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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那麼賤

第04章、那麼賤

  少年扭頭就跑,這是他常年在森林中生存習得的「意識」,這並不是一種武功或心法,可卻比任何武功和心法更要實用。如果說武功心法隻教人如何錘煉自己的肉身內功,可生存意識培養的是一個人的「感覺」:對危險的直覺。少年沒有做任何多餘的事,單純的生存直覺讓他拼瞭命的跑。

  少年自從身體發育得結實高大起來後,就很少像今天這麼跑瞭。這是他從有記憶以來所遇見過最兇猛的野獸。他並沒有回頭看,但能清晰的感覺到黑衣人的殺氣如利刃般緊緊的跟隨其後。他很清楚,任何一個不經意的回頭,就會露出輕微的破綻,進而被身後的野獸撲殺致死。他隻能繼續跑。

  黑衣人的情緒很好的被收斂起來,取而代之的是兩眼的空洞木然,和全身澎湃的真氣。他十分小心,不再冒進,明明幾次他都發現少年奔跑的時候所露出的破綻,但他很清楚這些都是少年誘敵的小把戲。他在等,等一個絕對的時機,一個可以一擊斃命的時機。

  黑衣人突然覺得周圍的視野開闊起來,前方一大片的樹林仿佛莫名其妙的被某種巨大的力量打的稀巴爛散在地上。少年的身影在前方清晰可見。黑衣人很清楚,論身法,當他開啟「凝氣」狀態時,雙腿灌滿真氣的全力奔跑,少年本應略遜於他。可由於不知為何這少年對森林地形竟是如此熟悉,可以毫無阻礙的在林間,雜草間,巖石間穿梭自如,以至於黑衣人的全力奔跑狀態也隻能與少年持平。現在好瞭,視野開闊,障礙物全無,形式扭轉,天助我也!黑衣人心裡雀躍著,在沒有任何地形優勢的情況下,少年就猶如在荒野上沒有任何遮掩物的小鹿,面對著全速奔跑的鬣犬,等待著的,隻有被廝殺。

  月光下,黑衣人能清晰的看見少年白皙的後脖子瞭,他終於笑瞭,他隻需一下,就可以讓這個狗雜碎真的變成一堆雜碎瞭。他抬起手來,少年汗毛一豎,似乎察覺到什麼,整個人突然奮力向前方一躍。如果不是親眼見到,黑衣人一定不敢相信一個少年可以跳的那麼高那麼遠。黑衣人舔瞭舔嘴唇,心想,雛兒就是雛兒,以為這樣就可以躲過致命一擊,慌則生亂,當你落地時,便是你的死期。

  黑衣人眼睛死死鎖住空中的獵物,極力往前沖刺,他決定用「九幽冥爪」裡最殘忍的一招,「天裂」:由下往上,從人的襠部開始向上撕裂。這一招簡直就是為瞭這類愛跳躍的人士所設計,黑衣人很肯定,等少年落地時,他將後悔生於這個世上。他邊跑邊抬頭望著少年在空中維持不變的健美姿勢,嘴角帶著滿足的微笑,撕裂這種藝術品,才是人生的樂趣啊,啊——黑衣人的「啊」還沒有在腦海裡念完,整個人腳下突然一空,身體失重下墜,視野中少年離他越來越遠,天空越來越小。

  「籲!」

  少年長長的籲瞭口氣,蹲在巨坑的旁邊,用憐憫的目光望著坑底的黑衣人:「繞瞭好大一圈才把你這老傢夥引到這裡啊。想不到捕捉黑猩猩的陷阱還能二次利用哈。循環利用果然是節能環保,森林長治久安的必要條件啊。我隻想問一句,疼不疼?」

  黑衣人剛掉下去的時候反應極快,還能冷靜的攀住坑壁,可是不知哪兒鉆出一堆毒蛇來,他雙手一陣疲軟,重重跌落在地,摔的五臟六腑像被搗亂般痛苦,趴在地上嘔瞭好一陣子血。這坑本是為瞭針對巨型黑猩猩設計,對於普通人來說,這深度摔下去不死也殘。黑衣人修為精湛,竟然隻是幹嘔。少年擔心他聽不到,大聲的對著他疾呼:「老黑狗,我問你,你疼不疼!」

  少年的聲音在巨坑裡久久的回蕩著。

  黑衣人勉強站立起來,氣的內臟像是移瞭位,開口大罵:「你媽……」

  還沒說完,就咳個不止。少年繼續在上面嘴炮全開,百般嘲諷:「老黑狗喲,無處走喲,見到老子抖三抖喲……」

  黑衣人喉裡盡是淤血,無力回擊,氣的搖搖晃晃。

  良久,他雙眼迷茫婆娑的望著坑外那輪月亮,整個人失魂落魄。少年那令人崩潰的噪音在坑內久久徘徊,像一把鋸齒,一刀一刀的刺痛著他的尊嚴。他呆望瞭很久,嘴裡喃喃的自言自語道:「罷瞭,罷瞭,就是成瞭廢人,老子也要先廢瞭他。要廢瞭他。一定要廢瞭他。」

  黑衣人喃喃的念叨瞭好久。少年在上面吼道,「啊?你說啥啊?你能大點聲不,老子聽不見啊!你要求饒也要我聽見吧,我聽不見的話是不會拉你出去的!」

  少年好奇的看著在那發呆的黑衣人,隻見他先是低下頭念叨著什麼,接著便不動瞭。突然他身體發出「噼裡啪啦」奇怪的聲音,接著黑衣人身上開始飄出大量的霧氣,霧氣越來越濃密,聲音也響如霹靂。少年對著裡面吼道:「你他媽這是要升仙嗎!」

  突然底下傳來一陣劇烈的「咔嚓」聲,像是骨頭斷裂的聲音。煙霧中「嗖」的冒出一個人影來,人影的彈跳力如此之好,在坑壁上飛踩兩下,竟一躍跳出坑面之上。人影落地,舉目四望,少年早已不見影蹤。

  「危險危險!好危險!那傢夥不是人!好危險好危險!」

  少年發瘋似的往前跑。

  黑衣人像是黑暗中的幽靈,明明沒有任何發力的動作,可他每一個不經意的跳躍,每一個輕微的揮手,力量都仿佛開天辟地。隻是伴隨著他的每一個動作,他的身體內都會傳出劇烈的「咔嚓」聲。又是一聲「咔嚓」,黑衣人已來到少年身後,沒有任何算計和招式,隻是純粹泄憤式的一揮。少年的後背立馬出現五道冗長的傷痕,巨大的力量將少年擊飛出去。

  少年在地上滾瞭好幾個圈,剛一落定,爬起來就跑,邊跑邊吐血。後背上的傷口深可見骨,血流不止。黑衣人繼續追殺,他的內心如此淡定,他清楚這些力量是他用超越自己身體能承受的方式來催生出來的,每多用幾個瞬間,他的肌肉,或者骨骼,或者經脈就會受到不可逆的毀壞。但是他已經不在乎瞭,他要那個少年粉身碎骨。

  他看到少年連滾帶爬的往前方跑,狼狽不堪,那樣子真是滑稽好笑。沒用的,你是逃不掉的。黑衣人心裡默默的想。你剛才那不可一世的賤樣去哪兒瞭?跑啊,繼續跑啊。咦?他怎麼趴在一個黑色的山腳下?他在跟山說話?神智不清瞭吧?

  咦,山怎麼動瞭?一定是我眼花瞭。雜碎啊,你死就死在不該跟那個人那麼的像。

  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恥辱就是被那個姓白的雜碎給用計生擒瞭,我連動彈都動彈不得,就被他像狗一樣赤身裸體的綁起丟到敵營中供人觀摩。

  那麼多人看著,那麼多人看著啊,到現在都還會有同僚酒醉之時無意中提到,說那天那條老黑狗的鳥好小啊。為瞭大局,我默默的忍受著,這麼多年瞭,雖然我再也沒有敗過,可是那個賤人就像個陰影留在我心裡。我天天都想著怎麼樣一雪前恥,今天,好不容易有機會能碰到他,可惜卻先碰到你瞭。你跟他一模一樣賤,殺不瞭他,殺瞭你也就罷瞭。你們這樣的人,老子堅決不允許活在這個世上。

  你這樣的人,為什麼要活在世上?好瞭,我的腦補也該結束瞭,你也該死瞭。咦?

  為什麼我突然能想那麼多話出來?我記得人常說,人死之前,腦子會轉的特別快,所有的人和事會像走馬燈一樣。那,我是快死瞭嗎?哈哈,怎麼可能,死的是那個雜碎。

  咦,等一下,這是什麼,這個巨大的拳頭是什麼,這個拳頭怎麼可以這麼巨大。……

  「嘭!」

  一聲巨響,黑衣人如炮彈般飛出去,重重的撞在附近的山腳上,整團肉體活生生的在山壁上鑿出一個凹型,黑衣人全身像是散瞭架沒有骨頭,被潦草的揉捏成一團。少年爬起來扶著黑猩猩的大腳勉強站住,氣喘籲籲:「幹得好金剛!好險!好險!差點沒命!他的速度原本是遠快於你的,你的拳頭基本上打不中他。可是有我這個誘餌,他的行動軌跡便很好預測瞭。如果這麼一拳你都打不中的話,」

  少年抬起頭臉一橫:「那你就真的是一頭愚蠢無比的猩猩瞭。」

  黑猩猩得意的「咕咕」兩聲,拍瞭拍胸口。像是在說,這種事對我來說就是小菜!

  不遠處的高坡上,三個人影在那裡佇立已久。一個中年男子緊緊的拽住急切想要掙脫他奔向少年的妻子。

  「良玉,別去瞭。孩子已經能夠自己處理事情瞭。」

  「可是小白他……他受傷瞭。」

  女子淚眼婆娑,焦急的望著不遠處的少年。

  「不愧是你們的孩子,真是場精彩的戰鬥。」

  蕭寒在旁一臉贊賞。

  中年男子淡淡的說,「如果連這種戰鬥都無法贏的話,怎麼能去成為」水鏡先生「的弟子呢。」

  蕭寒和白母同時轉頭:「你同意瞭?」

  白父淡然道:「天道有輪回,有些事已然註定。隻好順其自然由他去瞭。」

  蕭寒一拱手:「那事不宜遲,請將」鬣犬「的屍體交給我,我能將他屍體的用處發揮到最大,幫你們爭取到足夠多的可能性。事不宜遲,我這便離去,二位,請多保重,後會有期。相信我跟令公子不久便會相見瞭。」

  白父微笑道:「蕭兄,我來助你處理屍體。良玉,你快回傢準備湯藥針砭,治療小白。」

  白母一點頭便往回跑。等白母跑遠瞭,蕭寒低吟道:「白兄有何指教。」

  白父瞇著眼睛微笑著,打量著蕭寒。蕭寒渾身汗毛直豎,不敢動彈。白父將身體前傾靠近蕭寒,緩緩的輕聲道:「我要你轉告那個人,說我要跟他賭上一把,看誰先破局。」

  說完白父往後一退,微笑道:「你可以走瞭,雖然你沒有說實話,但這跟你無關,都是那個人的意思。」

  蕭寒渾身僵硬,勉強笑道:「白兄何處此言,小弟不明。」

  白父微笑道:「你破綻雖多,但弄錯瞭一點,那人絕不會想殺我。更不可能殺掉這些村民。」

  「為什麼?」

  「他知道。」

  白父笑瞇瞇的轉身走去。

  蕭寒想起瞭進村後遇到的每個人,隻覺得細思極恐,後背發涼,冷寒直冒。

  他沒想到一切的一切,盡管花費瞭如此多的人力物力和算計,依然無法騙到「智將」白郎。這個人,威脅太大瞭。如果此時,從背後偷襲……是不是能一勞永逸?蕭寒立刻放棄瞭這個想法,因為剛才這個男人靠近時,那種強大的壓迫感,讓蕭寒連一根指頭也動不瞭。

  蕭寒苦笑一聲:「白兄,告辭瞭。」

  說完身影一晃,已在數丈之外,接著再一晃動,便消失在森林的深處。

  白郎沒回頭,沉默不語。良久,陰影中走出一人,年紀雖大,拄著拐杖,可精神氣色卻很不錯。

  「村長,找出那隻老鼠來瞭麼。」

  「找出來瞭,是負責采購日用品的老張。那“凌煙閣”的招生公告也是他受指使帶回來的,目的就是讓小白少爺發現。蕭寒能進入“太古幻森”,也是從他這裡得到的秘道信息。」

  「很好,他人呢。」

  不一會,一個長相憨厚的中年老農被兩人押瞭上來。老張低著頭,奄奄一息。

  「老張,你可認罪。」

  老張艱難的張瞭張嘴,聚集起僅存的力氣嘶啞的吼道:「我認瞭又如何!我已經受夠這地方瞭!我不想要加入你們瞭!我想要女人!我要操漂亮的女人!」

  「好瞭,丟他去山那邊吧。」

  白父揮瞭揮手。

  聽到這句話,剛才還義憤填膺的老張突然面露恐懼之色:「別,別,別帶我去那邊,你們殺瞭我吧,你們殺瞭我吧,我求求你們瞭!」

  村長的手動瞭,還沒來得及看清出招,老張便倒下瞭。倒下前的最後意識裡,他仿佛看到瞭那具銷魂的肉體,那雪白而高聳雙峰,那銷魂蝕骨的聲音,還有那張似笑非笑的美麗臉龐。

  「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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