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沒想到章亦會這麼輕易答應,他一時愣住瞭,不敢置信道,“亦,你說真的嗎?”
“真的,我明天就去訂票。”
“太好瞭!”艾倫真恨不得能穿過虛擬影像重重地親章亦一口,“我立刻讓管傢去收拾你的房間。”
“嗯,時間不早瞭,你也趕快休息吧。”章亦。
艾倫還處在狂喜的狀態中,根本沒有察覺到章亦平靜神色下的異常。章亦看他傻笑著關瞭視頻,嘴角也浮起一個淡淡的笑容。
隻是那個笑容,很快就變成慘淡的苦笑。
章亦一夜沒睡。
凌晨六點,他被一條紅色指令召回軍部。軍委會迫於輿論壓力,不得不面向公眾和媒體召開第二次聽證會,重新宣佈對章亦的處分結果。
章亦一進會議室大門,就被眾多微型攝影機包圍,媒體記者們潮水一般湧上來,無數話筒伸到章亦嘴邊。
“章亦少將,關於星芒號暴動事件重啟調查,您有什麼想說的嗎?”
“章少將,有八卦爆料您和周將軍有不為人知的曖昧關系,這是真的嗎?”
“章先生,請問你的未婚夫艾倫王子在看到那些八卦後有何感想?他能接受你同時有幾個Alpha情人的事實嗎?”
“章少將——”
章亦沒有理會那些伸過來的話筒,很快就走到警戒線的席位裡。此時旁聽席上已經坐滿瞭軍部的高官。章亦一眼就看到最中間的章連,後者看到他,閉瞭閉眼,露出不忍和痛心的神色。
“請全場保持肅穆!”委員長站起來,敲瞭敲桌上的木錘,正色道,“首先,我代表軍委會歡迎各位媒體記者的到來……”
前面委員長說瞭什麼,章亦都沒聽進去。他隻是神情麻木地坐在那裡,直到書記員站起身,宣讀最終的處分結果。
“……軍委會認為,在星芒號暴動事件中,星芒號最高長官兼執行艦長章亦存在嚴重失職行為,且影響極其惡劣……此外,考慮到章亦本人的身體原因,軍委會認為章亦已不適合待在太空艦隊……通過一致商議,決定撤銷章亦星芒號最高長官的頭銜,收回其執行艦長權限,並對其停職審核半年……”
“章亦,你對本決議有任何異議嗎?”
章亦站起身,平靜道,“我沒有異議。”
“我宣佈,本決議即刻生效,完畢。”
書記員的話音一落,會議室內立刻炸開瞭鍋。章亦在眾多幸災樂禍的眼神中面無表情地站起來,走向會議室的出口。
這是他早就料到的結果。他並不覺得有多麼難以接受,隻是這一刻忽然覺得心底空蕩蕩的,仿佛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徹底從他的生命中失去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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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章亦站在裴夕的公寓門前,看著腕表上黯淡的通話界面,最後一遍按瞭按那個始終沒人響應的門鈴,轉身進瞭樓道。
“裴伯母,不好意思打擾您,我想問問裴夕他在傢嗎?”章亦去瞭裴傢的主宅。
裴母看到是他,臉色變瞭變,勉強笑道,“是小亦啊,裴夕不在傢,你下次再來吧。”
“那您知道裴夕他可能去瞭哪裡嗎?我去公寓找過他,他不在,醫院那邊也沒有人見過他。”
“這個我真不清楚。”裴母笑得勉強,“小亦,說句實話,我們傢裴夕現在估計連主任醫師的位置都保不住瞭,他可能就想一個人待著……”
“伯母,這件事都是我的責任,真的很對不起。”
“伯母不是要怪你。”裴母嘆瞭口氣,“伯母也是看著你長大的,隻是我們傢裴夕那個性格,一輩子隻認一個人的,你看你又是這種情況……”
“伯母,我明白,我以後不會再來打擾您瞭。”章亦壓下胸口湧起的酸澀,轉身出瞭裴傢的大門。
章亦站在空曠的林蔭道上,一時不知該去哪裡。回章宅,估計那裡還有記者等著他。去二叔傢,隻會又拖累他們,讓二叔和二嬸擔心。章亦坐在路邊的草地上,想瞭很久,才掏出腕表撥瞭一個電話。
“瑞克,你幫我訂一張去聯邦首都的機票吧,今晚之前都可以。”
“不用準備午飯,我待會兒要去一趟周宅。”
想到周以南,章亦的眼中就多瞭一份暖意。他知道不管他發生什麼事,周以南都會始終支持他、鼓勵他。他掛瞭電話,拍瞭拍自己的臉,努力扯出一個放松的笑容。他不能帶著這副頹靡的表情去跟他告別。
隻是章亦沒有想到,當他走進周宅的大門時,看到的卻是周以南坐在庭院的藤椅上作畫,而慕容涵就坐在他身旁,貼心地幫他拿著顏料盒,時不時掏出手帕給他擦一下額頭的汗珠。兩人偶爾對視一眼,目光中分明有情愫湧動。
章亦就算再遲鈍也意識到瞭什麼,他想著一個月前,周以南還在視頻裡溫柔地說想他,而現在,他的溫柔已經給瞭另一個人。可他又有什麼資格質問他,他自己也是這麼一個在幾段感情間搖擺不定、優柔寡斷的人,周以南這麼優秀,根本沒必要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他本來就值得更好的人。
想明白這一點,章亦反而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他默默地轉身出瞭大門,隻是走到停車道時,他的臉色已變得慘白無比,他知道周以南看到他瞭,可他沒有回頭,也沒有解釋,他默認瞭一切。
他拼命對自己說,這是最好的結局,可心臟傳來的痛苦仍然鮮明而尖銳。太痛瞭,章亦坐在懸浮車上,發白的嘴唇微微顫抖,不得不摘下軍帽蓋在臉上掩飾自己的失態。
命運仿佛跟他開瞭一個殘酷的玩笑,讓他一天之內,失去所有曾經最珍視的東西。他握在方向盤上的雙手捏得發白,這種狀況下,他根本沒法正常開車。把車停在一個公園門口,章亦踉蹌著下瞭車,腳一落地,他就感到喉中一陣反胃,不得不彎下腰,跪在地上幹嘔著。
從昨晚到現在,他沒吃任何東西,感冒藥忘瞭吃,癥狀又開始反復。上午的聽證會他還可以強撐著精神熬過去,可在周宅看到的那一幕完全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他感到自己真的撐不下去瞭。心理和生理的雙重折磨,已然讓他潰不成軍。
吐出幾股酸水,他便脫力地靠在樹幹上,茫然地看著眼前的草地。這是個很破敗的公園,幾乎沒有什麼遊人。模糊的視線中,他似乎看到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在接近。
“老大,這酒鬼手上那塊表不錯。”
“你他媽瞎瞭眼啊,沒看到穿軍裝,還不快走!”
“誒,老大,這不是那個星芒號的長官嗎……”
章亦抬起眼,便看到兩張不懷好意的臉湊到他面前。他扯瞭扯嘴角,任由他們扒掉他身上的錢包和電子表。見章亦並不反抗,隻是冷冷地看著他們,那兩個賊反而被激起瞭怒火。
“媽的,早就看軍部這些官二代不爽瞭,都是些酒囊飯袋,靠傢裡的關系上位的!”
“今天我就替天行道!”
章亦漠然地閉上眼,可幾秒後,響起的卻是那兩個小賊的慘叫。
他有些詫異地睜開眼,視野裡出現一雙黑色的軍靴,小腿筆直修長,再往上,是一張清秀而白皙的臉。
“長官,對不起。我來晚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