蚌湖谷位於南嶺山脈的東北方向,山上的水常年流入谷裡,形成多個堰塞湖泊,因為草木繁茂,蟲蟻無數,加之山路崎嶇,又常生瘴氣,所以此處極少人煙,連跑山的獵人都不願來此。
永明郡主五人快馬飛奔瞭二十多裡,眼見前方山勢陡峭,樹木叢生,再難跑馬,便各自施展輕功,馳騁於山林之間。
半個時辰後,五人終於來到蚌湖谷外,眼見巨木參天,草木濃密,本來是炎熱的午後,但蔥鬱的山谷卻給人一種陰森之感。
“郡主,前邊就是蚌湖谷,無論送信的是何人,我們都得謹慎一些。”
柳元作為五人中唯一的神念境,覺得壓力很大,當聽到凌楚妃要親自前來時,勸瞭很久也沒改變這位郡主娘娘的決定。
“柳客卿,這裡隻有你是神念境,你能不能感知到張術玄或者邪道的氣息。”
柳元搖頭道:“蚌湖谷方圓數裡,哪這麼容易。”
五人又往前走瞭一段,撥開一處草叢後,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面映入眼簾。
凌楚妃抬頭望瞭望天上的日頭,又四處張望瞭下。
“湖對面應該便是信上所說的地方,找路過去吧。”
陳卓指著湖對面說道:“你們看,對面的山體像是一隻半開殼的蚌,這麼大的洞府,張術玄應該便在那裡邊。”
由於草木的遮掩與烈日的耀眼,眾人剛開始沒有註意,經陳卓提醒這才看清,湖對面的山體果然別有洞天,像是整個被挖空一樣。
五人沿著湖岸慢慢靠近那裡,還特意收緊氣息,小心翼翼地。
走瞭一會兒,隨行的陸金鳳指著不遠處道。
“那邊有人。”
其餘四人一下子警惕起來,往所指之處看去,果見遠處的草木之後隱約有人影攢動。
五人尋一處高坡,發現是幾個僧人,個個謹慎,像是在巡邏守備。
柳元道:“是梵音寺的僧人。”
沐穎冷哼一聲:“這些和尚估計是找到張術玄瞭,我倒要看看梵音寺究竟要做什麼。”
陸金鳳又指著另一處道:“那邊也有人。”
何止另一處,山洞的四周皆是梵音寺的和尚,也如這幾個一般,正在警惕戒備著。
五人躲著這些僧人偷偷來到山洞之外,見山體果然如一隻正張開蚌殼的巨大水蚌。
山洞巨大,卻很淺,若非雜草叢生,便可一眼到底。
五人藏在雜草中,來到洞外,便聽到有人在說話。
“住持還沒到嗎?”
山洞外的一處草地上,一個年輕俊朗的和尚正對眾僧問話。
“覺塵師弟,剛剛弟子來報,住持已經到附近,馬上就來。”
年輕和尚正是覺塵,他抬頭看瞭看天上的日頭,確定一下時間,轉身來到洞口,向洞裡望去。
陳卓五人順著覺塵的目光向洞裡看去,雖然距離不近,又多有雜草,還是能看到覺塵的目光所在。
向裡延伸的巨大洞府並不陰森,反而因為洞頂巨大,又多有山縫,亮度宛若洞外,最裡邊的洞壁上有一小型瀑佈,嘩嘩地灑著水。
小瀑佈的前邊有一塊較平坦的石頭,石頭之上正坐著一人。
長發散亂,幾乎將整個臉面都遮擋住,即使如此,陳卓五人也能肯定這人便是玉龍山掌教張術玄。
因為此人渾身是傷,右臂已斷,身上皆是血跡,一身長袍破爛不堪,隱約之間縈繞著縷縷黑氣。
張術玄此時盤坐於石上,低垂著頭,若不是身體偶有輕微顫動,可能就會認為他已是一個死人。
“看樣子梵音寺的人也不敢輕舉妄動,甚至都不敢靠近張術玄。”
陳卓壓低聲音說道。
柳元道:“現在我們怎麼做?”
沐穎道:“我建議等,一來可以看看梵音寺到底要做什麼,二來我們的人馬並未到,萬一張術玄醒來不好對付。”
凌楚妃想瞭想,說道:“隻能如此,目前看來,送信之人並非歹意,卻不知是何人所送?”
眾人皆沒有頭緒,小聲討論瞭下梵音寺的目的,也是摸不到頭腦。
蚌湖谷蟲子極多,尤其是草叢裡,其他人還好,凌楚妃貴為郡主,自小養尊處優,真是遭瞭大罪。
陳卓十年前拜入天華劍宗後,當瞭十年的雜役弟子,這都不算什麼,眼見一旁的永明郡主小臉委屈,小手輕輕地驅趕著蚊蟲,又怕暴露行蹤,不敢過分折騰,不由柔聲關懷道。
“郡主,你沒事吧。”
凌楚妃聽到陳卓關心,心中一樂,抿唇輕笑,搖瞭搖頭。
沐穎看在眼裡,笑盈盈地道:“郡主,讓你別來吧,看把你未婚夫心疼的。”
凌楚妃沒想到這種情況下沐穎還敢拿自己尋樂,臉色一紅,狠狠地瞪她一眼,轉頭看向陳卓,發現陳卓的臉竟然比自己還紅,目光接觸那一刻都害羞地低下頭,不再言語。
柳元則在一旁偷樂。
便在此時,一向不茍言笑的陸金鳳開口提醒。
“有人來瞭。”
幾人收緊氣息,不敢妄動,見南邊的坡上來瞭十數個僧人,悟賢手持禪杖走在前邊,悟法也在其中,來人還有三個悟字輩的神念境長老。
覺塵早就望眼欲穿,趕緊迎上,將眾老迎到洞外。
悟賢隻往洞內看一眼,便搖頭嘆道:“把承天境之人折磨成這樣,真是造孽。”
悟賢如今已是神念境上品的修為,但是十多年過去,境界並沒有更上一步,承天境對他而言是如此的近,又是如此的遠,看著眼前這個人已經到瞭自己苦苦追求的境界,卻落得如今下場,當今感慨萬分。
悟法道:“無骨在他身上種瞭屍陣,雖然控制不住他,卻能將他引向人口密集的城池讓他大開殺戒,當真是一群妖魔。”
悟賢聽到提及邪道,對覺塵道:“覺塵,附近可有邪道蹤跡?”
覺塵道:“發現張術玄已經一個多時辰,我一直令人在外圍戒備,並沒有發現邪道蹤跡,蚌湖谷一向人跡罕至,弟子仔細觀察瞭一下,山洞四周近幾日都沒有人來過的痕跡,想來邪道也不知道張術玄就在這裡。”
悟法道:“我們抓緊時間吧,在朝廷找到這裡之前把張術玄體內的那個靈體收服。”
悟賢抬頭觀察山洞,見洞天寬敞,水聲潺潺。
他從懷裡掏出一塊石片,比黑袍人給張術玄的石片要大上許多,隻也不過巴掌大小。
“覺塵,我與你師叔伯五人佈天音陣降服張術玄體內的靈體,你帶領弟子在外戒備,萬不可讓人打擾。”
五個神念境在前,草叢裡的幾人皆是緊閉氣息,大氣都不敢喘,此時見悟賢五人往洞裡走去,方敢討論接下來的行動。
柳元道:“我們要現身阻止嗎?”
凌楚妃道:“先看看再說。”
陳卓道:“梵音寺應該不是這場浩劫的始作俑者,看他們的談話,隻是對張術玄體內的靈體感興趣。”
凌楚妃道:“聽悟法之意,那個靈體對他們來說應該很重要,估計也是張術玄入魔的原因。”
陳卓道:“還記得龍慶煌說的石片嗎?悟賢手裡也有一塊,我猜這石片就是用來裝那個靈體的法器。”
幾人正說著,一個巨大的法陣將山洞頂端鋪滿,一如昨日丹陽城內之時,隻是小瞭太多。
“天音陣怎麼這麼快便生成?”陳卓道。
柳元道:“應該是人少的原因,不過隻有五人佈陣,估計范圍與強度都會大幅下降。”
陳卓道:“那能困得住張術玄嗎?”
柳元搖搖頭。
山洞之內,悟賢五人圍坐在張術玄之前,成一個扇形,閉目,輕念佛文,化出數個符文匯聚於上,形成佛印,降落佛光將張術玄罩在其中。
隨著天音符文落到張術玄身體上,看似死人的玉龍山掌教狂吼一聲,一下子跳瞭起來,面目猙獰痛苦,卻並沒有像昨日丹陽城中那般抱頭痛吼,而是真氣一起,單掌一推,狠狠擊在天音陣的光墻之上。
“嘭!”
光墻如同山洞前的湖水,受到沖擊劇烈地波動著,悟賢五人雙手快速掐訣,佛音大盛,片刻間光墻又回復如初。
一擊不成,張術玄發瘋一樣胡亂攻擊光墻,想要逃出,天音陣看似搖搖欲墜,卻依舊頑強地堅挺著。
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多光符落到張術玄身上,讓他開始痛苦不堪。
“啊啊……”
痛苦的叫喊中,兩個虛幻的影子似真似幻地重重疊疊在張術玄身上。
“不管尊者是何方神聖,所做之事已是天理不容,便在這裡結束吧。”
悟賢盤坐於五人中央,看著逐漸顯現出來的幻影,不卑不亢地說道。
洞外的草叢之中,五人皆已突破通玄境,自然能聽到悟賢的說話。
陳卓疑惑道:“悟賢住持好像不是跟張術玄說話。”
凌楚妃道:“應該是跟入侵張術玄的邪祟說的,看悟賢的語氣,對這個邪祟好像還挺尊重的。”
沐穎道:“看來我們的猜測沒錯,梵音寺認得這個靈體,而且這個靈體還不簡單,難怪全寺高手傾巢而出。”
凌楚妃低垂美睫,忖思一下,命令道:“絕不能讓梵音寺把這個靈體帶走!”
眾人自然明白凌楚妃的意思,無論這個靈體是什麼樣的存在,它所表現出來的力量都是巨大的,甚至張術玄能入境承天可能都是拜它所賜,然而它卻又是如此的暴戾,視蒼生如草芥,肆意屠殺。
這時,山谷的另一邊傳來躁動聲,似是還有兵器相擊之聲。
陸金鳳道:“我去看看怎麼回事?”
外邊的躁動完全沒有影響到山洞裡的梵音寺神僧,五人端坐如山,口中陣陣佛音。
張術玄停止瞭破陣而出的狂亂,站於陣中,強忍著痛楚,兩個幻影也更加清晰,離張術玄的本體也更遠。
草叢之後,凌楚妃纖手輕撥著數縷芳草,美眸緊盯著那個與張術玄有明顯區分的靈體,這個靈體與張術玄的元神完全不同,甚至都不成人形,隻是一團幻影。
她若有所思,猜不透她在想什麼,看瞭一眼躁動的方向後,對其他人說道。
“不能讓人打斷悟賢他們,必要時我們出手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