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傢兄有幸見過叔父文章,也是欽佩不已,今日冒昧隨小侄一同拜訪,還望叔父多多擔待。”
路遙看著門口施禮的二人,聽到李景讓的話,嘴角抖瞭抖,沒有說話,直接讓開瞭身子,讓兩人進瞭院裡。
傢兄?兄你妹!路遙也不知道是李景讓太把自己當白癡,還是這個年代的人本身就有些白癡,居然把他身後的那個人介紹成他哥?
那雙大大丹鳳眼,雖滿懷謹慎,卻不乏水靈;飽滿的嘴雙唇雖然沒有任何裝飾,卻仍感鮮艷紅潤;雖然穿瞭一身男裝,可那束起來的纖細腰肢和那鼓囊的胸脯,從哪看也不像是個男人啊?
即讓他們要裝,路遙也懶的去揭穿。進入堂屋,剛要請他們就坐,並喚春花出來倒茶,李景讓卻焦急地說道:“叔父,直接去書房吧。小侄花瞭幾天功夫,寫瞭幾首詩詞,還望叔父給予點評。”
路遙無奈地笑瞭笑,這傢夥還真是沉迷,但還是引著二人去瞭書房。
“春花,來客人瞭,去倒壺茶來。”
“哦。”
春花應到,卻沒有立馬行動。她放下手中的筆,抬頭看瞭路遙一眼,笑著拿起桌上的紙張,遞到路遙眼前,道:“爹,你看我寫得怎麼樣?”
“恩,寫得很好。好啦,別再這裡顯擺瞭,趕緊倒茶去吧。”
路遙嘴裡說得應付,可眼睛卻是認真地看瞭春花寫的字跡,末瞭,還極其寵溺地揉瞭揉春花的小腦袋。
“哦。”
春花甜甜地應到,開心地出門而去。
“這位是,令嬡?”
路遙邀請二人就坐,那李景讓所謂的傢兄卻滿臉疑惑地問開瞭。一開口,聲音雖刻意偽裝,卻仍難以掩飾那女性特有的嬌柔。
路遙笑瞭笑,想瞭一下才回答道:“這是犬子遺孀。我本打算認她做幹女兒,讓她再找戶好人傢,可她父親和她都不願意。”
路遙以為是李景讓的姐妹假扮成那所謂的傢兄,實則是李香蘭偽裝而成。她問的話語裡應該沒有解釋的必要,可心裡有鬼的路遙還是把這個事情解釋瞭一下。
李香蘭聞言感嘆瞭一聲忠貞,立馬又道:“剛我看她在寫字,莫非是你在教她識字?”
“是啊。”
路遙覺得這個問題有些白癡,這明顯看到的事情瞭,還有必要來問嗎?
“不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嗎?你既然身為讀書人,為何還要破壞老祖宗的規矩?”
聞言,路遙不得不說這個問題問得很刁鉆。雖然隨口呵呵一笑即可應付過去,可路遙卻不知怎地認真思考瞭一番,才回答道:“女人就不是人嗎?雖說老祖宗說得有一定道理,可我還是覺得,女子識字並無不妥。男人在外以外事為主,女人在傢,主管傢務內事,能夠識字總不是壞事。再說瞭,這丫頭,她不僅僅是我的兒媳,也是我的親人,我唯一的親人瞭。”
“爹!”
路遙最後的一句話,被推門進來的春花聽見,不覺有些心裡沉悶。她雙眼發紅地喊瞭聲爹,卻不知接下來如何言語。
“丫頭想啥呢,爹隻是在說個事實,你做的這番模樣幹啥?莫要讓人看瞭笑話。”
春花的小腦瓜子被路遙揉瞭揉,隻覺心裡好受多瞭。她吸瞭吸鼻子,沉默著點瞭點頭,乖巧地給三人倒上茶,然後站到瞭路遙身後,輕輕地揉起瞭路遙的肩膀。
李香蘭嘆息瞭一聲,眼神復雜地看著二人,沒有再言語。李景讓卻趕緊地插瞭進來,從懷裡掏出一張紙張,在書桌上鋪開,焦急地說道:“叔父,這是我這兩日寫的詩詞,還望叔父點評一二。”
路遙點瞭點頭,端起茶水,輕輕地抿瞭一口。這該擺的資格,還是得擺啊。
可當他眼睛一看到紙張上的字跡,卻是再也忍耐不住,噗地一聲將嘴裡的茶水噴得一桌子都是。
“河邊楊柳彎曲曲,風吹柳條嘩啦啦。河水彎彎又轉轉,東行五裡是縣衙。”
好吧,這勉強算是詩吧,可這樣的詩,該如何來評價?路遙有些頭疼,捏瞭捏鼻梁,在腦袋裡細細地思索著關於古詩寫作的要點,緩緩地向李景讓講述而出。
“平仄,對仗?”
李景讓聽得一頭霧水,完全搞不懂是怎麼回事。
路遙也是頭疼無比,自己幹嘛要寫個七言律詩給他。想瞭想,記得好像七律由五律發展而來,如果由五律來講解,那要容易得多瞭。
心中主義一定,路遙起身,立於桌前。春花正待去磨墨,這工作卻被李景讓搶走。路遙想瞭一想,提筆寫下瞭王維的《送別》“山中相送罷,日暮掩柴扉。春草明年綠,王孫歸當歸?這個所謂的平仄,對仗是怎麼個說法?”
李景讓一邊反復念著,一邊問道。路遙仔細地把律詩的平仄規則緩緩地向他講解出來,間或又講瞭律詩與絕句之間的關系,然後再講瞭這些變化,再然後,兩個人一起懵瞭。
其實路遙對古詩是有過一定研究,可古詩這東西歷經中國古代上千年的發展而成,豈是他幾句話就能夠說清楚的?越說下去,他就覺得越來越來多的東西沒有解釋清楚,越解釋,就更多的麻煩冒瞭出來。
講到最後,路遙也煩瞭,管它啥規矩呢,都到另一個世界瞭,隻要你能寫得出,那就成瞭。
李香蘭微笑著看兩人爭辯,時不時抿一口茶水,看起來額外地悠閑。等到二人都陷入瞭沉思,方才進來插話:“路員外,我這裡也仿寫瞭一首詩詞,不如,你先給評評?”
路遙聞言趕緊點頭,雙手接過李香蘭遞來的紙張,一讀之下,不由眼前一亮。
李香蘭仿照路遙抄寫出來的《點絳唇》格式,寫出瞭一首詞來。雖然有些不對,可韻味確實實在在地寫出來瞭。
“墻深院大,惆悵萬千苦難言。韶華飛逝,宛若秋末棘。獨倚亭下,心中思前驛!人何往?漫天黃沙,卻無立身處。不錯,不錯!看樣子能做出這篇佳作之人,也是生活有所感悟啊。隻是不知,作出這篇文章之人,是誰?”
李香蘭聽到路遙毫不吝嗇的誇獎,顧不得邊上李景讓滿臉的幽怨,一臉自豪地宣稱,這文章乃自己所作。
路遙聽瞭,心裡直樂,臉上卻故意做出一副復雜的表情,道:“我抄寫的那篇《點絳唇》實是一女子因丈夫長期外出,獨守空房之際,倍感孤獨寂寞時寫就,用以感懷際遇,不知李傢侄兒,是因何緣由,竟有瞭女兒般樣的幽怨心思?”
李香蘭聽完路遙所說,吭吭哧哧地半天無法言語。路遙看得直樂,卻就是不肯把這個話題揭過,他端起茶,慢慢地一邊喝著一邊打量著李香蘭,心道,讓你丫的裝,裝死你!
“爹,已經到響午瞭,你看是不是先吃瞭飯再說?”
正在李香蘭面色一陣紅一陣白的時候,春花冒進來說話瞭。
路遙看著春花,心裡有些驚奇,這丫頭神馬時候出去瞭?不過,既然春花都開口瞭,就放她一把吧。當下,也就不再故意刁難,站起來做瞭個請的手勢。
李景讓倆人竟毫不客氣就跟隨路遙前往堂屋就坐,看得路遙一陣陣白眼直翻。
當然,面子上還得完全過得去,路遙接人待物這方面,是無法挑剔的。
“丫頭,怎麼瞭?坐啊,一起吃。”
看到春花在防下酒壺之後又要離開,路遙心裡有些惱。這些不相幹的人,管他做啥呢?跟自己傢人一起吃飯,那可比什麼都重要。
“啊?爹,咱不是說,沒有外人的時候才……”
春花有些愣神,社會的規矩都這樣,她想象不出為什麼路遙在有外人的時候也招呼她坐下吃飯。
“什麼話,在咱傢,我做主!坐下,咱一起吃!”
路遙霸道無比地揮手說道,直接把春花給按瞭下來。本來還有些扭捏的李香蘭看到眼前的一幕,心裡雖然羨慕,卻也因此而定下心來。
“兩位賢侄,今日到叔父府上,沒啥好招待的,一點粗茶淡飯,還望不要嫌棄。”
路遙端起酒碗,遙敬二人道。
李景讓倒幹脆,直接端起碗,入口即幹,李香蘭卻是看著那滿滿的一碗酒猶豫瞭。
“怎麼瞭?賢侄,嫌叔父傢的酒太劣,不合口味?”
李香蘭被路遙一激,咬瞭咬牙,端起碗來一口幹掉。末瞭,臉上立馬浮起一片緋紅的雲霞。
路遙直覺陰謀得逞,心中直樂,卻不想,這時候春花也冒瞭出來。
“爹,酒是啥味道,我能喝一點嗎?”
“啊?”
夜路走多瞭終要碰鬼啊,沒想到有害人之心,終究還是害到瞭自己。路遙雖然有些無奈,卻也沒有反對春花嘗試,畢竟,後世裡,女人喝酒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小心點,別喝醉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