提斯泰的能量刃帶著奪目的閃電竄向我的時候,我以一道零斬從正當中將它分解成瞭兩部分。那道被解體的能量刃在下一瞬間撞在瞭我的能量護罩上面,發出瞭一聲刺耳的尖嘯,切著能量罩的表層從我的兩側飛向瞭遠處。

  我終於如願以償的欣賞到瞭三個人驚訝的神情。在他們看來,我隻是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憑借著一道普通的能量罩就化解瞭安提斯泰準備多時的攻擊。

  「你說要展示能量,但這明顯是用瞭別的技巧吧!」芬裡爾靠過來說,他的聲音都有些走樣瞭。

  「的確是這樣。」我沒有隱瞞,「因為粉碎那道能量刃的能力本來是用來攻擊的,攻擊力的話你們應該已經有體會瞭。」

  從一開始我就不是在展示自己的防禦能力,再堅硬的龜殼也沒有劇毒的蛇牙會讓人懼怕。當我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三個人立刻會將自己放在我對手的位置上做假想,而假想的結果應該不會出乎我的意料。

  「到此為止吧,我們已經清楚瞭。」安提斯泰收劍回鞘,對我輕輕低瞭一下頭。

  當我看向窮奇和芬裡爾的時候,他們也做瞭同樣的事情。看來我的力量已經得到瞭他們的尊敬,至少在出現尖銳的矛盾之前,他們都會服從我的命令。

  「我們以前都是工會的會長,見過很多人被突然到手權力嚇住瞭。他們端不起手裡戰士們的性命,在做決定的時候手都會發顫。而另外一些人,會被巨大的滿足感沖擊的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你不屬於這兩者,我想你會是個合格的指揮官。」

  窮奇在臨走時這樣對我說。

  **   **   **   *** ** ** **

  軍團的戰略決策很簡單,就是給大部隊斷後。整個軍團慢慢的從側翼向後方轉移著,這期間全都是奧索維一手在幫我處理行政工作。

  所以他的脾氣變得很臭,看到我總是沒有好臉色。我不在乎,反正那些活本來我也不會做。

  當貪狼軍團更名之後,陸陸續續有不少人跑到指揮部來找我,這讓我相當意外。

  開始的時候有不少人聲稱是我曾經的夥伴,但是我已經完全記不起他們的名字瞭。我的記憶力雖然不算好,但在傭兵生涯的早期我一直都習慣於獨來獨往,需要我記住的名字並不太多。所以,這些人都隻不過是想要和我攀關系而已。

  會議室的座位全都被我撤瞭出去,留下瞭一個寬敞的大房間。阿傑一夥人加上瓦琳娜他們全都和我住在這裡,床位放在遠端,用板材隔出瞭可以居住的隔間。這樣的話相互之間並不會太過妨礙,而良好的視野和空間也從另一個角度確保瞭初邪的安全。

  除卻瞭床位,會議室中間還有很大的餘地來供我們活動。那時候阿傑他們正在做日常練習,初邪躲在角落裡自己看書,而我則和瓦琳娜聊著天。她畢竟是同齡人,在戰鬥水平上也和我類似,所以共同話題還是挺多的。

  「長官,有人說要找你。」會議室的門被推開,我看到瞭熟悉的衛兵的臉。

  「什麼人?」我沒好氣的問。

  「是一個老頭,帶著個女的。」

  本來以為又是來拉關系的騙子,但聽到這個描述的時候我隻覺得心口一漲,連忙站起身來。

  在門外,我看到瞭方先生和他的孫女方不凝。

  站在門口,看著這個剛剛六十卻須發皆白的老人,我突然感到說不出來的激動。

  從表面上看,他隻是賣給過我一把刀,和我說瞭幾句話,陪我對練瞭一次。然而背後的東西卻隻有我自己能夠體會。

  我能夠活到現在,神宮的力量是至關重要的,使用它的技術也是一樣。方先生對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建造瞭我現在力量的基石,也是贏下戰鬥的籌碼。

  如果沒有遇到方先生,可能我已經死瞭無數次。在穹頂之役,在暗面,在與鏡厭生死對決之時……他不僅在力量上是我的師范,更是在心性的改變上留下瞭不可磨滅的痕跡。

  我強行抑制著內心的狂熱,對方先生鞠躬行禮。

  現在的方先生看上去和那個院子裡的老人已經完全不一樣瞭。他穿著一身暗灰色的輕甲,腰裡帶著劍,落葉一樣淡定悠然的氣息變成瞭大海般難以勘全的深沉。

  方先生用手搭上我的肩膀,讓我直起身來,帶著淡淡的笑意。從我認識他起,方先生一直以來都沒有給人老態龍鍾的感覺;現在的方先生依舊把胡須和衣襟打理的整齊幹凈,可我卻從他的臉上看到瞭無法抗拒的垂態。

  「實在是沒想到您竟然會在軍團裡面。」我笑著說,「您來找我是有什麼事麼?」

  方先生臉上的笑容不見瞭,他的眼中閃爍著銳利的光芒,唇縫中飄出瞭風一樣柔軟的句子。

  「有些東西再不教,可惜瞭。你拜師吧。」

  我心中一凜,回身將方先生讓進瞭屋。

  看到我眈眈的樣子,房間裡的人停下瞭手裡的事情,目光都轉向瞭我。

  我快步走進房間,找到一把放在角落的椅子。我把阿傑他們趕到瞭旁邊,把椅子放在瞭房間的正中央。

  方先生將輕甲解瞭下來,整理著自己的衣服。他走過去,在椅子上正襟而坐。我後退三步,跪在地上,拜瞭下去。

  一切都如水到渠成,整個房間也安靜的像是凝固瞭一般。

  我不知道方先生為什麼會這樣直接的來到我的面前,幹脆明瞭的說出瞭我一直所希冀的事情。雖然在很久之前,我玩笑似的提過這個要求,但他怎麼會肯定我現在沒有改變那個心意呢?如果那時候我確實是在玩笑,他這樣跑過來對一介軍團長說讓他拜師,豈不是在自取其辱麼?

  可是他確實是看透瞭我的心跡。當我誠心拜下的時候,隻覺得得到瞭巨大的滿足感。

  「起。奉茶。」我聽到旁邊傳來瞭方不凝清脆的聲音。

  我直起身子,從地上站起來。房間裡並沒有像樣的茶具,反抗軍的培育介面也沒有多餘的空間培育茶葉,所以我隻拿來瞭一個勉強不算是輕浮的杯子,倒上瞭一杯清水。

  杯子被我恭恭敬敬的遞到瞭方先生的面前,方先生信手接過,飲下一口。

  「禮成。」

  方不凝說道。我看瞭她一眼,她對我露出瞭一個微笑。

  方先生依舊正襟坐著,所以我也不敢動。他抬頭看向我,眼睛裡流動著驚人的光色。

  「本門自稱' 山門' ,傳一十六代。一十六代門主方中正,年六十三。今你入我門下,贈字為' 賢'.願賢聲遠達。」

  我俯身再拜。這一次,方先生親手將我扶瞭起來。

  「古時常道'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大謬。每門每派,都想要傳承,為師的卻要端著架子,求個高高在上的師威。到現在都傳不下去瞭,即是無奈也是應該。讓你拜師是我自私的想法。老瞭老瞭,落得個沖鋒陷陣的角兒,不太甘願。身邊留下這個丫頭,我也不想臨老送黑發人。你現在得勢,我才找你,求的無非也就是自個的安省。」

  「我懂。」

  師父和徒弟關系中終歸埋藏著赤裸裸的利益,這是事實。尊師愛徒四個字,往往都是武人臉面上要掛的東西。但無論怎麼說,並不意味著師徒之情不存在。

  技藝這種東西,就好像孩子一樣。師者終究是要傳道解惑,終究是要把自己的孩子遞到別人的手裡。至於是否所托非人,就要看造化瞭。

  「我挑瞭你,一者是你有心,可塑之才;二者是到瞭亂世,我不想斷瞭傳承。」方先生繼續說,「總之,虧不瞭你就是。這輩子攢下的東西,你想要,就都是你的。」

  方先生的意思已經很明白瞭。他和方不凝在【末日】之後死裡還生,為瞭好一點的生活被編入瞭第三軍團。然而老人畢竟不想讓唯一的孫女死在戰場上,現在有這個依托我的機會,自然就找過來瞭。他想以自己的道統為價,換我的承諾。

  然而就在剛才,他在第一面看到我的時候,就洞悉瞭我骨子裡對他的崇敬。或許是在那一瞬間,他才起瞭讓我拜師的念頭,真正把我看做瞭徒弟吧。

  「方先生……」

  方先生抬手:「已經喝過瞭' 改口茶' ,可以叫師父瞭。」

  我忍不住笑瞭起來:「那我是不是多瞭個師妹?」

  一旁的方不凝撇瞭撇嘴:「你這裡有沒有洗澡的地方啊?」

  底層的戰士銜階不夠,配給的水隻能滿足飲用的需要,洗澡是相對奢侈的享受。但是在我這裡,洗漱的資源還是比較寬裕的。

  「叫聲師兄,浴室就讓你隨便用。」我調笑道。

  方不凝咬牙切齒的看瞭我半天才擠出瞭「師兄」兩個字,我笑著讓蘇裳帶她去瞭浴室。

  我叫來瞭幾個後勤部隊的傢夥,讓他們幫忙給方先生和方不凝重新在大廳裡隔瞭新的隔間。方先生看起來有些疲勞的樣子,於是我先找瞭一間安靜的庫房先讓他去休息瞭。

  弄完這些事情,我的興奮感還沒消退,瓦琳娜就走瞭過來。

  「那個老頭是' 山門' 的人?」她的聲音壓得很低,還帶著一股緊張感。

  我有些奇怪,不過因為心情很好,所以沒往心裡去:「別老頭老頭的,他現在已經是我師父瞭!」

  「你到底知不知道' 山門' 是什麼!?」瓦琳娜看到我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有些急瞭。

  看到瓦琳娜的表情,我才意識到事情或許沒有那麼簡單。

  按照方先生解釋的話,他的宗派名字就是「山門」。雖然名字有些奇怪,但也不是不可接受的程度。現在他收我為弟子,我應該也算是山門的人瞭,至於這裡面有什麼機要,我就說不清楚瞭。

  「你到底要說什麼?」我問。

  「三大' 刀廠' 之一的【山門】啊!外面世界的很多著名傭兵團的核心成員都是由他們培養出來的!那可是所有情報組織都滲透不進去的禁地!任何一點關於他們內部的情報都是爆炸性的!」

  「啊?連你們都搞不到麼?」

  「當然瞭!不然我還和你廢話幹什麼!?」

  「也可能是重名瞭吧……」我說出瞭一個可能性。

  「那個老頭……呃……你的那個師父實力是不是很強?」

  「同能量等級的話,打贏我大概是三五招之內的事情吧,嗬嗬。」

  「那就對瞭啊!不是【山門】的人怎麼可能做的到!?」

  看到瓦琳娜這麼激動的樣子,我也有點不知所措瞭:「【山門】這麼厲害麼?」

  「魯恩希安和水墨都是' 刀廠' 出身的,而且是完全不出名的小' 刀廠'.你可以想象一下大' 刀廠' 的平均素質有多麼高。如果那老頭……呃……」

  我有點無奈:「算瞭算瞭不用改口瞭。」

  瓦琳娜臉色泛紅:「你師父如果真的是【山門】的內部成員,那他掌握的戰鬥能力一定會嚇死一大批人。」

  「他剛才說他是山主,那意思就是說他自己是【山門】的老大啊。」我對瓦琳娜解釋道。

  瓦琳娜的臉色變得非常有趣,呆呆的樣子像是被嚇懵的小孩子。

  「不行……這個情報怎麼都得傳回去……天哪……如果說……」

  瓦琳娜開始自言自語,嘟嘟囔囔的走開瞭。洛奇和小貓湊過去,三個人開始在角落裡交頭接耳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初邪走到瞭我面前。

  「你剛才那是幹什麼啊?挺有意思的。」她似笑非笑的對我說。

  「認瞭一個師父。你還記得他們麼?」

  我和初邪在黃銅大陸曾經一同旅行,我帶她去過方先生傢。我們下瞭棋,方不凝則請她吃過桂花酥。那時候的情形非常有趣,我和初邪彼此提放、彼此依靠,現在回想起來隻覺得恍如隔世。

  初邪搖瞭搖頭。她和方先生他們唯一的交集就是我,看來沒瞭我的相關記憶,那兩個人的存在也被抹除瞭。

  我看著面前的女孩,突然覺得有些空蕩蕩的。心裡面的愉悅想要找個人分享,但是卻沒有這樣的存在,有種說不出來的失落。

  「那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瞭。我們兩個在一起旅行,你當時魔力等級變得很低,想要一個魔力武器。我帶你去瞭方先生他們傢,呆瞭一個下午。」

  初邪聽著我講述著以前的事情,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聽起來你們也沒有那麼熟嘛。他一句話的分量有這麼大麼?」

  「有些東西,是不能拿時間做衡量工具的。」我嘆道。

  「那麼,你得到你想要的瞭麼?」她又問。

  自從她失憶以來,還從沒對我展現出這種程度的好奇心。

  「或許吧。」我看著她,「但是在現如今,那已經是微不足道瞭。」

  初邪露出一絲小貓般機警的樣子,扭頭走開瞭,大概她是怕我把話題牽引到我們兩個人的關系上面。

  她錯瞭。因為現在最令人感到惘然的是所有新人類遙遙無期的彼岸和即將到來的勁敵。我區區一個人的榮辱,在這種沉重事實的沖擊之下隻會被無聲無息的淹沒。

  **   **   **   *** ** ** **

  方先生和方不凝的隔間建好之後,我恭恭敬敬的敲開瞭方先生正在休息的那間倉庫的門。

  在我進來的時候,方先生正坐在床沿上,雙眼微閉,似在養神。

  「師父,醒瞭?」第一次使用這個稱呼,我還有點不習慣。

  「到這個年齡就睡不長瞭。」方先生睜開眼睛,微笑著對我說。

  我用腳把旁邊的箱子推過去,在方先生對面坐下。方先生好像知道我會來找他,用慈祥的目光看著我。

  「總感覺拜師父是距離自己很遙遠的事情,結果一下子就多瞭個師父,哈哈哈。」我訕訕的說。

  「後悔瞭?」方先生打趣道。

  「哪兒能啊,頭都磕瞭,還什麼都沒學,這不是虧瞭麼。」

  沒有寬敞明亮的廳堂,也沒有焚香敬茶。剛剛成為師徒兩個人就這麼坐在陰暗冗亂的倉庫裡,相視而笑。我總覺得,現在的一切從某種角度來說正是新人類如今的寫照。

  「師父,我聽人說,【山門】是地下世界的【刀廠】,這是怎麼回事?」

  方先生輕輕嘆瞭口氣:「你既然拜入我門下,本來也得給你追根溯源一下。我們' 山門' 和【刀廠】的' 山門' 本就是一傢。隻不過,現在這個名字隻有本門之內的人才能使用;對外,我們不能報門派之名。」

  「為什麼?」

  「我們不參與地下世界的活動,所以就不被準許用這個名字。這也不完全是壞事,因為有些東西,我們這些普通人是擔當不起的。」

  「您剛才說本是一傢,那現在……」

  「武學這種東西,最早無非就是兩個用途,戰陣之術和防身之術。自從火器取代瞭白刃,武學就開始走瞭下坡路。百多年前,各拳種都活不下去瞭,一代宗師也得去學著燒鍋爐。找傳人更是難上加難,沒人願意吃苦練拳,學拳的也多是好勇鬥狠之徒。那段時間,歿瞭不少好東西……最後一代武人在臨瞭總算是扔瞭祖宗傢法,各門各枝走到一起,把看傢本事傾囊而授,才出瞭咱們這個' 山門'.」

  「說起來有趣也心酸,十多個大宗師,天南地北的,每人帶著孤零零的一兩個徒弟,擠著火車、搭著長途車,跑到四川,就在長途站旁邊的火鍋店結瞭這個盟。那時候中華拳真的是要死瞭,那些老東西活這麼多年什麼世面沒見過?門派字號傳瞭百多年,現在要扔瞭,一個個哭的和什麼似的。實在沒辦法,隻能叫一個名兒吧?留名兒還是留東西?」

  「一把子老頭,在火鍋店吃著喝著,當時就跪在地上,哭著求祖師爺原諒。對不起自個兒師父啊,到現在連個名兒都傳不下去,覺得自己誰都對不起。真是沒辦法,東西總要傳吧?曾經各門各派都有山門,現在要合並,起名就叫' 山門' 瞭。」

  老一輩的故事似乎離得很遙遠。傳統的東西和現代文明的對撞,總會產生一個結果。結果往往是現代文明的勝利,而傳統的東西想要活下去,就不需要自謀出路,英雄斷腕。

  「到我這裡,傳瞭一十九代,也不光是' 山門' 自己的傳承,這是按' 山門' 初代門主自己門派代數算的。隻不過,到現在誰也不知道初代門主是那一派拳種瞭。」

  「到我這一代,我師弟想要復興龍族拳,做的事情與我不和。他要把' 山門' 做成刀廠,我不同意,所以才分瞭傢。我不敢說他不對,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 山門' 也會如同百年多之前一樣進瞭死地,他這一步起碼能保得一門一派的周全,所以我沒攔他。」

  知道瞭事情背後的故事,我卻多瞭更多的疑惑:「您不同意他的做法,可是現在還不是想要教我?」

  「龍族拳一直講究技藝雙全。調教出來的弟子去做刀子殺人,這不是一個門派活下來的方法。別說那些地下世界的規矩,既然你殺我,我就要殺你。要做刀廠,就總有一天會有人找上門來。所以我走瞭,如果我師弟歿瞭山門,起碼還有我。」

  「可是我看您是因為怕傳承斷掉才允我拜師的。既然外面還有您師弟,不會至於這麼急迫吧?」

  「靠著刀廠,我師弟能夠傳下去的就隻有殺人技擊。我死,武道斷瞭。不凝還是個孩子,而且身為女孩有些東西她不喜歡也不想去理解,傳道還要挑個男丁……」

  方先生說到這裡的時候,我想起瞭自己曾經的對手,秦人。

  「您當初為什麼要把秦人逐出門?其實我覺得自己沒有他合適。」

  「秦人名字叫姬庭越。那個時候他插手瞭外面世界的事情,和刀廠' 山門'牽扯上瞭關系。我們一傢子人隱名埋姓,就是為瞭避開腥風血雨。我斷瞭和秦人的關系,不凝就不會被他卷進去。隻不過現在看來,終歸還是逃不掉……」

  「有我在一天,就一定會護著方不凝周全,您放心。」

  方先生目光炯炯,活力似乎重新回到瞭老人的身上。

  「生死有命,盡人事就好。那麼來說說你吧,你想學什麼?」

  「我這有一幫小孩,一早我就和他們說要介紹一個厲害的師父給他們,想不到您自己來瞭。您看能不能也收瞭他們?」我把阿傑他們的事情提瞭起來。

  「這個年齡我是有心無力瞭。而且,有些東西不是小孩能領悟的。拜師就算瞭,有什麼能教的,你就替我教吧。你已經入門,我許你給他們做代師傳,能教什麼你說瞭算。」

  我點頭稱是。

  這時,外面響起瞭敲門的聲音,一個衛兵打開瞭門。

  「軍團長,又有好幾個人來找你。」

  我皺眉:「知道是什麼人麼?」

  那個衛兵咽瞭口唾沫:「是戰魂……傭兵界的戰魂全都來瞭……」

  聽到這個消息,我也坐不住瞭。戰魂出名的並不隻是他們的強大,而是他們在傭兵界龐大的人脈和影響力。

  「師父,我有事要忙瞭,您的隔間已經修好瞭,還是去那邊住吧。」我回身對方先生說。

  方先生站起身:「你忙去吧。」

  衛兵引路,我們順著飛艇的主通道一直來到瞭最下面。飛艇的主入口非常寬敞,像是那種老式的軍用運輸機,可以供小型飛艇自由的出入。

  在出口外面十幾米的地方,站著七個人,七個戰魂。

  卡門也在其中,她靠在另一個女性傭兵旁邊,抬手對我打瞭個招呼。

  我對她點頭示意,然後徑直向另外一個人走過去。那個人看著我微笑,那個笑容讓我感覺非常遙遠,但是卻莫名的親切。

  我伸出手打算和他握手,但是他卻上前一步和我擁抱瞭一下。

  這個舉動讓我的心裡有些抵觸,不過卻沒有反感,因為我能感覺得到來自對方的熱情並不是假裝的。

  「佈魯瑟。」

  「哈哈!是不是嚇瞭一跳?想不到我能做' 戰魂' 吧?」

  佈魯瑟將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帶著一點得意的嗓音笑道。

  「老實說,確實沒想到。」我也看著他笑。

  佈魯瑟留著一頭黑人經常喜歡留的貼頭皮燙卷發,額上還纏著頭巾。

  佈魯瑟是我拋棄現實生活之後的第一個朋友,也是很長時間之內唯一的朋友。那時候的我就像是一個殺人狂,失去瞭一切的我毫不珍惜自己和其他人的性命。而佈魯瑟則用他充滿人情味的處事方式潛移默化的阻止我滑向瞭不可回頭的黑暗。我還能作為一個正常人活在傭兵的世界,完全要感謝他的存在。

  想到這裡的時候,我不可抑制的想起瞭Fey。佈魯瑟和Fey對我來說是非常相似的存在,他們都用自己光明的一面拯救瞭我。隻不過,他還活著,而她已經…………

  然而現在的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在不算太久之後自己還能再次從別人那裡聽到Fey的事情。

  當我從Rayout死裡逃生之後,我和佈魯瑟很短暫的重新碰瞭一次面。在之後將近兩年的時間裡,我和他就再也沒有過聯系。

  就算是這樣,他還是幫瞭我。是他說服瞭其他戰魂對我放棄追鋪,不然的話或許我還會有更多的麻煩。

  我也拍瞭拍他的肩膀,然後將目光向其他人挪瞭過去。這七名戰魂我有的見過有的沒見過,但毫無疑問的是我知道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

  S級的傭兵在傭兵界的地位不亞於三大會長,從某些層面來說甚至要更受尊敬。在很多人眼裡,三大公會的會長更像是政治傢一樣的存在,是遙遠而冰冷的名字。而另一方面,幾乎沒人不希望和戰魂做夥伴。他們能夠達成S級傭兵,就是最好的證明。

  卡門將胳膊隨意的架在旁邊那個女孩的肩膀上,看上去挺親密的。那個女孩穿著輕型胸甲,鎧甲下面是青白的色袍子,看上去大概有著可觀的魔力等級。在我記憶裡,戰魂裡隻有兩個女性;一個是卡門,另一個的名字應該是淚滴。

  曾經和我們有一面之緣的戈蘭多尼走過來和我握瞭一下手,然後就讓開瞭。七名戰魂之間看上去都非常熟,但很顯然對我的態度不太一樣。

  楊是個龍族和其他族群的混血,他有著不屬於龍族人的高鼻梁,以及寬大的骨架。不過他繼承瞭我們的小眼睛和黑頭發,按東方人的審美來說還是很英俊的。

  剩下兩個人站的比較遠。背上帶著一對雙劍的應該叫做梅尤,是以戰鬥能力強大而出名的S級傭兵,關於他的故事比較多,而且大多都是關於戰鬥的傳言。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這個人應該是心氣比較高的那種,因為他看我的眼神裡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屑。

  至於對最後一個名為阿努比斯的男人,一句話的描述就足夠瞭——戰魂中唯一一個登上零級神座的傢夥。零級這個字眼,足以覆蓋所有的贊美和詬病之詞,因為在戰士的世界中,力量終歸是最重要的。

  「我們啊,打算過來跟著你混,不知道歡迎不歡迎。」佈魯瑟這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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