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然仍是那樣，安靜地躺在那裡，陽光從窗外照進來，灑在他缺乏血色的臉上，那張清麗的在日光裡透明得幾乎失真。
章亦凝視他的臉，眼眶微紅，慢慢將臉埋在他手臂旁。
這種長久的、看不到結果的等待已經讓他心力交瘁，他趴在蘇然床邊，不知不覺就這麼睡瞭過去。
一覺醒來，已是正午。護士推門進來，不好意思地搖醒他，輕聲道：“章先生，我們要給病人做檢查瞭，您看——”
章亦揉瞭揉眼睛，連忙起身，讓出自己的位置：“你們檢查吧，我正好出去一會兒。”
他去瞭醫院對面的便利店，買瞭杯咖啡和三明治，剛穿過馬路，就聽到一個動聽的女聲。
“章先生。”
章亦轉頭，看到後方向他走來的美麗優雅的Beta，慕容涵披著白大褂，長長的卷發盤起，手裡同樣拿著一杯咖啡，正意味不明地打量他。
“慕容醫生。”章亦楞瞭兩秒，旋即禮貌地朝她一笑。
“來醫院探望朋友？”慕容涵和他並肩往住院大樓走去。
章亦點點頭。
慕容涵笑瞭一下：“我還以為，你是來看以南的。”
“我昨天碰到過他。”章亦表情淡然：“他看起來身體健康，應該不需要人探望。再說——”他看瞭慕容涵一眼，自嘲道：“他現在是有傢室的人，該避嫌的還是要避嫌。”
“傢室？”慕容涵仿佛聽到瞭什麼好笑的笑話，她秀氣的眉毛揚起：“難道你不知道，他根本——”
章亦的腕表忽然發出叮地一聲響，他連忙接起。
“章先生，蘇中校醒瞭，您快來！”
“好，我馬上過去！”聽到這個消息，章亦激動得手中的咖啡差點都沒握穩。他朝慕容涵歉意地點瞭點頭，快步往大樓方向走去。
嫌等電梯太慢，他幹脆一口氣跑上瞭十一樓，快到病房門口時，他的腳步才慢下來。他猛地反應過來，這是醫院，他不能影響別人。
章亦在病房門口站瞭一會兒，等劇烈的喘息漸漸平復，他才抹瞭把臉，輕輕推開房門。
兩個護士圍在蘇然的床邊，見到章亦進來，便自覺讓出一條通道，默默離開瞭病房。
章亦把手中的咖啡和三明治放在窗臺上，深吸瞭口氣，轉身看向病床的方向。
一下就撞進瞭一雙深沉如同夜空的眸子裡。
等瞭這麼久，他終於睜開瞭眼睛。章亦說不出自己是想哭還是想笑，他曾經無數次地設想過這一刻的到來，可從沒想過當這一刻真正來臨時，他會如此平靜。
“醒瞭。”章亦走到床邊，微笑地看著他。
蘇然的眼睛眨瞭眨，露出一個有些受寵若驚的笑容：“長官，你怎麼——”
“我怎麼在這裡？”章亦在他床邊坐下，他按捺著內心翻騰的情緒，輕聲道：“你出瞭這麼大的事，作為你的前任長官，我不應該來看你嗎？”
“長官，對不起。關於白傢的事，我一直都瞞著你……”章亦既然來瞭這裡，說明他已經知道瞭一切前因後果。蘇然擔心他介懷，拼命地想解釋。隻是他大病初愈，才說幾句話蒼白的臉就漲得通紅。
“別說話。”章亦忽然伸手捂住他的嘴：“現在你聽我說。”
蘇然喘著氣，點瞭點頭。
“你是軍人，服從命令是你的天職，我也理解你的身不由己。你的任務完成得很出色，作為你的長官，我為你感到自豪。”
“蘇珥我已經接過來瞭，這些天是瑞克在照顧她，她很好，很堅強。”
蘇然看著他，眼眶漸漸紅瞭。
“謝謝你……長官。”他完全不敢相信，在他對章亦做出那種事後，他還能原諒他，甚至照顧他的妹妹。
“不用謝。”章亦似乎看出他在想什麼，他低下頭，深深凝視著他：“也不用為以前的事內疚。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安心休息，養好身體。”
“嗯。”蘇然貪婪地盯著他，片刻都舍不得移開目光。他能醒過來已經是上天對他的仁慈，沒想到醒來後還能見到章亦，此刻他的心中滿滿都是感動和狂喜。
“長官，你沒吃飯嗎？”蘇然瞟瞭眼窗臺上的三明治。
章亦點點頭：“正要吃呢，突然接到你醒瞭的消息。”
蘇然不好意思地笑瞭笑，又露出不贊同的目光：“這種快餐就別吃瞭，附近有傢面店，我打個電話，讓他們送——”
章亦見他要起身，連忙按住他，眼睛一瞪：“你忘瞭自己現在是病人嗎？好好躺著，別瞎動。”
蘇然從善如流地躺瞭回去。今天的長官，對他好溫柔……溫柔得讓他簡直以為自己身處幻境之中。
見床上的人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章亦有些窘迫地咳瞭兩聲：“行瞭，那我出去吃個午飯，很快回來。”
“嗯。”
蘇然目送章亦離開，直到那人的腳步聲徹底遠去，他眼底還帶著笑意。
沒多久，護士推門進來，給他送提前配好的流食餐。蘇然沒讓她喂，自己坐起身，小口小口地吃著流食。
那個年輕的Beta護士打量瞭他幾眼，忽然笑道：“蘇中校，您真的很幸福。”
蘇然一愣，舉著勺子，不解地看向她。
Beta護士掩嘴笑瞭一下，她輕聲道：“章先生這一個多月幾乎天天都來看您，還會幫您擦洗身體，而且啊，在病床邊一坐就是幾個小時。章先生真的很在意您呢。”
聽到他的話，蘇然第一反應是不敢相信，可仔細回想他剛醒來的情景，他又似乎明白瞭什麼。如果不是因為之前經常來醫院，章亦又怎麼會在他醒來後十分鐘不到就趕到這裡？
原來，他真的這麼關心自己……
章亦吃完午餐回到病房，發現蘇然竟然已經坐起，背上墊著一個靠枕，在看軍事新聞。
“醫生檢查過瞭？”章亦問。
蘇然明白他想問什麼，他點點頭：“他說我現在情況穩定，可以起身，四肢也可以稍微活動，沒有問題。”
章亦松瞭口氣，又道：“我告訴蘇珥你醒的消息瞭，她很快會來看你。”
“嗯。”想到那個Beta護士說的一番話，再看到章亦，蘇然就覺得胸口抑制不住地發熱。
“長官，這些天……辛苦你瞭。”
“什麼辛苦——”章亦想到那兩個護士時臨走時別有深意的眼神，立刻就明白過來。他掩飾性地抓瞭抓自己的頭發：“你別聽她們瞎說，我就是偶爾有空才過來看看，沒天天守在這裡。”
蘇然笑著看他，眼神漸漸有些心疼：“長官，你瘦瞭好多。”
“是嗎。”章亦不以為意地笑笑：“沒有你誇張，第一次在監護室看到你，我差點沒認出來。”
“是不是嚇到你瞭，其實沒那麼嚴重。”
章亦嗯瞭一聲，他還想說些什麼，腕表滴滴響瞭起來。是章連。
“小亦，下午有空嗎？來二叔傢吃晚飯吧。”
章亦轉頭看瞭一眼蘇然，歉意道：“二叔，抱歉，蘇然他剛醒，我暫時抽不開身。”
“蘇然醒瞭啊，那好，你就留在那兒。改天等他好一點，再把他帶到傢裡來一塊吃飯吧。”
“好，謝謝二叔。”
“是章連將軍？”蘇然看他掛瞭電話，問道。
章亦點點頭，他見蘇然嘴唇有些幹裂，便問：“要不要喝水？我給你倒一杯。”
蘇然“嗯”瞭一聲。
章亦倒瞭杯溫水過來，遞到蘇然手中。蘇然接過水，一下就喝瞭大半。章亦等他喝完，很自然地去接空瞭的杯子。兩人的手不小心就碰到瞭一處。
肌膚相觸的熱度讓兩人都愣瞭一下，章亦收回握著杯子的手，垂眼看向蘇然，卻發現青年正目光熾熱地看著他。
“章亦叔叔，哥哥真的醒瞭嗎？”一個欣喜的聲音飄進來，蘇珥推開門，滿臉期待。
章亦立刻收回握著杯子的手，而蘇然則是無奈又寵溺地看向來人。
“小珥，以前不是跟你說過嗎，不能叫叔叔，要叫章亦哥哥。”